赵天朗听庆亲王爷抱怨了小半个时辰,心里不停的在叹气,暗道:“父王啊父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庆亲王爷说的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大口茶水之后才瞪着赵天朗,虎着脸道:“天朗,你说为父该怎么办?你哄你媳妇挺有一手的,给为父支支招。

赵天朗一听这话心中立刻叫苦连天,这能比么,他和青瑶是什么情况,他的爹娘又是什么情况,完全没有可比性,他和青瑶两心相许情炽如火,两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一起都嫌时间太短,而他的娘亲看到他爹就心烦生厌,时刻谨记远离庆亲王爷以策安全,他能有什么招儿呀!

“天朗,你想什么呢?快给为父想办法啊!”庆亲王爷倒真不跟自己儿子客气,拉长了脸催了起来。

赵天朗心念忽转,只假做为难的说道:“父王,法子么倒也不是没有,可就是怕父王你做不到。”

庆亲王爷眼睛一瞪,虎着脸说道:“有什么是本王做不到的?你说,但凡你说的出,为父就做的到。”

赵天朗立刻追问:“真的?”

庆亲王爷不耐烦的喝道:“本王一言九鼎,还能儿戏不成?你快说。”

赵天朗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皱着眉头说道:“父王,娘亲喜静您知道吧

庆亲王爷瞪了赵天朗一眼,庆亲王妃喜静,这是近人皆知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废话!”庆亲王爷没好气的吼了赵天朗一声。

这若是在从前,赵天朗一被吼铁定撂脸子,可是这一回他没有,他只说继续说道:“此番下江南,娘很喜欢江南的安宁清静,她曾对儿子说过,若是能在江南长长久久的住着,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庆亲王爷狐疑的看着赵天朗,他直觉赵天朗在给他下套儿,可是他还没想出来这套儿是下在何处。只瞪着眼睛说道:“那有什么难的,在江南盖座别院不就结了,买一座也使得。对了,你不是在余杭已经买了一座宅院么?

话说至此,庆亲王爷脑中灵光一现,立刻黑沉了脸咬牙道:“赵天朗,你…你可真行,真是你娘亲的好儿子!”

赵天朗见庆亲王爷想明白了,便掸掸衣裳站起来说道:“父王,儿子告诉您,若想讨女人喜欢,第一要诀就是顺着她,不论什么都顺着她,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庆亲王爷生气的怒哼一声,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当日他不就是这么宠着柳侧妃的么。

“娘和瑶瑶也该回来了,这天都快黑了。”赵天朗向窗外瞧瞧,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向庆亲王爷微微躬身道:“父王,天不早了,儿子去迎迎娘亲和瑶瑶。”

庆亲王爷没好气的吼道:“迎什么迎,她们还不知道回府么?”

赵天朗瞧着气急败坏的庆亲王爷,心中竟有种暗爽的感觉,只好声好气的笑道:“父王,儿子代您去迎娘亲。”

庆亲王爷的脸色这才略略缓和,没奈何的叹了口气,赵天朗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心中又存着对赵天朗的种种愧疚,如今吼赵天朗几句已经是他对赵天朗坏脾气的极限了。

挥了挥手道:“你去吧,你娘亲不喜欢见到我,我就不出去了。”庆亲王爷倒也是个有悟性的,只这样说了一句,便仰头靠在椅背上,在昏沉的暮色之中,显得那么萧瑟孤单,让人看着便觉得他怪可怜的。

赵天朗正往外走,便听小厮来报,说是王妃娘娘和世子妃娘娘回来了,已经到了二门。

赵天朗听了立刻拔腿便跑,也顾不上和庆亲王爷说上一声。看着儿子飞一般的跑开了,庆亲王爷坐直了身子,看着赵天朗奔去的方向,深深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决定。

赵天朗跑到垂花门时,便遇上了庆亲王妃和青瑶,赵天朗迎上前亲亲热热的叫道:“娘,您怎么才回来呀,若是不是父王叫住儿子说话,儿子就去接您了。”

庆亲王妃看到儿子,自然是极欢喜的,只说道:“娘这不是回来了么,这么大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瞧这跑的一头汗,回头吹了风又不安生了。”

青瑶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赵天朗,笑着说道:“快擦擦吧。”

赵天朗接过帕子擦了汗,便将帕子掖到自己的袖中,青瑶抿嘴浅笑,也不说什么。庆亲王妃瞧着儿子媳妇的互动心里很是高兴,又因看了韩家的一对孩子而心有所感,正好又走到了安澜园门口,庆亲王妃便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天朗瑶瑶,快回去歇了吧。”

《嫡女谋略》 第二百零八章

赵天朗和青瑶前脚刚回了轩华园,庆亲王爷后脚便来了安澜园。他到安澜园之时,庆亲王妃堪堪换下出门的衣裳,只着一袭青莲贡缎十样锦纹及膝通袖袄,底下系了十二幅玉色澜裙,去尽头上的钗环,柔顺黑亮的长发松松垂于背后,庆亲王妃这就打算安置了。

听到周嬷嬷来回,说是王爷来了。庆亲王妃秀美的双眉蹙了起来,今天累了一整天,她这会子实在没有力气和庆亲王爷再周旋了,只有些个不耐烦的说道:“去回王爷,就说本宫睡下了。”

周嬷嬷欲言又止,却是没有动弹。庆亲王妃不高兴的问道:“怎么还不去?”

周嬷嬷躬身回道:“回娘娘,王爷说有要紧的事情和娘娘商量。”

庆亲王妃听了这话,沉吟片刻吩咐道:“先请王爷去蓼花轩用茶,本宫这就过去。”

周嬷嬷如释重负,就算是去蓼花轩用茶,那也比直接不见强啊,天知道王妃娘娘若是不见王爷,夹在中间受气的可是她们这些无辜的下人。

庆亲王爷听了周嬷嬷的回禀,倒也没有流露出来生气的意思,他早就想到会这样了,王妃的寝房,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走进去。

庆亲王妃命丫鬟给她重新梳了头,将一头乌发挽成半翻髻,只簪了一只磨砂赤金扁簪,再换上紫灰色对襟出风毛一斗珠皮袄,配了烟灰色马面裙,反正通身就是“素净”二字,看上去绝对不会引起人的任何欲望。

披了灰褐缎面玄狐腿披风,庆亲王妃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嬷嬷去了蓼花轩,此时,庆亲王爷已经吃完了一钟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看到通素净的王妃到来,庆亲王爷脸上的薄怒立刻转为笑容,起身迎上前说道:“本王着实有事要和爱妃说,扰了爱妃清梦,本王先给爱妃赔个不是。”

一连三个“爱妃”说得庆亲王妃面挂寒霜,以拒人千里之外的口吻说道:“王爷有事请讲。”

庆亲王爷看看跟在庆亲王妃身后的丫鬟嬷嬷,挥挥手道:“退下。”

庆亲王妃皱了皱眉,任庆亲王爷有手段百千,她自有一定之规,因此便没有阻拦庆亲王爷屏退她的丫鬟嬷嬷。

丫鬟嬷嬷退下,还在外头将门带上,庆亲王妃走向设在左边的椅子,坐下来问道:“王爷有什么要紧之事,非要在此时说与妾身?”

庆亲王爷脸上神色很是尴尬,他张了张嘴,发现想说出秘密真是一个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庆亲王妃静静的等了一刻,却不见庆亲王爷开口,便缓缓站起说道:“若王爷无事,妾身告退。”说着便向房门走去。

庆亲王爷急了,忙伸手去拦庆亲王妃,着急的说道:“爱妃别走,本王这就说。”

庆亲王妃后退几步避开庆亲王爷,皱眉看着他,在庆亲王爷脸上看到那样难堪尴尬的神情,还真是奇怪。

庆亲王爷深吸一口气,对庆亲王妃道:“爱妃,本王这一世,就只有你和天朗这两个亲人。”

庆亲王妃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她本来应该最熟悉,可是偏偏却最陌生的男人。

庆亲王爷双眉紧锁,牙齿咬的格格直响,恨声道:“爱妃,本王再不能瞒着你了,柳贱人阴毒下贱,赵天赐这个贱种并不是本王的儿子,那贱人二十年前就给本王下药,欲绝本王后嗣,天可怜见,让你为本王生下唯一的骨血,爱妃,本王有眼无珠对不起你,让你生受了二十年的委屈,本王…给你赔罪了。”

说着说着,庆亲王爷在庆亲王妃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庆亲王妃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只傻傻站在庆亲王爷的面前,任庆亲王爷这么跪着…

庆亲王爷今天是铁了心要打破与王妃之间的坚冰,因此便直直的双膝跪地,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庆亲王妃,要将她脸上那怕只有一丝丝的变化看个清楚。

过了好一阵子,庆亲王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慌忙避到一旁,五味杂陈的说道:“王爷你快起来,这象什么样子。”

庆亲王爷一把抓住庆亲王妃的袖子,庆亲王妃慌乱的挣扎,可是却没有能够挣脱。庆亲王妃急了,慌乱的叫道:“你放开我,你快放手!”

庆亲王爷垂头长叹一声,松了手,庆亲王妃急急后退了七八步,跌坐在椅上,她此时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蓼花轩里寂静一片,王爷还跪在地上,王妃离的远无的坐在椅上,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过了好一阵子,庆亲王妃见庆亲王爷还跪在地上,不得不说道:“王爷,您起来吧,只跪着成什么样子。”边说,庆亲王妃边站了起来走到离庆亲王爷最远的窗口,背对着庆亲王爷,一眼也不多看

庆亲王爷跪了许久,腿已经跪麻了,他踉跄着站了起来,身子东倒西歪,可是这些庆亲王妃都没有看见,庆亲王爷心中着实发慌,但凡他的王妃有点儿反应,不论是什么样的反应,有都比没有强。可是王妃偏偏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让庆亲王爷的心沉入无底深渊,他忽然没有了刚才的把握,只怕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扶着离自己最近的椅子扶手,庆亲王爷悠长的叹了口气,低低说道:“阿婉,你真的不能原谅我,我们从头再来么?”

庆亲王妃缓缓转过身子,双眼中一片冰冷,看着庆亲王爷淡淡的说道:“王爷,世间之事,发生了就是发生的,并非一句话便可全盘抹煞,妾身早已心死,还谈什么从头再来。王爷还有其他的事情么,若是没有,妾身便告退了。”

庆亲王爷在说出真相之前做了许多种设想,在他所有的设想当中,独独没有庆亲王妃一片冰冷无动于衷,可庆亲王妃却独独是这样的表情。

这种神情彻底击垮了庆亲王爷,他颓然垂头,腰板也弯了,只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好支撑着自己别倒下去。他无力的喃喃道:“阿婉,你真的不能原谅本王么?”

庆亲王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平静的看着庆亲王爷,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问道:“王爷还记得二十年前柳氏生产之时您冲到妾身房间里说过的话么?”可是无论庆亲王妃再怎么克制自己,她都无法克制住那从不曾消失的怨忿之意。

庆亲王爷一窒,脸上的尽是悔悔之色,此时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是的,在他说出那样绝绝话语之后,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妻子原谅他,终此一生再不与他说一句话,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我知道了,阿婉,是我对不起你,这一世我都无法弥补我带给你的伤害,阿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我以后再不会强求什么。”庆亲王爷失魂落魄的说了这样一句,便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去。

庆亲王妃看着庆亲王爷那瑟缩孤寂的背影,眼中流转过一抹深沉的痛苦之色,若没有当初的爱,又岂会有今日之恨!

庆亲王爷走出去之后,周嬷嬷和丫鬟们都走了进来,庆亲王妃努力平静的说道:“打发几个人远远的跟着王爷,王爷进了屋子再回来。”

就算她庆亲王妃再恨没有克尽夫职的丈夫,她也不能不管庆亲王爷的生死,以庆亲王爷那失魂落魄的情形,让他一个人走路,指不定能跌进花池子里去。这大年下的,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庆亲王妃如是暗暗对自己说。

安澜园的人远远的跟着庆亲王爷,看着他进了小佛堂之后方才回去向庆亲王妃覆命。庆亲王妃听罢,才换了衣裳半卧在床上,将上夜的丫鬟嬷嬷都遣了出支,庆亲王妃再也绷不住,环着双膝,将头深深的埋在腿间,无声的哭了起来…

庆亲王爷回到小佛堂之后,无心安歇,也不让人点灯,只在如墨般浓重的黑暗之中静静的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忽然站了起来便向外走,因为房中太黑,庆亲王爷一脚踢上桌腿,只疼的闷声骂了一句,外头立刻有小厮点了灯,庆亲王爷也不顾自己的脚疼,铁青着脸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小厮们要跟上去,却被庆亲王爷喝止了。他一个人走向王府后院的西北角的院子。

这所院子平日里没有庆亲王爷发话,是不许人接近的,若有人胆敢贸然接近,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乱棍打死。是以这处院子俨然成了王府的禁地

进了屋子之后,两个灰衣人上前给庆亲王爷见礼,庆亲王爷冷冷问道:“带那两个贱人来见本王。”

灰衣人应声称喏,很快便将两个人拖到庆亲王爷的面前,这两个人身上都只着单薄的中衣,衣服上满是血污,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庆亲王爷见这两人昏迷着,冷声喝道:“用冰水泼醒他们。”

一大桶带着冰块儿的冷水兜头泼下,那两个人在地上剧烈的chou搐起来。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之下,这两个人终于醒了过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在王府里失踪近四个月的柳凝华和赵天赐。

“王…王爷…你杀了我吧…”柳凝华醒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微微的抬起头,嘶声叫了起来,那声音粗嘎难听,全没有从前的娇媚妖冶

“杀了我…”赵天赐也醒了过来,他拼命的撑起自己的头,看着庆亲王爷的眼神里充满了赤果果的怨毒恨意,硬是从口里挤了了三个字。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已经用尽了赵天赐的力气,他的头又砸到地面上,碰的一声撞响了青砖地面。

“还能说话?”庆亲王爷看也不看趴在地上如两团烂泥的母子俩人,只冷冷的问那两个灰衣人。

那两个灰衣人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冷硬的青砖地上,连连磕头道:“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其实真不怪这两个灰衣人,实在是庆亲王爷的要求太高,他将柳凝华和赵天赐关进来的时候是这样吩咐的。“本王要这两个贱奴受尽世间酷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自己来这世上一遭。”

柳凝华送进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因此要做到庆亲王爷要求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八个字,具体实行起来便极有难度。

赵天赐被关进来的时候情况比柳凝华要好一点儿,可是赵天赐胎里已经受损,娶亲之后又夜夜不得虚度,早就已经掏空了身子,他的身体就只是个烂瓤子,一没了各种补药的滋补,他一进来便大病一场,为了不让他很快病死,这两个灰衣人还不得不给他吃点儿药吊着命,因此下手之时也不敢太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赵天赐弄挂了他们不好向庆亲王爷交差。

因此对于柳凝华和赵天赐,这两个灰衣人只能让他们承受诸如抽鞭子,金针刺指尖,拨指甲,滚钉板,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之类的手段,再狠的招都没敢用,怕这两个人熬不住刑死翘翘。

“想死?容易啊,你们一头撞到地上,咬舌头,绝食,法子多了,还用求本王么?”庆亲王爷的话里透着森森的寒意,让柳凝华和赵天赐激灵灵的打了寒颤,两个人都趴在地上不能言语。

这些难道他们没有想过么?咬舌头,如果一个人的满口牙齿被拨了个净光,请问用什么来咬?绝食,没关系,拿管子塞进喉咙里,将粥顺着管子倒进去,连嚼和咽的事儿都省了,撞墙?他们若是能有撞墙的力气,那又好了

庆亲王爷站了起来,正踩在柳凝华和赵天赐的手指头上,这两人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双双昏死过去,庆亲王爷从他们身边走过,对两个灰衣人冷冷说道:“加刑三倍,不许把人弄死,本王要他们受足二十年的酷刑,再挨上七千二百刀活剐方可断气。”

《嫡女谋略》 第二百零九章

于忙忙碌碌之中,新年到了。初一这日庆亲王府的四位主子都要进宫朝贺。原本朝贺之后便能回府的,可是皇上却特意留了庆亲王爷和赵天朗,皇后便也请庆亲王妃和世子妃到坤宁宫坐着说说话儿,好等皇上与庆亲王爷和赵天朗议完事一起回府。

在坤宁宫中,青瑶见到了太子赵允昭,那个几乎是跟着赵天朗长大的孩子。

赵允昭的相貌象皇后多过象皇上,眉眼之间温润宁和,还透着一点点的不安,他没有皇上的那隐隐外泄的霸气,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温润感觉没由来的,青瑶忽然想到在赵允昭手下当差,会比在当今皇上手底下要平安的多。

赵允昭对于韩青瑶这个小婶婶也很好奇,从感情上来说,赵允昭和赵天朗的感情比和当皇上还要亲近,因着爱屋及乌,所以赵允昭在还没见到韩瑶之时,已经对她有了极多的好感。

依着规矩,庆亲王妃和青瑶都要给太子行礼,太子只受半礼,又忙忙的深深还礼,尊称庆亲王妃为叔祖母,称青瑶为小婶婶。这样的称呼让青瑶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还才十六,就已经成为一个十二岁少年的婶婶,这还真让她有些个不太适应。

皇后看着赵允昭行过礼,慈爱的笑道:“允昭,母后要和你叔祖母和小王婶聊天,你先去吧,今日是大初一,便不必做功课了,好好歇几日,别累捎着自己。”

赵允昭眉宇之间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这大过年的,他难道不想放松放松么,奈何自从他的父皇从离宫归来之后,便对他忽然格外严历起来。不独要完成每日的功课,还得在御前听吩。办差办的出色,也得不到一句表扬,只能看到他父皇那冷峻的脸。若然办差办的不好?那便是劈头的一通责骂,是以这才短短十来日,赵允昭见了他的父皇便如避猫鼠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其实很优秀的小小少年被当皇上吓的一点儿自信心都没有了。

看到赵允昭眉宇之间的担忧挥之不去,皇后心里极不是个滋味。自从那日从离宫归来之后,平定了宁王之乱,皇上只在十五和三十这两晚歇在坤宁宫中,还是盖着被子纯睡觉,夫妻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而这十来天里,皇上便开始轮着临幸后宫的妃嫔们,间无一晚虚度,这种种迹象让皇后心中也压上了一块大石。

皇家之事晦莫如深,那怕是明白,也得揣着明白装糊,庆亲王妃只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你小王婶听你小堂叔说你也喜欢吃点心,便特意给你做了些萱草酿和牡丹酥,味道不的,要不要尝一尝?”

皇后心中一暖,她知道这庆亲王妃在不着痕迹的劝慰开解于她,便也笑着说道:“真是麻烦小弟妹了,这大过的那么忙,还想着给允昭做点心。”

青瑶含笑应道:“娘娘太客气了,太子殿下功课重,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所谓能吃才肯长,臣妾又别无所长,也就是做几道点心,太子殿下,还望您不要嫌弃。”

赵允昭闻笑温和的笑了起来,向青瑶微微躬身道:“多谢小堂婶,您做的点心允昭很喜欢吃。”

皇后亲自伸手从雕漆剔红梅花食盒里拿起一方牡丹酥递于赵允昭,微笑道:“允昭,这牡丹为百花之王,再没什么花能压过它去。”

赵允昭恭敬的双手接过牡丹酥,以袖遮面咬了一口,牡丹酥入口既化,初入口时略有一丝苦意,可是回味却幽长甘甜。他细细的品咂着,品出了藏在点心之中的深意。

皇后看到儿子的眉眼开了些,便对青瑶说道:“小弟妹,难得你心思灵巧,竟然以萱草做点心,这有什么说道么?”

青瑶笑盈盈的回道:“回皇后娘娘,萱者忘忧也,世人皆苦,若能常存忘忧之心,便能快活自在多了。”

皇后点点头,故意重复道:“哦,萱者忘忧,好,好。”

允昭心里明白,只温和的笑着说道:“母后,儿子想尝尝萱草酿”

皇后从食盒中拿出一只海棠花样式的水晶小盏,盏中盛着嫩黄色的汤羹,其间还零星的点缀着艳的鲜红,不说吃,只是这么一看,便让人觉得赏心悦耳,心情就有好起来。

文雅的吃完一盏萱草酿,赵允昭仿佛有了力量,笑容也从容了一些,他向皇后庆亲王妃还有青瑶行礼告辞,便平和安然的出了坤宁宫。

“瑶瑶,多谢你了,你的心意本宫领了。”坤宁宫正殿上服侍的都是皇后的心腹之人,因此皇后也不必避讳什么,直接向青瑶道谢,她知道两道点心青瑶不是随便做的,这里头的意思她全都明白。

因还不见皇上那边有小太监过来替庆亲王爷和赵天朗传话,庆亲王妃和青瑶索性便在坤宁宫里安心的坐定,难得有机地和皇后多说说话儿,这正是沟通的好机会。

坤宁宫中气氛很和睦,而乾清宫的御书房中,气氛便没有那么融洽了。

原来皇上将庆亲王爷和赵天朗叫到御书房,是想让赵天朗接替晋王赵天翼在内府的差使,皇上口中说对晋王另有安排,要派他其他重要的差使,可是庆亲王爷和赵天朗都心知肚明,这是皇上开始防着晋王,同时要人为的在赵天翼和赵天朗之间制造矛盾了。

赵天朗到底不比庆亲王爷经验老到,他一听皇上说让他顶替赵天翼,立时便急了,将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一个劲儿的叫道:“皇上六哥,我不干,您饶了臣弟吧,那内府之事千头万绪的,臣弟哪里是那块料,不行不行!”

皇上听到赵天朗如此强烈的拒绝自己,脸色自然阴沉了下来,只虎着脸喝道:“混帐东西,朕的旨意你也敢不听!”

庆亲王爷急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想替自己儿子圆回来,可是他刚刚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之时皇上便已经拉长了脸说道:“王叔您别管,这小子欠收拾了。”

庆亲王爷没法子,只得闭上嘴,一个劲儿的用眼睛瞪赵天朗,赵天朗不理会,只梗着脖子道:“皇上六哥,您是皇上,说出的话那都是金口玉言,半月之您已经答应臣弟,打从初一开始给臣弟放假,这假期至少也得是三个月,您可不能不认帐。”

皇上细细一想,好象是有这么个印象,上回他正在忙个什么事儿来着,赵天朗却象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嗡嗡嗡个不停,死皮赖脸的撵不走打不退的,象极了赵天朗小时候向他撒娇耍赖使痴的样子,皇上心一软便应了赵天朗。后来因为太忙,皇上便将这事儿丢到脑后,也没有在意,他那儿想到赵天朗在这里等着他。

“你…你个混小子,行,三个月的假不是?朕准,可是三个月后你给朕乖乖儿的滚回来,内府和户部,你自己选吧,若是你敢那个都不选,别怪朕不怜惜你新婚,把你打发到东北给朕挖人参去。”

赵天朗心中暗道“挖人参就挖人参,反正三个月后天气也暧和了,我只当带着瑶瑶去东北游玩好了。”

皇上仿佛是猜到了赵天朗心中的想法,只虎着脸缀了句:“别做你的美梦,想带着媳妇一起去,没门儿!你看朕会不会让你皇后六嫂把你媳妇接进宫里来。”

赵天朗立刻黄了脸,哀嚎道:“皇上六哥,您高抬贵手啊,臣弟就是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臣弟可一天都离不开媳妇儿!”

皇上被赵天朗活活气乐了,只抬腿踹了赵天朗一脚,笑骂道:“滚滚,没出息的东西。”

赵天朗假意踉跄着摔出去好几步,扒着门边伸着头道:“是,臣弟领旨,这便滚了…”

赵天朗出了御书房,庆亲王爷可还在里头,皇上看着庆亲王爷淡笑问道:“听说王叔最近移了性子,朕整日里瞎忙,也没问问王叔。”

庆亲王爷老脸发烫,只低下头闷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老臣家中琐事,不敢劳皇上费心。”

皇上笑笑说道:“王叔府上岂有小事?不过王叔您不想说便也算了,看到王叔一家和和睦睦,朕心里也很高兴。不过王叔, 这天赐病的很厉害么,朕听说他已经病了四个多月?”

庆亲王爷立刻跪了下来,沉痛的说道:“皇上,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赵天赐他…他根本就不是老臣的儿子。”

皇上惊讶的挑了挑眉,走到庆亲王爷跟前将他扶起,缓声说道:“王叔,竟有这等事?”

庆亲王爷摇了摇头,皇上看到他那满头白发,便想到他那头发是一夜之间白了的,心里便明白了。只拍拍庆亲王爷的肩膀说道:“王叔,你想什么做就怎么做吧,朕不问了。”

对于庆亲王爷,皇上还是信任倚重的,他还是六皇子的时候,便得到过庆亲王很多帮助,公允的说,皇上得以名正言顺的承继大位,庆亲王爷当居首功。

庆亲王爷感激的点头道:“谢皇上。”

皇上笑笑道:“王叔,怪道天朗在你跟前脾气见长,这小子有本事,却油滑的很,他才多大,现在就想躲懒,却让朕去倚重哪个?王叔还是要多多教导他才好。”

赵天朗之于皇上,象儿子多过象堂弟,而且赵天朗是旁枝,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皇上想用赵天朗,可是又顾忌着他和晋王赵天翼的关系,因而才让赵天朗分赵天翼之权,让这对堂史弟心中暗生嫌隙,可是赵天朗刚才的断然拒绝却让皇上心里有些不满,唯一聊以自wel的只是赵天朗对他还很诚实,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并没有存了心机。

“皇上,天朗这孩子一点大志都没有,他一心想的就是每天守着他的媳妇吃美食,自从成亲以来,他是一天都离不开媳妇,唉!”庆亲王爷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庆亲王爷的话让皇上笑了起来,皇上笑过之后只说道:“王叔,您也不能这么由着天朗,他是我们赵家的子孙,岂能不为国效力。哼,朕就再让他三个月,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庆亲王爷只能陪着笑了,心中暗自思忖着,一定要和赵天朗好好谈一回,这小子再这么没轻没重下去,麻烦可就大了。

赵天朗在坤宁宫外等候,看到庆亲王妃和青瑶走出来,他的脸上立刻扬起了极大的笑容,欢天喜地的招手叫道:“娘,瑶瑶,我在这里!”

坤宁宫大门口还有好些个宫女太监,大家听世子爷如此喊叫,不由个个偷笑,自然,这种事情也会有人飞快的向他们的主子禀报,反正皇上听过禀报之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庆亲王妃摇头笑笑,她还好些,毕竟那打招呼的是她儿子不是别人,可青瑶却不意思极了,暗自腹诽道:“这个赵天朗抽什么疯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离不开媳妇么?真是丢人丢到皇宫大内来了。”

庆亲王妃和青瑶刚踏上坤宁宫门口的台阶,赵天朗已经飞跑过来,向青瑶一左一右扶着庆王妃,一家三口看上去极为温馨幸福,而且这三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这一幕看上去养眼极了,看得小太监小宫女们都舍不得移开眼珠子,直直的目送这一家三口,直到看不见为止。

回宫回了王府,庆亲王妃体谅儿子想媳妇的心思,便让青瑶和赵天朗回轩华园。赵天朗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娘,初三儿子不陪您去外祖母家了。”

庆亲王妃淡淡笑道:“天朗,娘今年初三不打算去你外祖母家,今年我们府上也要接大姑奶奶。”

赵天朗点点头道:“娘,儿子就是这个意思。”

青瑶嗔道:“子纲,这事儿不用你操心的,娘早就安排好了,初三一早玥儿妹妹就会过来的。”

赵天朗点点头,忽又问道:“娘,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外祖母家?”

庆亲王妃淡淡道:“你外祖母家初六请年酒,初六过去便是,天朗,你若是有安排便忙你的去,你外祖母那儿娘自会替你说的。”

庆亲王妃生养了赵天朗一场,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再没有个为了外人委屈自己儿子的,所以庆亲王妃便先将话说了出来。

赵天朗忙笑道:“那就多谢娘啦,神萍已经约了儿子初六吃年酒。”

庆亲王妃点点头,挥手让赵天朗和青瑶回去了。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在初六去越国公府的时候,同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回到轩华园的正房之中,赵天朗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青瑶吓了一跳,自从认识赵天朗以来,还没见他有过这样的情绪,青瑶忙仰头看着赵天朗,急急的问道:“子纲,你怎么了?”

赵天朗环着青瑶的纤腰,将头埋在青瑶的秀发间,闻着清鲜沁人的馨香,闷闷说道:“瑶瑶,你介不介意你夫君胸无大志不求上进?”

青瑶听着这话不对,轻轻推开赵天朗,看着他皱眉问道:“子纲,你还要有什么大志怎么上进?难不成你还想当皇上?子纲,你没事儿吧?”

赵天朗看到青瑶提到“想当皇上”几个字的进候那一面嫌弃的表情,忽然心情好了许多,又将青瑶拽进怀中,笑道说道:“我才不要当皇上,整天劳心劳力累个半死,我只要守着你就心满意足了。”

青瑶重重的点头道:“子纲,我就喜欢你这样,你一定要记住,我才不要当怨妇呢!”

赵天朗挑眉问道:“怨妇?”

青瑶点点头,漫漫吟出一首小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

赵天朗沉吟道:“悔叫夫婿觅封候…,瑶瑶,你放心,我不会的。”

青瑶偎着赵天朗轻声说道:“子纲,我只想和你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将来生几个孩子,尽享天伦之乐。其实纵有广厦千间也不过夜眠七尺,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又怎么比得上相知相守来的幸福。”

赵天朗深深点头,青瑶又感慨道:“自从傅大哥出事之后,我眼看着玥儿日见憔悴,便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我想玥儿必是宁可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也要和傅大哥夫妻相守一生,只是…我知道,她到现在也不肯相信傅大哥已经不在了,子纲,看到了玥儿的情形,让我更加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只要有你,于我而言便已经拥有了一切。”

赵天朗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紧紧的抱着青瑶,几乎要把青瑶嵌入他的身体,青瑶亦紧紧的抱着赵天朗,恨不得让自己融入赵天朗之中,与最爱的人相拥,便已经拥有了全部的幸福。因为他人的不幸而感悟自已的幸福,经过傅城恒一事,赵天朗和青瑶又成长了许多。

《嫡女谋略》 第二百一十章

初三这日,庆亲王妃没有回越国公府,原本应该回伏威将军的青瑶也没有回去,一大清早庆亲王府便中门大开,迎接新大姑奶奶孔琉玥回娘家。

因着傅城垣之事,大家谁都没有心思说笑,孔琉玥行罢家礼之后,便随王妃一青瑶去了安澜园,庆亲王妃又安慰了孔琉玥一番,便让她和青瑶姑嫂两个去说私房话了。

孔琉玥是管家主事之人,家里又有老太夫人这么个病人在堂,因此孔琉玥没有在庆亲王府待的长久,只和青瑶说了好一阵子的体已话便告辞离开。

孔琉玥一走,青瑶便急急命人去赵天朗,赵天朗彼时正陪着庆亲王爷说话,只见四九在外头杀鸡抹脖子似的做手势,还无声的做出:“世子妃娘娘…”的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