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荣华路 作者:顾婉音

作为谢家嫡长女,千娇万宠了十多年,临了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竟不是谢家人。

谢青梓有些接受不得,但是……什么都可以还给那位真正的谢家女,但是未婚夫也能让吗?她从此就要卑微如蝼蚁的活着,面对旁人的讥诮嘲笑吗?

非也非也,纵风雨临头,她亦不能低了头,弯了腰,她仍是要步步向前,一路荣华!

作品标签: 甜文、世家

第1章 天翻地覆

狂风骤起,天沉欲雨。这样昏沉的天气,最是适宜关上门窗坐在屋中听外头的雨声,读上一段闲文。

谢青梓却是不喜关窗,反倒是坐在窗下的桌边,准备好好的听一场雨落之声。旁人多喜绵绵细雨,可她却偏生自幼更喜这种大雨,总觉得更是豪迈滂沱一些,爽爽快快的,将人间仔细冲刷一遍。

丫头从外头匆匆进来,便是看见了这么一幕美人依窗前的情景。别看谢青梓今年不过十四岁,可是容貌却是生得十分的好。肤色雪白细腻,纵是雪白的丝缎也比不上的光滑润泽,仿佛莹白生辉一般。头上松松的绾了个螺髻,被光一照几乎就是鸦青色。只有发质上佳的,黑到了极致,头发才会呈现出这样一般的颜色来。

螺髻上簪着几朵荼蘼花,细碎的洒落在鸦青的颜色上,便是显得娇怯爱怜起来。一只坠着珍珠玛瑙的玉簪,在发髻上轻轻摇晃,盈盈欲坠。衬得谢青梓精致的眉眼便是多出了几分娇憨。

丫头定了定心神,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轻声开口禀告:“大小姐。”

谢青梓早就听见动静,不过懒懒的却是没转过头来看,此时听闻丫头唤自己,这才一转头,一开口却是清脆婉转,如同玉珠落盘:“何事?”

丫头声音越发轻柔,仿佛唯恐惊了眼前这个仙子般的人:“大太太请大小姐过去一趟,说是有紧要的事儿。”

谢青梓愣了愣,秀气的眉微微的皱了一皱:“母亲这时唤我?有要紧事儿?”这样的天气……不过既然是母亲叫人来唤,她也不曾多做迟疑,只坐直了背脊,缓缓起身:“那咱们这就去罢。”

因怕雨落,所以便是让丫头竹露带了竹伞和木屐。

水绿色的裙子在行走之间,荡漾出一片润泽轻柔来,越发显得主人身量窈窕纤细,娇柔美好来。

谢青梓一路穿过庭院,到了自己母亲,也就是谢家大太太陈氏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谢青梓便是敏感的觉察出了一些东西来:气氛却是有些不对劲儿。以往自己过来,哪一次气氛也没有这样紧绷的。当下心中便是一凛,忍不住想莫非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儿?

这样一想,她脚下便是又加快了步伐,匆匆往里走去,眉宇之间更是露出几分担忧来。

等到丫头禀告后,谢青梓这才掀了湘妃竹的门帘进去,还没看清里头的情景,便是忍不住娇柔的唤了一声:“母亲。”

刚从外头进来的谢青梓自是没看见,大太太陈氏在听见她的这一声“母亲”后,神色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复杂。

不等陈氏说话,谢青梓倒是发现了屋里还有客人。却是个少女,鹅黄的裙子,身段窈窕,却是比她丰润几分,眉目之间和陈氏十分相似。这个少女她也认得,当下便是收敛了之前的女儿家娇态,一转眼便是恢复了谢家大小姐该有的得体和端庄,落落大方的笑着招呼:“原来阮小姐也在,却是我失礼了。”

心头却是有了些猜度——母亲这是叫她来陪客的罢?只是不知这位阮小姐怎么竟是认识母亲?还单独过来做客……尤其是这样的天气,怎么看都是蹊跷。

这头心中思绪流转,不住猜测,面上却依旧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异样,更是走上前去,准备坐到大太太陈氏身旁去。

然不等她坐下,大太太陈氏却是出了声:“你就在那坐下罢。”语气却是有些淡淡的,也听不出喜怒来,却是不见平日的娇宠和温柔来。若是仔细的琢磨,更是觉得似乎里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

谢青梓心思敏感,登时觉出这其中的不同来,当下心头便是有些纳闷:母亲这是怎么了?

不容谢青梓多想,大太太陈氏便是看向了阮家小姐阮蕊,声音里却是带着越发让谢青梓纳闷的轻柔:“阿蕊,你将你的身世再说一遍。”

阮蕊是谢青梓见过的,之前京中有一位小姐办桃花宴时见的,那时候阮蕊刚来了京城,恰好和那位小姐家中沾着一些亲故,所以便是也有幸参加了。阮蕊当时还很是出了一把风头,除了阮蕊作的桃花诗之外,更是因为阮蕊的容貌其实和大太太陈氏十分相似。

相似到了什么程度呢?用当时旁人打趣她的话来说,便是:“青梓,你快家去问问你母亲,是不是当年你还有个姐姐或是妹妹走丢了?不然怎的这般相似?可比你像多了?”岂止是像多了?乍然一看,阮蕊才像是大太太陈氏的女儿,而谢青梓……其实是和大太太陈氏不大相似的。

大太太陈氏,生得要普通得多,可是谢青梓的容貌却是出众。眉眼之间,几乎是没什么相似之处,众人私底下都说,也不知陈氏修了什么福分,生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来。真真是山鸡窝里出了凤凰一般。

而因为阮蕊和大太太陈氏的确是相似,就是谢青梓自己,也是惊得有些厉害,回来之后还当做趣事儿和大太太陈氏提过的。当时大太太也颇为惊讶,不过却也没太当回事儿便是过去了。

却没想到今日在府上,又看见了阮蕊。

谢青梓心头狐疑纳闷,却也按捺住情绪,并不去插嘴,只耐心的听着。作为谢家大小姐,这点的修养却也是有的。

阮蕊的声音也好听:“大太太,我生日是三月初十,我家太太告诉我,是在门口捡到我的,当时我襁褓里塞着这个玉佩,另还有五百两的银票,并一封书信。书信上说,我本该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奈何因了一些缘故不得不流落在外,托付我家太太将我养到十五岁,到时候自有人来认我归家。”

阮蕊的声音一顿,目光在谢青梓身上不经意的微微一扫,很快又低下头去,声音也是变得有些低落下去:“去岁太太病重,便是将这事儿告诉了我,让我不至什么都不知。大太太也是瞧见了那玉佩的,到底是不是,大太太您只管告诉我就是。若是认错了,还请大太太原谅我竟是唐突了。”

阮蕊没说若是没认错呢?那又当如何?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早就是呆怔了——这……难道阮蕊真的是谢家的姑娘?不说阮蕊胸有成竹的摸样,只说那信物,只说母亲这般急匆匆的叫了自己来,只说阮蕊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答案似乎已是呼之欲出。

谢青梓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向大太太走了两步:“母亲。”她的生日也是三月初十。阮蕊和她一日生的?难不成,当年母亲生的是两个女儿不成?可是又怎么会流落出去一个呢?而如今阮蕊找****来,又该如何呢?还有,阮蕊似乎并不和她太过相似,会不会就是一场骗局呢?

至始至终,谢青梓也没怀疑过——倘若阮蕊才是母亲的亲女儿,那么自己呢?

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大太太却是始终没去看谢青梓,只是看住了阮蕊,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眼底越发复杂。

看着大太太如此反应,谢青梓便是只觉得整个人都似乎是被冻住了,就那么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已是过了几十年那样漫长,大太太终于看住了谢青梓。眼神却是带着凌厉和审视。

谢青梓被这样的目光一看,只觉得遍体生寒。什么时候,母亲竟然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翻遍了所有记忆,她也只能记得母亲或是温柔的,或是赞许的,就是生气了,也更多是无奈罢了。

可是现在……母亲在怀疑什么?又做了什么样的论断?谢青梓仓皇的想,想要辩驳和说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唇便是哆嗦着,像是被骤雨打得颤抖的花。

“我当年怀孕生产,却是只生了一个孩子。”大太太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了这么一句话,而那一瞬间,她的双目便是赤红起来,仿佛被滔天的怒意染红了,几乎是灼灼的,锋利得如同钢刀,恶狠狠的看住了谢青梓:“那么,你是谁?”

那么,你是谁?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的女儿,到底是谁!这种情绪让大太太只觉得胸口似又有火烧。可是看着谢青梓吓得脸色都苍白的样子,却又难免的有了几分细微的心疼。毕竟是放在心坎里疼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习惯了。然而觉察到了自己这种情绪之后,大太太却是更加暴怒了。

而大太太这么寥寥几个字,却是吓得谢青梓蓦然的后退了好几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太,完全不敢想自己的母亲会这样说,会这样恶狠狠的看着自己,那哪里是看自己的女儿?分明是在看一个仇人!

看来,母亲这时信了阮蕊的话了。

“母亲。”谢青梓的声音都是透着一股子苍白,眼泪也是再忍不住,扑簌簌的沿着有些惨淡的面颊往下落,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几乎哭出声来:“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我——”

阮蕊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背脊如同优美的花枝一般挺直,唇畔无声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自从大太太问出这么一句话,她就知道,她成功了。不枉她千里迢迢进京来,不枉她单枪匹马的求见大太太。

看着谢青梓那般仓皇惊恐,不可置信又委屈的样子,阮蕊甚至是觉得心里有一种隐晦的,淡淡的快意不住的喷涌出来。

大太太面对自己娇宠了十四年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是再无任何的怜惜。仿佛是被心头那巨大的愤怒操纵,甚至理智全无。她就这么仿佛要吃人的死死的盯着谢青梓,在谢青梓娇美的脸上来回的看,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头喷薄而出的怒意,忽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谢青梓的面前,然后狠狠的给了谢青梓一个耳光,声音像是在嘶吼:“说,你是谁!”

大太太心知肚明,谢青梓的确不是自己的女儿。以前她就觉得谢青梓和自己长得并不相似,而如今,她却是总算明白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谢青梓她根本的的确确就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管是阮蕊拿来的信物,还是阮蕊的长相,哪一个都能说服她!

她的那个玉佩是在生孩子那日丢失的,后来怎么也没找到,只以为被那产婆偷走了,可是现在看来……

大太太越是回想当年的情况,越是怒不可遏!当年那产婆,分明就是故意的!

而此时这份怒气就被她发泄到了谢青梓的身上。巨大的愤怒下,大太太便是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必须找个方法发泄这样巨大的怒气,不然真的就疯了。

谢青梓彻底的被打懵了,趔趄了一下几乎摔倒。若不是丫头竹露扶着,只怕是真要摔的。这一巴掌,她白皙的面上登时浮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来,可见大太太是真用了全力的。她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只是脸上的疼,抵不过心头的疼。谢青梓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太,好半晌才咬着失去了颜色的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试图冷静的帮大太太找回理智:“母亲,事情没有查清楚,您如何能听信——”

“住口!”大太太猛然瞪了一眼谢青梓,“你别这么叫我!”

大太太这话说的并不像是假话,仿佛她所有的愤怒和怨怼,都随着这句话喷薄而出。

谢青梓剩下的话便是噎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大太太,只觉得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怎么能够如此呢?阮蕊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如此相信了呢?

“大太太您别恼。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未必怪大小姐。”阮蕊看着大太太似都要气得倒下了,便是不再坐着,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而又轻柔道:“若是大太太确定这不是您的女儿,那么想来当年或许是有人故意换了人,好让她来谢家享受荣华富贵——”

谢青梓蓦然看向阮蕊,饶是她脾性再好,此时目光里也是带了几分凌厉。阮蕊怎可这样话?这不是火烧浇油是什么?这个时候,阮蕊说这样的话,是想做什么?

阮蕊被谢青梓看得微微一缩肩膀,往大太太身旁靠了靠,语气有些怯怯:“大太太,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大小姐——”

“她算哪门子的大小姐。”大太太怒极,几乎是冷酷无情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阮蕊看了一眼大太太,倏地又笑了一笑:“大太太既是厌了她,那便是撵出去吧。省得在眼前看着心烦气躁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样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不知被赶出去府去,会是怎么样一种绝望和狼狈?

说着这话,阮蕊心里几乎是有些快意的想:这个占了自己位置的人,怎么可以比自己过得好?

大太太此时盛怒,理智几乎都是叫怒气燃烧殆尽了。听了阮蕊的话,忽就觉得的确是该如此——既然不是自己的女儿,既然不是谢家的人,又凭什么留着她?而心底纵然划过了那么一丝不忍和心疼,可是到底也被愤怒掩盖。

谢青梓是了解大太太的脾性的,几乎是看着大太太的神色,她就能猜到大太太的心思。她错愕的看着大太太,不敢置信大太太竟然真叫人三言两语挑拨得如此。

她本该软语解释,甚至跪在地上请大太太冷静下来,再来调查此事儿的,可是不知怎的看着大太太决绝的神色,双膝却是怎么也弯不下去。

她就这么怔愣得看着大太太几乎是用对待仇人的语气道:“撵出去罢。”

竹露却是此时反应过来,猛然扑到了地上,不住磕头:“大太太冷静些罢,大小姐怎么可能不是您的女儿?必定是这人胡言乱语,故意挑拨离间!大太太明鉴!”

大太太却是猛然捏住了谢青梓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和谢青梓的贴再了一起,几乎是狰狞的道:“若是我女儿,为何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此时大太太的样子,如同地狱修罗。叫人看着便是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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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鸠占鹊巢

谢青梓几乎是绝望的看着大太太。

而大太太仿佛被这样的目光狠狠的蛰了一下,立刻就侧头避开了。而她松开谢青梓,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又带着些许无力的:“撵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以往她只为自己女儿生得这样美貌骄傲和满意。可是现在,她却是觉得这一张脸仿佛带着毒,又仿佛在不断嘲笑她,嘲笑她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养了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十四年!所以这张脸让她不敢看,也不想去看。因为一看,她就忍不住怒火滔天!

或许此时暴怒的大太太尚也未曾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谢青梓的脸色蓦然就变了。她自然是不可能真就叫人将自己拉出去,当下怒目一扫:“谁敢碰我?”

随后谢青梓看着大太太,“母亲难道真就要听信一个外人的话?且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只凭着这么三言两语,母亲就要撵我出去?就算母亲真见不得我,好歹也让我见一见祖母,让祖母来论断这事儿。还有府里其他人——母亲难道就不想想后果?”

她自是不可能就这般出去的。阮蕊不过三阳两语,凭什么自己就真的不是谢家的姑娘了?阮蕊说的事儿尚有待论证不说,母亲此时也是气头之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长房来说,有什么好处?

阮蕊一听这话却是不同意了,蓦然起身来面色委屈又愤懑:“既是大太太您不相信我,那我这便是家去了。若不是想闹清楚自己的身世,我又何必****上来受白眼?”

阮蕊拔腿往外走,大太太看着阮蕊那委屈样子,心底便是狠狠一颤——她虽被谢青梓的话说动了几分,可是一看到这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她便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怀疑之心了。

大太太一把拉住了阮蕊:“傻孩子,谁又曾怀疑什么?”不过却也是被谢青梓说得清醒了三分,犹豫了一瞬:“罢了,你既是老太太疼爱的,便是先回去,一切等老太太回来再定夺。”

谢青梓闻言,便是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祖母回来,自是不会这般武断,到时候也会叫人仔细查探……

然偏生阮蕊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不饶起来,蓦然的哭出声来,一张脸上全是委屈:“大太太既是相信我,也说您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那么为何还要留着她?留着她,分明便是怀疑我罢了!”

阮蕊一面哭,一面却是往大太太怀里凑。她撒娇的功夫一贯是厉害的,往日便是凭着这个本事,在养母那儿讨了不少的爱怜。而如今,用在了大太太手上,凭着那张和大太太十分相似的脸,她却是成功的获得了大太太的心疼怜惜。

而且,她这话更是又将大太太的怒火挑了起来。

谢青梓看着阮蕊扑在大太太怀里哭,眼底眸光都是深沉了几分。心头更是酸涩难受。不过她也知道再继续下去讨不到什么好处,毕竟现在母亲已是疯魔了一般,所以当下她也不打算硬碰硬。当即便是出声道:“母亲,祖母不日便归,到时候一切自是有她老人家分辨一切。青梓便是先行告退了。只是却还请母亲仔细的思量此事儿,更不要在一切确定之前,将事情闹大才是。”

谢青梓的提醒自是为了谢家的名声,以及大房的脸面着想。

大太太纵然这会子糊涂,回头等到理智回来自然也能想明白。

不过阮蕊却是不依不饶,指着谢青梓哭道:“大太太您看看,她这分明就是心虚了!您难道还是不明白?您难道非要这般被蒙蔽?罢了,您若不信我,我又何必留着遭人白眼?“

阮蕊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蛮横。

大太太见阮蕊这般,心里倒是有些发慌,加上怒气又被撩拨起来,于是刚刚回笼的理智便是又被压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谢青梓委屈的样子,最后却还是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还不快出去!”

谢青梓便是立刻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还是偏向了阮蕊。

她脸色几乎是有些发白,一句话更是如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母亲!纵然您愿意相信阮蕊,可是红口白牙的,谁能说清楚?母亲真要将事情闹得这样?我纵不要脸面,母亲也想想咱们大房的脸面!”

自持身份,她到底还是没将话说得太过难听。不过还是忍不住的听了大太太这么一句——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只会让人嗤笑罢了。

阮蕊来认亲这个事儿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只有遮掩的份儿。更别说现在……

“是真是假,是骗子还是其他,这件事情,母亲还请好好的想想。”谢青梓知道自己多留也并无益处,便是干脆的行了礼准备退出去。末了又看了一眼阮蕊,见对方一脸恼怒的样子,而后便是没再忍耐,张口说了一句:“母亲就算心疼阮蕊,也别声张才好。阮蕊此时,只能是个客人!母亲还是快将她送去客房罢。”

一个“客人”,在阮蕊此时听来,自然是异常的刺耳。不过不等她再发作,谢青梓却是裙摆一旋,人已是往外走了。

阮蕊看着谢青梓纤细苗条的背影,只觉得谢青梓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摸样,丝毫没有狼狈之态,倒是衬得她自己跟****来的骗子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辣的疼。

“鸠占鹊巢的人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阮蕊冲着谢青梓的背影厉声这么问了一句。

谢青梓的脚步登时便是微微一顿。而后整个人都是僵直了了片刻,不过最终她却只是头也不回的冷淡开口:“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之前,阮小姐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才好。鸠占鹊巢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玉佩就能随便说出口的。否则,最后若事情并非如此,那就真真可笑了。阮小姐为了自己,也该慎言。”

谢青梓这番话不卑不亢,半点也不带心虚,仿佛丝毫不曾将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也丝毫不曾怀疑自己是否是谢家的大小姐。

阮蕊气得攥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都不曾觉得疼痛。

而阮蕊不知道的是,谢青梓其实此时也是紧紧的攥着手指。阮蕊的话果真就是半点就是对她没影响了么?自然不是的,听到那鸠占鹊巢四个字的时候,她只觉得仿若有人在自己心口上狠狠的戳了一个口子,浑身血液都是从这个口子里都流失了出去,身子都是渐渐冰冷了。

不过当着阮蕊的面,她如何能够表现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一路上,谢青梓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的。竹露在一旁撑着伞,一直咬着唇眼睛通红,好在没哭出声来。

谢青梓失魂落魄的一路回了自己的飞花院,荷风便是被她这般摸样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多嘴问一句,而后便是勉强笑道:“主子先换了裙子罢,都溅上了泥点子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才仿佛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发现上头果然溅上去了好多泥点子,便是应了一声,进了屋就去屏风后头换裙子了。

待到出来,谢青梓便是又平复了些许,当即叫了竹露过来:“你去打听打听,母……大太太她到底将阮蕊安置在了何处?另外……今日的事情,不许往外声张。”

竹露应了一声,随后便是出去了。

荷风倒是也看出来了谢青梓挨了打,不过并不敢多问一句,只是悄悄的拿了去淤膏,然后塞进了谢青梓手里。

谢青梓低头看清楚荷风塞过来的东西,然后便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脸上还有细微的刺疼。而这些细微的刺疼却是仿佛又一次的提醒了她回想了一次方才的情形。

“我静一静。你们都出去罢。“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后,她这才趴到了桌上。心里闷闷的,心塞得厉害,可是偏生眼睛却是干涩涩的哭不出来。

“鸠占鹊巢吗?”谢青梓闷闷的自问了一句,然后用力的按住了心口,只觉得那里慌乱得厉害。

阮蕊或许说得是对的。

可她若不是谢家大小姐,那么她是谁呢?等到祖母回来之后,将这事儿弄清楚了,发现她不是谢家的血脉,那时候祖母会如何呢?会不会……将她赶出谢家?若真是这样,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般想着,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本就是一团乱麻的思绪就更乱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竹露又回来了。

竹露脸色有些难看。谢青梓一看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大太太将她留在了主院?”心里是苦的,就是声音听起来也是苦的。只是她自己却是没觉察罢了。

竹露点了点头,有些无措:“主子,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只是最后这个词语,到底是说不出口来罢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主子她并不能怎么样的。这件事情……

第3章 可怜

谢青梓被这么一问,面上也是一瞬间出现了些许茫然来。

能怎么办呢?

不过这样的状态也不过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她便是又恢复成方才那般,仪态端庄从容镇定的谢家大小姐的模样,眼底更是有了神采:“也不必太过害怕,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个骗局。退一万步说,纵然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仔细想想,那又如何?”她在谢家这么多年了,外头的人都知道谢家的大小姐是谢青梓,突然冒出来一个阮蕊……

谢青梓这般说着想着,便是又生出一股罪恶感来,当下便是低头不言了。

竹露看着谢青梓面色不好,当即也不再多说这个事情,只宽慰道:“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等到老夫人回来,必会为主子做主。”

提起老夫人,谢青梓便是心头又添上了几分委屈。自幼她是在老夫人秦氏膝下长大的,大太太陈氏是在她四五岁时候才回来的,那时候老夫人让她去亲近大太太,也是花了好几年功夫,后头她长大些又懂事些了。母女两人才算是慢慢亲近起来,只是到底还是不如对老夫人那般。

不过大太太陈氏却也是始终对她疼爱的,虽说有时候她也能敏感的觉察到到底和其他母女不同,而这份疼爱更比不上对她弟弟谢栩。但是毕竟也是十几年的母女情分了。然而今日大太太这般的态度和作为,却是叫她陡然明白了她在大太太心中的地位。

谢青梓垂着眸子盯着自己腰上的小鱼香囊,有些戚戚然的想:祖母归家还有数十日,真的能等到那时候吗?想想母亲的态度……还有阮蕊……

原本她就对阮蕊没什么感觉,如今阮蕊再露出这般的心思和态度……她对阮蕊就更不喜了。而且她清楚,阮蕊应该是不大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谢家的。一日两日,或许阮蕊不会影响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呢?

谢青梓心底忽然就有点儿慌起来了。

正心烦意乱着,好不容易到了晚间用膳的时候,二太太古氏却是忽然过来了。

谢青梓登时就皱了眉头:“这个时候,二婶过来是要做什么?”这样大的雨就不说了,还这样的晚。不过她心里却也是清楚,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只怕……和白日里的事儿有关。

心头涌上来一股烦躁,谢青梓压下情绪眉眼淡然的起身迎了出去:“二婶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了?就算有什么吩咐,也该叫我过去才是。”

二太太古氏比大太太年轻多了,一双眼睛很是灵活,只是有时候灵活过了,就让人无端端觉得有些不喜。不过古氏很擅长讨老夫人的欢心,所以在谢家地位一直比起大太太也不差什么。

二太太笑盈盈的拉住谢青梓,先是夸了一句:“青梓你这裙子倒是好看,花样子却是极好,回头给我也描一张,我给你二妹妹做条裙子。”

谢家二小姐谢青桐是二太太所出,比起她小了两岁多,不过容貌也是极好,性情也好,一向和她的关系也是不错。所以当即谢青梓便是答应了,又笑:“一模一样怕二妹妹不喜,我便是略改改,花样改成二妹妹喜欢的。”

二太太便是笑容更深:“还是你想得周到,二婶便是多谢你了。”顿了顿,这才又状似无意的问起来:“对了,听说今日咱们府上来了客人?大嫂将客人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却不知和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竟是这样的亲近。”

谢青梓早就料到了二太太过来必然是因为阮蕊,此时被二太太这么一问,倒是也没露出什么神色来,只是笑笑:“许是母亲那边的亲戚,我也没见过。母亲留在自己院子里,想必是为了多说说话罢。”

“那青梓你怎么不陪着,倒是先回来了?这可不好。”二太太哪里肯信?眼睛一转便是又笑盈盈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只看那神色,就知道她必是等着看好戏呢。

谢青梓深恨二太太这般作为,可是作为晚辈又哪里能怎么样?当下也只得耐着性子道:“母亲许是怕下雨我回来不方便,便是就让我先回来了。而且我也不熟悉,坐在一旁只听着也怪没意思的。”

二太太见谢青梓半点也不肯露,心头越发狐疑奇怪,便是越发的不肯就这么算了,当即笑着追问:“可我听说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你们年岁相近,怎会没意思?”

“这个我却也是不知母亲的用意。二婶不如去问问母亲吧。”谢青梓只是笑盈盈的这么回了一句,而后又起身道:“我这里还有些蜜露,上次二妹妹说吃着好,此番便是一并给二妹妹带过去吧。这样大的雨,我就不跑一趟了。只劳累二婶了。“

谢青梓起身去找蜜露,也是故意避开了二太太,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二太太倒是也不好做得太过,当下只能是隐蔽的一撇嘴,料定里头有什么猫腻,不然大太太何必瞒得那么紧?也不叫人来拜见她们这些长辈?此时谢青梓又是这般一个态度……她得好好琢磨,想想怎么才能打探清楚……

送走了二太太,谢青梓只觉得头疼。想了想又垂眸道:“这件事情,竹露你去一趟主院,跟大太太禀告一番。让大太太留心些。“

纵然是一家人,可是这样的丑闻……还是不要声张得好。不然将来大太太必又是觉得抬不起头来了,二太太万一再拿这个作筏子闹出什么事端,更是难以收场。

竹露叹了一声,冒雨前去了。只是心疼自家主子。

谢青梓揉了揉太阳穴,又觉得身上冷得厉害,便是干脆早早的躺下了。只是纵然这般躺着,却也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人也迷迷糊糊,后半夜竟是发起热来。

几个丫头婆子吓得不轻,忙连夜去禀告主院那边的大太太,请大太太派人去叫大夫来。

大太太陈氏听见了这个消息,翻身坐起来,倒是沉默了好半晌。良久被丫头催促了一声:“太太?”

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面上神色复杂的道:“你找出牌子,叫人去请大夫吧。另外,命人好好照料着,有什么情况再来回我。”却是到底没提出要去看一看。若换成以往,就算雨再大,总归也是要去看一眼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是?可是现在……

大太太这般作法,倒是让好些人都是心头纳闷。不过做下人的哪里敢多问多说?也都只按在心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蕊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却已是第二日一大早了。看着大太太眼底的青黑,她心底忽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垂眸想了一想,她便是浅浅一笑:“大太太若是担心,我愿陪着大太太您去看一看。”

大太太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阮蕊,只是最后终归还是摇摇头:“还是罢了。”

阮蕊却是不肯这般善罢甘休:“不然,我替您去跑一趟?”

阮蕊提出这话,倒是让大太太吃惊了一下,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阮蕊。

阮蕊被大太太这样一看,登时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来:“大太太竟是不信我的动机,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么?”这般说着,阮蕊的神色便是越发的委屈起来,最后几乎是泫然欲泣:“我也不过是见大太太您担忧,所以想着去看看罢了。若不是这般,我才不愿意去——”

最后一个字,竟是颤抖的带上了几分哭腔。

看着阮蕊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雾气,大太太到底是心头一软。尤其是看着那张很难生出生疏感的脸,她更是不由得软了声音道歉:“我又何曾怀疑你?你这孩子,倒是多心敏感。不过是想着你如今倒是也不好过去,毕竟昨日闹得那般不痛快。”

关键是,大太太心里明白,阮蕊这一去,倒是有点不好对其他人说:府里都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她院子里的动静呢。

及至此时,大太太其实倒是有些后悔的。就算谢青梓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也不该这样闹的。传出去不好听,也叫其他几房看了笑话。一个姑娘,养着又如何?又不是儿子,随便一副妆奁也就打发了。只当是认了个义女。

大太太当了谢家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也不是真傻的。昨日不过是叫愤怒冲昏了头脑罢了。此时想了一夜,人也清醒了过来,加上这么多年毕竟也疼了谢青梓一场,自然也就想通透了。

只是后悔也无用,事情毕竟也已是发生了,所以大太太便是再不愿出纰漏。

阮蕊垂下头去,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却是感激:“原来大太太竟是这样想的。却是我小心眼了,我只是在意……“

在意什么阮蕊没说完,可是大太太却是了然的拍了拍阮蕊的手背:“我明白,我明白。”

阮蕊抬头羞涩一笑,眼眶儿一圈都是有些微微泛红。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第4章 态度

谢青梓病得其实也不算厉害,就是以往身子康健也没有几时生病,所以屋里服侍的人便是慌了手脚。

待到大夫来了,只说并无大碍,只是惊悸之下心中郁结,又思量过多费了神,加上昨儿天气变化,所以才突发病症罢了。当即开了几帖药,又说了如何服用,便是也就告辞了。

大夫是府上一贯信任的老大夫,医术自是没话说,他这般信誓旦旦说并无大碍,便是等于给众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青梓昏昏沉沉的睡着,对外头的情况虽然知道,却也是没什么心思去管。直到谢栩过来,她这才勉强自己清醒过来。

谢栩是大太太陈氏所出的嫡子,不过却并非是嫡长子,谢栩之上,还有一个谢柏,是王姨娘所出。而谢柏上头还有一个二房的嫡子谢柯。所以,谢栩是谢家的三少爷。

谢栩和她一贯亲近,虽然中间差了五岁多,可是谢栩早熟,不过是虚岁十岁,倒是和其他十二三岁的孩子差不多。身量也是高大,容貌虽算不得多出众,可是气质沉稳。

谢栩如今在外求学,因老师家中离府里离得有些远,便是五日才着家一次。昨儿回来已是太晚了,所以便是先在外院睡下了,对府里情形倒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