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梓这般神色,陆夜亭倒是一眼就看穿了,虽然心里头不乐意,可还是笑道:”既是想见,明儿我带你去送他就是了。”虽说早了点,天也冷了点。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夜亭,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

“怎么?竟是不想去看他?”陆夜亭倒是吃惊了一下:“我以为你必是想见他的。”

“你身子还没好呢。伤势那般,还敢出去颠簸?”谢青梓瞪了一眼陆夜亭,不由得出声训斥。末了又闷声道:“再说了也不急在一时,横竖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我伤在背上,坐马车也不影响什么。”陆夜亭闷笑一声,而后如此说了一句:“你既是想看,为了你高兴,我陪着你去也是应该。做哥哥的,本就该如此。”

“算了,还是让三郎陪着我去罢。”谢青梓还真怕陆夜亭这般任性,便是忙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在家等着我回来就成,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到时候给你带回来。”

说起来,或许也是猜到了她必是要送卫泽的,故而卫皇后竟也是并没有让她明儿进宫,只说放她一天。

陆夜亭却似是犯了执念:“不行,我得跟去。”

谢青梓只得看陆老夫人:“义祖母快训他几句,这才好起来几天,就又要折腾了。”

谁知陆老夫人却是点点头:“他想去就让他去罢。再说了,作为大舅子,也该让他多和卫泽亲近亲近。去送送也好。伤势已是不碍了。只你盯着他,别叫他吹了风。”

既是陆老夫人都如此说,她也只能是应了。

翌日一大早,谢青梓便是起了。将自己昨儿晚上叫人做的点心都仔细的装了,这才带着谢栩去和陆夜亭会和。

陆夜亭穿着深紫的衣裳,披风却是墨色的,上头用暗纹织就祥云和孔雀。倒是衬得陆夜亭也是俊美不凡,越发沉稳了几分。如此举手投足之间,倒也看不出他身上还有什么伤势。

陆夜亭和谢栩如今倒是相熟,谢栩见了陆夜亭,也乖乖叫一声:“夜亭哥。”

只是陆夜亭对除了谢青梓之外的人都是显得格外的要冷漠几分,故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接着便是看住了谢青梓:“今儿风大,你可换了厚斗篷?”

“换了。”答话的却是荷香,荷香心头暗道:这陆夜亭倒是比她们还要细心三分了。真真儿是说出去旁人都不会相信的。

谢栩也是看着陆夜亭,只觉得满心钦佩:这样的细心,他可做不到。怪道阿姐也和他亲近。

送行都是出城去城外的长亭的。昨儿下了一夜雪,如今天地之间都是茫茫然一片白。长亭几乎是都要瞧不见了。若不是官道车来车往,且有专人清扫打理,只怕是连官道都是被盖住了。

这个时辰,卫泽自是还没出来的。

谢青梓和陆夜亭等人就在官道旁等着。一面等,谢青梓一面四下看着。倒是看见了不少的马车,当即倒是有些诧异:“这——怎的竟是如此多的人?都是来送行的?”

“嗯。”陆夜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哂笑一下:“自古离别在长亭。这点却是亘古不变。”

谢栩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声:“不过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儿,竟是这么多人出门去。”

“眼看年关将至,也不少人要离京归家。”陆夜亭又道,然后抬手指了指:“那想来就是卫泽他们的车队了。”

谢青梓忙凑到车窗跟前去看,果然看见远处浩浩荡荡一队马车过来了。林语绯嫁妆颇多,前前后后总共竟是有两里多那么长的车队。至于押送嫁妆的人更是不少。

最先打头的,就是卫泽的马车——这样的天儿,自是不能骑马的,而且也不赶路,自还是马车舒服。

谢青梓看见了卫泽马车后,便是忙从马车上下去,侯在了路边上。

不多时卫泽便是行至,一面命后头车队继续朝前走,一面却是将自己的马车靠在路边上停了。

卫泽大概也是想到了她是要来送行的,故而当下却半点的诧异也没有,反倒是笑着道:“这样冷的天儿,等了多久了?昨儿夜里实在是太晚了,也就没能去看看你。”

卫泽这样的架势,倒不像是出远门,仿佛明儿就能又回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将自己替卫泽打包的东西递过去,垂着头低声道:”这是我替你准备的一点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另外,还有我替你打的一个绦子,你****戴着,便只当是……我陪在你身边。“

这话说到了最后,她的声音却是几乎都是听不见了。

卫泽伸手接过来,却是也不递给丁卯拿着,只自己拿着,俨然一副珍而重之的样子。

看着卫泽这样,谢青梓登时也偷偷抿唇笑了。抬头看他,然后郑重嘱咐:”一定好好照顾你自己。千万平安回来。“

“放心。”卫泽只说了两个字,却是莫名叫人安心。最后,他又低声叹了一口气:“倒是你,我不在京中,你千万也要保重自己,断不可逞强,遇到什么事儿或是告诉白墨,或是告诉陆夜亭,再不行,去找铁衣也可。就是姑姑那儿,必也是会护着你的。”

“放心罢,我又能出什么事儿?”谢青梓看着卫泽几乎是越说越不放心的样子,便是一下子笑得眉眼都是弯弯:“你别担心我,只管你自己就是。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能照顾不好自己?”

卫泽也知道自己这是忧虑太过,当下也不再多说。不过时间不多,也不容他再多说下去,最后他腾出手来抱了一下谢青梓,深深的几乎贪婪的嗅了一口带着谢青梓气息的味道,便放开手去:“我得走了。”

谢青梓拽着卫泽的衣裳,满心不舍却也是只能放手。

“我估摸着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份倒是又要高上一高了。只盼着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才是。”卫泽走之前,却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卖了一个大关子。

不过倒是成功的将谢青梓的注意力都是转移了开去,反倒是让她将这离愁别绪都是抛开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谢栩和陆夜亭其实也就只是告了个别,倒是都没说上几句话。

谢青梓在马车里,看着卫泽的马车走得远了,消失在了风雪之中了,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咱们回去罢。”

看着谢青梓这样,陆夜亭和谢栩倒是都不约而同宽慰了一句:“很快也就回来了。不过几个月功夫罢了。“

谢青梓便是被二人逗得笑出来。

陆夜亭也是一笑,末了却是忽然指着前头一辆马车,若有所思道:“前头那辆车,是不是有些眼熟?”

谢青梓便是认真盯着看了一看,不多时倒是真看出几分端倪来:“那是诚亲王府的马车?”

“嗯。的确是。”陆夜亭微微眯起眼睛来:“你说马车里坐着的,是诚亲王本人,还是……”

谢青梓一下子就明白了陆夜亭的意思,当下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白,应该不可能是诚亲王。所以……只怕里头坐着的是李素。

李素出城来干什么呢?还是在长亭……是给谁送行?

想来想去,似乎也就是一个卫泽了。

李素或许心里头……谢青梓心头微微有些复杂。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似乎总叫人觉得有些不痛快。可是李素却也没做什么,她倒是不好发作什么。

最后,谢青梓便是什么也没说,只道:“横竖和咱们也不相干。”

陆夜亭倒是没说话,不过眼底却是多少有些阴鸷。

这头一行人回了城,谢青梓还未进谢家大门,便是发现门房看着自己眼神都是不对。当下诧异:“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第292章 细数当年

谢青梓如此一问,倒也没有责难的意思,谁知门房上却是支支吾吾,越发闪躲起来。

谢青梓见状,哪里还有不疑惑的?当即便是沉了脸色:“还不直说么?”

谢栩也是恼:“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说?再不说便是也不必在谢家呆着了。”

“有人上门来了,直接去见了老夫人,说是来认亲的。”门房见躲不过,却是只能说了。只是一面说一面却是又神色古怪的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冷笑一声:“这倒是奇了。看我做什么?认亲就认亲,难不成还——”话还没说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之后,她便是蓦然住了口,几乎是不敢再往下深想。

谢栩倒是没想那么多,最后只怒道:“府里这也越发没规矩了。真真儿的说该好好调教调教你们了。说话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压住谢栩,而后沉声问那门房:”我且问你,是不是这事儿和我有关?“

门房没否认,目光闪躲的算是默认了。

谢青梓抿着唇角继续问,面上渐渐神色冷了下来:“是来找我认亲的?”

门房点了点头。

谢青梓便是一言不发的往内里去走。

谢栩心里也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下面上神色也是陡然难看起来。最后,他也是一言不发的闷头就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姐弟二人此时不约而同都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面,谢青梓却是蓦然又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时候来认亲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和陆夜亭有关的。若是陆夜亭派来的人,或是认识的人,陆夜亭不可能还一直瞒着她。

所以……来的是谁?是弄错了,还是……她根本就是和陆夜亭并无关系?

若说是前者也就罢了,她不过是出了个丑,而且身世的真相瞒不住了罢了。可若是后者呢?比起被人议论纷纷,她倒是更不情愿失去这个哥哥。陆夜亭对她的呵护和宠溺,她是看在眼里的。

若陆夜亭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又会如何?

谢青梓忽有些慌了。任谁尝过了有陆夜亭这么一个好哥哥呵护宠溺滋味后,都是必舍不得失去这个哥哥的。

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伸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轻声道:”阿姐别怕。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阿姐。”

谢青梓回过神来,而后朝着谢栩勉强一笑,这才定了定神,轻声道:“走罢,咱们……这就进去罢。”

谢栩应了一声,而后便是瞪了廊下的丫头一眼:“还不快进去禀告?”

老夫人自是不会不见。事实上,此时一屋子的人,都等着谢青梓露面呢。

往里走的时候,明明也不过是几步路,谢青梓却是莫名觉得好似很漫长,而且脚下沉重如同绑了铁块一般。不过就这么几步路,走得再缓慢,也终归是会走到的。谢青梓进了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抬头往老夫人下方看去——但凡有客人,总是坐在那个位置的。

这一眼看过去,旋即她便是一愣。因为坐在那儿的却是个熟人:身材高大,面上有疤,却不是霍铁衣又是谁呢?

而看清楚了霍铁衣的脸之后,谢青梓却是猛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莫名的……窃喜和安心。不过这样的念头似是有些对不起老夫人和大太太,故而很快她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谢青梓抿着唇角不露喜怒神色的上前去给众人行礼。走到了霍铁衣跟前的时候,她刚开了口:“霍大哥——”

“青梓。”霍铁衣却是一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且甚为和气温柔的与她道:“不必如此生疏,叫我一声大哥即可。”

谢青梓也就越发确定了霍铁衣来的目的。当即抿了抿唇角,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才看了一眼老夫人,轻声开口:“祖母,我——”

“你应也是知道霍将军过来的目的了罢?”老夫人只看谢青梓这般样子,就知道谢青梓想说什么,当即倒是一下子开了口,索性将这一层轻纱挑开了。算是直接开门见山。

谢青梓应了一声,低着头几乎不敢看老夫人。

谢栩则是看了一眼霍铁衣,直接就问了出口:“霍大哥既是来认亲,不知可有什么信物或是证据?”

即便对方是霍铁衣,可是他也不愿意自家阿姐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人!问这话的时候,谢栩是满心期盼着霍铁衣是弄错了的,更是满心期盼着对方并无什么证据或是信物。

可是没想到……霍铁衣却是看住了老夫人:“自是有信物的。只是信物却是不在我身上,而是在贵府的二小姐那儿。”

谢青蕊一直也是在的,此时听了这话登时蹙眉:“我有什么信物?”

“却是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平安童子镯。”霍铁衣盯着谢青蕊,眼神里却是透出了三分凌厉来:“那只手镯,当初也被带出了阮家,不是么?”

谢青蕊的目光登时一闪,垂眸冷淡道:“那镯子是我从小戴的。我自是要带走的。只是霍将军一张口就说那不是我的东西,而是你们家的,这不是可笑么?“

“那镯子,是一对。”霍铁衣从怀中郑重的掏出了一样物件来:“这对镯子,当初都是戴在我妹妹手上的。只是后来为了以后好辨认,便是都取下来,戴了一只在你手上。为的就是之后好找人。“

谢青梓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霍铁衣叹了一口气,“请谢二姑娘拿出来罢。“

霍铁衣显然是十分珍视那一只镯子,动作小心翼翼不说,更是用锦帕细细的包着的。他将那层层锦帕打开来,而后才露出了那一只小小的镯子来。那镯子十分精致,的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小孩子能戴的物件。

谢青蕊看了一眼,便是抿着唇角道:“我已是当了。如今并不在我手中。”

“那谢二姑娘不妨告诉我,你那只镯子,到底当在哪一家。”霍铁衣也不恼,神色依旧缓和,不过却是多了一丝不容人反抗的强势和凝重来。

霍铁衣到底是在边关打仗了这么多年,气势是半点不输卫泽的。只是平日里他也都是和气的样子罢了。如今这般认真起来……自是叫人同样的觉得难以为抵抗。

被霍铁衣这般一看,谢青蕊更是心虚,声音都是不知降了多少:“我已是不记得了。当时是死当——”

“无妨,只要二姑娘承认有这么一个镯子就好。”霍铁衣不再逼问,算是给足了谢家脸面:“我自会慢慢的找。”

说完这话,霍铁衣又看了一眼谢青梓,面上神色倏地柔和下来:“青梓,你可听明白了?我……是你哥哥,你的亲哥哥。”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又将手中的那小镯子递给了谢青梓:”这本就是你的,如今倒是可以再交还你手中。“

谢青梓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良久才又呐呐的轻声问霍铁衣:”这件事儿……“

霍铁衣却是不等她问完,便是已又看向了老夫人和大太太,衣裳一撩便是直接跪下了。而后郑重的磕头了三个头:“我霍家上下都是对谢家养育青梓感激不尽。当年的事情,也是我霍家不对,致使你们谢家骨肉分离多年。我霍铁衣在此向你们磕头赔不是了。”

谢青梓看着霍铁衣做这样的事儿,不知怎么的,便是鼻子都是是酸涩起来了。

当年的事儿……自从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便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包袱。而如今,霍铁衣将这个包袱接了过去,她却是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觉得感慨。

霍铁衣的道歉是诚心诚意的,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叫人觉得唏嘘。

“当年的事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儿?”良久,老夫人这才出声问了这么一句。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老夫人纵然嘴上不说,到底心里头还是多少有些介怀的。

大太太更是沉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既是有信物,为何从不曾找来过。霍将军今日一番话……却是叫人颇多疑惑。”

谢青梓也同样是对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是了,既是有信物,为何一直不肯找过来?若说当年是有苦衷,可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一直没找来?霍家当年的事儿,也就是那几年罢了。她问过陆老夫人,自是了解的。

霍铁衣被这般一问,便是叹了一口气:“此事儿说来却是话长。”

“当初霍家遭逢大难,母亲在被带走之前服用了催产药,生下了青梓他们。因时间仓促,且又是那样兵荒马乱一个情况,故而当时只来得及让两个家中忠心仆人将他们分别带出。走了不同两条路出京。这样做,也是想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只当是有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也可逃出一劫去。”霍铁衣说起当年的事儿,眼底却是并无多少感慨:“只是当年我年岁也小,加上事后很快被带走了,故而对此事儿却是一概不知。”

“至于之后的事儿——”

第293章 说开

“后来的事儿,却是阴差阳错。本来事后霍家的劫难过去,嬷嬷就该去将青梓接回来,再将这错纠正过来。可是谁知嬷嬷却是病了,醒来之后行动都是不便,话也是说不完整。之后时光,她的情况越发糟糕了起来。故而竟是就这么耽搁了,不过嬷嬷却是一直记得那地方,临死之前都尚还在念叨此事儿。“霍铁衣说到了这里,不免露出了几分的感慨来。最后才又轻叹一声:“此番我去祭奠,在她遗物中发现了这个镯子,然后也才想起来一些当时的事儿。记起母亲是说要将镯子给妹妹戴的。”

“接下来我便是循着这条线索,一路找去了阮家。倒是在阮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儿。”霍铁衣露齿一笑,面上神色虽看似柔和,可是实际上却是叫某些人看了只觉毛骨悚然。

而这个人,自是谢青蕊了。

谢青蕊没敢问到底在阮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只是抿着唇,忽然说了另外一句话:“说起来,我倒是想问一声霍将军。是或许霍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对于这件事情,谢家何其无辜?”

“所以但凡只要是谢家提出来的要求,我自都是尽力满足以做弥补。”霍铁衣这句话仍是说得很是诚恳。

谢青梓倒是愣了一下,一则是觉得霍铁衣口气似是有些太大了,二则也是觉得……如此一来,霍铁衣难不成下一步就是要带她离开谢家?

谢栩也是和谢青梓差不多的想法,当即便是新生戒备,而后便是直接出声道:”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竟是要阿姐不认我们不成?“

谢栩是真担心。

霍铁衣却是并不立刻答话,只看了一眼谢青梓:“青梓既是我妹妹,我自是要将她认回去的。不过,我并无不叫她认你们的意思。一切,自是还是看青梓的意思。”

这话一出,倒是瞬间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青梓的身上。

谢青梓和霍铁衣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是摇摇头:“我自是要留在谢家的。祖母和母亲养育我,我如何能离你们而去?”况且她现在订了亲,留在家中的日子本就不多,何必再折腾来折腾去?

况且,霍铁衣如今还住在陆家呢,霍家大宅还在修葺之中,她就是想跟霍铁衣去,还得想想有没有住的地方呢。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刚才和霍铁衣对视一眼,却是分明感受到了霍铁衣的意思的。霍铁衣之所以这样说了一句,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她的名声罢了。他并不是真正想接她走。

不,话倒是不该这样说。认亲是真,可是霍铁衣必是没想过要勉强她跟着他离开谢家的。

谢青梓明白霍铁衣的心思,不过心头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谢家。

这个时候她走了,将来她风光出嫁也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谢家……就真要没落了。毕竟,没了谢昀,谢栩一时半会还成长不起来。再没个嫁得风光的女儿,那谢家如何还会被别人看得上?

当年的事儿……是因她而起,她本就亏欠了谢家。如今再连这点回报都不肯做,她成了什么人了?

况且,哪怕只是为了谢栩,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谢家的。

谢青梓这话一出,便是看见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露出几分欣慰感慨来。最后二人都是面上带了笑意。

如此一来,屋里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儿……虽是霍家做得不妥,只是逝者已矣,这些事儿也没法追究什么。故而霍将军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毕竟,青梓虽不是我谢家亲生,却胜过亲生。而我们家亲生的姑娘也找了回来。这便已是极好了。”

大太太却是看了一眼老夫人,犹豫片刻后便是开了口:“不过这件事情到底是委屈了青蕊的。补偿要求什么的我也不愿提,如此着实生疏了。我只有一件事情想拜托霍将军。”

大太太这般一开口,谢青梓也就知道了大太太的心思究竟是如何。当下心头暗叹一声,到底是做母亲的,这样的事儿都是想得周全了。不过这个事儿……倒也的确不算是什么事儿。

而且这个事儿,谢青梓也是不好开口,故而只是沉默。

霍铁衣微微一笑,和和气气道:“夫人请言。”

大太太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是有些低了下去:“谢家如今的情况霍将军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我想给青蕊寻个合适的亲事都是艰难,故而我想托霍将军帮忙看看,若有合适的到时候做个媒人——”

霍铁衣沉吟了片刻,倏道:“既是如此。若是真这般,我倒是可以直接让人上门来提亲——”

霍铁衣这话里头的意思一出来,登时就叫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也是没人说话,最后还是谢青蕊蓦然出了声:“霍将军口气倒是大,觉得如此一来便是能弥补当年的事儿么?只可惜……你愿意娶,我倒是未必愿意嫁。我谢青蕊虽是不值钱,身份也低贱,可到底还有几两骨头,犯不着霍将军这般可怜我。”

谢青梓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她倒是没想到谢青蕊竟然是说出了这么一番有骨气的话来。

霍铁衣也是有些愣,斜睨了谢青蕊一眼,倒也是十分从善如流:”既是这样说,那确实是我唐突了。“说完倒是认认真真的给谢青蕊道了个歉,而后又才道:“既是这般,还请夫人回头与我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若是夫人有看中的,也可以与我说一声。我自当尽力。”

看着霍铁衣这般样子,倒是丝毫也没有因为这些事儿有半点不自在。

最后霍铁衣才看向了谢青梓,轻叹一声:“我说了这么多,青梓你呢?如何想?是认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哥哥?”

霍铁衣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就和方才不同,竟是微微的露出了几分忐忑来。

谢青梓看着既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是忍不住的有点儿心酸。不过最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夫人倒是叹了一声:“既是连证据都有了,这事儿是真的。那哪里有不认的道理?就是青梓的婚事……你们霍家是认还是不认?若不满意,也可尽早提出——”

直至此时,听了这话谢青梓才忽然灵光一闪:卫泽临走之前说的那话,没想到却是应在了这个事儿上?那时候他说的事儿,只怕也就是这件事情……

原来他竟是早就知晓了。

谢青梓一个恍惚的功夫,就已是听见霍铁衣道:“我和卫泽是挚友,自是不可能悔婚。不过卫家那头,少不得还要敲打几分。”

霍铁衣这话一出,就已是注定了卫王府又要经历一番风波。

最后霍铁衣告辞的时候,是谢青梓送了霍铁衣回去谢家的。

以前谢青梓就想过,她和霍铁衣到底是便是兄妹。那时还不觉得,可是如今此时证明了,反倒是只觉得是有些尴尬起来。最后,她便是叹道:“那夜亭哥哥呢?“

陆夜亭和她长得那么相似,不会有错的。

之所以这样问,无非是担心陆夜亭罢了。

谢青梓如此这般,倒是让霍铁衣忽然一笑,侧头这般问了她一句:“这么说来,你怕是早就知道你和夜亭是兄妹的关系了罢?”

谢青梓被问得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呃”了一声,最后才尴尬咳嗽,掩饰道:“也就是最近才知晓。毕竟哥哥对我那般好——怎么可能没点感觉。又那般相似,生日也相近。”

“而且他想来也和你说了的。”霍铁衣笑了一笑,几乎语气都是笃定的。显然是心头早就认定了。

他这样问,谢青梓自然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当即便是低声尴尬道:“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再问呢?”

“他既是我亲弟弟,我自是绝不会不管不理。只是他对我的态度你也是看见了,青梓你倒是与我出个主意才好。”霍铁衣说起这件事情,倒是一脸的纠结和无奈。

显然,陆夜亭那般的态度,着实也是让霍铁衣很是头疼。

谢青梓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便是摇头:”以他的性子,只怕纵是我开口说,也是不管用。“

谢青梓这话是实话。陆夜亭性子是有些别扭的,虽不知他是为什么对霍铁衣那般的不待见,可是既是不待见,只怕很难转变态度。这事儿……“只能徐徐图之。”

霍铁衣一脸无奈:“他若是有你这般懂事和好说话就好了。”

霍铁衣这样说,一下子就让谢青梓抿紧了唇角,而后摇头:“话不是这样说。哥哥性子虽然别扭,可并不是不懂事儿。他许多事情上,心思缜密得叫人无法想象。而且他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可看似乖张,实则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哥哥也不是不好说话,而这只是对你不好说话罢了。”

陆夜亭对她,可是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的。

第294章 勃然大怒

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霍铁衣:“霍大哥你的伤势如何了?”

霍铁衣当时不是说腿上中了一箭?可是今儿瞧着倒是丝毫看不出受伤了行动不便的架势,反倒是与平常无异。

“还叫霍大哥如此生疏?”霍铁衣皱了皱眉,而后如此说了一句,“纵是不如对夜亭那样亲近,也该叫一声大哥才是。”

谢青梓纵然尴尬,却也是只得改口:“大哥。”

霍铁衣这才满意了,继而说起自己的伤势:“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当时看着吓人,如今已是不妨事儿了。再说了,之前那般说,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罢了。”

不将京城城防握在手中,他们如何能安心?

他回京城来,可不是做别人口中的一盘菜的。

霍铁衣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仍是一团憨厚。

谢青梓听见霍铁衣这样说,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果真没什么大碍了。当即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好。哥哥的伤势反倒是严重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陆夜亭背上伤不轻,再加上伤了肺腑,这般算来算是三人最为严重的。

霍铁衣自也是知道陆夜亭的伤势到底如何的。当即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给夜亭一个公道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忽然又尴尬了起来。只觉得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明日我带你进宫去见见娘娘罢。这件事情总要告诉娘娘的,娘娘当初为了我们霍家,也是费尽了心思的。”霍铁衣如此言道,似乎也是觉得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微微有些干巴巴和尴尬。

谢青梓想了一想,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摸了摸脸颊,低声道:“我是不是和亲生母亲她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