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妃摆摆手,在当中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招了招手,让霍容与和秦楚青去到她的身边。

她一手拉着一人,仔细端量了许久,最终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两个都是好孩子。先前只听容与这媳妇儿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就能管好一个伯府,我还担心来着。如今一看,也是个好性子的。”

她和蔼地拍了拍秦楚青的手,与她说道:“好孩子,你放心,如果你娘还在,就算苏家倒了,大家也断然不会说她半句不是。”

秦楚青这便听了出来,明太妃说的‘母亲’是霍容与的生母先敬王妃。而这话看似是说给她听,其实,也是说给旁人听,便顺势低低地“嗯”了声。

明太妃见她听懂了,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慈爱的笑容愈发深了些,“她那样好的品德,那样好的性子,从不会做出任何德行有亏之事。见了人只有笑的,断然没有一句怨言、一句重话。那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如今不在了,谁又能说起她一句不好来?所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为善、做事留些余地,这才是长久之道。”

大家都明白她这话是说给苏晚华听的。太太们倒也罢了,不动如钟。有几个姑娘忍耐不住,朝苏晚华看了一眼,被她铁青的脸色给惊到,忙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苏晚华缓缓调整着自己,慢慢地神色恢复如初。

她坐了回去,双手搁在扶手上,长长的指甲轻轻点着木质负手,挑眉望了眼明太妃,说道:“您是长辈,说的话我也不好驳斥什么。不过,先前他们诬蔑我的事情,我可是听不明白。您做事公正,不如把这事儿给解了,如何?”

这话看似恭敬实则挑衅意味十足。饶是明太妃脾气不错,也被她气得心头怒起。但苏晚华说的也没错。这事儿总得有个了结才是。这大婚第二日的敬茶之礼眼看着是不能成了,但个中因由,总得搞个明白才行。

于是望了眼那桌上的茶,明太妃与霍容与商量道:“这事儿你可有把握?”

霍容与颔首道:“请您稍等片刻。”

秦楚青见霍容与偶尔朝门外看上一两眼,不明所以。趁着明太妃说话的空档,问询地朝他望过去。

霍容与抿了抿唇正欲无声地回答一二,屋外突然传来故意放重了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人齐齐的高禀声。

“回主子,东西寻到了。”“主子,人带来了。”

霍容与神色顿时一凛,安抚地朝秦楚青点了下头,回身朝外望去。其他人不知是何缘由,就也顺着朝那边看。

两个黑衣男子立在院中,正是莫天和周地。莫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周地的手中,则是拽了根绳子。绳子的那一头绑了个神色委顿的中年妇人。

看那妇人的衣着打扮,倒是颇为体面。不像是奴才,更像是半个主子。

就连霍容与看见她后,也微微蹙了眉,看上去颇为意外。不过他的眸底一片宁静波澜不惊,显然这个意外虽大,倒还不至于大到惊了他。

在霍容与的示意下,莫天捧了东西上前。而周地,拉着那根绳子就到了屋子门口。而后将绳子用力一甩,力道大得竟是让那妇人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跌落在地。

苏晚华自先前看过去的时候就瞧清了妇人是谁。如今看得分明,怒火更炽,当即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她再怎么说,也是老王爷身边的人。你怎敢如此待她!”

周地咧了咧嘴,晃晃手道:“手滑了。”而后将手慢慢放下,似笑非笑地道:“自己身边的人,却帮人来害自己的亲子。若老王爷在天有灵,知晓之后,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派胡言!”苏晚华扬声喝道,紧走两步上前,正欲再言,眼角余光瞥见霍容与手中打开的那个纸包,脸色微微一变,脚就有些迈不出去了。

明太妃看着霍容与掌中的油纸包,疑惑道:“这是——”

霍容与望向莫天。

莫天朝明太妃恭敬行了礼,躬身说道:“这便是‘啬’。北疆的一种毒物。我们在那人的屋里寻到的。”说罢,朝着门口跌倒在地的中年妇人望了眼。

那妇人扶着门框慢慢地站起身来,抽出帕子哀哀地哭,“想当初老王爷在世的时候,我们虽算不得正经主子,却也有几分体面在。如今他过世多年,王爷便不顾当年的情意,竟是将我们当做彻头彻尾的奴才来看待了。”

先前两边对峙的时候,大家就听出了些门路。如今这妇人将话点明,屋内的人们方才确认这一位是先老王爷身边的姨娘。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苏晚华快速听着周遭人的议论。

有人说莫、周两人是男子,入后院怕是不妥;有人说霍容与这样对待父亲的身边人,到底有些不近人情。

苏晚华暗暗得意,冷哼一声,质问霍容与道:“姨娘们可是都与我住在王府西苑的。你就让这两个男人随随便便翻我这儿?谁准你这样做的!”

心念电转间,她想借了这个机会彻底除去那些人对她院子的监视,又对明太妃软了态度,面上露出泣然模样,道:“还请您给我们做主。府里头就算护卫再严,也不能任由这些男人到处乱跑呐。”

说着,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待到发现明太妃沉吟不语,她慢慢地说话已经有些哽咽了。

明太妃也觉得这事儿做得有些不地道,转头望向霍容与,“你看这事儿如何是好?那几个孩子在这边乱跑,到底不成体统。”

“我父亲。”霍容与淡淡说道。

“甚么?”

“太妃是想问谁给我的这个权利罢?”霍容与极为平静地道:“是我父亲。”

听了他这回答,莫说是明太妃和苏晚华了,屋子里的其余人也齐齐抬眼看了过来,无一不面露震惊。

霍容与却只神色柔和地看了眼秦楚青惊讶的模样,便转向了明太妃,说道:“父亲过世前,说,若是我有需要,可以调动亲卫队来搜查府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想简简单单一包药而已,怕是不好如此大动干戈,故而只遣了莫天和周地两个去。”

太太们闻言,面面相觑。原先那些指责的腹诽之语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本以为他这是放纵手下,谁知人这做法已经是极其收敛的了。

不过…

老王爷过世前特意叮嘱了儿子这样一番话?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做法有些蹊跷。而这番话的来由,更让人费思量。

试问哪一个寻常人家里,父亲的临终遗言里会带上这样一条?!

大家不由沉默。

先前或是指责或是疑惑的目光,也渐渐归于平静。

苏晚华也没料到霍容与竟是得了这样的允许方才如此肆无忌惮。但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要求当面求证。

——如若亲卫队的队长亲自来禀,说是老王爷在世时当真对他下过这样一个命令,那她当真是要颜面无存了。任谁都会怀疑她定然是做了甚么了不得的‘大事’,方才惊动了老王爷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心里头火气越来越旺盛,苏晚华直接将老王爷暗暗咒骂一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两种选择了。

要么就是糊弄过去,权当这事儿是个意外,哈哈一笑随风而去。这也是大多数后宅管理之人选择的方式。

另外一种情况,便是彻查。

明太妃作为在场的辈分最高的长辈,依然好生询问过霍容与和秦楚青的意见。

提到这个,秦楚青摇头叹道:“想到这计谋的人,当真心思缜密。如若太妃因喝了茶而生病,再查出毒物来自北疆,恐怕无论我们怎么辩驳,旁人也无法信服了。”

这话一出,不少太太都点头暗暗称是。

满屋子的人里,独独霍容与一个是常年在北疆、对那里情况极其熟悉的。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发展,不可否认,和霍容与不相熟的人听闻之后,头一个怀疑的就会是霍容与,定然会觉得事情是他做的手脚。

明太妃这便知晓,两人是坚定地选择了第二种。就仔细让人将东西拿了过去细看,又让人将那位姨娘带了过去,细细盘问。

东西,自然是在她屋子里找到的无疑。方才莫天、周地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虽然这边离得稍远没人听见,但当时可是有不少人瞧见了。断无掩过去的可能。

只是那姨娘虽承认了东西是自她房间搜出,却不肯承认东西是她所放。

“你当真不肯说出实情?”明太妃收起了先前的慈爱模样,语气冷淡地问道。

姨娘赶忙跪下磕头。但口里的话却一直都不更改。

——不认识那是甚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去了她的院子。

明太妃见她翻来覆去就是这样,摆摆手让她退到了一旁,又与秦楚青道:“罢了,这也无关紧要。只要能确定茶杯里的确含有这个成分,自然有千千万种法子来撬开她的口。”

于是明太妃就亲自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封了口,遣了明王府的随从,命他送去太医院查验其中所含成分,看是不是有‘啬’在其中。

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奔去,满屋子的人都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等待太医院那边的结果出来。

青苹看了看那纸包,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姨娘,再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几分的苏晚华…咬了咬唇,低下头,暗暗思量着。

这时旁边忽地噗嗤一声笑,引得大家都循声看了过去。

原是郡王妃的那位泼辣的儿媳。此刻她正掩了口弯了眉眼,显然正笑得开心。

见大家都望了过去,她朝郡王妃看了眼,见婆婆毫无拦阻的意思,方才对着众人歉然一笑,说道:“对不住。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这才有些忍不住。”

说罢,她走上前来,亲昵地挽着秦楚青的手臂,“不知王妃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要与王妃说。先前不知何时合适。此刻看来,这时候无事可做,最是恰当。”

她与秦楚青并不熟悉,此刻相见,特意做出这般亲昵举动来,又亲自开口相邀,想来她所说之事必然不会是闲时聊起的寻常闲事。

秦楚青心里有了五六分把握,就笑着和众人说了一声,与这位太太往院子里走去。

待到去到院子正中,那位太太看了看四周,见满屋子的人虽都有些好奇,不时地往这边看。但这距离已经足够远,二人轻点说话,里面断然听不见。于是面上故意扬起个畅快的笑容,声音却是刻意压低,说道:“有些事情,不只是你,恐怕连敬王爷也不知晓。我是听母亲还有几位伯母提起来过,才略微晓得一些。或许与今日之事有无相关,但想着你多知晓她的情况一点,便能多些心理准备。”

见秦楚青稍稍点了头后依然全神贯注,她暗暗松了口气,快速斟酌了下词句,说道:“我听说有户人家有个庶女,很漂亮的一个人儿,平日里也很会来事。先前她嫡姐和姐夫定了亲后,时不时来家中做客。一来二去地不知怎么回事,竟是害她对她姐夫上了心。结果啊,那个庶妹非要说姐夫有意于她,觉得嫡姐阻了她的婚事。最后到底使了手段在嫡姐过世后嫁给了姐夫。”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屋子里,轻声道:“多年过去,只怕她那黑白颠倒的功夫,如今愈发厉害了。”

秦楚青仔细留意着他最后的那一看和最后的那句话,心中一动,有些明白过来——这话中的‘庶妹’八成就是苏晚华,而那姐夫就是霍容与的父亲。

那位太太见秦楚青心思敏捷已经想到了甚么,便极其明显地大大松了口气。

她紧了紧挽着秦楚青的手臂,轻声道:“有些话我说着,你当个笑话听着、想着。心里有数是谁就罢了,莫要讲出来。不然,怕是又要得了一个‘空口无凭’的‘罪状’了。”

这最后一句,略带着调侃,看似是在叮嘱秦楚青,实则也是在讥讽苏晚华。

秦楚青忍俊不禁,又赶紧道谢。

“谢甚么?”她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快速说了会儿话,就有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正是先前明王府派了去太医院询问茶水一事的随从。

看他那急慌慌的模样,明太妃高声斥责了几句。又想到这随从一去一回地太快,也不知事情办没办成,忍不住焦急那杯中物的情形,赶忙问道:“太医院可是查出甚么来了?”

“并未、并未去到太医院中。”

随从急急说完一句,眼看明太妃脸色陡然一沉显然要发怒,忙赶紧又粗粗喘息着快速补充了一句。

“刚才进宫的时候,恰好遇到陛下。他识得里面的东西,就亲自严查了一番。”

第120章

“陛下?”

对于霍玉殊的插手其中,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谁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番巧遇。不过,惊奇过后,众人都觉得这样一来事情或许能够得到更快的解决,暗暗松了口气。

大家对这桩巧遇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喜的感觉,只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至于其中一小部分人,听闻此事后还是面色微变。

比如,那位姨娘。比如,苏晚华,比如,青苹。

虽说敬王和皇上素来不和,但自两人携手将燕王一党除尽后,二人间的关系好似缓和了许多。更何况王府里这位新娘子是陛下钦点的侍书女官,素来甚得陛下欢心。

这样的一对新人被旁人用计来暗害,若是那性子阴晴不定的帝王知晓了,还指不定会落得个甚么样的下场。

燕王作乱后,一众党羽的可怕下场犹在脑海。国舅苏家的悲惨结局更是宛若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只一个敬王,已经是极其难以对付的铁腕冷血之人。再加上一个六亲不认的皇帝…

今日犯事之人的悲惨下场,可见一斑。

那位姨娘惊得当场瘫软在地,浑身哆嗦。无论旁人再问甚么,都只摇头不语。连句“不知道”都无法尽数说清。

至于苏晚华…

她听了这事后,不过撇了下嘴冷哼一声罢了。神色倒是较为如常。不过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脸色较之先前已经开始苍白起来。

明太妃当即唤了那随从,让他将结果告知大家。

随从将重新封好的茶盏捧到了屋中,交给了明太妃身边的妈妈,这才行礼答道:“陛下说,里面确实有‘啬’。”

满屋哗然。

大家都知道,霍玉殊虽性子不定,却不会去做那弄虚作假的事情。他既是说了是那种东西,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思及先前秦楚青的那些分析,屋内人各有思量下,齐齐觉得她那番话甚是有理。

——若是敬王府太妃饮了此茶后生出‘疾病’,再查出此毒物来自北疆,这对新人小夫妻可不就是头一个怀疑对象了么!

可霍容与与秦楚青,从始至终,都未沾过那茶水半分!

大家心中有了数,有意无意去瞄苏晚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此事被揭穿后这位太妃究竟心中如何思量。

谁料就在众人将全副心思都搁在了苏晚华的身上时,屋内突然‘噗通’一声响,惊了所有人的思绪。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竟是青苹骤然跪倒在地。

“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自作主张,与旁人无关。”

她慢慢将手撑到地面上,顿了顿,毅然决然地磕了个响头,复又将声音加大,“是我做的!这事儿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便来吧!”

明太妃年纪大了,看过的纷纷杂杂亦是繁多。先前一见青苹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就约莫有了些数。如今听了青苹这番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侧过脸去,看着苏晚华脸上缓缓绽开的笑意,慈爱的目光渐渐转冷。

“哦?是你做的?”苏晚华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霍容与和秦楚青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怒火。

这丫鬟分明是在替苏晚华遮掩!

秦楚青上前两步,“你将事情尽数道来,不许有半分虚假!”

“就是我做的。”青苹一改先前的惧怕模样,眼底一片死寂,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声音,坚持着说道:“东西是我家人从北疆带回来的。他们并不知道我偷偷从家里拿了些。你们不要为难他们。至于放在茶水里…”她闭了闭眼,“也是我的主意。”

明太妃问道:“你为何这样做?”

“为何?”青苹咬了咬唇,慌乱地摇了几下头,显然有些思绪混乱。

苏晚华在旁凉凉地开了口:“我素来对下人比较严苛。她怀恨在心,也是难免。”

青苹猛地抬起头来,飞速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双拳紧握,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些。

霍容与眉目凛然,朝旁边示意了下。

两个身材健壮高大的婆子上前,扣住青苹,将她押住,而后厉声询问。

可无论怎么问,青苹回答的始终是那几句。

“事情是我做的。”“要罚就罚我吧。与我家里人无关。与太妃无关。”

满屋子的人都是在后宅中长大的。一个丫鬟,即便是太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能耐有多少、权利有多少,大家心里俱都有数。

青苹这情形,显然就是将自己折进去想要保住另一人。至于那人是谁…

无需多想,大家心里也就已经明白了。

面对这个十分嘴硬的丫鬟,婆子们有些无奈,抬头去看霍容与。

“送官。”霍容与淡淡说出两字。

一听他这般说,青苹猛地抬起头来。

霍容与微微垂眸扫到她的神色,又道:“无论大小案件,最怕不详实。官府必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青苹大骇。

官府牢狱中撬开人的口,手法多样。绝不会随随便便听她一两句就会结案,必然会在处置她前细细问案。

到了那时…到了那时…

青苹再不敢顾及当初苏晚华叮嘱她时说的那番话,当即惊恐地向苏晚华看过去,朝着她喊道:“太妃!太妃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见苏晚华一脸淡漠,她忙大力磕头,不住地说道:“奴婢下次不敢了!奴婢一定改过!求太妃帮帮奴婢,饶了奴婢这一回罢!”

苏晚华稍稍舒了口气,扭头望向霍容与,却不料霍容与也正望向她。

四目相对,他眸中的寒意让她心里忽地一窒,一股子凉意自足底向上升腾,激得她全身发冷发寒,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苏晚华忙别过了眼去。双拳慢慢握紧,艳红的指甲刺着掌心也毫无所觉。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甚么。

——他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惹到了他那宝贝的小妻子,所以,他决定与她彻底来个了结!

这般情形下,怕是要将往日的旧账尽数翻出来!

敬王的手段绝非常人可比。一旦他下定决心,她怎还能有活路?

断不能让他抓住了把柄去!

苏晚华深深呼吸着,思绪飞转。最终作出决定,抬眸扫视屋内。缓缓勾唇一笑,目光悠远地望着门外白云,说道:“这般肆意妄为的奴才,刻意诬陷王妃、加害于我,扰乱敬王府。即使如此,不如竟她…杖毙了吧。”杖毙了,才能彻底开不了口,将那罪责尽数担下。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杖毙”二字仿若幽魂,在这屋子里不住飘荡,搅得大家心烦意乱。

明太妃身子微微前倾,在苏晚华和青苹之间来回看着。

青苹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片刻后反应过来,忽地高喊:“太妃,太妃您不能这么对待奴婢!太妃!奴婢忠心为您,您不能这样啊!”

“不然怎样?”苏晚华摇头叹息,“今日你刻意为难王妃,做错了事。我若再袒护着你,岂不是要替你担上了那恶毒的名声?”

青苹跟她许久,一看她这语气、这神色,便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嘶喊着哭号着,想要挣脱婆子们的桎梏。

另有粗壮婆子过来,听了苏晚华的命令,准备将青苹押下去。谁知刚走到屋里,还没行至青苹的跟前,她们就被个高大身影给挡住了。

“且慢。”霍容与大跨一步将想要上前拖人的婆子拦住,对摆出置身事外神色的苏晚华说道:“敬王府内素无私刑。但凡仆从做错,尽可以交由官府定夺。太妃怎可如此罔顾他人性命!”

“不然呢?依着你的法子,将她送到牢里,任由那些臭男人将她严刑逼供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