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母女上了牛车,田远刚甩了鞭子要走,就听见后面有人紧赶着追了上来,“楚姑娘慢走!”

楚颜回头一看,竟是吉祥酒楼里的小二,因着她常去,所以酒楼里的小二她都是认得的,忙下了牛车,那小二也已经追了上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我们大少爷让把这个交给你,还说再过四五日家里宴客,问姑娘能不能再送两只黄羊来?若是没有黄羊,就是别的野物也成的。”

楚颜闻言笑了,“我记住了,只是这个匣子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单看那精致的檀香木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不是寻常之物,忙推拒了,自己已经受了他许多恩惠,怎么能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那小二忙道:“我们大少爷说里面不过是个小香炉,当初楚姑娘你提过的,正好府里的采办新采买了一些,他看见有就顺手拿了一个,姑娘只管拿去用,要是你不要,我们大少爷定然会责怪我办事不利的。”

香炉?楚颜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家里清冷,是该去买一个小香炉拿在手里取暖的,富贵人家的内院里都有被中香炉,就是放在被中熏被子的小香炉,她以前也用过的,当时不觉得是什么好玩意,现在却觉得好了,但是却没有那些闲置的银钱去置办,也罢,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大不了以后拿别的东西来还他的人情好了。

“谢谢你跑着一趟,还请告诉大少爷,我一定会及时把野味送来的,再谢谢他的礼物。”

那小二不敢当这个谢字,他本就是听差办事,见她收下了就忙忙的走了。

楚颜抱着那檀香木盒子上了牛车,田远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楚颜冲他笑了笑,“远哥儿,快些走吧,回去晚了文婶子和云姨要担心的。”田远无奈,只得赶着牛车出了城门,但是脸上却一直都没有笑容。

田青兰见了那檀香木盒子很是好奇,因此趁着楚颜一个不留意就把那盒子抢了过来,“哈哈,我要看看,那个什么大少爷送给你的到底是什么?竟然用这么漂亮的盒子装着。”

楚颜忙去抢,却被马氏挡了开来,“不就是一个破盒子嘛,让我家青兰看看又怎么了?真是小气,跟你那个云姨一个样!”

楚颜恶狠狠的瞪着她们母女,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就把她们两个给丢下车去,但是在看到田远也回过头来后,忙收了怒容,冲他勉强笑了笑,“没事,不过是个盒子,你专心驾车吧。”

田远见状才又回过头去了。

“娘,这是什么?”田青兰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球形小香炉,自己是从未见过这东西,不由得好奇问道。

马氏看得瞪直了眼睛,“这…这是富贵人家熏被子用的小香炉,我以前也见过,咱们村长家的孙女就有这么一个,但是却不得这个精致,还值几十两银子呢,你这个可不得上百两?”

闻言不止田青兰和田远都愣了,楚颜也愣了,她以前只是用过,却从不知道这东西的价格,再细看那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薰球,不由得有些微怔,那小二不是说这是他从自己家里随手拿的一个吗?难道他家里随手就能拿到这么精致的银熏球?这个熏球可不比自己以前用过的那个差,难道他是有心挑的这个给自己?楚颜自问自己跟他虽然有些交情,但也不算深厚,只是她去卖野物的时候常会见到他,两个人说几句话而已,怎么他…不管是为了什么,自己以后还是躲着他些的好,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云姨,她们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喂,楚颜,这么好的东西你用岂不是浪费了,不如送给我吧?”田青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她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既然见到了自然就是她的了。

“是啊,这东西你可用不起,我们青兰倒是不怕的,论理我们帮你这个忙,你还该谢谢我们的。”马氏也撇了撇嘴,觉得这个东西既然落到自家手里,那就是自己家的了。

这母女两个,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也不问问她是否愿意让她们占这个便宜,怒极反笑,楚颜忍不住笑出声来,前面田远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瞪向田青兰,“快把那东西还给颜儿,那是吉祥酒楼的大少爷送的,你们这样抢了去,就不怕那大少爷怪罪?”

“吉祥酒楼?”马氏立马跟了一句,“莫不是江家的那个吉祥酒楼?”

田远点点头,“那江家可是大漠城里的大户,你们要是得罪了他家的大少爷,别说村长就是镇长怕是都保不住你们。”

马氏闻言立刻把银熏球从女儿手里夺过来,胡乱的塞进檀香木匣子里,丢给了楚颜,“你快拿着吧,别连累我们母女。”

“要不是你们抢了去怎么会连累到你们的?”楚颜慢条斯理的把木匣子放到竹筐里,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

正文 第九章 来吃饭

木匣子刚放到竹筐里,雪妞就两只爪子抱住了,还冒了头对着马氏母女龇牙咧嘴的,楚颜笑了笑,这小家伙似乎还通人性呢。

马氏闻言立刻板了脸,但是想到她似乎是跟江家的人有些攀扯,而江家又是大漠城的第一富户,自个跟江家作对那不是找死呢嘛,因此也没说什么,就装作听不见的。

对于她的能屈能伸楚颜很是满意,本来还以为今天要彻底得罪了这位村子里的霸王,见状也转了头,觉得这样总比真的闹起来要好。

一直到进了村子,马氏母女都没再跟楚颜说话,但是对于田青兰那口口声声的“远哥哥,今晚我娘要烙饼呢?要不我给你送两张过去吧”、“远哥哥,你记得常来我家坐坐啊,我爹说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最后下车的时候她还没忘了添上一句“远哥哥,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什么时候去抓野骆驼可要带回来给我看的。”

“嗯,知道了。”田远点点头,他这一路上说的最多就是这句话了,马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楚颜一眼便带着女儿走了。

“我先送你回去。”

楚颜看了看车上的粮食便点了点头。她家是在一个斜坡上,到了斜坡前,怕牛车不好上去,楚颜就跳了下来,帮着他把牛车赶上去,直接进了院子,把粮食卸下来,云清打了温水给他洗了脸,笑道:“今儿个真是多亏远哥儿你了,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我烙了饼…”

她话还没说完,楚颜就哈哈大笑起来,田远脸也红了,只丢下一句:“我把牛车赶回家里再来。”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云清一脸诧异,手上还沾着面,“这是怎么了?难道远哥儿不喜欢吃烙饼?我怎么记得以前他没少吃我烙的饼的。”

楚颜忍住笑把田青兰的话给说了,云清也忍不住笑了,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这孩子真是个不错的,长的高高壮壮的,心地也不错,谁要嫁了他才是享福呢,你文叔文婶子又是那样的好性子…”说着瞥了楚颜一眼,“可惜了。”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楚颜的出身,云清还盼着她能回去做大家闺秀呢,楚颜苦笑着摇了摇头,提这些做什么,“云姨,我买了些大骨头,咱们熬骨头汤喝吧,还有昨晚没吃完的那只兔子,也宰了炖土豆吃,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我早饿了。”

云清面带笑意看着她,“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得帮云姨洗土豆去。”

楚颜笑嘻嘻的应了,雪妞早就从竹筐里跳了出来,在院子里这里闻闻那里看看,楚颜先把它的小盆拿出来,倒了些水给它,又趁云姨看不见的时候把怀里的瓷瓶掏出来滴了两滴泪水在里面,雪妞迫不及待的就喝水去了,喝了两口还故意舔着舌头抬起头来,仿佛一个骄傲的公主似的,楚颜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要乖一点,晚上有好吃的。”

雪妞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专心喝水去了。

楚颜回到堂屋,把竹筐里的点心拿出来,转眼又看见那个檀香木匣子,一并抱了去厨房给云姨看,云清看了那檀香木盒子里精致的银熏球有些怔楞,好半晌才说道:“当年咱们家又何曾缺过这些东西,你…唉!委屈你了,要是夫人还在…”

“云姨,娘已经不在了,您也不要再说这些泄气的话了,”楚颜揉了揉眼睛,有些红了,“您看看这个值多少银子?”

云清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沉吟道:“这个总得有五六十两银子的,一般的也要二三十两的,这个更精致一些,但比起原先咱们家用的,还是差了些…”待又想说什么,又怕楚颜伤心,就把下面的话掩了去,“你不是怕冷吗?不管他为什么给你,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他也不是个坏人,你就先用着,等咱们赚了银子再给他银子就是了。”

楚颜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从怀里掏出五锭银子来,“云姨,这是我今儿卖了那株野山参得的,你快收好,家里不是还有十两银子嘛,改明儿咱们去找村长买两亩地来种,对了,还有这七两,是我今儿卖野物得的。”看着她接了银子楚颜又说道:“云姨,你看咱们家门口连着深山的那处土山怎么样?要是种果树成不成?”

“果树?”云清一边揉面一边看她,“怎么想起种那个了?我不懂怎么种啊。”

“我去城里发现基本很少有卖果子的,而且价格都很贵,可能是这儿天太冷的缘故吧,我想着若是咱们能种果树的话…”楚颜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姨打断了,“你这想法是好,云姨也知道你是心急想要赚银子,可是翻过雪山那儿的异族可是擅长种植这些瓜果的,这村子里这样寒冷,果树怕是种不好。”

楚颜不以为意,把檀木匣子放在一边,拿了土豆去外面的水井旁洗,“都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天气,为什么他们就能种好咱们就不能?我非要种出来试试。”

见她如此,云清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毕竟这个家里她是主子,自己,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楚颜说完这话听见她那边没了声音,丢下土豆就跳了起来,看见云姨果然默默的低着头在揉面,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做什么跟她对着干,有什么话好好的说不就好了,想着眼睛扫到那两包点心,便擦干手,拿了一块翠玉豆糕过去,蹲在云姨身边塞到了她嘴里,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云姨,虽然颜儿叫您一声姨母,可是您对颜儿来说是跟娘亲一样的,您别伤心,是颜儿错了,颜儿以后再也不跟您顶嘴了好不好?”

云清回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这般伏低做小做什么?云姨还能生你的气?”

“云姨自然是不会的了,可是我怕云姨想多了,咱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颜儿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颜儿一辈子都把您当娘亲一般待,一辈子伺候您。”楚颜说着好话哄劝道。

“好了好了,”云清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果树云姨是没种过,不过你若是有法子云姨也不拦着,成长是自个要去慢慢体验的。”

“谢谢云姨。”楚颜抱着她的手臂呵呵的直笑。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却没听见雪妞的嘶吼声,便知道定然是熟人了,随即就听见田远安抚雪妞的声音,楚颜便走了出去,随手丢了一块翠玉豆糕,雪妞窜起来一口吃了下去,又摇了摇尾巴,楚颜知道它又想要吃的,便不理它,只跟田远说话,“云姨还没做好饭呢,你稍等一会。”其实今天他们回来的挺早,这个时候也不过才半晌而已,天还没黑呢。

田远在家吃了块干粮,这会子也不饿,便道:“我帮你把桌子订好。”说着便自去找了家伙什,叮叮当当的干活去了。楚颜便接着去洗土豆,然后把昨天吃剩下的兔肉切成一块一块的,用水泡着洗干净,又切了葱,就在大锅里放了一块肉炒了炒,直到炒出油来,才把葱花放进去煸炒,然后又放了兔肉和土豆,用大火烧着。那边云清已经和好了面,开始烙饼,很快香喷喷的葱油饼就出了锅,雪妞那小家伙竟然还嗅了嗅呢。

待葱油饼都出锅之后,大锅里炖着的土豆兔肉也差不多好了,楚颜便端出一个大盆来正正盛了一大盆,云清手里也端着放饼的小筐子喊田远吃饭,田远应了一声,但还是把手里的那点活干完才走过来洗了手,看着楚颜单独盛出一小盆来给雪妞,就站在一边陪着她看着雪妞吃饭,看见雪妞迫不及待的样子,两个人都笑了。

“怎么还不来吃饭?”直到屋里云姨喊人他们才进了屋里。

“远哥儿吃饼。”楚颜想要让让人,谁知那饼刚出锅没多大会,烫的她险些拿不住,还是远哥儿忙接了过去,念叨她:“你小心些,这饼烫的很呢。”

楚颜没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我寻个凉些的吃。”

云清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有些意动,眼里看向颜儿的目光又带了些担忧,这孩子不会跟田文家这远哥儿有点什么吧?若真是如此,那她岂不是一辈子就要窝在这山村里了?虽然夫人不指着她报仇,可是总也不会希望唯一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么蹉跎了吧?不过,远哥儿这孩子着实不错,如果当真回不去了,颜儿嫁给他倒也不会吃苦受罪,只是,当真是回不去了吗?隐隐约约自己心里竟然还抱了些期望,她心里又恨,恨不得扒了那个女人的皮,喝她的血,夫人死的冤啊!

“颜儿,”她略微有些不安的笑了笑,“吃完饭去把大骨头炖上,明儿早起咱们喝大骨头汤。”

楚颜甜甜的笑了笑,“好啊,正好远哥儿也早点来吧,顺便帮我把那桌子订好,明天咱们就能用新桌子了。”

远哥儿干脆的应了一声,“明儿我一定早些来。”

云清顿时没了话,尴尬的数落楚颜道:“颜儿,远哥儿自己家里还有活呢,怎么好意思老是麻烦他呢。”

“不碍事的云姨,家里也没什么活,我早点来帮你们把新桌子打好,你们好早些用上。”田远不知道她的真实意思,以为她是在客套,忙接了一句,云清只勉强笑了笑,便低头吃饭不再说什么。

正文 第十章 江府要宴客

晚上睡觉前楚颜把那大骨头放在小灶上用慢火炖上,才回房间休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银熏球,里面已经加了烧的旺旺的炭块,捧在手里格外的暖和,如果她真的是生长在田家村的话,那江家大少爷如此,自己肯定是要想多了,但是她是来自京城,心里想的自然跟这里的人不一样,不是她瞧不起江家,而是有娘的前车之鉴,她一定要给自己选一个靠得住的人才行,像那个人那样的,就是白给她都不待要的。

“颜儿,睡了吗?”门外传来云清的声音,楚颜忙忙的掀开折枝梅花缎面的被子匆匆的下了床去开了门,见云姨披着棉袄抱着被子出现在门口,“云姨,快进来,外面冷。”

云清笑着走进来,把被子放在床上,“今晚云姨跟你一起睡行不行?”

“当然行啦。”楚颜嘻嘻笑笑,把死皮赖脸赖在床上的雪妞给提溜了下去,屋角处有专门给它准备的一个大木箱子,里面垫了柴草,铺的厚厚的软软的,可这家伙还是常常的趁自己不留意跑到床上来睡,不过晚上冷的时候抱着它还真的是格外的暖和,它的毛柔柔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云清倚靠在床头上坐着,看着自己身侧只露出一张小脸的颜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颜儿长大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楚颜闻言羞红了脸,把仅露出的小脸也藏进了被子里,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闷闷的,“云姨怎么说这个,我还小呢。”

“傻孩子,云姨也没说现在就让你嫁出去呀,只是提早问一句罢了,那个…远哥儿不错,你…”云清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明白,不然她这心里可憋得难受。

楚颜猛的把被子掀开,不满道:“云姨,我把远哥儿当哥哥待的,你不要乱说,你再这样说他以后都不敢上咱们家来了。”

“当真没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云清又追了一句,指着她怀里抱着的银熏球道:“那这个什么江家的大少爷呢?”

楚颜索性转过身去不说话,好半晌就在云清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闷声闷气的传出几句话来,“云姨,我将来不管找什么样的,只要不是像那个人一般,什么身份地位我统统不在乎。”说完就再没了声响。

云清叹了口气,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那个辜负了她娘的亲生父亲,京城楚家的二老爷楚文渊,自己也明白她的心思,但是若真的找一个农夫的话,她这辈子不就再也回不了京城了?算了算了,颜儿还早,就不说这些了,到时候再说也是来得及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了许多,第二天连带着看见田远也没昨晚上那么纠结,像往常一样热情的招呼道:“远哥儿来了,等颜儿起来咱们就吃早饭。”

田远听了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自己当真就没吃早饭过来了,其实他是想着早些过来把桌子打好,然后再陪着她进一趟山里,昨儿个那吉祥酒楼的小二也说了,要赶在江家摆宴之前把野味送去呢,可是他娘却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才起身,自然是没法子做早饭给他吃了。想到这里,他便大步走到院子树下,叮叮当当的敲打起那木桌子来,再钉上一条腿,这桌子就做成了,然后再打磨出来就可以了,村子里一般都没有去买桌子的,都是自家做,木工活好的就做的精致一些,不会的请人帮着打一张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楚颜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昨晚她想的有点多,睡的也晚,竟然连云姨起床她都不知道,连远哥儿来了自己才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楚颜忙忙的穿好衣服,依旧是在桃红撒花的小棉袄外面加一件黄羊皮长至腰间的褙子,下面是一条桃红色的粗布棉裙,一双黄羊皮的小靴子,虽然看起来很是臃肿,但明亮的色彩却在冬雪的映照下格外的显眼。

洗涮过后,楚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来,正好云姨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笑道:“还知道起来?快去叫远哥儿来吃饭。”楚颜嘿嘿的笑了笑,转身去叫田远,她去的时候桌子已经做好了,田远正在打磨,楚颜便道:“吃完饭再忙吧。”

田远应了便去洗手吃饭,三人正边说话边吃饭,忽然听到‘扑腾’一声,楚颜丢下筷子就往外跑,跑到院子里傻眼了,她的宝贝雪妞也不知道从哪里叼着一只黄羊直接越过院门从院墙外跳进来了,云清直接看傻了眼,指着雪妞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妞叼着那黄羊放在楚颜面前,还用嘴向她推了推,田远惊喜道:“它这是特意捉来给你的?”

楚颜看了雪妞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说道:“它是想让我做给它吃。”幸好这只黄羊是只小的,不然雪妞才那么点大,估计也就三四个月,哪里就能叼得动大黄羊了。

田远看向雪妞,却仿佛看见它似乎是点了点头的,忙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雪妞已经转身喝水去了,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花了眼了,雪妞就是再被养在身边,那还是一只豹子,怎么就能听懂人说话呢。

楚颜不满的瞪了雪妞一眼,到堂屋里拿了两块点心丢给它,然后又给它盛了一碗浓浓的大骨头汤,顺便把那只黄羊给收在厨房里,想着待会儿去打猎的时候带着雪妞去,说不定还能省些力气呢。

等到第三天,楚颜就又去了一趟镇上,不过田远并未跟着,他去了邻村舅舅家帮忙,也不知道是帮的什么忙,但是这几天都是没空的,楚颜也不是个依赖别人的人,也没去借牛车,因为就是借了她也不会赶,幸好每逢赶集的时候,村子里都有人赶着牛车在村口等着,有要搭车的不过是三个铜板的事,楚颜因为带的东西多,一大一小两只黄羊,再有三只野兔,还有一个雪妞,赶车人便收了她五个铜板,楚颜有些舍不得,但想了想还是给了,不然怎么办?让她走着去大漠城吗?两三个时辰的车程,估计要走的话五六个小时她都不一定能走回来。

好在她带的东西都分别放在了两个竹筐里,旁人就是好奇也看不到是什么,就连雪妞楚颜也没让它露头,把竹筐盖起来让它老老实实的在里面睡大头觉。

及至到了镇上,因着大多数的人都是要赶集来的,因此那车夫倒也二话没说就直接去了集市,不然要是跟往常一样在城门口下车的话她还得再雇一辆车给拉过去的。下了车直接去了吉祥酒楼,有小二在里面看见忙忙的接了出来,看着她拖着两个大竹筐累的气喘吁吁的都笑着问道:“这次是带了多少野味来,竟然累成这样?”

楚颜好脾气的笑了笑,“大少爷说明儿个家里要请客有宴,所以让多带一些过来,这几天打的野物我都攒着呢,李掌柜的呢?这些是在这里算账还是送到江府去?”

那个之前给她传话的小二闻言忙忙的走了上来,“大少爷吩咐了让直接送到府上去的,自然也是在那里结账。”

不是吧?楚颜皱了眉头叹气,“可是我不知道江府在哪儿呀?而且这些东西我自己也拖不过去,要不,你们帮着送过去吧?”

李掌柜的今儿个不在,大家也都懒的动弹,还是那个给她传话的被唤作石头的小二走过来帮着她把那两个竹筐放在了门口一辆马车上,“走吧,我送你过去。”

楚颜看着眼前的马车有些惊喜,自从在田家村安家落户,她就再也没有坐过马车了,这马车虽然简陋的很,但好歹也是辆马车呀,比起牛车来不知道舒服多少,她笑了笑,上了马车,“石头哥,谢谢你了。”

“谢什么,本来就该送你过去的,只是我们掌柜的不在,所以他们都懒得跑这一趟。”石头一边赶车一边给她解释道。

“那江府明儿要请的是什么人啊?多不多?我带了这么些野味来他们能用得上吗?”

石头点点头,“既然大少爷叫你送来,就一定能用得上的,就算宴客用不完,这大冷的天剩下的也坏不了。”说完等了一会子又说道:“明儿要来的是江家的三老爷,大少爷的爹是大老爷,这位三老爷是在京城里做大官的,这次回来听说是要同二少爷一起回来的。”

“二少爷?是大少爷的亲弟弟?”楚颜不解道。

石头摇摇头,“是二老爷的儿子,这江家的几位公子姑娘是按着家族里的排辈,这位二少爷其实是二老爷的嫡长子,可是在家族里是排在我们大少爷后面,所以都称呼一声二少爷。”

大家族里的事就是这么麻烦又啰嗦,楚颜听见他扯出这些来,顿时没了兴致,不耐烦再听下去,正好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江府了。

正文 第十一章 江家三房

随着石头的招呼声,楚颜利落的跳下了马车,见这并不是江府的正门,甚至连侧门也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后门。帮着楚颜把那两个竹筐搬下来,石头就去敲门,来应门的人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石头忙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姑娘是来送野味的,是大少爷让送来的。”

听他报上自家大少爷的名头,那人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既然是大少爷让送来的,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且等我去回禀了管事的。”

石头点点头,“麻烦了。”见他还算识趣,那人便给了个笑脸就进去了,但是门却并未关上,楚颜从那门缝里往里看,恰巧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这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倒好。”

继之是那开门人讨好的声音,“是啊,这梅花连我们大少爷都说好,要让人挖几棵移植到他院子里去呢。”

楚颜还想再听,就见一个胖胖的人走了出来,扫了楚颜一眼没说话,又看了看石头,石头忙上前,“江管事,这是大少爷让送来的野味,您看看。”看来石头同他却是认识的。

江管事点点头,探头看了看竹筐里的野味,惊诧道:“竟然有两只黄羊?也好,三老爷刚才还念叨着咱们这里地道的烤黄羊肉呢。”

楚颜闻言上前看着他们把那两只黄羊并三只野兔都拿出来,雪妞她早就从竹筐里揪出来留在马车里了,“这位管事,不知道这些能给多少银子?”

江管事看了她一眼,“这两只黄羊各给五两,这三只野兔也给五两吧。”

这价格却是比卖给吉祥酒楼还要低一些了,楚颜不乐意,拦住府里小厮说道:“这个价格太低了些,管事的若是不能再涨一些,我就不卖了,若是耽误了府里大少爷的事,上面怪罪下来,管事的只好一力承担了。”

“你敢跟我们江府讨价还价?你知不知道想卖野味给我们府里的可不止你一个?”那掌柜的显然是没想到她态度会这么强硬,不由得有些惊讶。

“江府如何?难道就逼着人强买强卖不成?我同府里大少爷也算是相熟的,他倒是个温和宽厚的,从不会为难于我。”楚颜知道这大门大户门前的是非多,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只想赶紧把野物出手好回家去。

江管事的愣了,她竟然说跟大少爷是相熟的?这是真是假?石头见状忙上前劝说江管事道:“江管事,这位姑娘是常到我们酒楼卖野味的,大少爷也见过多次,每次都说她一个姑娘家的还要上山去打猎,着实不易,都是让李掌柜的高高的给价的,而且那日大少爷说让她送野味来时,也说了必定会给高价的,您看,要是这事闹大了也不好,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了,若不是家里穷,谁家大人舍得她这么小就出来看人脸色呢。”

也许是石头的劝说起了作用,也许是江管事的当真怕她跟大少爷是相熟的,若是当真告了他的状,他肯定是要挨罚的,脸色有些松动了,“那这只大的黄羊给你七两,小的给五两,这三只野兔本也给的不低,就六两银子吧。”

楚颜点点头,江管事便从袖袋里取出十八两银子来递给她,看她小心翼翼的往怀里揣起来,不满的嘀咕了两声,却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不是楚姑娘来送野味了?”

是自家大少爷,江管事一听,完了,果然是跟这小丫头是熟识的,忙转身陪着笑脸道:“大少爷,是楚姑娘来了,送来了一大一小两只黄羊并三只野兔。”

“给了多少银子?”

“一共是十八两。”江管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江家大少爷冲站在门外的楚颜笑了笑,“给二十两吧。”

江管事刚要点头应是,就听见楚颜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楚颜多谢大少爷了,可是楚颜是凭着本事赚钱,绝不会多要一分一毫。”

这位大少爷倒也没恼,只是笑道:“你还是如此这般的倔强,也罢,依旧还是老规矩,这两包糕点你拿去吃。”

楚颜笑了笑,“那我替雪妞谢过大少爷了。”她是觉得江府的糕点做的比外面的还好吃,也知道他是真心给她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当着这起子欺上瞒下的下人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转身就打开纸包拿出一块点心来抛到空中,“雪妞,快出来谢大少爷的赏。”

众人眼前一晃,只见一只雪豹从马车里闪电般的窜出来把那糕点叼在了口中,冲着江家大少爷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回到马车里吃去了。

见楚颜投过来的目光中带了些微的不满,江家大少爷知道他自己有些莽撞了,只想着平日里也都是如此的,竟然没有顾及到姑娘家的面子,但是当着下人的面他也不可能去跟她道歉赔礼的,只是略微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石头,“把楚姑娘送回家吧。”

楚颜想说不用,但是又想到大家应该都是等到集市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回村子,自己这个时候回去多半是坐不到车的,她又不想走着,与其这会子为了面子待会要走上几个时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答应了,反正占他便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就谢谢大少爷了。”

对于她的道谢江家大少爷笑了笑,本以为她会拒绝的,现在看来她还是把他们往日的情分记在心里的,便没再说什么,看着她上了马车才让下人关门后门。从他身后的梅花林中转出一个人来,浅蓝长棉袍,皂底靴,头发高高的竖起,眉眼间与江家大少爷有三分的相似,正浅浅的笑着看他,“大哥的眼光不错,只是不要被大伯母知道连累了那姑娘才好。”

“这个我知道,二弟就不用多费心思了。”他和这个二叔家的弟弟之间总是有些尴尬,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其实是自己父母对不住二叔二婶,自己也是鸠占鹊巢,占了他原本尊贵的地位,在面对他时,自己心里也有些歉疚,可是父辈之间的事他也不能如何,只是想私下里多补偿他一些,可是这个二弟性子倔的很,一点也不领他的情,让他又尴尬又难堪,所以两人之间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好不好。

这位二少爷闻言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既然有肥美的黄羊,那就麻烦大哥让厨房收拾出一头来自个烧烤吃,岂不有趣?”

“是有趣,二弟就等着吧,我会吩咐厨房的。”大少爷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但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若非父辈的事情他当时年龄小,又插不上嘴,倒真是一点也不愿意欠他的。

再说这二少爷出了梅林,转到了前院,进了书房,书房里大老爷并三老爷正在叙话,此次三老爷不光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他夫人并嫡子幼女,一大家子占了整整一个院子,这会子三夫人还在拐弯抹角的跟大夫人抱怨说这院子太小,比不得他们在京里的住所之类的。

此事书房里的兄弟两个自是不知,不过他们之间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其实三兄弟里他们的父亲在世时最看中的是老二,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他打理,可是偏偏这江家老二是个命短的,夫妇两个早早的就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当时才七岁的嫡子,江家众人自然是不愿意眼睁睁的把这家业交给一个孩子,江家老大便打着帮衬亲侄子的名头慢慢的把家业接了手,甚至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自家夫人把这个侄子给赶出了府,江家老三知道后自然是不干的,既是为了自家二哥,自然也为了那些家产,老爹交给二哥他没法子,可是若是这些都让老大给吞了他却是不愿意的,这些年来没少回来找茬。那江家老大也是没法子,谁让老三是个官,还是个京里的大官呢,他只好忍痛割爱的让了一小部分产业出去,京城那边才逐渐的没了动静。

谁想到这八年过去了,老三又回来了,还带着已经消失了八年的侄子,这分明就是来打他的脸的,可是除了忍让、客气,打亲情牌,他一点别的法子也没有,俗话不是也说民不与官斗嘛,只要他不在老三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也不会冒着不好的名声来跟他计较,毕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