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飞扑过去,想要抱紧昊月,“昊……”话到嘴边,戛然而止,通体散发莹莹紫光的紫霄剑已经全数没入了自己胸口。

“你怎么还不死?”昊月一脸冰寒,森然相对。

琼华将剩下的话放在了心里,只自嘲一笑,自此仙身永世,魂飞魄散。

瑶音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木屋的床/上,这才惊觉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夜九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是吧?

是吧……

瑶音多希望那是假的,但她全都想起来了。

夜九说的,都是真的。

卷三 美人冠玉 第十九章 木屋

瑶音常舒了一口气,努力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阿紫紧紧握着,而阿紫则趴在床边小憩,眼袋深深,看上去像是许多昼夜不曾休息。

“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瑶音失笑,小心抽回了手,转头却见床头放了一张摇篮。摇篮中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皱着眉头,眉心三点朱红的眉心玉娇俏可人,十分貌美。

“夫人,你终于醒了!”阿紫觉察到动静便立刻惊醒,大喜过望,立刻为她倒了一杯水,喂她服下:“您昏迷了大半月,快喝些水。”

瑶音确实感觉口干舌燥,将阿紫递来的茶水全数饮尽后,笑问她:“那是谁家的孩子呀?真漂亮。”

“那是……那是您的孩子啊。”阿紫吞吞吐吐,神色闪躲。

“我的孩子?”瑶音惊讶,连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肚子竟小了许多!

“这是怎么一回事?”瑶音发愣。

“那日我去请产婆,回来便见您倒在草地上,羊水已经破了。恰巧路过一云游医生,是他为您接的生。”

“……”瑶音的记忆就像断了层,她只记得那日见了夜九后肚子便很疼很疼,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连孩子都生了!真是因祸得福。

阿紫将摇篮中的女婴抱起,笑道:“是位小公主,您看她多可爱呀,给她取个名字吧。”

瑶音看到她的脸,只觉眉目同昊月十分相似。不觉又想起前世临死前昊月冰冷的眉眼,她只觉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瑶音摆了摆手,道:“我有些不舒服,以后再说罢。”

“夫人,我为她想了个名儿,您看看可好?”阿紫满目温柔,将孩子放回摇篮,又在桌上摆下文房四宝,在上头写了两个字:“帝瑶,您看可好?”

“帝瑶?”瑶音接连念了几遍,觉得有些太招摇,犹疑道:“是否太过大气了些?”

这根本不像名字,反倒像是帝姬的封号。

“一点也不。在我眼中,她比公主更加尊贵。”阿紫抱着帝瑶,爱不释手。

“那便叫她帝瑶吧。”瑶音摆了摆手,只觉得头疼,便又躺下睡了。

不知是否因为生产时不省人事的关系,抑或是因为夜九那番话,瑶音对女儿似乎亲密不起来。那份为娘的心情,她有些难以体会。

瑶音抱着小帝瑶时,经常会看着她的脸发呆,顾自神游天外。小瑶瑶好几次便要摔到地上,亏得阿紫眼疾手快的抱起。瑶音每次惊醒过来,都觉得十分抱歉。阿紫除了要安抚嚎啕大哭的帝瑶,还得安抚满心自责的瑶音。

帝瑶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再加上每日需要换洗的尿布堆积如山,瑶音从窗户缝隙里瞟去,只见院子里晾满了的尿布,她打了一个激灵。这些事情让她做,她还真做不来。当然,瑶音也曾尝试搭把手,却不止打翻了奶瓶,还烫到了自己的手。为这事,阿紫大半日都铁青着脸,瑶音不敢再乱来,于是安心让阿紫一肩挑起了所有的活,没想到,她不止从不嫌累不说,还样样都做得十分妥帖,其尽心尽责,简直可以受封人间好保姆了。这令瑶音十分宽心。

但木屋外,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离恨天的主峰株晟宫上,晨辉殿旁,本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二层小楼,如今整片地被夷为平地,其上布满了青草芦苇,一条河凭空出现。不知所始,不知所终,就那么突兀的一截横亘在那里,涓涓流淌。

河边,有一座木屋,木屋旁晒满了各式各样的尿布。过往仙家见了都觉惊诧不已,十分稀奇。天君颁下诏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当诛。青帝白帝元帝皆没见过昊月如此上心一件事,于是在这节骨眼上只能忍住好奇,不敢违令。

天家有喜的传闻不胫而走,昊月纳侧妃的流言传得四海八荒人尽皆知。为天界带来了不小的震荡。

昊月终日留宿木屋,荒废朝政,更有甚者,将千年才得开花一次的琼花酿成的琼枝玉液全数赐给了此女。此女来历不明,神秘至极又荣宠至极,昊月将她保护的极好,木屋内外滴水不漏,连只跳蚤都钻不进去。外界不乏好事者,将此事传得愈加难听,更有旖旎的说书人直接唤她为淫妃,只道她是天君新立的侧妃,专以色侍人,精通闺房之术。

青帝对此事并不过问,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元帝夫妇二胎孩儿临盆在即,也没心情管昊月这档子事。只有白帝,见自己的干妹妹夜九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得下?遂带着一众仙人在木屋外叫嚣。

木屋里,瑶音像喝果汁一样喝着琼枝玉液,丝毫体会不出外头仙人千金难求一滴的痛苦。阿紫看着母女俩欢喜,自己更加欢喜。

帝瑶一天天长大,眉目与昊月日渐相像,加之她额心的三点眉心玉愈发鲜亮。阿紫指着帝瑶额头道:“这三枚朱砂痣生的真好看。”

瑶音本来还在担心该如何解释上神专属的眉心印,见阿紫没有起疑便也当它是朱砂胎记了。

瑶音在屋中养了月余,百无聊赖道:“我想出去走走。”说着,便是要起床。阿紫忙将她摁回去躺着:“大夫说你需要卧床静养两个月,这段时间,你不能胡乱走动。”

“院子里走走也不行?”瑶音瞪大了眼睛。

“不行。”阿紫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

“好吧……”瑶音耷拉着耳朵,认命地回到被窝里,盖上了被褥。

阿紫收拾了一番,洗完尿布晾好了才退出结界。

结界外,仙人齐刷刷跪了一地。阿紫刚一走出,便迎来了众仙的注目礼。她起先有些惊愕,刚想发火,颓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衣着扮相,于是定了定神,不疾不徐的消失在一众仙家疑惑的目光里。

“敢问白帝,您确定天君在里面吗?”

“那是自然!要不然还能去哪?”白帝一肚子火,气得脸都绿了。

“天君今日怕是不会出来了罢?”

“我们跪了三天了,有谁见过天君的身影?”

“别说影子了,连跟头发都没有见过。”

“都给我闭嘴!”白帝一声怒喝,吓退了众人的撤退之意,“要走的本殿绝不阻拦,留下的休要胡言乱语!”众人苦不堪言,但碍于白帝的颜面所以不得不留下,呜呼哀哉之声少了一半,但是怨气却愈发深厚起来。

卷三 美人冠玉 第二十章 废后

白帝在晨辉殿外跪了三天的事情越闹越大,愈来愈多的仙家加入了示威,就连天后夜九也加入了此列。不论日头如何暴晒,夜九依旧跪得笔挺,眼神坚定,连眉头都不皱半分。

昊月提着一袋尿布远远看着他们,本想当他们是空气,可转念一想,瑶音母女不可能一辈子在木屋里生活,便不能当他们不存在了。

于是回复了昊月真身,缓步而去,冷冷道:“众位仙家这是在做什么?”

众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给盼来了,激动得集体伏地行大礼,三呼万安:“参见陛下。”

行礼过后,白帝便是一声冷哼:“陛下,您究竟着了哪个淫.妇的道?那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昊月沉下脸,听到他称瑶音为‘淫.妇’,心中十分生气:“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再让我看到又有哪家神女为你自缢而亡。”

“那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但陛下的事却是关系三界的大事,臣不得不关心。”羲和面不改色,显然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小事?”昊月笑道:“我平日处理的奏章中,每十本中必有一本是参你的桃花债,我本没有精力处理这些琐事,便未加过问。如今你竟然来管我的事情了。”昊月说着,理了理自己的银发,接道:“如今正值盛夏,寒冰窟内冬暖夏凉,你便去那里面壁思过,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什么!”白帝气结,额上青筋暴露:“你竟为了来历不明的女子要谪贬我?”

昊月居高临下,寒着一张脸,冷眼看他。丝毫没有收回旨意的打算。

夜九见状,匍匐到昊月身前,一脸哀求:“白帝对您对天族一直忠心耿耿,为三界和平做出了不小的贡献。陛下,您就看在他尽忠职守的份上,绕他一次罢!”

昊月铁了心要处理白帝,面对夜九的哀求,他全然不为所动。

夜九又道:“陛下,我知你心疼屋里的妹妹……”

“妹妹?”昊月皱眉,打断她:“她可不是你的妹妹。”

“……”夜九错愕,被他当众拂了面子,这还是头一次。夜九面色窘迫,强作镇定,努力保持着天后的仪态,微笑道:“臣妾知陛下对她十分疼爱,我也并不介意同她共事一夫,自古……”

“你不介意不代表她不介意。”昊月冷言冷语,接二连三让夜九下不来台。

夜九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颤颤道:“那好,臣妾愿意让贤。白帝是远古上神,天族不能没有他。夜九自认卑微,今日自愿请辞后位,只求陛下宽恕白帝之过。”

夜九言之凿凿,情深意切。可谓闻着伤心听者流泪,在座众仙皆哀恸不已。

“求陛下宽恕白帝,宽恕娘娘——”仙人们众口一词,口号响亮。

昊月看着下跪的百八十名仙人,心中更加恼火,对夜九冷笑道:“如你所愿。既然你不想当天后,我便成全你。今日起,夜九不再是天后,我与她再无干系。”

众人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夜九跪在地上,双手抠在地上,浑身颤抖:“谢……陛下成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一副娇弱而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对她同情万分。

此时,木屋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帝瑶在瑶音怀里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她只能干着急。

“阿紫怎么还不回来?”瑶音停止踱步,抱着帝瑶打开木屋的门,刚一走到院里便怔住了。

外头怎么跪了一地的仙人?

瑶音打开门,结界便不攻自破,震耳欲聋的吵闹声扑面而来。

瑶音大惊,连帝瑶的哭闹都顾不上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昊月最先发现了她,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众仙家纷纷侧目,惊讶之情比之瑶音更甚。这是晨辉殿里从未有过的寂静。死寂。

大殿上,只有帝瑶的哭闹回响不绝。昊月连忙飞到瑶音身侧,接过她怀中的帝瑶,哪知帝瑶一到他怀里便安静了,‘咯吱咯吱’直笑。

昊月查探了一番,舒了一口气,“别担心,她只是需要换尿布了。”

“……”众目睽睽之下,昊月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的托起帝瑶,手法娴熟的为她更换尿布。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干练。

“我一定在做梦。”瑶音说完,淡定的转身进屋,木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将昊月拦在外头。

“瑶瑶,瑶瑶你开门呐,你听我说!”昊月追上去,用力拍打门板。

“再废话我死给你看!”屋内传出一声怒吼,就像一道惊雷惊醒了下跪的一众仙人。昊月不敢再打扰,只能抱着帝瑶,眼巴巴的站在门外望眼欲穿。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向天后。只见夜九面色铁青,身形踉跄,右手手捂着心脏,胸口起伏明显呼吸不畅,果然下一刻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娘娘——”羲和连忙扶起夜九,随侍的宫女也围了上来。她们回头乞盼的看着昊月,但昊月只顾抱着帝瑶靠在门上发呆,丝毫没注意到昏迷的夜九。

“陛下太过分了!”

“陛下怎么能这么对待娘娘?”

“娘娘这么多年从不与陛下红脸,对待下人也和颜悦色,怎会落得如此凄凉?”

“看那女人的模样,好像是……瑶音?”

议论四起,不绝于耳。其中大多数皆义愤填膺,斥责昊月不念夫妻旧情,忘恩负义。但也不乏好事之徒。瑶音的出现震惊了离恨天,她的名字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是这一回,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她的朋友,家人,师傅,都已经死去。她茕茕孑立,只身一人。她不怕他们。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身份和处境回到离恨天。

卷三 美人冠玉 第二十一章 狐尾草

翌日。

昊月在木屋外候了一整晚,瑶音期间只开过一次门,将帝瑶抱进去之后,便再没出来过。与天君形影不离的侍卫也只能跟着他罚站。昊月本已经做好了在此等一辈子的打算,但一大早,下界便传来消息,称鬼族大举进犯仙界,将天幕撕裂一个洞,需天君亲自带四方镇天石前去补天。

昊月深知其重要,不得不立即赶往下界。临走前,他对瑶音道:“瑶瑶,不论你多恨我,都一定要等我回来,万不可踏出木屋。”

回答他的是“啪”地一声重响,瑶音将杯子扔在门上,不作回答。

昊月做了两个傀儡照顾瑶音,然后便匆匆赶往下界。

昊月下了离恨天才发现事态远比奏章所描述的严重得多。天幕何止破了一个洞?整个下三天皆已付之一炬,不复存在。天边燃烧的红云便一路从三十三天底部烧到了离恨天。褐红的火烧云伴随着雷电翻鸣,轰轰作响。收到消息上神仙人们没有心思再过问天家的风流逸事,立即赶往下界,齐聚夜摩天帮忙补天。

瑶音还蒙在鼓里,但也隐隐约约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前几日广场上还吵嚷不休,但近两日却十分安静,他们集体消失,耳边只剩下帝瑶的哭啼。瑶音知道两名婢子是傀儡,只专心照顾帝瑶,便放心的将孩子交给了她们。

“是非之地,还需早做打算。”瑶音生完孩子后,力量正在慢慢恢复,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已有了自保的能力。相信不久后便能带着帝瑶离去,远离三界是非。

昊月离开的这几日,瑶音百无聊赖,傀儡给瑶音搬来了几大筐藏书。这些书多年没有人翻看,上头积压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瑶音捏着鼻子随手翻了几本,发现都是远古文字所著,晦涩难懂。挑选了许久,才挑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翻阅。只见书册封面写着《鸿蒙》二字,著作人没有落款,瑶音信手翻了翻,发现是本介绍珍稀的集子,大多都是远古仙草,早已绝迹。

瑶音来了兴趣,细细品读。翻开第四章,其上写了三个蜿蜒的大字:狐尾草。插图绘了一株娟白的狐尾盛开在绿叶丛中,姿态慵懒随意,十分妖娆。瑶音只一眼便喜欢上了,但一看介绍,顿时又觉此物太过心酸:狐尾草,通身雪白,体有异香,生性媚喜,百年藏于地下,百年后破土而出,见着其第一眼之人需用眼泪为其浇灌一生,百年后可化人形。

“看一眼便需要他人百年眼泪浇灌?那人不得哭死?什么破草,怪不得会绝迹!”瑶音撇撇嘴,对这本书失了兴趣,于是将它扔在一旁,不多时便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梦里,她梦到自己还是孩童的模样。

一日,有一只火红的凤凰,遮天蔽日呼啸而过,她好奇便去追凤凰,一不小心便跌落山崖。山崖下的世界别有洞天,一条娟娟流淌的小河穿山而过。在河边,遍地都是枯萎的狐尾草,她在草地上翻腾。就在她不亦乐乎之际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走过去,看见一朵雪白的狐尾草,顿时像失了神一般,泪如雨下。

……

……

卷三 美人冠玉 终章(1)

昊月离开已经六日,第七日晨,天微微亮,瑶音便自梦中听见一阵急切的叫喊声:“琼华!我知道你是琼华!你勾结鬼君毁我天界,你当真可以为了一己私仇,让帝宴所创的三十三天付之一炬吗!”

瑶音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便见翊圣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外。瑶音一见到他便汗毛倒立,半晌只吐出一个字,“滚!”

木门重又关上,瑶音的心情却无法恢复平静。此时的她已经想起万年前榕树坡一役,就是他帮助昊月布下天罗地网,框自己丢了性命!现在想来,那时候哪里有什么鬼族进犯?他和昊月,分明才是那一场战役的主谋!如今火烧三十三天,将天幕毁坏,又想故技重施么?昊月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这几个月随时都可以。那现在又是演给谁看的呢?

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瑶音心头,她看着天边火红的云层,心中担心更甚。

翊圣仍不放弃,始终在门外喋喋不休:“权力赋予你的,是地位,更是责任。你就算重回帝位,你也扛不起天下大任!你好好想想,在过去的日子里,你真的有尽到过一点当帝君的责任么?三界之事,曾有几件经过你手?你可能连三十三重天每一重天的名字都记不清罢?你根本不配为帝王!”

“呵,我不配,难道你配么?”瑶音再也忍不住,“哗啦”一声打开门,怒目相向:“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很简单,”翊圣嘴角带着冷笑,说:“劝花君宴放弃征战,两族修好,永世不起战乱。”

“此话对我说有什么用?我没有勾结鬼君!”瑶音无语,想不通他究竟意欲为何。

翊圣咳嗽了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上的伤口也青紫发黑,确实是被鬼族所伤。瑶音冷冷的看着他,并不想让他进屋修养。

“你若没有勾结鬼君,他又如何知晓我天族最薄弱之处,这三十三天中,必定有上位鬼族的奸细!”翊圣单手执剑,让自己勉强站立。他不等瑶音回答,便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如今能阻止战争的人只有你!从前我们那样对你,绝不是想置你于死地,你生来便是大神女,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从来都是唯我独尊,不顾他人感受。而陛下的目的很简单,他得了鬼族至宝轮回石,它能封印你的力量,让金身与魂魄相离。陛下只希望你能尝到人间疾苦,明白生而为人的痛苦。他只是想将你送入轮回,入凡重修,并不想要你的性命!可谁知道你却就此湮灭,从此消失……陛下为此已经痛苦万年,请您放过他吧!”

瑶音静静的听着,一时间没了言语。昊月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昊月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训?呵,说得真是轻巧。

瑶音内心动荡,面色如常,她平静了半晌,淡道:“真相就这么简单?”

翊圣颔首:“初衷很简单,但执行中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瑶音长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你们的计划有误,是我自作自受,为赶回凌霄殿救昊月,用无上金身与鬼君做了交易,受了剥皮抽筋剔骨之痛,换回了三日性命,可哪知……”后面的话瑶音说不下去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昊月拔剑相向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那满目的厌憎和愤怒。

翊圣闻言大惊:“你竟是为了救陛下,才失去了金身?”

瑶音微笑,点了点头:“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回忆。”瑶音双拳紧握,喃喃自语,不多时又放开了去。

瑶音转身就走,翊圣再次叫住了她:“您对陛下当真有情?”

在他负我两次的情况下,孩子都生了,还能有假么?

瑶音苦笑,但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翊圣。

瑶音道:“夜九是我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是我破例升了她的仙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表面和顺,实则阴狠。她与昊月定亲之后,有一日,我亲眼见她吸食昊月的精魄。那时我与昊月已经冷战多时,我也不想与他解释,于是索性将夜九杀了,一了百了。”

不顾翊圣惊讶的神色,瑶音又道:“夜九是他的初恋,是他心中一直想娶的女子,是我断了他们的情缘。从前我担心他会因夜九而死,如今我不用再担心了。夜九心高,但现在的昊月能给她所想要的一切,她倚仗昊月而活,便不会再害他。当然了,现在的昊月,早已不是当年的昊月了。谁也不可能伤害得了他。”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翊圣猛地站起身,一脸激动,“我这就去告诉陛下,您不是为了让他痛苦才诛杀夜九,您是为了救他!”

“不用了……”瑶音摆摆手,觉得有些累,可还不等她说完,翊圣就飞快的消失了。

瑶音呆在原地,楞楞地看着,良久才自言自语道:“说清楚也好,至少,我能走得没有遗憾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从此以后,昨日种种,昨日休。

……

卷三 美人冠玉 终章(2)

昊月离开后的第十天,瑶音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一半。在放倒两名傀儡之后,她本想趁乱离去,可她刚走到天门,便遇到了夜九。

夜九站在她眼前一丈处,没有说话,只慢慢靠近她。瑶音步步后退,退到天门之时,靠在门柱上,退无可退后,夜九拿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窝,刺破了自己的守护石。这一幕被紧追而来白帝看见,玲珑宝塔从天而降,瑶音惊讶之余没有防备,便连带帝瑶一齐被关了进去。

当晚,瑶音才知晓这三天内,天界出了三件大事。

其一,翊圣失踪三日,尸体在紫竹林中被人发现,全身烧焦,灰烬中只留下骸骨以及额上掉落的眉心玉。而最后见过翊圣的人,是瑶音。其二,青帝之女,摇筝帝姬为此伤心滑胎。其三,便是夜九之死,被算在了瑶音头上。

白帝站在殿堂之上,面对下跪瑶音,愤而大怒道:“大胆妖女,你还有什么话说!”

“呵,你们横竖是想要我的命,我无话可说,”瑶音双肩被锁,脸色苍白虚弱无力,有些底气不足,又道:“但若你们今天敢动我分毫,昊月回来定不会轻饶了你!”

“呵,是么?”白底冷哼,一脸嘲笑,“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白帝一拂袖,便拎着瑶音走出大殿。大殿外,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数千人围绕着株晟宫的祭天台。而祭台上,一名女婴全身赤/裸地被倒吊着,她双目半睁,已奄奄一息。

瑶音看了一眼便险些晕过去,心跳到了嗓子眼:“你若敢动帝瑶分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现在不就是鬼么?”白帝一脸得意,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贱婢瑶音!百年前假扮夜九,如今换了副皮囊卷土重来,竟连大神女的容貌也敢用!还真不怕死!”

“你快放了帝瑶!”瑶音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帝瑶身上。可不论她如何激动,都挣脱不了缚神索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