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李夫人觉得场面太过尴尬。
心里头将李远舟给骂了个几百遍。
这个混小子，他放完话就走了，可是她这个当家夫人却不能不管客人。
眼见着张曼婷的眼睛都红了，李夫人又觉得自家儿子实在是不懂风情，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他给怼哭了？
“让张夫人和张小姐见笑了。我家远舟素来这般冷淡，不然，我也不会为了他的婚事格外发愁了。”
张夫人面上稍微好看了一些，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
“夫人太客气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李公子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不过，公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吧？这婚事，可是有了着落？”
张曼婷一听到了自家母亲开始打探李远舟的婚事，立马又将自己先前的情绪收了收。
“倒是有了些眉目了。只是，眼下还得等着人家姑娘那边儿点头呢。”
张曼婷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能让相爷夫人这么看重的，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张夫人扭头看了一眼女儿落寞的脸色，心有不忍，不由得便多了一句嘴，“不知夫人为公子相看的是哪家小姐？这京城的高门世家，大也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的，兴许，我也能帮衬一二。”
“不劳张夫人费心了。眼下这件事，女方的家里倒是应下了，只是人家姑娘还不曾表态。主要是还是我们远舟这个人太过于木讷了。这也就是我亲儿子，若我有个女儿，定然也是不愿意嫁给他这样的木头的！”
那语气里的嫌弃，更彰显出，她对于未来儿媳妇的满意了。
张家母女走后，李夫人的脸色一沉，“公子呢？”
“回夫人，公子在书房呢。”
“你去库房里头挑些女孩子家用的东西，待明日给张御史家送去。”
一旁的嬷嬷搞不懂了，“夫人，您这是？”
“那张夫人自然是个明事理的，倒是不需要多说。可是那位张小姐，我瞧着是对远舟上了心了。若是咱们远舟对人家有情，倒也罢了。就算是纳了这张小姐进门为妾，也不算是委屈了她。可是偏偏远舟对她无意，既如此，便当断了她的念想。”
嬷嬷就更不懂了。
既然要断了那位张小姐的念想，那又为何还特意给她送东西呢？
“你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只说是我膝下无女，瞧着张小姐倒是有眼缘，日后她出阁之时，我定然是会送上一份厚礼的。”
李夫人倒是没有提将她认做义女的意思。
只不过，这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若是这张家人识趣，便应当明白了。
再说青一回宫之后，当值之时，总会有走神的时候。
“青一，你是不是不舒服？”
青一连连摇头，“没有，可能是太累了。”
“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这样，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回头娘娘问起来，我便替你挡了。”
“不必了。我今晚好好睡一觉便无事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自案子结了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她甚至半夜里起来打拳练剑，只为了能让自己劳累一些，好早些入眠。
可是偏偏，这些似乎是都无用。
一阖上眼，就不由自主地会浮现出那张脸。
实在是令她颇为恼火。
“青一大人，娘娘诏您过去说话。”
青一定了定心神，“是，多谢。”
霍瑶光正坐在了摇篮边，看着女儿睡地香甜的小脸儿。
青一进来，也未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单膝跪地了。
霍瑶光何等耳力，如何听不出来？
从内殿出来，亲手将青一扶起，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青一，你今年十八了吧？”
“回娘娘，是。”
“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换了其它的姑娘，兴许都已经做娘了。”
青一的表情微僵，“娘娘？”
霍瑶光也没跟她绕弯子，“本宫替你相中了一户人家，对方答应以正妻之礼迎你入门。”
青一的脸色瞬间苍白，直接跪下，“娘娘，可是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
第26章 进宫
第26章
霍瑶光知道青一的性子，也明白她这个人的骨子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重深深的自卑在的。
现在只说是帮她相看了一门亲事，她便这般地手足无措了。
若是告诉她，她将要嫁的人是李远舟，不知她会不会直接吓昏过去。
“青一，你先起来说话。”
青一是真地有些忐忑不安了。
虽然之前娘娘也有跟她提过婚事，可是却并非如今天这般，如此坚定的语气。
难道说，是娘娘觉得她在这里烦了？
“青一，你已经十八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你长地漂亮，人又肯上进，这几年来，学武练字，样样都没落下。你值得嫁给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
青一的眼睛登时便红了。
“娘娘，奴婢不嫁，奴婢就一辈子守着娘娘，守着小主子。”
这话一听，便知是出自真心。
青一的命，原本也就是霍瑶光救下来的。
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青一的眼泪开始扑漱漱地往下掉，“娘娘，您要是觉得奴婢碍眼了，那奴婢当值时就站地离您远一些。您千万不能不要奴婢了。”
霍瑶光叹了口气，想要改掉一个人的思维意识，谈何容易？
青一一出生，接受地便是男尊女卑的思想教育。
而且，她从小生活在了一个那样的家庭里，家里所有的长辈都是重男轻女，压根儿就没把她当成自己孩子看。
如今虽然是苦尽甘来了，可是小时候的阴影，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消除的？
“青一，你不必紧张。我没有要你现在就嫁人的意思。不着急，我帮你相看了几个，咱们慢慢来，都一一见过，看看你中意哪个，我再下懿旨赐婚，如何？”
青一一时呆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了。
“你呀。”霍瑶光一看她这个呆模样，倒是忍不住就笑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行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我父亲母亲会进宫，到时候你过来一趟。”
“是，娘娘。”
青一应下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娘娘，是侯爷和夫人给做的媒？”
说这话的时候，青一的眼神微闪，脸色还略有些红。
应该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的。
霍瑶光低笑，“不是。他们进宫是有其它的要事要办，你明日记得过来就是。对了，要穿地淑女一些，不要再穿这一身官服了。就穿我上次命人给你做的那套粉色的裙子，还有，发饰也要适当地戴一些。不可只是一支簪子就将自己给交待了。”
青一听着就有点儿心底打鼓。
怎么觉得像是自己要被卖了呢？
次日，霍良城和穆远宜进宫请安，两人都穿地十分喜气。
穆远宜脸上的笑容一直就不曾褪去过。
“瑶光，青一呢？怎么还没来？”
“母亲，您别急，已经差人去叫了。母亲，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呢。只是让你认个干女儿，怎么觉得您这心就已经开始偏了？不对，这还没有正式认下来呢，我瞧着，以后回侯府，是不是也没有我的地位了？”
穆远宜的脸色一绷，“胡说什么？你现在是一国之后，岂能回侯府小住？岂非是让人笑话！”
霍良城则是哈哈一笑，“瑶光，也就是皇上宠着你。这要是换了别人，怕又是要不消停了。你现在是皇后，言行举止，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知道了，父亲。”
霍瑶光在父母面前，倒还是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受教的样子。
青一果然听话，真地穿着那套粉色的裙装过来了。
再加上发型变了，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妩媚，乍一看，还真地是判若两人了。
“呀，青一，你这样子真好看！”
穆远宜都欢喜得站了起来，直接到了青一跟前，“我瞧瞧，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在宫里头吃不好？”
青一顿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回夫人，奴婢一切都挺好的。娘娘对奴婢也极好。”
“我又没说什么，你不必一上来就护着她。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穆远宜对青一的喜欢，是那种从心底里头散发出来的。
并非是因为这是女儿的安排，所以就假意欢喜地受着了。
见此，霍瑶光倒是颇为欣慰。
青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下来，也早已将她当成了家人。
当穆远宜提出来要认青一为义女的时候，青一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娘娘？夫人？”
“别慌。我母亲早就有意收你为义女，只是一直被各种的事情给耽搁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大可以自己决定。你若是不愿意，本宫和母亲都不会强求你的。”
不愿意？
这是不存在的。
青一现在比较头疼的是，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会突然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也太不真实了。
直到这头都磕了，青一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
“好了，你一会儿便陪着母亲回侯府，在侯府住几日。正好，父亲和母亲也会宴请宾客，还有族内的一些亲戚，你也都需要好好认一认，免得将来再冲撞了自家人。”
“是，娘娘。”
“娘娘，张夫人和齐夫人已经到了殿外。”
霍瑶光点点头，“青一，你去迎一迎，将两位夫人请到听风阁小坐一会儿，本宫随后就到。”
“是，娘娘。”
青一挪了一步之后，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又觉得如此不妥。
可是两位夫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她此时再去换装，也明显不合适了。
罢了，就这样吧。
两位夫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青一。
事实上，她们进宫的次数不多，见到青一的次数也就更少了。
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有人唤她青一大人，她们都险些没认出来。
两刻钟之后，青一直接跟着穆远宜走了。
张夫人和齐夫人看着主位上的娘娘，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突然召她们进宫，还突然提及了自家的儿子，娘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听说霍家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呀。
第27章 试探
第27章
霍瑶光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边女官的身上。
“其实，请两位夫人进宫来，也不过就是闲聊几句罢了。本宫身边的几位女官，也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本宫无意让她们在宫中蹉跎终老，故而生了将她们放出宫去成家的心思。”
张夫人和齐夫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
“娘娘心善。这按理说，进了宫的人，能在娘娘身边儿伺候，那已经是很得脸了。”
“是呀，能伺候娘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娘娘还这般心善，还愿意让她们能有自己的归宿，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霍瑶光轻笑，“两位夫人也觉得本宫的想法甚好？”
“正是呢。娘娘身边的女官，那也都是有见识地，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比的。”
这话，霍瑶光倒是爱听。
不过，也不能只听这些好听的。
还是得办正事。
“可是本宫也犯愁呀，这满京城里头，该寻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行呢？”
两位夫人都不傻，再一联想到了之前那位青一姑娘的穿着打扮，便都明了。
“娘娘可是要为青一姑娘选婿？”
“张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张夫人一看娘娘笑了，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娘娘，青一姑娘长地好，而且又一直是您身边儿得力的，您真舍得放她出宫？”
一般来说，许多的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都是用惯了贴心人，不愿意随便更换的。
更何况是皇后娘娘了？
在张夫人看来，像是青一那样的姑娘，说好听些是女官，可本质上，不就是一个大丫环嘛。
当然，因为人家是宫里头的人，身上还带站官职呢，倒是比普通的大丫环高贵一些。
可是再怎么高贵，也是抛不开她低贱的出身。
所以，如今娘娘提到了想要给青一物色夫婿的人选，张夫人心底多少是有些瞧不上她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人，若是能进了自己家，那也是有利无弊的呀。
“再舍不得，本宫也不能耽搁了她的一辈子。这几年，她跟在我身边，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之前在西京的时候，还曾带人上战场杀敌，立下军功，这样的人，我还真舍不得。”
说到这儿，霍瑶光叹了口气，脸上有些不舍，“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孤苦过一生。青一是个好姑娘，这几年，舞文弄墨，虽然不比那些大家千金，可也不输于一些小家碧玉。本宫还寻思着，要帮她弄一份儿丰厚的嫁妆呢。”
两位夫人齐齐笑了。
没有人会在意娘娘给她准备什么样的嫁妆。
因为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是娘娘的知心人。
家里以后有这样一位女眷在，那日后跟宫里头的来往，自然也会频繁一些，有什么消息，知道地自然也会更快一些，更多一些了。
“娘娘，我家长子，年纪上倒是合适，只是，他去年新娶了妻，如今一直无子。若是娘娘不嫌弃，可否考虑让我家哥儿纳了青一姑娘进门？”
注意到了皇后的脸色略有些不悦，张夫人立马补充道，“娘娘放心，我张家必然是以贵妾之礼相迎。将来也断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一旁的齐夫人小心地观察着娘娘的脸色，暗暗叫糟。
就娘娘这表情，分明就是不高兴了呀。
“张夫人想多了，本宫身边的女官，无论身分尊卑，将来嫁人，必然是宁为农夫妻，不为高门妾的。”
张夫人的脸色一僵，顿时就红成了猪肝色。
在她看来，青一这样的奴婢出身，能让她入自家门为一贵妾，已经是抬举她了。
要知道，张家可是世代为官，祖上还曾出过一品大员呢。
这青一不过就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的，不就是仗着在娘娘面前伺候，得了别人一些青眼嘛。
可是偏偏，娘娘还不乐意了。
张夫人定了定心神，再次讨好笑道，“娘娘说的是。只是，青一姑娘的身分，怕是有些低微了些。真要是嫁与平民为妻，岂非也是在置娘娘您的脸面于不顾？”
张夫人的脑子倒是转地快，“娘娘，我膝下，倒还有个老三，只是他是庶出，而且性格顽劣了些。他倒是不曾婚配的。娘娘您看？”
张夫人的态度很明显。
其实，就是觉得青一根本就不配嫁入张府的。
不然，也不会又提到了张家的老三。
霍瑶光可是知道，张家二公子至今也不曾娶妻呢。
看这样子，是觉得青一身份太低了些。
“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又没说立马就让青一成婚。张夫人未免太心急了些。青一跟随本宫多年，本宫一直也是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
话落，张夫人的脸色就更差了。
手都不自觉地跟着哆嗦起来了。
皇后娘娘的妹妹？
若真地是那样，那便是自己家的嫡子娶了人家，都是高攀了！
齐夫人此时则是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刚刚没急着开口呀。
要不然，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再回到寝殿之时，小公主正在奶娘怀里吃奶呢。
“娘娘，奴婢不明白，您既然有意将青一许给李大人，又为何来探张夫人和齐夫人的口风呢？”
“呵，本宫就是要看看，在这些贵夫人的眼中，本宫的青一，到底是个什么身分，值多少的身价！”
话落，霍瑶光的眸中闪过一抹轻嘲，“没想到，那位张夫人倒是真敢提，又是妾，又是庶子媳妇的，真以为他们张家的门第就有多高了？”
青苹低头，眸光微暗。
在那些夫人眼中，怎么可能真地瞧得上青一？
便是自己站出去，她们也不过是表面上敬重，可是背地里头还是骂自己是一介不起眼的奴婢的。
想到了李夫人竟然答应这门婚事，青苹瞬间就觉得，这位李夫人简直就是太有眼光了。
这么一对比，李夫人立马就显得更为高大上了些。
心里头竟然开始期待青一和李远舟尽快成婚了。
“本宫倒要看看，若是她们得知青一成为了武宁侯府的霍卿依之后，又会如何。”
第28章 有人了
第28章
纵然知道，这等门户之见还是很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深入人心的。
可霍瑶光就是觉得心里头不舒坦。
她并不否认，门当户对有其一定的道理，可是她不能接受，因为出身的原因，就一定要被人看轻。
在她看来，青一除了出身这一样不好之外，其它的样样都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
霍瑶光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没想着一定要弄个什么女权出来，更没想着要在这样的一个社会背景下，还非得去主张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话。
她现在是皇后，真要是有那个意思明确地表达出来，估计明天就能被满朝的文武给喷死。
她不能左右大的局势，不能去影响所有的人，可是至少，她要想办法来影响自己身边的人。
要想办法让自己身边的人活地快乐，活地正常。
其实，青一和李远舟，也实属是意外。
原本，霍瑶光没想着让青一嫁入这样的累世高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