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冷月浑身发冷,北堂灵潇则骂了一句,“畜牲!”

不知过了多久,楚绝再次开口之时,却平静得仿佛不曾有过异常,“属下知道,冥子真是在逼属下现身,如果属下可以动,哪怕只有一口气,也不会放过他,可是…”

后来他终于昏了过去,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等到再醒来时,雨停了,天亮了,穴道也解开了,楚绝艰难地从树干里出来,冥子真等人都离去了,只留一地杂乱的脚印,和云锦残存不堪的尸体。

楚绝忍着满心的仇恨,将云锦埋葬,在她坟前发誓,会给她报仇,之后就逃离了蒲犁国。

因他知道,冥子真没抓到他,是不会罢休的,就算只为了保守炼制“紫心丹”的秘密,也不会由得他活着,所以他必须逃,只有养好伤,才能杀了冥子真,为云锦和他自己报仇。

后来不知道逃了多久,逃到了西夜国,因身上的伤太重,那天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草丛里,结果就碰上了前往查案的太子,后面的事,北堂灵潇和钟离冷月就都知道了。

终于说出盘桓在心中许久的心事,楚绝仿佛松了一口气,心头也畅快了些。

北堂灵潇沉默了一会,才道,“说完了?”

“是,”楚绝低头,“属下能说的,都说了,冥子真是属下此生唯一仇人,属下必要杀他。”

北堂灵潇目光骤冷。

楚绝忽地跪倒,眼中有哀求,“求王爷成全!”

他武功是高,然而若是燕王要护的人,纵使他拼了性命不要,也绝对杀不了。

“起来,”钟离冷月扶他,“王爷怎么可能不让你杀冥子真!你放心吧,那种没有人性的人,就该千刀万剐!王爷一定会帮你抓到他,然后交到你手上,任由你处置!到时候你一刀一刀,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不到剩下一副骨架,绝不能让他咽气!”

北堂灵潇,楚绝,“…”

、第165章 其中的阴谋

楚绝被钟离冷月交给秋萍看着,回另一个房间休息去了。

他大概没想到,在他眼里绝美、温柔、善良的燕王妃,原来这么会折磨人,心这么狠,被秋萍拽出去的时候,还愣愣回不过神。

“冥子真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绝不能放过!”钟离冷月攥紧一双秀气的小拳头,咬牙切齿,有劲无处使。

北堂灵潇忍不住地笑,揽住她的腰,勒过来就狠亲了一下,“气着了?”

“你不气?”钟离冷月红着脸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亲!冥子真简直就是人,我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哼!”

北堂灵潇眼中划过锐色,“你怎知我不会要他性命?就凭他两次行刺于你我,我就不会放过他,楚绝的事,不过又给他加了一个必死的理由罢了。”

“真要说起来,楚绝的故事里,有很多地方值得推敲,我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天大的阴谋!”钟离冷月瞪圆了眼睛,像小猫一样。

北堂灵潇捏捏她鼻子,戏谑道,“你还能想到?我还以为你气的什么都不管了呢。你说的不错,冥子真既然得蒲犁国皇上如此看重,为他炼制‘紫心丹’,又会忽然到了西夜国,还千方百计要取得皇上信任,当了国师?从楚绝逃走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要说他跟蒲犁国皇上反目,似乎不太可能。”

“对,”钟离冷月忙点头,意即我也是这么想的,“蒲犁国皇上应该不会轻易放冥子真离开,他去做了那什么观的住持,就为了隐藏自己以前的身份。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楚绝想得那么简单,冥子真应该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来到西夜国,偏偏皇上又对他那么信任,要想除掉他,就必须揭出他的真面目才行。”

“不错,尤其那两桩血案,肯定就是国师所为,”北堂灵潇拍拍她的手,“你不是告诉我,让人去查吗,已经有些眉目了,凡是冥子真进献怕这之中藏着什么可怕的阴谋呢!楚绝,要想除掉冥子真,必得于天下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有证据就太好了!”钟离冷月一攥拳,大为兴奋,“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揭出所有案件的真相,由不得皇上不信!另外,还要去蒲犁国找到冥子真听命于昭华帝的证据,就更好了!对了,我让锦阳王与郎烨一道查证据去了,应该也快有结果了。”

“好,”北堂灵潇点头,接着道,“让楚绝去蒲犁国,他到底是蒲犁国的人,还曾经听命于昭华帝,比较熟悉,他去最好不过。”

“这个主意好,楚绝肯定很愿意这么做。”钟离冷月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休息一夜之后,楚绝的情绪已经平复,体力也恢复到最佳状态,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量。

北堂灵潇让人将他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是,属下定不辱命,将事情查清楚!”楚绝眼睛亮闪闪,他怎么就没想到找到冥子真的证据,公之于众呢?

以往只是凭着一股仇恨之力,隐藏身份,留在太子身边,伺机报仇,其他什么都不想。

为了不被冥子真认出,他平常几乎不露面,更不用说跟冥子真面对面了。

想来昨天他要杀冥子真时,冥子真也同时认出了他,必然有所动作,此事,必然要速战速决,有个结果才行。

钟离冷月在旁嘱咐道,“你千万记住,只要暗中打探,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更不要再对冥子真出手,知道吗?”

冥子真现在想必已经开始想办法置他们这些人于死地,万一楚绝单独去找他,可难地吃大亏。

“是,属下不敢。”

北堂灵潇问道,“你之后又未回去过蒲犁国?”

“回王爷,不曾。”

“冥子真跟昭华帝有无联络,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

北堂灵潇思索一会,摆了摆手,“你去吧,一切小心。”

“是。”楚绝随即离去。

钟离冷月托着腮,倒是不大担心楚绝的安危,毕竟像他这么高的武功,又是暗中行事,对蒲犁国又相当熟悉,不会有什么事,她只是忽然之间,对那个“夫人”起了兴趣。

“想什么?”北堂灵潇回头,见她神情有些迷离,问道。

“夫人,”钟离冷月随口道,“我对她很好奇,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教导了楚绝三年多,虽然听起来她似乎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实际上却是面冷心慈,我真想见见她。”

北堂灵潇笑了笑,“你都没有见过她,就知道她面冷心慈了?”

“我就是这种感觉。”钟离冷月固执地道。

“好,你有理,”北堂灵潇不想她钻了牛角尖,劝道,“人各有苦衷,夫人既然连楚绝都赶走,不让他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显然是不愿意见外面的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徒惹烦恼。”

钟离冷月想了一会,释然道,“你说的也对,有些事情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如果有缘的话,以后会见面的。咱们还是想一想,回京之后,先如何跟冥子真打头一仗吧。”

要揭破冥子真的身份面目,需要等郎烨、玉宁苍和楚绝他们找回证据,在这之前,还得跟他继续对峙着。

“没什么可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埯,且看冥子真要用什么手段,咱们见招拆招就是。”北堂灵潇冷笑,并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之前一直不动冥子真,不过是因有皇上护着,他不想落个“犯上”的罪名罢了。

不过连太子对冥子真都深恶痛绝,必要的时候,就得使非常手段。

——

太极殿。

冥子真脸色苍白地跪在当,几乎是声嘶力竭地道,“皇上万万不可再犹豫了!燕王殿下与燕王妃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狐妖同党,他们联手对贫道下杀手,就是要阻止贫道诛杀狐妖,若非贫道逃的快,此刻已命丧黄泉,皇上还不派人将他们拿下,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这一路回京,他恨的浑身发抖,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没再计划周密一点,把燕王和燕王妃杀死在回西夜国的路上,不就一了百了?

可他怎么能想到,燕王妃居然处处与他做对,燕王又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帮助她,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

更让他惊怒的是,楚绝居然也跟在燕王身边!

他所有的秘密,楚绝都知道,这一年来为了找到楚绝,将之碎尸万段,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却仍旧一无所获,却不想,楚绝居然早就留在了西夜国皇宫!

他甚至不能确定,楚绝有没有向太子或者崇明帝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而这父子两人又会不会相信!

若他的身份暴露,他所有的一切计划就全都要付诸东流,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好在如今看崇明帝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些,所以必须趁着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之前,把所有碍事的人全都杀掉,永绝后患。

“灵潇?”崇明帝皱眉,“他什么时候也成了狐妖同伙?国师说的都是真的吗,灵潇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带兵相助狐妖?”

“贫道所言句句属实,怎会撒谎?”冥子真咳了几声,吐了一口血,“若非燕王阻止,贫道此时已经拿下狐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皇上,燕王分明是要谋反,居心叵测啊!”

太子又惊又怒,国师不但要杀了弟妹,居然连三弟都不打算放过,好狠的心肠!“国师恐怕言过其实了吧,三弟怎么可能带兵相助狐妖,那狐妖不是一向本事通天吗,还用得着三弟相助?”

冥子真登时语塞,吭哧了几声才道,“那、那燕王妃为何会私自离京,与燕王会合,此中必有阴谋。”

“弟妹还没有与三弟成亲,身份上还是蒲犁国的公主,并不必遵循必要留在京城的规矩,再者,弟妹从来不是莽撞之人,之所以匆匆离京,必有缘由,至于三弟会与弟妹会合,应该是为了保护弟妹,如今他二人还未回转,一切事实皆不明,怎能只凭国师一面之辞,就要父皇发兵?”太子冷冷道。

事实上他早接到楚绝密报,说明弟妹离京的原因,既然三弟无事,说明这一切都是某人——不,根本就是国师的阴谋,亏的国师还有脸大言不惭地说三弟要谋反!

冥子真气的又要吐血了。

他素来知道,太子对他瞧不上眼,但往常会因顾忌到崇明帝几分,并不直接给他没脸,今儿这是怎么了,竟骂起他来?

“好,既然太子殿下不信贫道一面之辞,就当贫道什么都没说过,等到燕王和燕王妃谋反之时,太子殿下可别怪贫道没有事先提醒!”

“那你是多虑了,”太子冷笑,“三弟是绝对不会谋反的,他对父皇向来忠心,至于狐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件事另有内情,本宫很快就能查清楚,国师何必急于找替罪羔羊。”

“你——”冥子真大怒,上前一步,目光森寒,“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国师心里清楚。”

“你——”

、第166章 几乎反目

“好了!”崇明帝烦躁之极,“灵羽,不得对国师无礼,国师也是一心为朕着想。”

太子越发对父皇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是,父皇。”

冥子真对着崇明帝一拱手,忍怒道,“皇上恕罪,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贫道先行告退,方才贫道所说,还请皇上仔细思量,莫要误了大事。”

说罢猛一甩拂尘,也不待崇明帝回话,已转身而去。

太子冷声道,“你现在才知道与本宫话不投机吗?”

崇明帝背影僵了僵,但未停,加快脚步出去。

“灵羽,你太过分了,”崇明帝沉下脸来,“国师为我朝尽心尽力,除妖之事还要倚仗于他,你怎么总是针对他?”

“儿臣不敢,”太子皱眉,“可是父皇就真的这么信得过他吗?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弟妹是狐妖同伙,也从来没有什么狐妖,三弟更不可能谋反,冥子真分明是在挑拨离间,父皇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崇明帝不耐烦地道,“灵羽,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朕的儿子,是西夜国的太子,怎么竟帮着外人说话!”

太子愣了愣,“父皇,三弟不是外人…”

“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知道吗?”崇明帝竟对他露出凶相来,“如果不除掉北堂灵潇,你这皇位是坐不稳的,你知不知道?”

太子心中暗惊,原来父皇从未一日或忘,除掉三弟!“父皇,儿臣敢以性命担保,三弟他不会的,是父皇误会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崇明帝恼火地推了他一把,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原来你竟如此糊涂,分不清敌我,朕真是白信你了!灵羽,你给朕听好了,北堂灵潇狼子野心,早就不安于现状,你必须跟他划清界线,否则要不要把西夜国的江山传给你,朕还要再想一想。”

太子突地脸色铁青。

“不过,这样也好,”崇明帝却忽地自己转了口,露出阴森恐怖的表情来,“你就继续假装跟北堂灵潇亲近,趁他不备,把他给拿住,逼他交出虎符,再对付他,岂非易如反掌?”

崇明帝早就猜忌北堂灵潇,这是人人尽知的秘密,而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正是因为边境十万大军所听命的——虎符。

那是从先皇开始,就交到北堂灵潇手中的信物,得之可指挥十万大军,所向披靡。

崇明帝一直想拿回来,然而无认是诱哄还是威逼,北堂灵潇都绝不松口,也不肯奉上,崇明帝愤怒之余,更加忌惮——如果强行拿住北堂灵潇索要,十万大军可能一夜之间直捣黄龙,废了他的皇帝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冒这个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十万大军认的,可不只是虎符,更重要的是燕王这个人,即使他得到虎符,没有燕王出面,谁也别想指挥动他们。

太子后背发冷,眼神也凉了下去,“父皇太小看三弟了,他一向冷静锐利,心思缜密,谁是真心待他,谁是虚与委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儿臣哪骗得了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崇明帝冷冷看着他,“灵羽,朕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可你若不识好歹,也别怪朕不念父子情分,要怎么做,你好好想吧。”

说罢甩袖而去。

难怪灵墨几次跟他说,灵羽跟北堂灵潇走的很近,似乎是想弑父篡位。

本来他还不相信,因灵羽就是太子,这皇位将来就是灵羽的,他还用提着抢?

不过现在看来,灵羽确实不跟他一心,还是灵墨孝顺,帮他出谋划策,帮他找药材,交给国师炼制仙丹,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早知如此,就该立灵墨为太子,才合他的心意。可这无缘无故易储,对朝廷稳定太过不利,所以还是很警告警告灵羽,若他知道改过还罢,如若不然…

太子冷冷站了一会,道,“莫离。”

“属下在。”

“三弟大军到了何处?”

“回太子殿下,已快要进京。”

“立刻派人知会三弟,一切小心。”

“是。”

——

黄昏时分,北堂灵潇带领大军,凯旋而归。

至于钟离冷月,则由秋萍等人护着,回了行宫。

她虽离开了几天,但因行宫那边,也有人照应着,故并没有引什么波澜。

崇明帝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在宫门口相迎,态度十分热切。

“臣参见皇上。”北堂灵潇下马,跪倒行礼,一身盔甲衬托的他高大威猛,气势过人。

崇明帝亲手相扶,笑道,“快快起来,不必多礼了!灵潇果然不愧是我西夜国的‘战神’,只要一出战,必能让敌人降服,朕得此良将,三生有幸!”

话虽如此,他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相反,恨的厉害。

这混账的命怎么这样大?

他明明派了人躲在暗处,趁着北堂灵潇上战场的时候放冷箭,直接杀了他的,结果呢?

为了灭掉北堂灵潇,他连出战的大军都不顾,也果真是昏庸到了极点。

“皇上谬赞,臣为西夜国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北堂灵潇不卑不亢地道。

皇上居然笑的这样热情,非奸即盗。

冥子真回宫,必然已向皇上禀报了那天的事,皇上却毫无异样,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另有打算。

既然如此,那就看谁更能沉得住气。

“是吗?朕要你死,你就死?”崇明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群臣原本在齐声恭贺北堂灵潇,一听这话,骤然鸦雀无声。

北堂灵潇微微眯了眼睛,眼中折射夺冷酷的幽光。

幻容的手,已摸上剑柄。

形势一触即发,胆小者感觉到那漫天的杀气,腿已开始发软。

“怎么,朕还说不得这话了?”崇明帝意味深长地扶上北堂灵潇的肩膀,手指用上了力,“你方才还说,愿为西夜国死而后已,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的道理,还用朕教你?”

崇明帝的武功虽不高,马上功夫却厉害,早年征战沙场,也是少有敌手,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风,手上的力道,不容小觑。

北堂灵潇肩上深陷五根手指,面色却如常,“皇上言重了,臣自然明白,臣的确愿为西夜国死而后已。”

“西夜国”三字,加重了力道。

崇明帝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这混帐,是在提醒他,西夜国的江山和他,不可同日而语吗?

眼看就要成僵局,崇明帝因为气到说不出话,咳了起来。

太子趁机上前一扶,将他的手从北堂灵潇肩膀上拉开,“父皇,你没事吧?太医!”

“朕没事,有些受凉,”崇明帝也就顺势将此事揭过,笑道,“方才不过是说个玩笑话,灵潇大胜归来,挫了敌人锐气,扬我国威,立了大功,朕定会好好封赏!”

“谢皇上。”北堂灵潇施了一礼,仍是不惊不惧。

“皇上起驾!”

群臣即拥着崇明帝进去。

太子上前道,“三弟,怎么样?”

“没事。”北堂灵潇活动了一下肩膀,“皇上伤不了我。”

太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拉开他肩膀上的衣服看了看,几道青紫的指印,清晰可见,他摸了几下,“没伤着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