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

那日派薄叶跟着那位六少爷出去,薄叶回来后说郑姨娘病了,连个大夫都没有,身边也没有奴婢侍候,只有六少爷在边上侍候着。后来,今笙便请了府里的大夫过去给她瞧了一下,是受了些风寒,抓了些药,吃过几回后,便也渐渐好了。

许多年来,这也是今笙头一次踏入那个无人问津的院子,郑姨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她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笙小姐会请大夫给她看病,会管她的闲事。

当年,她只是顾才华的一个通房的丫头,没想到竟是怀上了孩子。

那时候候夫人和周姨娘明争暗斗得厉害,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在候夫人的允可下,被抬了姨娘,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说白了,她也不过是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后来,夫人病来如山倒,也许是她斗不过周姨娘,渐渐的便失了候爷的宠爱。

夫人失了候爷的宠爱,她又岂能比夫人强上多少,自然也没有办法从周姨娘的手里抢了候爷的宠爱,反而因为当年她是站在夫人那一边的,暗暗的被周姨娘记恨上了。

候夫人没有精力再与周姨娘斗,她也在周姨娘的算计中一下子失了候爷的恩宠,从此以后,顾才华再不见她,甚至忘记她还曾为他生了个儿子的事情。

没有靠山的郑姨娘,又岂敢与周姨娘斗法。

今天是今笙小姐第二次来了,六少爷就特别的高兴,他这几天没事就在院子的门口张望,因为上次走的时候今笙说会再来看他的,当远远的瞧见今笙一行人过来,他便拉开了院子的门跑到外面迎去:“笙姐姐。”他声音清脆,一改以往的胆怯,仔细一瞧,脸上还是有些孩子的天真的。

今笙走了过来,摸摸他的脑袋:“郑姨娘好一些了吗?”

“笙姐姐,姨娘吃过大夫开的药后好多了,只是还有一点点咳。”

今笙自然的牵了他的手,他反而有些害羞,但又紧张又喜欢的。

今笙瞧他,目光露温柔。

虽然是府里的少爷,穿的和奴才无二,粗衣粗布的,就是站到父亲面前,恐怕父亲都不知道这是他的儿子。

一开始看见这个孩子,她也只是单纯的想他活着而已,想救他。

后来,让薄叶打听了他生母的一些事情,再瞧见她生母本人的时候,她有了一些想法。

牵着六少爷的手一块走进院里,进了屋里,郑姨娘这时正在屋里收拾着,因为她这里连一个奴婢也没有,只有她自己动手收拾了。再则,她虽是被抬了姨娘,这些年来和奴婢也没什么区别,她的衣着和一般奴婢无二,同样的粗衣粗布。

郑姨娘听见外面的动静,一瞧是今笙来了便忙放下了手里的活,就听六少爷说:“郑姨娘,您看笙姐姐来了。”

郑姨娘忙上前行了礼:“笙小姐,劳烦您一次次前来,奴婢真是不敢当,您快请坐。”她忙习惯性的擦了一下准备请今笙坐下的椅子。

今笙打量了她一眼,气色渐好的郑姨娘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了,毕竟她年纪也不大,和这些生过孩子的姨娘来比,她的年纪算是最小的了,只是她瞧起来有几分的拘谨,但脸上却有些书倦的清秀之气。

今笙坐了下来:“六弟,我带了新鲜的桂花糕,你尝一尝爱不爱吃,若是喜欢,下次多带些给你。”

袭人把桂花糕打开,六少爷却先挑了一块递给郑姨娘:“姨娘,您尝一尝。”

郑姨娘哪里肯吃,忙说:“这是笙小姐带给你的,你吃吧。”

今笙说:“六弟孝顺,这是好的,郑姨娘就不要驳了六弟的孝心了。”

郑姨娘这才接了详云递来的桂花糕,吃了一口,连说好吃。六少爷也就忙尝了尝,也直说好吃。

今笙含笑摸摸他的脑袋:“六弟,你今年已经八岁了,有读过书吗?”

六少爷点头,又摇头,郑姨娘便解释说:“只背过一些三字经、弟子规,我识字不多,勉强教他一些。”

今笙知道郑姨娘是读过书的,据说她原本也是世家小姐,家道中落才被卖身到了国安候府上,也正是因为有一些见识,气质不同,当时得了父亲的青睐。

“改日我和父亲说一说,让六弟去私塾读书吧。”

郑姨娘听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面露难色,倒是六少爷听这话后面露了喜色。

“云哥儿,你出去玩会吧,我与笙小姐说些话。”

六少爷倒是懂事,听了郑姨娘的话便起了身,和今笙说了声,便跑到院子里玩了。

六少爷出去了,郑姨娘心里掂量了几回,她到现在也不懂笙小姐为何会忽然待她好,但她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笙小姐一定是有目的,或者需要她做什么的,便恭恭敬敬的直言:“笙小姐,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第40章 听她

看来,郑姨娘也不是个笨人。

今笙微微含了笑,既然郑姨娘痛快,她也不绕弯子:“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父亲那里,你还是要多上点心,改明个我让人送了衣裳给你,好好收拾一下,你也是为父亲生了儿子的人,总不能过得连个奴婢都不如。”

郑姨娘神色微微一暗,略略的懂了今笙的意思:“笙小姐,实不相瞒,我就算美若天仙,恐怕也难再入候爷的心,何况我现在已不如当年。”她把话说在前,也是不想有一天笙小姐发现,她在候爷那里已没了利用价值。

今笙瞧她一眼,她对自己倒是没有一点信心了,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说:“你是在顾忌六年前周姨娘小产那件事情吗?我听说,是周姨娘喝了你送的汤后,便小了产,父亲且信了,因此责罚了你,再没找过你。”

提到这事,郑姨娘还是有点激动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子的,是周姨娘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她当时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都有待考证,但候爷偏爱周姨娘,也偏听偏信她的话,候爷因此认为我蛇蝎心肠,厌恶我,连同我生的六少爷也一同厌恶,不肯多看一眼。”

有几次六少爷生病连个大夫都请不到,她去求候爷,那时候爷人在周姨娘那里,她被拒之门外。后来,周姨娘过来抽了她几个巴掌,扬言若她以后再敢找候爷,打断她的腿,连她儿子一起打。

府中的势力,渐渐为周姨娘所控制,她连见候爷一面都不能,即使是去求候夫人,候夫人也已经是有心无力,帮不了她。在候爷面前,夫人一样说不上什么话,候爷已多年不看她。

这些往事,现在的今笙都懂,也明白。

也正因为当年母亲一直还活着,郑姨娘才母子平安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活得不如一个奴婢,但在前世的时候,母亲才刚去逝没多久,郑姨娘的儿子就落水被淹死了,郑姨娘后面也跟着自杀了。

现在想来,今笙也就明白前世她们为何会死了。

母亲去逝后便没人再为郑姨娘撑腰了,周姨娘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把她们母子处死了,父亲向来不问她们母子,即使是死了,也不为所动。

那时的国安候爷,周姨娘已经是只手遮天了,连她这个嫡出小姐都被周姨娘算计得滴水不漏。

想到这些前世往事,今笙也就淡淡的笑了,说:“没关系的,已经无法查证的过去,就且让它过去吧,等有一天父亲看到你,你能不能再重拾往日的风光,全看你的本事了,你也不想六少爷永远活得像个下人一般,任人欺凌吧。”

郑姨娘眼眸红了几分,这些是她的心痛,她当然想儿子和别的少爷一样风风光光。

“你这几日且安心养着,调理好身子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派人找你的。”今笙站了起来,是准备走了。

郑姨娘忙送她一步:“听凭笙小姐吩咐。”话说到这里,郑姨娘心里也就跟明镜似的了,笙小姐是要和周姨娘斗的吧!

夫人去逝了,笙小姐好像真的长大了,虽然她才十四岁,脸上还稚气未脱,但明显的她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身上的那股子沉稳,也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能有的修为。

有笙小姐撑腰,忽然之前,就好像又看到了一条光明之路。

第41章 对质(小修)

云溪的脸非但没有好,还越来越严重了,隔着一层棉布便感觉到脸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了,她只能安慰自己晚会就没事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一定会好的。

她勉强坚持到傍晚的时候,脸上的刺痛非但没有消失,好像越来越明显了,她心里闹得慌,还是一个人对着镜子悄悄的拆了脸上的布想看个究竟。

因为这张脸,她连看周姨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周姨娘到现在还高烧着躺在床上。

当拆了脸上的布后,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今笙给骗了,这脸没有丝毫要好转的迹像,反越来越严重,明明应该结疤了,还是不结疤,反而流着浓水,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现在却开得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大出许多,像一个难看的蜈蚣趴在那儿。

“啊…”她本能的尖叫一声,外面侍候的奴婢听见她的尖叫声立刻慌忙跑了进来,就见云溪重重的摔了手中的镜子,尖叫着喊:“她敢害我,她敢害我,我不会放过她的,这个贱人,我和她没完。”拿了一旁的面纱遮挡在脸上便朝外冲了出去。

“小姐。”她的两个奴婢匆忙跟着跑出去。

“跟我去找今笙,这个贱人敢毁我的脸,她死定了。”她提了裙摆迈出门槛就往外走,两个奴婢匆忙跟上。

此时,今笙坐在小圆桌上吃着一碗燕窝热粥,刚搁下碗,奶娘在一旁和她讲:小姐,再多吃一碗吧,您近些日子又瘦了些,要补一补。

她确实是瘦了些,她自己穿衣裳的时候都有感觉到衣裳有宽松了些。

府里的闹心事太多,她难免会反复思想,想多了,胃口也就没那么好了。

看奶娘关切的眼神,她还是含笑应了:“再给我来一碗吧。”

奶娘笑眯着又给她盛了一碗粥,她便又喝完了。

那厢,侍候在外面的袭人匆匆跑了进来喊:“小姐,云溪小姐来了。”

算着她也该来了,今笙点了头,漱了口,洗了手,这才走了出去。

云溪正等在外面的厅里,瞧见她终于是不紧不慢的来了,她忽然就觉得眼前一晃,有着为之一亮的错觉,忽然就觉得现在的今笙可真的比过去端庄多了,举止行为也显得优雅得体。

她穿了一件素白的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身段的窈窕,清雅不失华贵。额前薄江的刘海整齐而又严谨,不施粉黛的皮肤也好得光洁照人,薄唇适中的唇上施了一些唇红,整个人瞧起来就是特别的好看。

她微微含了笑,一边进来一边声音透着温柔:“云溪妹妹,怎么还戴着面纱,你的脸没好吗?”仿若在她瞧来她的脸应该已经好了似的,云溪压下满腔怒意,扯下面纱。

“笙姐姐,我用了你给我的药后,一直都不见好转,反而严重了,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药?”

今笙瞧了她一眼,这脸怕是好不了,她只是略有惊讶的问:“云溪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给你什么药了?”

云溪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今笙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承认给她药了?那就是说她之前给她的药就不是治她脸上的疤的,反而是故意要害她的?一时之间,云溪又惊又怒,又急又气:“笙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今笙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云溪妹妹来我这里疯言疯语什么。”这便是以其之道,还其之身了吧。以往她做了种种,也总是要反咬她一口,从城墙上自己摔下来的事件开始起,虽然证据都在,父亲也总也不肯真正责罚她,随便抄个佛经便打发了,而时至今日,她佛经恐怕也没抄上一页。

这一次,她倒是要瞧瞧,父亲是不是还要继续维护连容貌都没了的一个庶出小姐。

没了容貌的云溪,要如何给这个家族带来利益。没有利用价值的云溪小姐,父亲要如何继续宠她,由她无法无天。

云溪震惊之余尖声叫:“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她尖叫着要冲上来撕打她,薄叶已经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随手一推,便把她给推倒在地了。

今笙冷冷的瞧她,她被推倒在地上后突然就失声哭了起来,她的两个奴婢跟在边上面面相觑,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溪妹妹怕是精神有些失常了,秋蝉、冬草,把你们主子送回去。”今笙声音冷淡的发话,两个奴婢忙上前要扶起自家的主子。

正在那时,就见两个身高体长的身影朝这里走来,是燕京少爷来了,一块前来的还有苏大人。自从燕京的生母去逝后,苏大人也仅在吊唁那日来过,后来便没再来。

一瞧见苏大人的身影,云溪便立刻止了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冲过去叫:“苏大人,苏大人,您是不是给过今笙姐姐一瓶药水,说是她的手弹琴破了皮,一涂便好了。”这是当日今笙和她说的原话,现在苏大人刚好在此,她倒是要问个清楚,若是今笙故意要害她,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苏大人冷不防被她这般一问,便瞧了一眼今笙,今笙也就立刻解释:“苏大人,云溪妹妹的疯言疯语您别放在心上,她自己的脸破了些皮不得好,反而怪到我身上,她这个人向来喜欢黑白颠倒的冤枉人,现在又把苏大人牵扯进来,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还请苏大人莫要见怪。”

第42章 指点

候门那点事情总是过于精彩,苏大人自然是没料到自己才进来会有这一出戏。

今笙解释一番,他站在那里像个长者一般的听着,听她说完也仅是点了点头说:“无妨,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薄叶,把云溪送回去,别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今笙便吩咐下去,薄叶直接上前拽了云溪的胳膊便朝外走了。

薄叶的力气是出了名的大,云溪在她手里就像小鸡一样,直接被拎走了,外面还传来云溪叫骂的声音:“今笙,一定是你干的,贱人…”随着云溪声音的消失,她很快被薄叶扔出了院外。

“把你们主子带回去,没事再来我们院里乱咬人,我可就不客气了。”薄叶院的门口冲云溪的两个奴婢叫,颇有霸气侧漏的气势。

周姨娘还在病中,没有周姨娘出谋划策,怕云溪小姐不是今笙小姐的对手,两个奴婢二话不敢说,直接扶着云溪小声劝着她,忙先把她带走了。

那厢,今笙已朝苏大人行了礼,谦意的说:“让苏大人见笑了。”

苏大人瞧了她一眼,明明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那性子偏沉稳得像个老者,那种沉稳,就好像是历尽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一份心计。

“笙儿,怎么回事?”顾燕京还不知旧情,询问了一声。

今笙不太想在苏大人面前说这件事情,毕竟是她施了些手段,便说:“我也不知道云溪怎么一回事,可能是有点误会,她这个人这些日子总是处处针对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随她去吧。”

顾燕京了然,也就没再多问。

“苏大人,劳烦您百忙之中还来教导我,这边请。”苏大人前来自然是为了教导她弹琴,今笙也便直接把他请到琴房里去了,真是一点废话都没有,没有刻意的巴结奉承,客气又恭敬。

为了避嫌,毕竟男女有别,顾燕京总是刻意的跟随一块前去,但多半的时候他都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瞧瞧自家妹子又写了什么字,但却意外的发现今天的桌子上多了不少的画,看来是妹妹近日又在学习作画了。

他瞧得津津有问,好像妹妹能作出一副画来便是天大的喜事般,要知道以往今笙是从来不碰这些的。偶尔瞧一眼苏大人那边,那个向来倨傲的男人对今笙特别的有耐心,教导起来还真有点夫子的模样,再瞧自家的妹子,也特别的用心…

他偏着脑袋想了想,真的打心眼里觉得认真学习的妹妹更加的可爱好看,坐在琴前倒真的是又端庄又好看。

“苏大人,您弹的梅花三弄特别的好听,天籁之音大抵便是如此了,我反复练习了多日,但还是凑不出苏大人的那种味道。”顾今笙说这话带着赞美的,恭维得不着痕迹。

她恭维了一下苏大人,如此自谦本是美德,他哥却忽然就接口说:“你才学习几天,当然不如苏大人,再则,苏大人是咱北国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他不仅琴弹得好,还精通琴棋书画,对诗酒茶也有研究,但在这些才艺中,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他的字,苏大人写的字绝对是千古一绝,书法上独创金体字,有苏大人做你老师,你将来绝对有机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今笙瞧了一眼哥哥,发觉得他可真敢说,对她的期望还不是一般的高,还妄想她超越苏大人,她可是记得后来的苏大人还成立了一个翰林书画院,苏大人在绘画上也有一定的成就,可谓是艺术全才了。

当然,在苏大人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的自卑,她只要努力了,她相信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全才的人,虽然达不到苏大人的水平。

顾燕京把苏大人一番夸赞,苏大人也就瞧他一眼,说:“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你竟是这么的崇拜我。”

顾燕京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他这是崇拜他吗?他只是想把他的才艺介绍给笙妹妹了解一二,让妹妹多多求教他指点一二,当个免费的老师,多好。

今笙抿唇含了笑,低首弄琴。

没想到哥哥和苏大人在一起说话是这么的有趣,对于苏大人她心里一直有着距离,觉得他应该是城府极深的一个人,所以对他有着十二分的保留和警惕。

苏大人这会就站在她的旁边,转眸瞧了她一眼,瞧她十指纤细,分明是一个没摸过几回琴的人。但能把一首曲子弹成这样,没练个几个月的人,恐怕做不到。

“你能把梅花三弄的爱与哀愁都演绎出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乍听之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小姐这一生历尽了许多的坎坷沧桑呢。”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要贴了她的耳朵才说的,她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边,那好听的嗓音,就像手中的琴弦,一下一下的,拨在人的心弦上。

她耳朵无端的觉得发热,好在苏大人很快离开了她一些。

她便莞尔一笑:“我就当苏大人是在夸奖我了。”她继续抚琴,镇定自若,心里却知道这个人不但眼睛毒辣,心思也缜密。苏大人便踱步到她的面前,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她则忽然抬首,冲他又莞尔一笑,笑得无害又单纯,他却莫名的就觉得心脏突突的跳了几下,可他的背越加的挺直了,好像白扬树一般,又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就那样站在今笙的面前瞧她,意味不明的目光也让今笙的琴渐渐有些乱。

苏大人是一个绝美的男子,美若谪仙,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矜贵。他的脸庞好像有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让人不由得紧了呼吸。

苏大人今天穿了一身的银色白袍,腰间依旧带了他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墨发依旧用一只发簪束起,往那一站,竟直似神明降世一般。但是,苏大人目光深邃幽远,看了也不会懂,这样的苏大人,怎么就会与她那粗枝大叶的哥哥成为朋友呢?并且答应做她的老师,这对苏大人来说实在是过屈尊了,他怎么就肯屈尊了呢。

她不了解苏大人,更看不透他,所以她也不知道。

“弹错了三处,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了…”

一曲落下,苏大人指出她的错处,今笙默了默,她以为他会听不出来,因为她很快便带过去了。

“长离,你快过来歇会,来看看笙妹妹作的画,给她指点指点。”

听到这边的琴落下了,顾燕京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献宝了,发现妹妹有一些的特别之处,他都恨不得立刻让苏大人知道,直接呼了其名,可见两个人关系确实不赖。

作画这等小事,对于世家女子来说,是很平常的好吧!究竟有什么好稀奇的,今天笙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何况她作的画并不好,正在练习。

苏长离给面子的走了过来,坐下,顾燕京献宝的拿画给他瞧,都是今笙平日里练笔画的,有的画得很不好,有的还可以入眼…

今笙有点无语,心里又觉得温暖,大概也只有哥哥才会把她所作的每一件事当作宝贝来炫耀,尽管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

“作画学了多久了。”苏长离一边翻了翻,一边问。

今笙走了过来,一边收自己作的乱七八糟的写字桌子一边说:“苏大人,我刚学,还画不好,让您见笑了。”

顾燕京以为妹妹怕自己画得不好让苏大人笑话了,便立刻说:“笙儿你不要拘束,长离是自家人,不会笑话你的,你要是愿意学,长离也可以教你呀,别收了,摊开来让长离瞧瞧,他才好指点你。”

但是,作画方面已经有云溪教导她了,她也不想麻烦苏大人太多,总感觉这个人有点危险,哥哥恐怕都玩不过他,若不然,为何当年所有的人都被处死了,苏大人还安然无恙的活跃在朝堂上…

第43章 颠倒

哥哥诚然是一番的盛情,苏大人但笑不语的随手翻了翻她杂乱的书桌。

“苏大人日理万机,不敢一再有劳苏大人为我这等小事费神费力。”今笙这话也不仅仅是客气话,实则也是真心话,她多少有点不太想过多的接触苏大人。

苏大人忽然接口说:“你也算得上是我的第一位关门弟子了,你若有真兴趣学习作画,倒也不麻烦。”只是要多花点时间罢了。看得出来,她功底并不好,之前并没有练过多少。是什么原因让人一个人突然好学起来了?

“小姐。”侍候在外的袭人匆匆进来。

今笙瞧她一眼,示意她说。

“云溪小姐带着候爷来了。”

原来是云溪搬救兵去了,今笙便说:“苏大人,您稍坐片刻,我去去便来。”

苏大人说:“一块瞧瞧无妨。”

今笙觉得苏大人似乎比较喜欢掺合别人的家务事,她不太好拒绝什么,燕京偏还就跟着站了起来:“走,瞧瞧去。”刚进来之时就看见云溪在这儿与今笙闹,这丫头最近与笙儿频繁吵闹,也不是一二次了。

燕京哥哥都要过去了,今笙也不好拦着,便硬着头皮跟着一块去了。

来到厅堂,云溪果然是把顾才华请了过来。

顾才华瞧见她脸上的伤,又听云溪一番诉说,本能的便信了。

此时,顾才华正沉着脸坐在厅里等着,就见今笙先出来了,他黑着脸想先开口质问她一句,便见苏大人和自家儿子一块进来了,要质问今笙的话便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家丑不可外扬,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他其实是不太乐意让苏大人知道他的家务事的,但为什么多次让他遇上呢,顾才华心里有些纠结。

“爹。”今笙叫了他一声,顾才华应了声,还是忙朝自己的上司行了礼。

“苏大人,您也在呀。”顾才华心里有些激动,苏大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府上了,他知道苏大人是今笙的‘老师’指点她抚琴。

因为今笙的原因,苏大人每次看见他都会外的和颜悦色,这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都在内阁处事,像苏大人这样的人,是许多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苏大人的祖父做过皇上的太傅,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又做了太子瀚的太傅,到了苏大人这里,苏大人还被皇上赏识,到了内阁做事…

年纪轻轻有此作为,放眼全京城,也仅有苏大人了。

苏大人应了他一声,他姿态闲适的坐了下来,一点也不见外,那非等寻常的天人之姿也是让在场的奴婢都屏了呼吸不敢抬眼直视。

知道这位大人是不会走的,今笙也就主动开了口:“云溪,你怎么又把爹惊动了。”

云溪瞧了今笙一眼,眼含一些恨意。再瞧了一眼苏大人,她知道那人非同凡人,在为皇上做事,她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为何会对今笙特别,一再为她说话,她一定要让苏大人看清今笙的险恶嘴脸。

奴婢正在为他上茶,他一点都不见外的品尝了一口茶。

云溪酝酿了一下情绪,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说:“笙姐姐,你为何要一再的害我,还要装无辜,那天周姨娘害了病,我去瞧她,路上遇着了你和爹,待爹走后,你假装关心我脸上的伤,和我说苏大人送了你一瓶药,因为前些日你学琴不小心把手划破了,只涂上了点便立刻好了,我信了你的话,晚些便去找了你,你便从你房里拿出药来给我,说涂上三日便可痊愈,我照你的话做了,哪知三日过去,非但没好,还越加严重了,这件事情我身边的奴婢都可以做证的。”

这件事情,顾才华是记得的,但他不知道后来云溪去找了今笙,拿了药。

今笙看她,也酝酿了一下情绪,忧伤又难过:“云溪妹妹,你自己脸上的伤不好,反而怪到我身上来,你这个人向来就喜欢颠倒是非,什么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来发,那日城墙之上,你自己跌了下来,也反咬一口是我推了你,当时苏大人也在场,有为我作见证说是你自己跌了,父亲因此责罚了你,让你抄佛经,你非但不肯好好的抄佛经,还画小人诅咒我,你百辩狡辩,当时苏大人也在场,父亲也辩认过那字迹,那的确是你刚写上去的。”又把以前的事情提了出来,顾才华也便又想起这事了,脸上有些难堪,自己的女儿,都闹的是什么事啊!

“直到今日,你佛经也没有抄完,父亲原本责罚你不要出门的,可你丝毫不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听在耳里,还到处出来晃悠,四处散布我的谣言,毁我名声,这才被别人打了伤了。”

顾才华想起来了,这脸上被湘君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