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苏长离大步流星的离去,顾今笙几乎是小跑的才跟得上去。

这俩人一回来,不但脚下生风,这表情瞧起来都不对劲,奴婢也是大气不敢粗,立刻垂了眸,弯了腰,待主子们进了屋…

“三爷,去画室吧。”顾今笙忙出了声,匆匆走在了前头。

请他到琴房,那边说话比较隐秘一些,她怕三爷一会发了脾气,声音万一大了起来,让旁的奴婢听了去,总归是不太好看的,她也觉得难为情。

苏长离见她逃野似的跑去了那边的阁楼上去了,便也一声不响的跟了去,就是她平日练琴写字所在的阁楼上。

随着顾今笙进去了,苏长离也随之跟着进去。

砰的一声响…

跟着的袭人紫衣薄叶都被挡在了外面,吓得缩了一下肩膀,面面相觑,三爷这是发脾气了?为什么呀?她们这些奴婢还真不清楚。

门被重重的甩上了,顾今笙也吓了一跳,都能听见自己的檀木门颤抖的声音了。

她忙回身张口解释:“三爷,您听我说,我真不是有意要见羡殿下的。”

“我有问你这件事情吗?你急着解释什么?还是想掩饰什么?”苏长离的语气不太好,带着些许的讽刺。

“…”她急着解释也不对了?她不是怕他不高兴吗?

顾今笙有些头皮发麻,觉得三爷有点难搞了些。

哗…桌前的椅子被拉开了,苏长离坐了下来。

这么明显的生气,连桌椅门窗都成他的出气筒,跟着遭殃了。

顾今笙便站在那里发怔,他不让解释,她只好闭嘴。

“解释呀。”三爷冷不丁的又发了话,还让她解释?

顾今笙便没有先前那样急切了,当看见他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解释清楚,她没和羡殿下刻意说话,现在被他一惊一怒的动作震的,反镇定下来了,也不再向先前那样,在他面前好像一个做错事的犯人似的。

她这么急着解释,倒真是有点欲盖弥彰了,想通了,她也就清醒了。

遇着三爷的事情,总是莫名的有压力,思维都被他给搞混乱了。

抬步,她走了过去,拉了他面前的椅子准备坐下来好好和他谈一谈。

“站着说话。”

三爷不让她坐?让她站着说话?

这种说法本身就不公平,好像在惩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她又没做错事。

她还偏不站了,凭什么他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便像对待犯人似的对她?

“顾今笙,反了你了。”

她臀部才刚挨着椅子,苏长离的声音已带着丝丝的冷气传了过来,连桌子都拍响了,顾今笙这次是真的直接吓得站起来了,没敢坐下了。

真是又气又委屈,三爷脾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差。

倒吸一口冷气,顾今笙直视着他冷似寒星的眸子,心里有些屈辱,有点咬牙切齿的:“三爷,你是把我当成犯人来审的吗?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也没犯罪,这里还是我的地,我为什么不能坐下来。”

他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像个犯了罪的犯人似的被他审问。

他是官员,她是罪人。

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子。

苏长离一时之间没有言声,他确实是气极了。

的确,她不是犯人,就算犯了错,也不能归纳到犯人这一类。

“那你坐吧。”他允许她坐下来了,但声音冷淡依旧,好像是莫大的恩赐。

他让坐了,顾今笙反倒不坐了,站着和他说:“我还是站着吧,免得你一会生气把我桌子掀了,砸到我就不好了。”

冷睨她,没心情和她废话,等她解释。

顾今笙抿了一下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回来的路上已经整理半天了。

“三爷,我不知道羡殿下到府上了,是云溪派了个奴婢哄我过去,说羡殿下来了,我本是拒绝的,但那奴婢也是个大胆的,说了一些威胁我的话。”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她问心无愧,人也就坦然下来了。

“所以我就过去了一趟,过去之后才知道是云溪派了个奴婢以羡殿下的名义骗我过去罢了,她作了幅画,想请我看一看,因为在这之前,她和四妹妹打了个赌…”她又把这事说了一遍。

苏长离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说。

她的思路已经相当清楚了,来龙去脉都说得清清楚楚,也没了先前的紧急和急切。

看得出来,在惊慌过后,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云溪想在画上胜过四妹妹,所以请我帮她看一看,你来的时候她刚好去拿画了,她本来是派奴婢帮她拿画了,但奴婢没找着,她便亲自过去了。”所以,他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她与羡殿下待在一个屋了。

“过程听起来滴水不漏,但爷一个字不信。”这是苏长离听完她的话之后给的第一句话。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对不起你。

想是这么想,顾今笙没敢真的说出来心里话。

“以你和三小姐的关系,她即使真的画得不如四小姐,也不会请你指点,请你指点说明了什么?承认她不如你的画作得好,据我所知,这三小姐向来自诩高你一等,在诗词字画上是瞧不上你的,我也听说你也就这半年多的时间才开始发奋图强,学习字画,在这半年之前,你确实不如她。”

倒是把她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了。

顾今笙抿唇不语,想看他怎么推测,她说的都是实话,他还能把她的话给推翻?

“既然三小姐根本不可能请你指点,而你又没说谎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是羡殿下逼三小姐请你过来的,再你来到时,三小姐便假意说请你指点她的画,令奴婢去取,如果她真心要请你指点,会在你来之前就把画准备妥当,放在你的面前了,而不是在你来了之后,派奴婢都取画,奴婢没有找到她的画,她又借故自己去取,留下你在这儿,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推测她先前也曾想过,但想不通。

现在三爷也这般推测了,她心里便有些吃惊了。

三爷也在怀疑云溪故意帮羡殿下约她前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云溪喜欢羡殿下不是一二天了,她现在又是有未婚夫的人,云溪应该非常清楚,羡殿下的存在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前世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她不会喜欢羡殿下,因为知道这中间的圈圈,反是冷笑:“三爷这想像力不是一般的丰富,不亏是殿前第一状元,但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顾今笙,爷知道你和他之前有些过往,本也不打算追究这些过往,但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宽容了些,你便可以肆无忌惮,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昨天、今天、你们已经见过两次了。”

“昨天的事情也怪我?”这可真是够蛮不讲理了。

“昨天你可以转身离开,假装不认识他,但你没有,你站在那里和他说什么。”

“他说你的画不好,我和他争辩几句。”所以也是为了三爷你呀。

“爷的画好与不好,不需要你去和他争辩,也不是他几句话能够诋毁得了的,我告诉过你,看见他绕着走,你当我是说说而已的?”

顾今笙忽然就无言以对了!她发现三爷的口才真的极好,思路更加清晰,没的都能说成有的,她根本就辩不过他。

昨天,她是可以绕着走,但听皇甫羡那样说他的画普通,她忍不住争辩。

她容不得这个人说三爷丝毫的不好!

她一片好心,他丝毫不领情,心里还为此怪上她了。

下次,再有人说他什么不是,她保证装听不见。

“昨天朱公子要的那幅画,我既然取了下来,便是不想再卖,你平日里瞧着也是个聪明的,怎么那会就变傻了?和人家说要再画一幅一样的,你觉得可以再画一幅一样的送过去?你又把脑子也摔了?傻了?”他有听说过今笙爬梯摔下来后,人就变了,故此今个有这一句话,又把脑子也摔了。

摔傻了。

最后一句,有点口不择言,骂得便是极重了。

顾今笙默了一会,被气的。

朱公子的事情,是她考虑不周了。

就算她有错,他至于这么凶的骂人?

昨天发生的事情,拿到今天才来说,看来三爷今天过来就是秋后算帐的,昨天一直忍着的呀?

以三爷的脾气,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不想让她难堪吗?不想破坏她昨天的兴致?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这么想来,便也不难明白他今个的暴脾气了。

本来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找她算账了,又遇着了羡皇子的事情,这两天的事情加在一块,便触发了三爷的暴脾气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自己反而没那么气了,软声解释:“三爷,这事算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比较高兴,没想周全,您息怒好吗?”

她诚诚恳恳的道谦认错了,苏长离冷眼瞧她,讽刺:“你何错之有。”

顾今笙暗暗抹了把汗,竟是无言以对。

认错都不行?

第101章 三爷难求

顾今笙忽然就无言以对了,闭嘴不啃声了。

“无话可说了?”

顾今笙瞧他始终冷冷的盯着自己,心里也是气了,气过反倒冷笑一声:“这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您老到底要怎么样?

“不服?”

“服。”她说着违心的话,服他才怪,她认错,他也不依不饶,像审犯人一样,

苏长离冷冷的瞧她,问:“说说你和羡殿下的过往。”

“我和羡殿下没有过往。”有也是前世,没必要提起。

“倒是云溪常在羡殿下面前诋毁我,说我坏话,所以羡殿下对我的印象很不好,有些针对我,第一次见羡殿下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就是上灯节那天,楼道上有遇着,他莫名其妙的说了我几句。”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后来她跟着燕京上了楼,便见了他。

“羡殿下也到过府上几回,总是拿话针对我,你都知道的,不信你去查看,以三爷的本事,要想查清楚,应该不是难事吧。”

苏长离挑了眉:“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冷淡,还是带着讽刺的味道。

“本来就是。”

“就算爷冤枉了你,也改变不了你从昨天到今天都和他说话的事实。”

“那三爷你想怎么办?”她已经说了,事情就是这样子,刚好还都让他看见了,她也没有办法了,和三爷为这事红脸,感觉像打了一仗,比和周姨娘、云溪周旋还要累。

心累。

瞧她一副死猪不怕开心烫的架式,苏长离很难不气。

他怎么办?他想了想,他能怎么办?

好像真不能把她怎么办!但如果不办了她,她还是会屡教不改,他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下一次羡殿下到府上来,他们总能不期而遇。

她最后的解释貌似有些说得通,顾云溪常在羡殿下面前说她的不是,而后来羡殿下发现她并不是顾云溪所说的那样…

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很微妙的,他能觉察出一些异样来。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人被人掂记着,更不喜欢她总是有理由与他说上几句话。

他没再盯着顾今笙瞧,目光移向别处,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不能给他们一直相见的机会,笙儿没有任何意思,但羡殿下呢!

他应该把她早点娶回府,羡殿下便没有机会接近她了。

那人定然是对笙儿有意图的,这一点,他能觉察到。

属于自己的宝贝被人一直窥视着,随时都想偷了去的感觉,并不爽。

沉默了一会,也是僵持了一会,苏长离忽然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三爷。”顾今笙下意识的便要拽他的胳膊,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要走。

他猛然就把她给甩开了,用力过猛,顾今笙踉跄几步,就听哗的一声,他拉开了门,直接甩门走了。

顾今笙站在原地,没敢再去追他,是想起上次端午节在船上的时候,他发脾气的样子。

这暴脾气,是想把她的门给摔坏吗?

气人。

默默的叹口气,三爷这脾气一发,搞得云溪和若圆画的事情她就不好开口了。

罢了,还是过几天吧,等三爷熄了火再说不迟。

若是三爷熄了火,一来她可以开口说书画之事,二来,还要趁机和他好好说教一番,不能动不动就因为羡殿下的事情和她发脾气,这又不是她的错,这样子她很冤枉的。

三来,她不想和三爷冷战!

让他带着一肚子气走了,他生气,她心里也不好受。

“小姐。”袭人紫衣和薄叶都匆忙进来了。

苏大人甩门而去,那么大的动静,怪吓人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怎么了?”

“可能有点误会。”她慢慢坐了下来,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般,和三爷一番争辩简直是伤神伤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三爷那甩门的声音…恐怕是误会很深了。

“都出去吧,不用守在这儿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几个奴婢应声,默默退下。

她静坐了一会,揉了眉心,觉得甚是头疼。

“小姐,三小姐来了。”薄叶这时在门口喊她。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便是一肚子的火:“让她进来。”

她果然是不肯安静下来的,之前三爷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她本来也心存疑惑,这顾云溪怎么可能会请她去指点什么画,既然请了她,画又不曾在手,绕了一大圈,反是自己跑去拿了画。

单独留下她和羡殿下,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前世的时候,她不傍的鼓动她示爱羡殿下,一直说羡殿下如何的不错,但这一世,她没有这个机会来鼓励她,她又是有未婚夫的女子,顾云溪还这样做,是图个什么?难不成她以为羡殿下魅力无穷?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会舍弃三爷移情别恋不成?

压下心里的疑惑,这件事情有太多的疑点了,不通!

顾云溪这时便走了进来,拿了她的画,弯腰:“笙姐姐,你怎么就走了呢?这画我已经拿来了,请您指点。”既然要演戏,自然是要做戏作足的,所以她在羡殿下立刻后便立刻把画送来了。

顾今笙瞧她一眼,抬步走到她的面前便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顾云溪被打得眼冒金星不说,心里也是火冒三丈,她最近怎么老是被打?明明她已经表现得很柔顺了,多半都是顺着她的。

之前被顾若圆打的脸还疼着,现在又在原地挨了一个巴掌,更疼了。

她抬眸看着顾今笙,压下心里头的怒意,眼里便蓄满了水:“笙姐姐,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顾今笙冷冷的看她:“顾云溪,少在我面前演戏,那样只会让你更可笑,我早说过,我已不是从前的顾今笙了,你的可怜丝毫打动不了我,只会让我恶心,你倒不如到羡殿下面前去做做戏,说不定他还能怜惜你一分。”

顾云溪眸色便沉了下来,收起自己可怜样,瞪着她不说话。

怎么忽然就翻脸了?她心里没想明白。

“我看最近是待你太仁慈了些,你倒是敢拿话骗我了,你以为骗我过去后,我会不追究你?”

原来是因为骗她过去的事情生气了?这好办,她道个谦便是了:“笙姐姐,都是我的错。”她诚诚恳恳的道谦。

“当然是你的错,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敢拿羡殿下的身份威胁我,回去之后,把那丫头给我杖责二十大板。”

“笙姐姐,这会要了冬草的命。”关键是打完后,冬草便不能服侍她了,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既然你心疼她,那就由你来领这二十大板吧。”

“笙姐姐,我这就责罚她。”顾云溪转身,匆匆离去。

她当然不想挨板子,她知道顾今笙是做得出来的。

所以,回去之后,顾云溪就命人打了冬草二十大板子。

奴婢的命向来不值钱,冬草惨叫了一会,挨过二十板子后被院里的奴婢抬到她寝室休息去了。

万没想到这事情为小姐办成了还是要挨板子。

那厢,苏长离是真的离开了。

现在迎娶顾今笙是不恰当的,时机不对,她正在守孝,这事就这么算了,也说不过去,一次次算了,她日后会总有找不完的借口,这一来二去的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不可能天天盯着她,像犯人一样监视她!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坐在马车里,他轻轻抚额,揉了一下眉心。

气得人头疼。

这事之后,顾今笙消沉了一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哪也没去了,画也没有作,字也没有写,毕竟和三爷吵架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她的心情是会受影响的。

过了一日,她强打起精神,开始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