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芊晨公主怒,捂了自己的脸,她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就是在皇后膝下养着,皇后对她也都是和颜悦色的,重话都没朝她说过,皇上更是疼她得紧。

她现在才嫁他一天,他竟回来打她。

恍惚之间,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因为江小树的事情,除此之外,有什么值得他这样打她?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他语气冷硬。

“我做什么了?你倒说说,我做什么了?”芊晨公主气得不轻,发了飙,声音盖过他的声音,外面侍立的婢女都能听见了。

竟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他冷笑一声:“芊晨公主,打狗还要看主人的,你趁着我不在府上,凌虐我的婢女,你就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果然是为这事,芊晨公主就更气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婢女打本公主?”简直不敢相信,真是让她震惊了,又愤怒了。

“我不是为了一个婢女打你,我是要你明白,就算你是公主,也是嫁到国安候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是告到皇上皇后那儿,也是这个理,做事情之前,好好想想你夫君的颜面。”

芊晨公主咬牙切齿:“就因为一个小婢女,你怎么就没有颜面了?你这是强词夺理,你分明是喜欢那个小婢女,府里的人都传开了,说她是你的通房,我问她,她不承认,我验她的身怎么了,我有什么错啊?”

她气急败坏的朝他吼,自然也没有半分矜持高贵了,她都被打了,她还要什么矜持高贵,今天若不把这事捋清了,她以后在这府里还有立足之地吗?因为一个小婢女挨打,她不成了一个笑话了。

顾燕京冷笑:“公主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让人大开眼界,她就算是我的通房又怎么了?我还不能有一个通房了?你既然怀疑她是我的通房了,听了下面的闲言碎语,就该知道是自己夫君喜爱的人,你明目张胆的凌虐自己夫君喜爱之人,不给自己夫君颜面,你脑子长哪去了?都让墨水给喝了么。”

“你…”芊晨公主气得胸脯起伏难平,他竟敢承认了,还骂她没脑子。

平日里在她面前不是挺好的吗?对她尊敬有礼,她还以为自己下嫁到国安候府一定是不会受半点委屈,毕竟她是公主,谁敢给她委屈,谁知道这一天还没有过去,她就被打了,还被骂了。

她气得颤抖,脸色发白又发红,指着他吼:“顾燕京,算你狠,你这国安候府,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宫。”一定要告诉父皇,这都统大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着敬她,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为一个小婢女打她,她这国安候府还有什么面子。

“你尽管回宫,看看回宫里有谁会搭理你,瀚已经被软禁了,曲阁老被罢免了职位由苏大人取代,皇后娘娘还在做垂死挣扎,皇上一整天都在处理政事,应付那帮臣子,你回去说去,看皇上会怎么说。”

芊晨公主气得发抖:“我明白了,你是看着我瀚哥哥被废了太子,以为我在宫里无人了,没了靠山,就敢欺负我了是不是?”

“我只是要你明白,不要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在国安候府欺凌人。”

“我怎么就欺凌人了,我不过是给她验个身,我又没把她怎么样,你护短成这样子,你太过分了。”

“要不要我找人也给公主验个身,看看还是否是清白之身?”

“你把一个卑贱的婢女和我相提并论?她配和我比吗?”居然要给她验身,她只能气急败坏的吼回去,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顾燕京冷冷看她。

“你不要后悔。”芊晨公主咬牙,从他面前走过,拉开门,又狠狠甩上。

她要回宫,他若不跪着求她回来,她绝不回这国安候府之地。

顾燕京没有拦她,抚额,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门悄悄被推了一条缝,六少爷轻手轻脚的进来喊他:“大哥。”人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吵架声了,吼声震天,这芊晨公主的吼功还真不是一般的响亮,吓人呢。

顾燕京瞧他一眼,他忙小声说:“大哥,公主真走了,你不拦一拦啊?”真让她回宫告状,恐怕皇上明个就会拿他问话了。

“拦个屁,让她滚。”本来想着与她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今笙那里看见江小树的血,他只觉得自己的血往外冲。

六少爷咧嘴说:“大哥你真霸气,没想到你对江小树这么关心啊!”

顾燕京瞪他一眼,敢打趣他。

“那死丫头骗子呢。”

“本来一直在笙姐姐那儿待着的,现在应该是回去睡觉了,今天哭了大半天,眼睛都肿了,脸也让公主的人给打得像个馒头包子。”

“…”还没打了?

“林枫,把江小树喊过来。”

他的护卫林枫在外面得了令,去叫人了。

过了一会,江小树就走进来了。

都这么久了,那一处还是有些疼,所以就早早睡下了。

也不知道大少爷叫她干什么,进来后见两位少爷都在,她便行了礼,规规矩矩叫声:“大少爷好,六少爷好。”四下没看见芊晨公主,心里有些疑惑,压了下来。

顾燕京瞅她一眼,脸果然是被打过了,虽然消下去不少,还是能看得出来有手指印在脸上,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人脸上留下手指印的。

“老六你出去。”

“哦。”六少爷本想听大哥怎么和江小树问话的,忽然被赶了出去,只好走了。

“芊晨公主都对你做了什么?”虽然从笙儿那听说过了,但他还是要听她亲口说一遍,看她怎么说。

江小树瞪大眼睛,这事大少爷也知道了?

本就觉得羞耻,现在就更羞耻了,她脑袋立刻垂了下来。

“大少爷,已经过去了,奴婢没事的。”

“平日里瞧着也挺机灵的,你不会跑吗,就任由人宰割了,你倒是挺会给爷长脸。”竟然让给捅破了,莫名的就气得肺都要炸了。

江小树红了眼,她倒是想跑,但她跑得了吗?

再则,那是公主,是大少爷的妻子,她敢得罪吗?

但是,大少爷现在和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着像是在关心她似的?

人最受不了的便是安慰了,本来不哭了,现在眼泪又止不住的啪啪往下落。

顾燕京想不出来那个场面,但也知道她当时一定很害怕。

这高高在上的皇族公主,是拿婢女不当人看,看似单纯的芊晨公主,骨子里和别人无二,甚至更过。

“还疼吗?”他询问了一句,怕她年纪小,处理不好这些事情,毕竟不是正当发生的。

江小树小声答:“不疼了。”羞耻得头也不敢抬。

“说实话。”他声音威严了些。

“还有一点疼,明天应该就不疼了。”

“明天要是再疼,去找笙儿,让她找大夫开些药。”

“明天起,你就去笙儿那边侍候吧。”

江小树婢女一酸,声音微微哽咽:“谢谢大少爷。”他不解释,她也明白他的用心。以往她在笙小姐那儿侍候,他非要回来要收拾她。

现在芊晨公主真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他立刻要把她往笙小姐那边送,目的自然是为了她好,怕她侍候在这边,反而会被芊晨公主欺负。

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少爷想要护着她了。

她心里有些受宠若惊,悄悄问了他一句:“大少爷,怎么没看见公主呢?”

“暂时回宫了。”

回宫了?

大少爷才刚回来,芊晨公主就回宫了?

她大胆的猜测了一下,莫不是大少爷因为她被芊晨公主欺负的事情,和芊晨公主吵架了?芊晨公主一气之下回宫告状了?

她当然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资格可以令大少爷因为他与芊晨公主吵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大少爷,您是和公主吵架了吗?”

“甭问。”

江小树轻轻咬了唇,小声说:“大少爷,容奴婢多一句嘴。”

顾燕京瞧她一眼,她小心翼翼的说:“我只是个婢女,被主子打一下骂一下都是应该的,您千万别因此和公主伤了和气。”他们伤了和气事小,最后倒楣的一定是她,公主金枝玉叶,从宫里回来后,日日在府上,若是心里记恨上了,总能找到机会收拾她这个小小的婢女的。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少爷护她,她心里虽高兴,可真不愿意他和公主闹出什么不愉快,最后遭殃的一定是她。

“瞧你这出息。”顾燕京蹙了眉,被收拾狠了?竟怕成这样子。

以往他收拾她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怕过。

江小树抿唇,咬唇,她是没有出息,她的愿望就是天天有饭吃,能平平安安过活就满足了。

“滚吧。”

顾燕京不再和她说什么,让她滚了。

江小树灰溜溜的滚出去了,见六少爷还没走,看见她出来朝她招招手。

“六少爷。”两个人悄悄走得远一些:“大少爷是不是和公主吵架了?”

“吵得可凶了。”六少爷也小声回她。

“为什么吵架呀?”

“傻了吧,当然是因为你了,你别看大哥平日里爱凶你,你真让人欺负了,大哥还是护着你的。”

江小树听他这么说,就更确定了。

大少爷这次是护着她了。

“大少爷让我明天去侍候笙小姐。”

“跟着笙姐姐是最好的了,笙姐姐身边的人个个都很好,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江小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府里她一直最想侍候的就是笙小姐了,现在是终于有机会了。

两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江小树也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与此同时,芊晨公主在从国安候府离开后,就马不停蹄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由于是晚上,天黑路便暗,迎面有辆马车而过,是苏大人的马车从宫里回来了。

两人的马车擦身而过,万青回头看了几眼,那马车还扎着红布,感觉有点像公主的喜车,他快马靠过苏长离的马车和他讲:“三爷,刚才迎面过去的那辆马车,好像公主的马车。”

里面没有吭声。

公主现在国安候府之中,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再则,就算出现在这儿,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不必搭话。

马车一路哒哒而行,他闭了一会眼。

今一天,宫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处境现在并不好,一时之间,成了曲氏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皇上这一棋,走得高明。

“三爷,到了。”

苏长离下了马车,他是来到了国安候府了。

昨天晚上从笙儿这离开,他和笙儿说了些话,想必她在府上也等得焦心了。

他抬步进了国安候府,走向今笙住处。

此时,今笙靠在自己榻上闭目,她并没有睡意。

她还在等,看三爷今晚会不会来找她。

哥哥都回来了,他再忙,也不可能住在宫里不走的吧。

果然,薄叶匆匆来报了。

“小姐,三爷来了。”

“请他过来吧。”她也跟着坐了起来,前去开了门,在门口迎他。

过了一会,苏长离也就过来了。

“三爷。”她轻声喊了一声,他抬步走进来。

她随手关上门,转过身来,苏长离已坐了下来,他有些渴了,便自己倒了水,先喝了一杯水。

今笙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小声问他:“三爷,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软禁在东宫了。”

和哥哥说得一样。

“太子妃呢?她在宫里的处境好吗?”

“一个样。”

她问,他便答。

今笙默了一会,还是说:“三爷,我听哥哥回来说,你现在是阁老了,恭喜你了。”

他瞧着她,她的恭喜说得还真顺口。

“免了。”他淡声回她一句。

今笙抿唇,三爷不喜欢这个位置吗?

“三爷,我听说原先的阁老是太子瀚的舅舅,您取代了他的位置,曲氏一族的人会怀恨您吧?”

“…”看来都统大人什么都跟她说过了。

“还有太子瀚,他若是知道这事,会不会也不高兴?”

他声音平静,压下那一丝的起伏:“你觉得我该拒绝的是吗?”

今笙摇头:“我知道皇命难违,若不是情非得已,三爷一定不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什么阁老,毕竟,这样一来就会给您树立许多对头。”

苏长离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她现在关心皇室的事情,多过于他太多,以至于都不曾问过他一句,是否刚从宫里回来,是否吃过了。

“三爷,看来皇上还是很信任您的。”

他继续喝水,不搭话了,今笙忽然就伸了手,拽着他的胳膊,竟是有撒娇的成份在里面,她声音软糯的请求:“我上次和您说过的,去年说过的,当时哥哥也在,就是废瀚立了羡为帝,哥哥会死这件事情,您还记得吗?”

“记得。”

“虽说梦境多有虚幻,但这几个梦境都变成真的了,我很害怕哥哥会出事情,三爷,皇上这么信任您,您一定有办法可以不让皇上废立太子的吧。”

“…”她以为他无所不能呢,这么高看他,他是该高兴吗?

她轻轻摇他的手臂:“三爷,您给皇上求个情吧,不要废瀚吧,我很怕哥哥在这件事情上也会应验。”

“如果我说,我已经私下和皇上求过了,你会信吗?”

“我当然信了。”她淡淡的笑,她很想信他,但现在的她,渐渐有些动摇了。

他取代了曲阁老的位置,他没有为太子瀚求情,他站在了太子瀚的对立面,后来的后来…

他当然没有参与到曲氏一族的那个计划里,所以他安然无恙。

为了保全他自己,他当然不会参与进去。

三爷这个人,冷静得可怕,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他和哥哥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哥哥这个人,充满了血气,现在想来,哥哥更像个人,他会冲动,因为江小树去骂公主,气走了公主,因为母亲的事情也曾冲动之余想要杀了周姨娘。

他也会流泪,母亲去逝了,他在母亲的遗体前哭得比她还凶。

他会为了太子瀚命都不要,充满了情义。

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吧!

三爷这个人,他不了解三爷,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笙儿,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

“我没有,三爷有什么好让我怀疑的。”

她一脸天真,她只能这么说。

他抬了手,轻抚在她脸蛋上:“你哥哥在怪我没在朝堂上为瀚求情,也许他已经和你说过了,但我还是希望笙儿的心是向着我的。”

果然,她猜测的没错,三爷自己都承认了,他没有为瀚殿下求情。

她再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的哥哥遇着了生死这样的大事,如我梦境里看见的一样,你能保我哥哥不死吗?”

“我会尽力。”

她推开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语气沉而有力:“不是尽力,我哥哥必须活着。”

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如前世一般的结局,她与三爷之间,也要彻底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