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吧。”苏长离到底是没和她再说下去了,再说也无济于事了。

不知道她这小小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她要求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丁月瞪大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顾今笙,也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但苏长离面无表情的让她走,她也是有脾气的,扭身就走了。

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时辰,找了多久了,在山里绕了那么一大圈,江小树终于踏上了一条看样子是有人走过的小路,她连连对天直拜:“哎哟,老天爷,您可别再捉弄我了,再回不了家,我就要饿死在这儿了。”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只觉得肚子饿得慌,却也只能找些野果子充饥,那果子对于她来说,吃到肚子里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是饿得很呢。

她沿着小路继续往回走,巴望着走到头能看见个人家,借她歇歇脚,或者吃一碗面条也行啊。

这一天,顾燕京也没有闲着,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去翰林书画院暗暗打探过,确实有人见过江小树。

书画院里的管事说:大人,夫人在这儿看了看,就走了。

还想拿自己的字画放到翰林书画院呢,只是管事的当时不知道她是谁,自然给拒绝了。

翰林书画院侍立的护卫说:大人,夫人上了马车,马车就往那个方向去了。

原先没人知道江小树是都统夫人,当他拿着江小树的画像暗暗调查之后,便得了一些她的消息,猜测着她的马车确实是出了城了。

车夫遇害了,她的马车也出了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寻不着她的人,也是真的。

他策马哒哒的往回而返,搜寻的人也跟着他一块回来了。

天大地大,想要搜寻一个人出来,尤其是一个‘死人’,还真不是件容易之事,他只能猜测着,她已经遇害了。

顾燕京带着人又回来了,回到府上,迎来了柳嬷嬷喊他:“大人,您可回来了。”

“古音小姐来了,已在府上等您多时了。”

江小树失踪一事,府中尚未有人知道,大家只当她是去了太傅府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只当是在太傅府上待着了。

乍听古音小姐来了,顾燕京还是挑了眉,大步流星的去了。

古音已在客堂等着了,江小树不在府上,府中没了真正当家作主的女主人,男主人也不在府上,招待她的也就是柳嬷嬷这做位管事的了,王墨玉就站在一旁和她说了会话。

她在客堂坐了一会,就见顾燕京回来了,她也就起了身迎过去。

古音迎着他而来,折纤腰以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福身:“大人。”

“你来干什么?”他态度过于冷淡了些。

古音愣了一下,难道她不该来吗?

王墨玉在一旁轻声说:“大人,您不是答应过等古音小姐伤势好些了,要与古音小姐定亲的么?”所以古音小姐不该来吗?

顾燕京扫了她一眼,谁要她多嘴。

古音面露委屈,为自己解释:“我只是想来拜访一下夫人,刚听墨玉姑娘说,夫人出了点意外,一直没有回到府上,我便在此多逗留了一会,等大人回来,也希望大人能把夫人平安的带回府上来。”

顾燕京瞧她一眼:“她没事,你回去吧。”转身,他要走,他哪有心情招待她。

“大人,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兴许,我能为您分忧解难也不一定呢?”

顾燕京眸色微动,还就真转身坐下来了。

“墨玉,你出去。”他坐下来,撤退了王墨玉。

王墨玉只能福身,退下。

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能听吗?

王墨玉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要乖乖退到外面的。

顾燕京这便和古音说了:“江小树昨天从太傅府回来的路上,去了一趟翰林书画院,从里面出来后,她的车夫遇害了,让人动了手脚扔在了一个角落里,江小树和她的两个婢女遇害了,你说,会是什么人动了她的车夫,把她带出了城?”

古音问他:“大人,您为什么确定夫人一定是出了城呢?”

“车夫遇害,车夫外衫被扒,斗笠被取走,说明这个人是要假装车夫,把江小树她们带出人的视线,以便加害,江小树人在马车之中,一路而行,并没料到她的车夫已经换了人,也未料到她的人已被带出了城,等她发现之时,可能已经晚了。”

江小树并非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他有教导过她武功,应付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江小树平日里在府上待着,并未与人结冤,谁会对她有这么大的仇恨时刻盯着她的动静,等待一个她出府的时机,以便加害于她?

古音望着他,都统大人当然不会算得出来,她不过是偶然相遇,瞬间生出了那样的意念,也就那样做了。

江小树死了,她才有机会亲近都统大人。

古音沉吟片刻,分析道:“以我的拙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呢,兴许是大人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想拿妇人来要挟呢?”

“大人不妨先在府上等着,兴许过几天人家就给你传了什么消息来,让你拿什么去交换也不一定呢?”

“大人为了夫人的事情已经奔波到现在,您看您的疲惫都写在了脸上,大人不妨先去洗个澡,一会吃个饭,痛快是一天,不痛快也是一天,大人何苦让自己这么烦闷呢,索性就安心的等着对方传信过来吧,到时候再去应对不迟。”

顾燕京扫了她一眼,没言声。

“墨玉,快去准备水,一会给大人沐浴。”古音已转身去吩咐了,俨然一副当家女主人的姿态。

“好勒。”王墨玉忙应着去办这事,心里当然也是不爽的,这古音也真是会把自己当回事,她现在算大人的什么人呀,竟然支使她支干活。

古音已转身来到顾燕京身边,伸手要去扶他的胳膊:“大人,走吧,先去沐浴,您看您,现在是汗流夹背的,这样也不舒服的不是么。”

顾燕京也就站了起来,拂了她的手,往外走了,只是交代一句:“你也回去吧。”

古音望着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动,却并没有真的离去。

她怎么能够在这个时间离开呢?

抬步,她跟着过去了。

那时,顾燕京回去,去了沐房。

水经满上,他下了池子,坐在清凉的水里,身上虽是舒畅了一些,心里可并不舒畅。

他伸手揉额,吩咐了一句:“拿酒来。”

过了一会,有人进来,把酒放在他的旁边,一边给他满上酒,一边轻声说:“大人,举杯浇愁愁更愁的,您可不要贪杯哦。”

顾燕京只觉得背有上发冷,头也不回的冷了声音:“出去。”这古音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胆量,连男人的沐房都敢闯进来。

“夫人不在府上,没人照顾您,我怎么能够放心让大人一个人独处呢,您现在又要醉酒,我就更不放心了。”

“大人,不如,我陪您喝一杯吧。”

顾燕京冷冷看她:“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样进一个男人的沐房,不觉得丢人吗?”

古音面上微微一僵,有几分不自在的说:“我不是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吗。”

“能服侍大人,是我的福气。”

“大人,我先干了。”她自己把手中的酒给干了,她这个人,温柔之中,又有着不同寻常的豪气。一颦一笑,都是动人心魄的,当年,她不仅赢得了四大才女的称号,私下里,在大家的心里,也早把她们称为四大美人了。

“大人,给您酒。”

他没有接她递来的酒,反是伸手把酒坛抱起,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

古音看着他,这个男人,不仅有着男人的儒雅之气,还有着男人的阳刚之气。

他泡在水中的肌肤,瞧起来结实得很,一看就是个身强体壮之人。

顾燕京把酒坛给抱了起来喝了几口,古音也就笑笑说:“原来大人喜欢这样喝酒呀,是不是这样喝酒特别的得劲?我也试一试。”她拿了他的酒坛,学他的样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喝过几口,她试了一下自己嘴角说:“大人,您喝。”

“…”他别过脸,没喝。

“大人,您是不是嫌弃我喝过了,所以不愿意喝了?那我再去给您拿坛新酒吧。”她作势要站起来,脚下却是一晃,整个人便跌入水中…

她惊呼了一声,从水里扑通上来,一下子便攀在了他的身上了。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传来清脆的问候声,就见江小树走了进来,站在他们面前。

他娘的,她差点都要死掉了,没想到回府后看到的不是她家大人的着急伤心,而是在和别的女人鸳鸯浴。

刚刚回来的时候,迎面就遇着王墨玉了,乍见她忽然回来了,且是一个人,王墨玉忙高兴的唤:“夫人,您回来了。”

“都统大人呢?”

“在沐房呢。”

她拨腿就要去找他,王墨玉忙拽了她的胳膊:“夫人,您还是别去了,古音小姐也在呢。”

“…”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古音小姐为什么会在里面?

大人沐浴,她在里面干啥?她还没嫁进来呢。

她心里顿时就升了一股无名之火,甩开王墨玉就大步流星的进来了,果然…

进来后就瞧见她家大人和这古间在水里搂搂抱抱,那古音本就是个娇媚入骨的女子,现在人在水里,搂着她家大人的腰,害羞又妩媚的样子,看得她直想一个巴掌抽过去。

“江小树?”顾燕京已经一把推开了古音,朝她走了过来。

古音回头看了看,眸中一片清凉,暗暗隐下。

这个江小树,倒是命大,她怎么还没死啊?

真是气人,坏她好事啊!

顾燕京已经从水里走了出去,拽着江小树带着厉气质问:“江小树,你跑哪去了?”原本还以为她让人害了,可能已经死了,哪晓得她竟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语气忍不住便重了起来,感觉好像是她在和自己开个玩笑,藏了起来让他找似的。

江小树眸子一红,非常的委屈,她都快要死了,他还在这里与女人快活,顿时就捂了脸蹲在地上哇的哭了起来。

她的婢女都死了,尸骨无存的死了。

只有她一个人活着跑出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还和别的女人快活,他这样伤她的心,她能不哭吗?

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顾燕京转身就披了件外袍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回身抱了她就走了。

古音站在浴池之中,望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身影,只气得暗暗握紧了粉拳。

这个贱人,怎么会这么好的命?

顾燕京一身湿淋淋的,江小树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外面飘流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靠两脚回来了,这全身上下也是汗得湿湿的,而且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上都蒙了灰尘的。

顾燕京忙抱她回了屋里坐着,江小树也不愿意搭理他了,一个人捂着脸哭得昏天暗地。

顾燕京被她哭得头大,伸手拽下她捂着脸的手问她:“江小树,你能不能不要哭了,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江小树,你存心想要急死我吗?”

后来,顾燕京摁住她的脑袋,对着她的小嘴一阵猛亲,亲得她哭不了。

江小树挣扎了一会,他才算慢慢开她,江小树不哭了,可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她一回来,就瞧见他和古音鸳鸯浴,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夫人。”王墨玉这时进来了,看江小树狼狈的坐在椅子上哭成了个大花猫的脸,轻声说:“夫人,古音小姐没衣裳穿了,让奴婢来朝您借套衣裳给她穿。”

江小树顿时又气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回了句:“我的衣裳她穿不上,她那么高,我这么点个子,她穿得上吗?你去把你的衣裳借她穿。”古音长得高一些。

江小树还未成年…

王墨玉只好退下,她的衣裳古音小姐瞧不上呀。

“江小树,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翠花如意呢?”顾燕京见她身边没了别的婢女,便又问了她。

提到这两个婢女,江小树眼泪又来了,哽咽着回了他一句:“她们都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江小树看着他,哽咽:“我都失踪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去找找我吗?你还有心情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你心里一点都不爱我吗?”

“江小树,爷找你到现在了,才刚回府一会的功夫。”她后面就跟着回来了。

“才刚回府,就迫不及待的和人鸳鸯浴。”

顾燕京看着她,莫名的明白了,江小树这是醋坛子打翻了?嫉妒了?

“江小树,不许无理取闹。”

“昨天晚上直到现在,爷一直在找你,查探到你去过翰林书画院,你的车夫死了,身上的外衫让人给扒了,爷推测着,是有人冒充了你的车夫,把你带走了。”

听他这么说,江小树也就冷静下来了。

想到之前只捡到车夫的衣裳和斗笠,并不见车夫的尸体,这完全与大人的说法吻合得上。她也就点了头:“我醒来后,有看见车夫的衣衫在一旁,还有斗笠,凌乱的破碎的马车也在,马也摔死了,翠花和如意也都摔死了,就是没看见车夫的尸体。”所以,这是谁这么恨她,要害她呀?

顾燕京伸手抱住她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一直找不到她,他都觉得绝望了,几乎断定她可能真死了。

后来,那古音一番说词,又仿若看见了希望,让他莫名的觉得,江小树没死,一定是被什么人绑架了去,到时候可能会勒索他…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他也就明白了,是真的有人要害江小树的树,并非绑架,也没有勒索,就是要她死。

江小树被他抱着,还是有些抗拒。

想着她一回来就瞧见他与古音在一起,他没有解释,她想不通,就伤心。

“夫人,您回来了。”古音这时就换好王墨玉的衣裳进来了。

听见声音,江小树推了推顾燕京,看了看她,问了句:“古音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拜访夫人的,没想到夫人竟是出了些意外,我见大人伤心不已,想着夫人不在府上,就留下来陪陪夫人。”

都陪到浴池里了?

江小树看了看顾燕京,顾燕京不语。

他不说,江小树说:“古音小姐,你还未与大人成亲,这样的陪法对你的名誉总归是不太好的,有教养的小姐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古音脸色微变,这是在骂她没有教养?

江小树说:“你该知道大人正在为父守孝,三年之内是不会娶妻纳妾的。”说了这话,江小树看顾燕京的反应,他没反应。

既然他没反应,江小树还说:“以后,你还是注意点影响吧,虽然你父母过逝了,影响不了你父母,但你住在朱府上,传出去对朱府的影响就不太好了,人家会说朱府怎么出了这等没有教养的亲戚呢。”

古音脸色微白,这个江小树,真是该死得很。

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呢,她一个一穷二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成了都统夫人,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都统大人么。

江小树说完,顾燕京在一旁没说话,古音目中波光微动,虽是委屈,她还是温婉的说:“夫人教训得是。”

“既然明白,你就回去吧。”

“是。”古音咬碎一口银牙,往外走。

顾燕京没有说一句话,她就知道,这江小树一回来,他的心就立刻向着她了。

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啃声。

一个没有背景的丫头,一跃成了都统大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想她之前,也不过是都统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啊!

如果没有江小树,今天晚上,说不定,她就是都统大人的人了。

古音默默的退了出去。

江小树瞧了瞧一旁的都统大人,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他的表情,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便有些负气:“都统大人您要是舍不得,可以再追回来的,也可以提前成亲的。”

顾燕京便点了她的脑袋骂句:“脑子进水了你。”转身去吩咐柳嬷嬷:“准备一桶水,给夫人沐浴,通知厨房,夫人回来了,摆膳。”

柳嬷嬷连忙去唤人准备水,又忙着通知厨房准备晚膳。

夫人到现在才回来,这消息虽是没有传开,但身为国安候府的管事,柳嬷嬷还是知情的,再见她一个人回来,身边一个人没带,就知道她在外面可能是真遇着什么了不得的危险了。

那边婢女忙着给准备了一桶水,江小树也就红着眼睛进去沐浴了。

她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身上粘着呢。

沐浴一番出来后就闻到了香味,晚膳已经给她摆上来了。

顾燕京也已经换好了衣裳,站在那里等着她出来。

江小树看了看他,再看看那一桌丰盛的晚膳,只觉得鼻子一酸,她是回来了,有得吃了,但翠花和如意都不在了呀。

“江小树。”顾燕京喊她。

江小树抬步走了过去,红了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浴池的那个画面,她就觉得伤心难过,只觉得都统大人真的是极为薄情的一个人,他明知道她在外面有危险,也调查了,却还能与古音小姐快活。

“饿吗?”他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