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玉正想着这事,那边传来声响,远远的,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她顿时精神一振,快步迎了过去。

“爹,娘。”还有她的弟弟,都一块来了,手里拎了个篮子,装了些吃的。

今天是中秋节,他们做了些好吃的,有月饼有水果,给带了过来。

她的父母以往在扬州的时候在沈家也是个管家,管管帐管管府里的大小事务,现在到了京城,明明也可以安排到国安候府的,偏江小树不提这事,也不给安排个活干干,他们提过,她也给推托了。

王墨玉快步迎了过去,她父母年纪也四十出头,弟弟比她小上二岁,倒是和江小树一般大小,有十四岁了。

“夫人呢?”王母一边跟着她走来一边询问。

“夫人在里面吃饭呢。”又小声说:“夫人怀孕了,昨个才发现的。”

王母脸上一黑,很快也就舒展开来了。

这个沈千寻,从小到大就没良心,若不是她们家,她爷爷死了都没人埋呢,她们都来京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安排个活干干,你看这国安候府这么大,让她们住进来帮忙干点活怎么了?

王母心情本就不畅,再听说她怀孕了就更不畅快了。

她要是大度一点,她女儿也跟着是都统的小妾了,她们也没非要做正室夫人啊!

母女小声说了几句,快步进了屋,来到江小树跟前,她还正用着早膳。

有点犯恶心,她吃了几口鸡蛋羹,呕了一下,元宵就侍候在一旁,不时的给她拿水漱口。顾燕京就坐在一旁看着,微微蹙了眉,他也是第一次瞧女人孕吐,自己看着就觉得甚是别扭,吃个饭不够她呕吐的了,这下面的饭他几乎没办法下咽了。

江小树呕吐过后,漱口之后,回过身,忽然就瞥到顾燕京一脸嫌弃的样子,有种被他嫌弃了的伤心,顿时不高兴了,撇了撇唇,委屈:“大人,你嫌弃我。”

顾燕京的教养就是食不言,更不要说呕吐了,他就算嫌弃她,不应该么?瞧她委屈得不行,他挑了挑眉:“你看别人呕吐,你吃得下去?”

“就算看你拉屎,我也吃得下去。”她爱物及物啊,都统大人拉的屎她都会觉得是香的。

“…”顾燕京看了看这一桌的美食,再看看眼前的美人,人比花娇,但他彻底吃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为什么要屎啊屎啊的!

脑子里莫名的就蹦出一句:江小树为什么要会拉屎。

“夫人。”王墨玉这时领着他爹娘和弟弟一块进来了。

江小树看了一眼,王母与王父一块行了礼:“见过都统大人,给夫人请安。”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江小树随口询问,她早膳都没吃完呢。

“今天不是中秋吗?我特意做了些月饼,知道夫人最爱吃月饼了,做的全是夫人小时候爱吃的。”

提到月饼,还没吃,江小树又要作呕。

王母忙上前道:“夫人,刚听说您怀孕了,我做这月饼啊,可好吃了,就算是怀孕了,吃下去也不会吐的,也会有食欲的。”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篮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打开,拿了一块月饼出来。

“夫人,豆沙月饼,是您小时候最爱吃的,您尝一块试试看。”

她一脸巴结讨好的过来,江小树瞧了她一眼,接了月饼,咬了一口。

念在过去的情份上,她与王墨玉的家人是有些来往,但也仅是派王墨玉送些吃的或银子回去孝顺她们。

前段时间来过府上一次,她也就是带他们转了一转,之后再没有之后了。

今天是中秋节,倒是没料到他们一早会跑过来。

“夫人,怎么样?”王母讨好看着她。

还别说,这月饼可真好吃,比她做的好吃多了,甜而不腻,吃到口里竟一点不觉得恶心。这一大早上,她坐在这儿吃了半天了,吃什么吐什么,就是一碗清粥,她吃了都觉得恶心,吃一口鸡蛋羹,也吃不下去,吐得她都快要受不了了。

她又咬了一口月饼,还是没有吐。

真特娘的奇了,江小树还是作势呕吐了一下说:“好吃是好吃,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便放了下了月饼,要是夸她一句,她还不得上天了。

王母便笑笑说:“夫人有孕在身,照您这反应来看,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不适了。”

“夫人,我以往在咱们扬州府上的时候,也照顾过您的母亲,她怀您的时候,也是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但经过我的一番调理,她吃什么都香,生下您的时候,您可是白白胖胖的呢。”

江小树婉言:“你还是在家好好照顾王叔吧,王叔年纪大了,最近不是说身体不太好吗?你没事多给他补一补,还有王通,也不小了吧,你没事也到处走走,给他说个合适的姑娘,把亲给成了。”话一转:“我们府里大小婢女成群,你不用这么辛苦,这上半生操劳了一辈子了,后半生是该好好享受一下清福了。”

以往她小,不懂这些个人情世故。

现在的她不只是沈千寻,还是江小树。

经历了那场冒充她名的婚骗后,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一家人了。

照着以前的旧情,照顾一下他们便罢了,想让她用这家人在身边侍候,是万不能的。

不过,她灵机一动,倒是想起一些人来。

这个时间,用不着王墨玉家人来照顾,却是用得着她的‘娘’家人来照顾的。

爹娘操持了一辈子农活了,她倒是想好好让他们享一下清福的。

江小树脑子里转了一圈,自有自己的打算,王母看见自己被婉言拒绝了,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这江小树就是个没良心的,她明示暗示好几回了,她就是不肯让她们家到府上来侍候。

王墨玉在一旁看在眼里,也讨好的道:“夫人,我爹身体没有大碍的。”又说:“你看王通也十四岁了,现在也可以干些活了,要不你先给王通在府里安排个差事吧?”

江小树这时也站了起来,不打算吃了,一边说:“王通这细皮嫩肉的,府里的差事都是粗活,他能干得了什么呀?”转眼问顾燕京:“爷,您有什么合适的差事给王通安排吗?”

顾燕京说:“没有。”站了起来,他往外走了。

这王墨玉的家人,他也不待见。

当初不知死活的拿了块玉来冒充沈千寻,害他信以为真,若非江小树后来自己恢复了记忆,他还被蒙在鼓里。让一个婢女这样欺骗,事后他虽没有追究,不代表他喜欢这事。

顾燕京态度冷淡,走了。

江小树摊了摊手:“你们看,我家大人都说了,没有适合王通的差事。”

一直沉默的王父忽然就开了口:“夫人,当初若不是我们,老爷子连口棺材都没有的。”这么大的恩情,她竟是一点都不记在心里,连个差事都不肯给他们。

为了这事,他忍了很久了。

实在是,有点忍无可忍。

第88章 翻脸比翻书快

就是念在当初他们葬了自己爷爷的恩情上,她一直什么都不说的。

她一直什么都不说,该给的给,只差没把人安排到府上来了。

如今连王叔都忍不住开口了,看来自己不给个说法,这辈子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

江小树索性也就把话说开了,她扭身坐了下来,道:“王叔,你在我们沈家这么多年,我们沈家可有亏待过你们?”

“这倒没有。”

沈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一直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虽然说是沈家的佣人,可从未轻看过他们一分,他们的女儿王墨玉打一出生就跟了沈千寻,待遇不知道比别的丫头好上多少,还能跟着一块读书认字学女红。

沈千寻自幼顽劣,反是她们的女儿王墨玉好学,许多时候,倒更像一个小姐呢。

江小树又问:“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可有做过什么让人不顺心的事情?”

“自然没有。”主子再怎么着,那也是主子,何况沈老爷子为人确实详和,对谁都不会大声说话,平日里都极少斥责下人的。

“你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仆人?”

“自然是。”

江小树一边问,王父一边答,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几个意思。

“既然我爷爷待你又不错,你又是我家的仆人,我爷爷去逝了,你作为我们沈家的仆人,吃着我们家的饭,拿着我们家的银子,在我爷爷逝后把他入土为安,不是一个正常的下人该做的事情吗?”所以,何来的恩情啊?

她感激,是她的事情,她念旧情,顾及往日与墨玉的那点幼时的感情,并不代表可以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这些个人若是以此来要挟,处处以恩人的身份自居,她就不爽了。

王父怔了一下,一下子被堵住了。

江小树冷道:“下人尽自己应该尽的本份,难道还非要主人说谢谢他吗?”

王父有瞬间的难堪,这个沈千寻,现在不过是个孤儿,当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在京城富贵人家定下了这婚事,若不然,她能有今日?

沈老爷子一死,她就是孤儿一个,连她家墨玉都不如。

江小树这会也站了起来:“墨玉,既然你爹娘来了,就拿些好吃的给他们带回去,今天是秋中,你今天也跟着他们一块回去吧,一家人好好过今天的中秋吧。”

“我也累了,要去歇会了。”江小树扶了一下腰,她的婢女汤圆赶紧上前,伸了手,由她搭着手,扭着身子走出去了。

王父一家面面相觑一眼,本想以恩人自居,非要让她给个差事的,不曾想,三言两语就让她给打发了。

王墨玉使了个眼神,王母忙快步跟了过去,赔着笑脸直说:“夫人,夫人,您可别往心里去,你王叔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会弄虚作假的,他完全没有恶意的。”

“王叔不会弄虚作假,那就是我在弄虚作假,我的肠子不直了?”

“不不,我真不是这个意思。”王母急忙解释,这沈千寻怎么这么能绕啊。

“行了,不管你们什么意思,我也不与你们计较,都回去吧。”江小树搭着婢女的手,拐了个弯,进了自己的屋,去歇着了。

王母只得停步,怔了一会,王墨玉快步跟了出来扬了声:“爹,娘,既然夫人许了我假,咱们就回去过中秋吧,我们家也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呢。”

江小树扭身进了屋,坐下来,默了一会,就听外面传来声音。

“古音小姐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

江小树不待见她,昨日去一趟太傅府上便瞅见她了,她虽低眉顺眼的侍候着她,她心里可一点不喜欢。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她觉得这古音就是那种不叫的狗,但一定会咬人。

片时,已有婢女过来禀报:夫人,古音小姐求见。

“请她进来吧。”来都来了,她索性也就见一见了。

古音走了进来,带了些月饼,还有鸡蛋。

“夫人。”古音走进来,把自己手里的篮子放下:“我带了些鸡蛋给夫人,补一补身子。”

“夫人,您现在有孕在身,不同以往,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一声,我买来给您。”

江小树说:“这些个东西我又不稀罕,咱们府上不差,你要真有心,拿银票就好了。”

她说得直,古音也就从身上拿了银票过来,送到她手里说:“夫人,我已经带来了,您要是想吃什么,直管买吧,要是不够用,告诉我,我再给您送银票来。”

江小树瞧了一眼,五百两的银票。

这古小姐,确实够上道。

五百两的银票,她收了起来。

她这个人,爱好不少,但最爱的还是这银票,每收到一张银票,都会觉得心花怒放,感觉特别的踏实。

“行,你坐吧。”既然人家给送了银票,江小树也就对她好了一分,招呼她一声,让她坐下来。

古音正欲坐下来,一巨大的身影便进来了。

顾燕京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冷,扫了一眼江小树,明显的感觉有些来者不善,江小树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古音也忙行礼:“大人,您也在呀。”

“我有些话要说,古小姐暂且回避吧。”

“好。”古音忙应下,退了下去。

古音走了,顾燕京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江小树瞧了瞧,有些疑惑,这么神秘干嘛?

“江小树。”回身,顾燕京喊她,声音带了些冷意。

江小树看他,隐隐觉得他好像在生气。

“爷,妾身在。”江小树乖乖的回道。

“拿来。”他伸了手。

“古小姐给你的银票,拿来。”他的声音带着严厉。

江小树怔了怔,他都听见了…

虽是不太情愿,还是从身上把银票摸了出来,递给他,不高兴的说:“这是我的。”你该不会想没收了吧?

顾燕京便看了一眼银票,冷道:“是不是觉得国安候府太小,养不起你了?”

这话透着不妙啊,江小树赶紧道:“不不不,绝对养得起。”

“是不是觉得手里的银子不够用?如果不够用,你可以和我说。”

“不,够用,够用。”她自己平时都花不了什么银子的,花都统大人的银子,虽然是她的丈夫,也是天经地义,但她也不是很舍得的。

都统大人赚银子也很辛苦的,现在她又有了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她不是一个挥霍无度的人,以后也不会挥霍,所以都统大人完全养得起她,和她的孩子们。

再则,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也还有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收人家的银票?”

江小树怔了怔,都统大人是在气她收了古音的银票?便忙解释:“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要白不要,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呀。”

“…”顾燕京瞧了她一会,这江小树的脸皮,完全是他无法想像的。

“拿人手短。”他并不希望她随便收别人的银子。

她是都统夫人,如果有这贪爱银子的毛病,日后若是有人拿捏着她这弱点,求她办个事什么的…给了银子,她岂不是要有求必应了。

江小树忙道:“爷,您放心,我手不短。”

“…”这是丝毫没认识到自己有错啊?

顾燕京看着她,言词严厉:“你还犟嘴?把银票还回去。”啪的扔到她脸上去了。

江小树怔了一下,都统大人这是发火了?发大火了?

看了看从脸上落到地上的银票,她还是蹲下来捡了起来。

“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收别人的银票…”顾燕京说,说了一半,又止了。

片时,又说:“我们国安候府,世代清白,你若辱没了国安候府的清白…”

江小树默。

“家法侍候。”他最后吐出这四个字。

江小树再默,银票都收了,还要她还给古音,很不甘心啊!

“我知道了,都统大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收别人的银子了。”

“去把银票还回去。”

“这次就算了吧,人家给都给了,再还回去,多不给人家面子。”

手里的银票忽然就被夺了回去,顾燕京拿了她的银票就走出去了。

江小树一怔,想要跟出去,又作罢了。

都统大人真是…傻子。

有银票还不肯要…

顾燕京拿着银票走了出去,古音站在外面的游廊里等着。

她嘴角勾了些笑,这个贪财的江小树,以为她的银子是很好拿的吗?

她正笑着,便看见顾燕京阔步走来。

“大人。”古音迎着他走了过去。

“古小姐,这张银票你收回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顾燕京已把银票递给了她。

古音接过银票看了看,不解的问:“大人,为什么呀?你这是在和我见外吗?”

“夫人刚说银子不够用,我们日后都是一家人,我的就是夫人的,夫人都不和我见外,您却要…”她有些委屈,眸子红了红。

她本就生得妩媚,眸子一红,越发的娇媚了。

顾燕京蹙眉,古音又说:“大人,您要是这样子,不但我会伤心,夫人也会伤心的,我与夫人早就像姐妹一样,不分彼此了。”

她们的关系几时这样好了?

江小树,这个蠢货。

顾燕京忍下心里的不耐,古音忽然就拨腿跑了,不是回去,而是找江小树去了。

江小树人正在屋里待着,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