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老太太再说什么,她只顿了顿,便又问道:“老夫人,只我们去,还是叫上二婶他们?”

“叫上你三婶吧。你二婶身子不好。就别来回奔波了。”老太太沉吟片刻后如此言道。平心而论,这几日看着二太太那副没有精神一脸哀怨的样子,她便是觉得不舒坦。倒是三太太。放在身边说笑逗趣的,好歹也开怀些。

“那我这就去告诉三婶,”顾婉音低声言道,想了想却是又开口道:“不如我也再去问问。二婶有没有什么要求的,我们替她求一求。上些香火。”

老太太赞许看顾婉音一眼:“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到。你这样对你二婶,你二婶若知晓了,必定觉得高兴。”

顾婉音只低头不言的退了出去。只是心中却是忍不住冷笑——若是二太太这样容易就被收买,那二太太也不会处处与她作对了。

因为顺路,自然先去了二太太的屋里。顾婉音一进去便是见丫头捧着一些瓷器碎片出来,浓厚的药味从上头传来。仔细再看那丫头的眼睛,竟是红红肿肿的,显然是哭过了。

顾婉音只当是没瞧见,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径直就走了进去。进去一看,却见二太太正喝药呢,脸上兀自还带着几分恼怒,似乎更和谁生完气。

“二婶。”顾婉音唤了一声,笑着上前去:“老夫人说明儿去上香,让我问问,二婶您有没有要求菩萨的?”

二太太放下药碗,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顾婉音,总算是挤出一点儿笑容:“哦?去上香啊?谁陪着去?你么?”

顾婉音不愿多留,当下便是干脆的答道:“我和三婶陪着去。老夫人心疼二婶您身子还未大好,便是让二婶在家歇着。”

二太太听了上半句,刚露出一丝冷笑正要说几句,偏又被顾婉音后面半句将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再是吐不出出来。半晌才不咸不淡的笑道:“那你便替我多谢老夫人罢。”

“二婶没什么要求的么?”顾婉音浅笑着看向二太太,柔声问道。

二太太却似听见了什么让人生气的话语,眼底竟是闪过一丝戾气,半晌才摇摇头闭上眼睛:“没什么要求的。”她要求的,菩萨帮不了。

“哦?”顾婉音只是微微讶异之后,便是点点头:“如此这般,那我不打扰二婶您了。”

二太太仗着身子不舒坦,甚至连应付的挽留都不曾有,便是让丫头送客了。

顾婉音走出屋子,不经意却是听见廊下一个丫头的说话声:“你这是何苦?明知太太最近心情不好呢,怎么还偏往跟前凑?还在二老爷在的时候——”

于此同时,还有一个丫头的呜呜哭声。

顾婉音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送她出来的丫头自然也是听见,忙出声呵斥:“一个个不干活,都嚼什么舌头呢!”

想来这丫头也是个脸面的,那两个在廊下的丫头忙禁口不言,低下头去一副恭敬的样子。

呵斥完了之后,那丫头便看向顾婉音:“世子妃请罢,两个不懂事的丫头嚼舌头呢。”

顾婉音如何不明白那丫头送客的意思,当下收回目光,平静的出了门。虽然刚才那一眼撇得匆忙,可是她也看出那哭着的小丫头,正是方才那个捧着碎碗的丫头。

想必,二太太如此生气,是怕又是因为二老爷?只是,关这丫头什么事儿?

出了二太太的院子,顾婉音便是看向身边的碧荷:“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儿?”

碧荷目光一闪,低下头,半晌才言道:“那丫头叫巧慧,其实我也认得。她倒是有几分姿色,看上去,也是有几分心思。兴许……”

碧荷这意思,分明就是说巧慧动了爬上主子床的心思。再联想今儿那劝巧慧的丫头那话,不难猜出,这丫头兴许是对二老爷——所以,才会得了一顿数落,兴许还受了罚也不一定。

“既然你们认得,那你替我打探打探。”顾婉音沉吟片刻,便是如此吩咐。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碧荷。方才看碧荷那样子,她分明就是还有别的意思。要不然,就是隐瞒了什么话。

碧荷微一迟疑,便是应了下来。倒不像是心中有猫腻的样子。

顾婉音便是移开了目光,想了想又叹一口气:“你说,世子爷如今怎么样了?”

碧荷有些愕然的抬眼飞快看她一眼,便是柔声道:“世子妃不必担心,世子爷那样本领无双的,必定能平安归来的。”

“你倒是有这份自信。”顾婉音浅浅一笑,眼底的担忧仍是未曾退去:“这么多日子过去,也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实在是让人担心。你瞧老夫人屋里的甘露,这几日可是生生的瘦了几圈了。”甘露的心思,已经是完全遮掩不住。她看在眼里,多少觉得有些不舒坦。

可是偏偏,这几日瘦的人,还不只是甘露一个人。

碧荷微微怔了怔,却是没敢答话。

“你说,甘露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然顾婉音却是不肯放过她,反而再度出声问道。

碧荷没有抬头,半晌才镇定言道:“甘露早先便是与世子爷极为亲厚……老夫人又……”

“甘露是想做世子爷的妾侍。”顾婉音看着碧荷,目光灼灼。不过随即她抬手将鬓上的花朵轻轻的扶了扶,目光抬高越过碧荷的透顶看向路旁一棵花树:“只是她不知晓,有些东西就好比是要强留住花朵的灿烂,不让其败落枯萎,根本就是强求不得。碧荷,你说是不是?”

碧荷只觉得心中一惊,却是头也不敢抬,急忙言道:“世子妃说得极是。不过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那般愚钝,存了妄想的。”比如,她自己。

顾婉音浅浅一笑,垂下目光:“走罢,咱们去三太太那儿吧。”有些道理,能明白最好。她可不希望,自己屋里里有了那些个痴心妄想的人。心越大,越容易受到蛊惑,也越容易背恩忘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希望,碧荷别让她失望罢。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只希望,周瑞靖能快些回来。

掐指一算,她已经足足三个月没见到周瑞靖了。从一开周瑞靖初走时不习惯一人在偌大床上睡,到如今渐渐习惯,只是了半夜偶尔醒来时看着身边一片空荡荡的,仍是觉得一阵阵失落。

她真的想周瑞靖了。不知,周瑞靖是否有也想她?

应该,是想的吧?

想起周瑞靖临走时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周瑞靖,按照约定,你也该回来了。而且,闹出了如此大的阵仗,让人这样担心,你回来该如何补偿?

想着他那样冷酷面上若是露出几分讨好谄媚,她不由的浅笑出声。不过,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也不要什么补偿了。

不过,等他回来,老夫人想必也有所行动了罢?侧妃,小妾……呵呵,还真是精彩丰富。不过,她却是不会轻易退让半步。夫妻之间,她以为,只二人,足矣。再是容不下第三个第四个的。

第二六三章求签

隐月庵里,檀香幽然,佛音袅袅。

金佛手捏法印,端坐莲花宝座,微垂双目,宝相庄严的看着底下芸芸众生。

人在这样的情景中,自是不由舒缓了身心,人都宁静起来。加上山中幽深,气候清凉,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顾婉音与老太太三太太并排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各自祈求心中所盼。

顾婉音别无所求,只郑重许下一个愿望:周瑞靖平安归来。

所以,三个人中,也是她最先睁开眼睛。

因香火钱给足了,那师太也十分殷勤,见顾婉音一睁开眼睛,便是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签筒递了上来。笑盈盈道:“女施主不如再摇签问问凶吉。”

这师太白白净净,看着斯文,双目柔和诚恳,倒是一副慈和的模样。

顾婉音略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是朝着师太浅浅一笑,伸手将签筒接过来。闭上眼睛仍是跪在佛前,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再无杂念之后,她这才微一用力,轻轻摇晃起签筒来。签筒摇晃,里头的一大把竹签便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整齐的声音来。

顾婉音屏息静气的摇着,待到听见有竹签落地的声音,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而只看一眼却是又微微愣住——地上,赫然躺着两只签。

顾婉音蹙起眉头——这算是如何?怎么竟是有两支落了出来?

侧头看向师太,她自是投去不解的目光——这样的情况。到底算不算数?

只是没想到,那师太却也是有些迷惑的样子,看着地上两支竹签,竟是久久未曾动弹,连顾婉音看她却是都未曾察觉。

顾婉音自己探手将两支竹签捡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却见一只上头写着“”是支上上签。然而另一支上却写着“”。竟是一支截然相反的下下签。

一上一下。一吉一凶,然两只签却是同时从签筒里落了出来——这样到底算做什么?还是……失误?算不得准的?

顾婉音展眉一笑,随手将签文重新放入签筒中,朝着是师太扬声问道:“师太,这样的情况,应是不作数的罢?”

师太却是垂下目光,不与她对视,双手合什,低声念了一句法号这才言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什么算得准?什么又作不准?本也无定论。全凭一念之间。”竟是未说作数,还是不作数。

顾婉音大为不解,正要再问。却听见老太太忽然出声:“既然师太如此说了,婉音,你也别再问了。”

顾婉音便是没再开口多问,却是又笑道:“既然师太说。作数不作数,全在一念之间,那我便私心的认为,那上上签是作数的罢。”

此时三太太也是祈愿完毕,睁开眼睛笑道:“你倒是不客气。不过你若多捐些香火钱,说不得佛主念在你一片诚心上,就满足了你的愿望也说不得呢?”三太太这话,却是明显的打趣了。

顾婉音看三太太一眼,笑着摇头,随即吩咐丹枝:“再拿一百两出来,给世子爷点个长明灯罢。”

听了她这话,老太太都是笑起来,赞许的看她一眼,“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好,如此我便也多捐一百两。”一面说着,一面却又拿眼睛去看三太太,隐隐含笑的样子自然是不言而喻。

三太太听见老太太都如此表了态,便只得又道:“那我也再捐一百两,也替我们老爷点一个长明灯。”说到底,也不过是应景罢了。要说真有多信这个,她却是又不信的。

老太太见状三太太故作出一脸肉疼的样子,顿时笑容更盛了几分。虽然明知不过是作假罢了,可是到底还是觉得心中爽快。只想了之后,老太太又道:“也替老大和老二点的长明灯罢。尤其是老大,在外头那样危险,佛主能多保佑保佑他才好呢。

顾婉音笑着点点头:“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一旁的师太适时又递上签筒,老太太和三太太,又都摇了一回。只是这一回,老太太摇出的签却不如人意,不过是个中等签。三太太倒是求了个上上签。

老太太只扫了一眼签文,脸色便是有些难看了起来。老太太最是信这个,本又是替周瑞靖求的平安签,可是却偏又是个中签,如何让她能开怀?当下忙让师太解签。

好在解出的签文,却是也不算太差,这才让老太太多少舒了一口气。只是心情却是不太好了。

顾婉音见状,也是多少有些受到影响。三太太见状,也不好再插科打诨,说些笑话逗老太太了。

既是到了佛门,自然没有烧完香就回去的道理。不说吃中饭,老太太却是至少要和主持方丈讲一会佛经的。

因顾婉音和三太太都又不懂这些,便是未曾跟着一同进去,只是在外头候着。

见顾婉音面带愁容,三太太便是轻声安慰道:“那师太也说了,什么算是灵验,什么又算不灵验?不过是个中签,你也不必如此我担心。世子爷从小习武,一身武艺了得,就算刺客厉害,他也不至于就不能逃走。你瞧瞧这几日你瘦了多少?快快振作起来,否则等他回来的时候,你病了可就不美了。”

“三婶说得极是。”顾婉音勉强一笑,可是到底还是担忧的。如何能不担忧?这些劝人开怀的话说得轻巧,可是真要放开,却又是何其的难?她最初也是坚信周瑞靖定能平安无事。可是随着一日日没有消息传回来,她的心便是一点点沉下去。仿佛坠着一个千金重的铁块,根本就由不得她自主。

三太太也是知晓这个,故而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顾婉音的肩膀,便是没有再开口。

就在二人沉默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言道:“王妃这些日子已经求了不少菩萨佛主,可却是……哎,那些个神医圣手,也都是骗人的。一个个的拿了银子,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瞧王妃这些日子憔悴得,真真让人担忧心疼。王爷也是,自从发现小少爷是那副样子,竟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跟王妃说了。还是夫妻呢,真叫人看了寒心。”

另一个却道:“也怪不得王爷,任谁见了小少爷那样子,能不气恼?小少爷还未出生之前,王爷多盼望?几乎是将咱们王妃都捧上了天去。要星星不给月亮,连往日几个通房都遣散了。报了这样大的希望,却偏是这么个结果,如何能不失望气恼?”

“也是。”先前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咱们王妃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选作皇子妃,嫁给了咱们王爷,眼看这又成了王妃。盼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药,好不容易怀孕了,偏又是这么个结果。这些日子求神拜佛的,也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了。只盼望佛主们能体谅体谅王妃的苦楚,快快让小少爷好起来才是正经。”

二人想来也是经过此地,所以顾婉音她们二人也就只听了这么几句话,那声音便是渐行渐远,再也听不清楚了。

顾婉音侧头看向三太太,三太太一脸若有所思。

就是顾婉音自己,也是心中微微一动——这二人说的王爷和王妃,莫不是秦王夫妻?是了,应该是如此。那丫头也说,好不容易选作“皇子妃”,又生了个有病的小少爷。处处和秦王妃都是符合的。

看来,秦王妃的那个儿子,果真是有问题的。否则,秦王妃也不至于四处求神拜佛。

顾婉音却是又突然想起张氏说的一些话来——张氏说,荣嫔可能是用了什么助孕的药物,这才能怀上孩子。那么,秦王妃呢?她当初能那样适时怀上孩子,是不是,也动了什么手脚?

若是如此的话,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那孩子先天不足了。一切,都是药物所致。怀孕本是逆天强求,孩子自然也容易出问题。而且,那药应该也对母体也有极大的损伤罢?

这样想着,顾婉音却是有些佩服秦王妃了。没想到,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地位,秦王妃竟敢如此冒险。只是不知如今秦王妃却又是如何一个想法?是悔不当初,还是旁的什么?

不过这事情也算是秘闻,因此三太太和顾婉音谁也没有开口议论此事。只当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三太太心中到底不如顾婉音知道得多,也不是那般确定,心中多少有些好奇。所以见一个小尼姑走过去时,便是忙伸手拉住,笑着问道:“你们庵中今日莫非还有什么贵客不成?怎么这般热闹?”

那小尼姑也不隐瞒,笑着回道:“是秦王妃在此上香祈福。”

顾婉音垂下目光,看着地面上的青砖,虽然看着平静,可是心底却是叹了一口——竟真的是秦王妃。

看来,那小少爷,是无法治好了吧?否则,秦王妃也不会想到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或许,她该试一试这位秦王妃。至少,将来在必要的时候,或许这件事情,能成为周瑞靖的助力也不一定。

想起周瑞靖,顾婉音的心顿时又担忧起来。

第二六四章扫把星

许是因为求了支下下签的缘故,老太太一整日心情都有些低落。

顾婉音与三太太用尽了法子,也不曾逗得老太太一笑。倒是让三太太好一阵的纳闷。

回了顾家,老太太便是让顾婉音他们先回去,自己则是去了佛堂。

甘露自然是随身伺候着。

老太太自己跪在佛前,念了一阵子平日念的般若心经,便是一直若有所思的一动也不动,倒是甘露唯恐老太太跪久了腿不舒服,忙出声提醒:“老夫人,先歇一会罢。仔细一会儿腿麻了。”一面提醒,一面甘露伸出手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被甘露这么一唤,这才回过神来,顺着甘露的搀扶站起身来,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只是面色神色仍是未曾有多大的变化,眉头微蹙,似有什么烦心事儿。

甘露看在眼里,略微迟疑之后便是出声劝道:“老夫人可是在担心世子爷?世子爷洪福齐天,能能平安回来的。老夫人您别愁坏了身子,否则到时候岂不是追悔莫及?反倒让世子爷看了也心中难受。”

老太太垂下眸子,低头看自己手上檀香木的佛珠,心中默念了几句佛号,这才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担心,只是我觉得——”话只说了一半,老太太却又闭口不言。神色也略微有些迟疑起来。

甘露见状,心中更是纳闷,想了想便是揣测:“莫不是今儿老夫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样子:“今儿与那主持说了些话。想通了一些事情,心里觉得难受。不知道有些事情,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老夫人自然是没有错的。”甘露忙道,一面顺手将茶盅拿过来。递给老太太。微微沉吟之后。便又试探问道:“主持到底说了什么。老夫人您怎么会这样想?”依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若不是寻常事儿,老夫人自不必如此的烦恼。

“今天师太说,靖儿是被人克了,所以才会连番遇险。”老太太沉下目光,有些阴沉的言道。不仅如此,师太还说,若是不趁早想法子化解了,将来只怕更加危险。不仅是周瑞靖。甚至于是周氏一族。

甘露目光一闪,脸上露出几分讶异——老夫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是谁?

当下甘露垂下目光,不知心中如何想的,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柔声劝道:“老夫人也别这样想。这些事情,也不能尽信。说不得是师太算错了。而且,世子爷洪福齐天,是哪里是小人能随意克住的?”

“你哪里明白?”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轻轻方下茶盅,摆摆手:“那师太可是远近闻名的灵验,怎么可不信?师太这样说,我想着必定是确有其事。只是师太却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克了靖儿。否则,立刻便将那人撵出府去,再怎么也不会让他在进我周家的大门。”

甘露一颤,心中忽然一动。不过随即她又忙着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这样的想法,未免太疯狂了。

不过心中难免却又觉得,若是老夫人也这样想的话,老夫人真的会将那人撵出府去?若是真能如此……甘露赫然发现,一想到这样的情形,她竟是不由自主的便是微微兴奋起来。心中更是有异样的心思,蠢蠢欲动。

“甘露,你说,这人会是谁呢?”不得甘露彻底将那心思压下去,老太太却是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甘露吓了一跳,以为老太太竟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忙垂下头去,慌忙掩饰道:“老夫人怎么这样问?甘露怎么会知道这人是谁?”想了想,却又忍不住问道:“那,老夫人您以为,是谁呢?”

老太太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只是听甘露慌里慌张,却是反而生了疑心病,觉得甘露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当下便是沉下脸,威严的问道:“甘露你跟了我也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就是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在这个家里,莫非你觉得我还护不住不成?你说,你觉得那人是谁?”

甘露听老太太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只怕老太太是认为她已经想到什么却不敢说,故才如此一问。而且,既老夫人如此想了,只怕是她是含糊不过去,若不说出心中想法,老夫人只当是她胆小。若是因此生了气,反而不美。当下便是低头言道:“其实也没想到什么,我只是觉得,或许师太说得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如今细细想来,自从世子爷成亲之后,似一直都不顺遂。”

老太太闻言,便是抬头看向甘露,久久不言,目光灼灼。似乎是在看甘露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存了什么私心。毕竟,这话针对的可是……

不过甘露一直面色坦然,并未曾有半点心虚之色。渐渐的老太太便是移开了目光。其实,说实话老太太自己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顾婉音也不是冒冒失失娶回来的。钦天监替他们合了八字,也是极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

老太太百思而不得其解。只是心底多少还是对那师太相信的,渐渐的便是也丢开疑惑,反而认真的深思起来。

许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她,如今却也没有其他法子了。毕竟是正经的世子妃,总不能——”

“那师太只说了愿意,难道却不曾说过化解之法?”甘露适时开口,刚好引开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让老太太不至于太过烦恼。

谁知,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老太太反而皱起眉头:“师太说了,只要让那人从今以后不要近了世子爷的身就好,可是他们是夫妻——”

甘露这个时候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也只能沉默不言。

“甘露,你倒是说说,如今可怎么办?”老太太十分相信这话,如今自然是着急得很。

只是这话却如何是一个小丫头可以随意说的?甘露虽然刚才说了那样的话误导了老太太,可是如今却还有些分寸,知晓这话就不是她该说的。便是干脆祸水东引:“甘露一个丫头,如何能知晓这些?老夫人不如去问问二太太三太太,她们必是知道的。”

老太太沉吟片刻,也觉得正是如此,便是吩咐甘露:“那你去将二太太和三太太请过来。我有些话要与她们说。”

甘露自然不会推辞,忙不迭的出去请人过来。

甘露如今的心,跳的厉害。她只觉得,若是这事儿真成了,那么或许……她就能抓住世子爷的心了。世子爷,也不会因为世子妃的缘故,对她视而不见。

世子妃那些明里暗里的提醒,分明是让她要断了念想。不要妄想着能与世子爷……可是世子妃哪里知晓,她与世子爷之间的情谊,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种下,怎么可能会轻易断了?若不是世子妃暗中阻拦,世子爷早就接纳她了罢?

甘露此时还未曾意识到,她根本就是钻了牛角尖。若是周瑞靖真心想要她,有岂是顾婉音能阻拦的?

只是甘露却不肯多想这些,只下意识的将顾婉音当成了面前最大的阻碍。以往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让顾婉音不好过,她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便是所以的魔障了。

而顾婉音此时,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是会在甘露手里吃了这样大的亏。更未曾想过,老太太会因为旁人几句话,便是将她看做了仇人一般,只想着怎么除之而后快。

不多时,甘露便是到了二太太的屋里。

二太太刚喝了药歪着呢,见甘露进来自然是忙挣扎起了身,“甘露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甘露微微一笑,“老夫人让二太太您过去一趟呢。”

二太太忙点头起身,只是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可知,老夫人找我什么事儿?”

若是以前,甘露是不会随意透露的,可是却不知道今日怎么了,甘露竟是附耳过来说了一句话。倒是惊得二太太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让二太太最震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甘露说的那句话。二太太惊愕的看着甘露,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如此?”

好端端的,怎么顾婉音就被说成了是扫把星?

不过,震惊过后,二太太自然不会为顾婉音抱不平,反而,她只觉得十分快意——要知道自从二太太交出了中馈之后,便是一直对顾婉音耿耿于怀,心中早不知诅咒过多少次了。如今梦想成真,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甘露浅浅一笑,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我还要去请三太太呢。”

二太太闻言,心中一动,忙拉过甘露笑道,“三太太和顾婉音感情最是要好。甘露你去了,可别说那扫把星就是顾婉音,只尽管将三太太往别人身上带。到时候,三太太才不会……等这事儿完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不是?”二太太如何看不出甘露的小心思?当下便是不动声色的拿这个提醒了一把甘露。

第二六五章争论

不多时三太太便是和二太太一同进了老太太的屋子,自然,在甘露“特地”转告下,三太太所认为的那个人,自然不是顾婉音。

待到她们坐定,老太太便是开了口:“今儿我去寺庙里,和主持师太说了一回话。因靖儿最近连番遇险,实在是让人担忧,我便让师太替靖儿算了一回。”

二太太不等老太太话音落下,便是迫不及待开口,一副关切的模样:“怎么,算命的结果老夫人不满意?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三太太虽然未曾开口,可也做出一股关切的样子来看向老太太。只是她心中却多少有些纳闷——既是关于周瑞靖的,怎么偏偏就没让顾婉音过来听听?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却也不好多问,只得耐心往下听。

老太太面对她二人关切的目光,心中多少有些欣慰——到底是亲亲的婶娘,虽然平日看着不怎么亲热,可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关心的。当下老太太点点头:“的确是如此。师太说,有小人克了靖儿,所以靖儿才一下子失了运气,连番遇险,甚至危急性命。”

二太太和三太太早就在甘露那得了消息,此时自然都十分镇定,并未曾做出什么大惊失色的样子来。自然,该有的关切和惊愕,二人还是表达得恰到好处的。

尤其是二太太,更是连忙追问:“那该如何化解?”

自然,二人都未曾开口问那小人是谁。老太太。竟是也没说。只答道:“师太说,若是以后让那小人远离了靖儿,倒也能化解——只是……”

二太太就等着这句话呢,听见老太太这话之后顿时便是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容来,自然。怕别人发现只是短短一瞬便是收了回去。随后二太太故作焦急的言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将那人送出府去。彻底离了咱们家才好呢。说不得这头送了那人走。那头世子爷就平安回来了呢。”

这么些年来二太太对老太太的心思揣摩得十分到位,说话自然刚刚好是点中了老太太的软肋。此时此刻,老太太不正是最担心周瑞靖么?她这样一说,老太太自然是十分的动摇,心中越发的焦灼起来。

可是老太太急躁归急躁,到底还没老糊涂,当下便是沉下脸对着二太太一阵呵斥:“胡闹,那人是什么身份?岂是轻易就能送走的?而且,若送走了人。等到靖儿回来,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二太太目光闪了闪,可是终归是露出一丝知错的模样。平息了老太太的怒气。

三太太此时冷静听着。却是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静。垂下眸子若无其事的绞着自己扇子上的穗子,三太太心中却是沉吟:怎么听着,和甘露说的人越来越不符合了?若真是甘露说的那人,老夫人哪里需要这样为难?更是不必担心与周瑞靖交代什么。

再一联想到老太太独独没将顾婉音叫来。三太太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一眼甘露。

甘露感觉到三太太的目光,便是侧头瞧了瞧,不过刚一接触到三太太的目光,却是又慌忙的低下头去。虽然已经竭力掩饰,可是三太太却信,方才她的确是在甘露的眼底看见了慌乱和心虚。

甘露她,分明就是在撒谎!

三太太目光渐渐锐利起来,落在甘露的身上,甘露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难受,不由自主的便是想要避开。

从甘露种种的反应,三太太便是越发的肯定,甘露她的确是在撒谎。恐怕,老太太嘴里说的那人,和她想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而且,她猜得不错的话,老太太想的那人,应该是顾婉音——周瑞靖正经的结发妻子,镇南王府堂堂正正的世子妃。

三太太暗暗有些心惊。一时间心头掠过千百种思绪——自然,各式各样,甚至截然相反的念头都有。比如,到底是该帮顾婉音,还是顺着老太太?单单是这个问题,便是让三太太好一阵的为难。

三太太紧紧掐着扇柄,无意识的将扇穗缠绕在手指上,又放开,又缠饶……反复如此。

二太太此时却又迟疑为难的看着老太太开口问道:“那老夫人您是什么意思?”虽然是为难,可是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她唇角一丝隐蔽的笑容。

一想到能让顾婉音吃亏倒霉,二太太自然是高兴无比。甚至觉得连身上都舒坦了几分似的。那股高兴劲儿,二太太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三太太却是正好看见了二太太那笑容和眼底的得意,当下三太太便是陡然下定了决心。

当下,三太太故作不解的看向正要开口的老太太,疑惑问道:“老夫人,那人到底是谁呢?竟是让老夫人您这样忌惮,想必身份不简单罢?”顿了顿,又似才发现一般的惊讶开口:“对了,老夫人怎么也不叫婉音过来听听?好歹她也是世子妃,是世子爷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发妻呢。”

老太太闻言,面上顿时浮出几分尴尬之色来。三太太这句话,可谓是正好问到了点子上。而且最后一句话,更是隐晦的提起了顾婉音的身份。毕竟,虽然有着辈分在,可是顾婉音是周瑞靖的发妻,堂堂真真的镇南王世子妃。有正经的品级和诰命,不是轻易能够遣返回家的。除非,是周瑞靖亲自休妻。而且就算休妻,还必须要有正当理由——比如,七出之条。

可是顾婉音自从嫁过来,可不曾犯半点错。勤俭持家,孝顺长辈,照顾丈夫,身无疾病,至于无子——顾婉音才嫁过来半年而已,况且还分开了这么几个月,这个理由自然也是无法用的。

单凭一个尼姑空口白牙的几句话,怎么可能就让顾婉音离开顾家?

老太太就算再糊涂,也是知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老太太一开始也并不是这般打算的。至少是从未想过要让顾婉音离开周家。否则,方才二太太贸然提起,她也不会立刻训斥了二太太的荒唐。

避开三太太迷惑的目光,老太太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除了她,我也的确是想不出别人了。自从她一进门,咱们周家发生了多少事情?靖儿遇到多少危险?”

“老夫人,也不能这样想。自从婉音进门,世子爷变了多少?旁的不说,和煦了多少?至少不如往日那般清冷了不是?而且婉音她为咱们做了多少事?我想,世子爷遇险,不过是巧合罢了。若真是八字不合,那当初钦天监的人合八字,怎么会算不出?我不信,一个尼姑,比钦天监还要能掐会算了?”三太太语带玩笑的娓娓道来,然人反驳不得。

老太太和二太太,一时之间都是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辩解。更是无法继续将帽子往顾婉音身上扣。

半晌,二太太终于是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三太太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些。钦天监难道就能通天了不成?总也有算错的时候。再说了,往往这些民间的大师才灵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