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老太太发怒,周语妍忙上前来跪在地上,脆生生的言道:“老夫人不要生气,我娘只是一时想不开。这件事情自然是好事,是圣上的恩典。”

“这么说来,你是没有不情愿了。”老太太总算是缓和了语气,看着周语妍淡淡反问道。

周语妍点点头:“这样的恩典,我们自然该高兴感恩才是。”在周语妍看来,虽然是做侧妃,给秦王做小,可是秦王是什么身份?而且,秦王妃如今的处境……,她是知晓的。因为皇长孙,秦王妃彻底失去了秦王的宠爱。若是她嫁过去,好好伺候秦王,将来再有了孩子,说不定将来能压过秦王妃的。再说,这几日听着二太太说秦王将来会登上大宝,她更觉得,这件事情是个大大的际遇。顾婉音这样的尚且能做世子妃,那么她为何不能做王妃,甚至皇妃?

二太太听见周语妍这样的话,当下脸色都变了,甚至忘了哭。胸口更是一阵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当下便是恨恨道:“你未免太过天真了!糊涂——”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老太太警告的声音:“老二媳妇,你若是再敢胡说,我就让婆子把你撵出去!这样的事儿,岂是你红口白牙能胡说的?”若是周语妍真不愿意嫁了,那可就难办了!”

☆、第四二五章 生病

二太太纵然再不愿意,可也架不住老太太愿意,二老爷愿意,甚至连周语妍自己都是愿意。

二太太那日之后便是气得称病,只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肯见人。

对于这些,顾婉音倒是也不同情,只觉得这是造化弄人。二太太这会子知晓伤心了,知晓给人做侧妃不好了,可是那会子劝说周语绯的时候,却是欢天喜地的,一副这就是大好姻缘的样子。虽说人都是自私的,二太太如此也不奇怪。可是到底让人看了不舒坦。

再说,周语妍自己都不觉得有不情愿,旁人还多管闲事做什么?那不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吗?所以顾婉音欢天喜地的送了添妆过去,将长嫂该做的事情做了个十成十,怎么也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来。

王爷和王妃收了信,本是急得厉害,不过刚回了信,又收到信说事情已经解决,周语绯一切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许多暗暗准备的手段和法子却都是没能用出来。秦王妃来了这么一下子,就是顾婉音那些准备好的法子也是没有派上半点的用场。

秦王妃手段如此快速,虽说也显得她本事高强。可是只怕以后会越发的让秦王和太后厌弃了。不过只要她的正妃地位还在,总也不至于被人欺凌了。至于宠爱——自从皇长孙的病情查出之后,秦王对秦王妃,就没了半点的宠爱。甚至说不定,不知道心中是如何恼恨呢。

周语妍开始欢天喜地的待嫁,而京城,却也是随着北风呼啸渐渐的平静下来。好似以前蠢蠢欲动的那些势力,都因为天冷了所以都由蛰伏了起来。

屋子里早已经拢了炭,烧了地龙。尤其是顾婉音这边,因了怀孕,自然是更不敢马虎。甚至因为烧炭盆,周瑞靖不放心。怕夜里都睡死了,中了碳毒也不知晓,更是让人夜里都将炭盆抬出去,除非是他因了公事不能回家的时候,才让人夜里也拢着炭盆,只是却必然有人换班守着。

顾婉音本是素来怕冷的,不过周瑞靖倒是比暖炉更强几分。夜里在他怀里睡着,倒是暖和得很。周瑞靖也是个自觉地。若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不管再晚都是要回来陪着她一起睡的。因了这个,私底下几个丫头可是没少打趣过顾婉音福气好。

每每此时,顾婉音倒是也不谦虚。只是笑笑不言语。她从不否认,嫁给周瑞靖是她的福气好。不说世家大族,就是寻常夫妻,也未必就有周瑞靖这样疼爱妻子的。尤其是她怀孕之后,原本是该纳妾的,再不济也该有几个开脸的丫头做通房。毕竟这十月怀胎,可是不能同房的。可是瞧着周瑞靖那样子,倒是没有半点意思。纵然旁人明里暗里提了几回。他也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顾婉音心中说是不欢喜,那是假的。那个做妻子的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的对自己?

随着时间过去。天冷了也就不说了,她的肚子也是渐渐的开始丰腴起来。虽然身上也不至于胖了许多,可是比起之前来,的确是圆润了,去年的衣服也有些穿不得了,只得重新做了。饶是如此,周瑞靖却仍是觉得她不够丰满。只担心是不是身子太虚了。每日必定是嘱咐丫头们看着她多用些吃食的。

随着今冬第一场大雪落下来,年关也是渐渐的逼近了。不过顾婉音倒是也不必忙碌,如今她怀孕,事情谁也不敢让她多过问了,唯恐劳了神。她也倒是乐得清闲,只是到底每日无所事事,甚至连老太太那里的请安都免了,加上又不过问家中家务事。所以实在是有些闷得厉害。周瑞靖或是有所察觉。也不知怎么说的,或是周语绯,或是三太太,或是顾琮琦,或是顾家那边其他什么人,总是轮流着过来陪她说话解闷。纵然有空缺的时候。也绝不会超过三五日。

这日张氏便是悄悄地带来了一个消息——太后也不知是感染了风寒,还是犯了旧疾,身子突然不好了。已经请了几回太医,只是似乎并不见起色。

顾婉音听了之后顿时一愣,剥着橘子的手登时就顿了顿,下意识的,她觉得或许太后忽然病了并不是偶然,而是……只是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毕竟太后是圣上的生母,若是圣上真如同她猜测的那般,那便是有些让人寒心了,更是让人觉得太过可怕。

不过张氏也不是什么外人,当下顾婉音便是压低声音反问:“哦?那母亲怎么看?”

张氏淡淡一笑,却是只答道:“谁知道呢。不过冬天天冷,容易生病也是有的。太后毕竟也上了年纪。就是老夫人,最近身子也是不好,总是请医延药的。”言下之意,大概是觉得可能的确是病了。

大约是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当下张氏很快便是岔开了话题:“最近周家老太太对你可还是那个态度?”周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张氏有所担心也是情理之中。有时候,长辈一句忤逆不孝,便是能压得晚辈气都不敢大声喘一句。

顾婉音摇摇头,淡淡一笑倒是浑然不在意此事:“也就是那样吧。”老太太对她态度冷淡些也好,省得上去受气。不得不说,老太太那脾气性子,有时候的确让人有些受不住。再则,老太太对待她们这些媳妇孙媳妇的态度,也的确是让人寒心。

顾婉音也不是傻子,哪里能真的原意时时刻刻受老太太的气?老太太不肯见她,不过场面的话却是说得十分好听。只说让她好好养胎,为周家生一个大胖小子才是立功,就算不请安也是应该的。这样冷的天,路上来来回回的,惊了风不好,跌了摔了更是不得了。

顾婉音只是场面上又坚持了几日,便是彻底的放弃了。老太太不愿意见她,她只当是成全了老太太就是。其他的,不必计较太多。

张氏微微一笑,倒是也没有太大的担忧:“世子爷对你一片真心,你如今又怀了孕,地位自然是稳固了。老太太再不高兴,也断然没有法子要将你怎么样。毕竟,凡事总要有个理由。”

顾婉音却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有些话张氏可以说,可是她却是不好说。尤其是关于老太太的话。

张氏也是个识趣的,又笑着说起了京中其他的一些趣闻。譬如谁家公子和谁家的小姐定了亲,谁家的少爷在外头和女子有了什么闲言碎语。又或是哪家的姑娘做了什么蠢事。但凡说的,都是一些有趣的事情,零零碎碎的正好当打发时间。

不过说了一会子之后,张氏却是忽然又开口言道:“你哥哥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他如今身份也不算低了,我想着,不管明年他回来不回来,先开始慢慢的想看亲事,世子妃看如何?”

“多谢母亲替哥哥操心了。这样很好,母亲考虑极为周到。”三两年后,不管怎么样,顾琮瑞总是要回来一趟的。一来省亲,二来也差不多该回来发展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边关那个地方。顾婉音心中也是这么个意思,差不多也就该相看人家了。以前她有心撮和上官明珠和顾琮瑞,如今她和上官明珠来往少了些,也不知道上官家里到底对上官明珠是个什么打算。或许,可让张氏先去打问打问。

“虽说我和他还没见过,可是我毕竟是他的母亲,老夫人年纪大了考虑不了这么多事情,自然是该我操心。况且,我将来也要靠着他们兄弟两个生活,若是不娶个好想与的儿媳妇,将来可是不好过的。”张氏前半句还是一本正经,可是有半句,却是俨然有些玩笑的意味——说是玩笑也不尽然,应当是说试探才对。

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亲生儿子尚且如此,更别说继子了。况且,张氏于顾琮瑞并没有养育之恩,就算将来顾琮瑞不赡养她,也是说得通的。至于顾琮琦——到底年岁还小呢。哪里靠得住了?就算将来靠得住,可是时间还长呢。现在,还是要看顾琮瑞的。

顾婉音盈盈一笑,看着张氏的目光和煦温柔,更是十分诚挚:“母亲放心,哥哥断然不是那样的人。母亲照顾琮琦,我和哥哥心里都是十分感激的。虽说母亲与我们并无生养之恩,可是只要养了琮琦,便是养过我们是一样的。至于儿媳妇——我倒是也想说,哥哥性子敦厚,千万要相看个温柔体贴的才是。”

“这是自然。”得了顾婉音的保证,张氏面上笑容灿烂许多。

“对了,这几日,齐氏的丫头总是悄悄地出门,也不知道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么。我放心不下,便让人跟着去瞧了,谁知,却是发现那丫头在平北王府外头转悠了许久。真真是奇怪。”张氏蹙眉言道,忽然说起了这么一句。

顾婉音挑了挑眉,多少也有些讶然:“哦?还有这样的事儿?怎么,齐姨娘还和平北王府的人有交情不成?”

☆、第四二六章 不安

虽说对于张氏说的这件事情,顾婉音并未十分上心,可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怪异。便是嘱咐丹枝多打听打听,也就抛了开去。

晚上周瑞靖回来的时候,顾婉音便是问起了太后的病情。

周瑞靖却是摇头:“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说的确是病了。请了几回太医,却不见效,如今只躺在床上养病,连人都不见了。”

顾婉音多少有些讶然——病得连人都不见了?可见的确是严重了。不过,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如今却是病得这样严重,她就是不相信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也是不可能。或许,这一场病,根本就是圣上亲自策划的?又或者,太后的确是病了,圣上趁机……

许是看出顾婉音的思量,周瑞靖闷声道:“这些事情与咱们不相干,你何必想那么多?为了这些回头伤了神反倒是不好。”天家的事情,又如何是他们能想得通透的?为了这些耗费时光,不值得。

顾婉音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便是果然抛开不再去想。只是看着周瑞靖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便是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瞧着他这幅兴致不高的样子,而且今晚似乎一直都是沉着一张脸,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周瑞靖却是摇摇头,虽然仍是那副神色,可是口中却是言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时辰不早了,让丫头端水进来洗漱,然后就睡了罢。”

顾婉音点点头,叫了丫头进来伺候,可是看着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有事情的样子。只是他不说,她也知晓再问下去必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故而当下只是担忧的而看了一眼,便是作罢了。至于心底的那些好奇心。只是死死的压住。周瑞靖从不对她隐瞒什么,既然不肯说,那么必定是不能说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为难的。

二人并肩躺在床上,顾婉音眯着眼睛依偎在他怀里,迷迷糊糊之间,却是忽然听见黑暗里他有些暗沉的声音传来:“最近京城里不安全,你千万小心些。”

顾婉音蓦然便是惊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要问问周瑞靖是个什么情况。却又见他已经闭上眼睛睡了,只得压下了心中的疑虑,重新闭上眼睛。只是心中,却是不平静起来。周瑞靖说京中不安全。那便一定是不安全了。

想了一阵子,到底还是没有个结果,顾婉音最终还是只得抛开不再去想。只是却有些纳闷——今日周瑞靖,怎么这样奇怪?

第二日周瑞靖早上出门的时候,也仍是什么都没说。他不说,顾婉音也就没问。送走了周瑞靖,顾婉音也就起来了,心事重重的用罢了早饭,越想越是不放心。便是吩咐丹枝:“一会你去三小姐那里替我传话。就说让三小姐处处小心些。晚上睡觉也多派两个壮实的婆子守夜。还有二门把手和巡逻那儿,天冷了婆子们半夜都犯懒不肯动,聚在一处喝酒赌钱,一定要敲打敲打他们。宁可白天少些人,晚上人也要足足的。”

这话一出,连带着丹枝都有些诧异起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儿?婆子们后半夜偷懒也是常有的事儿,只要尽了自己的本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甚至有的时候,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也就罢了,可是顾婉音这样郑重的提起……

丹枝眼神登时有些惊疑不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接近年关了,蟊贼也多了起来。昨夜里听世子爷说最近抓了好几拨的蟊贼,还有一拨儿竟是偷偷潜进了后院里,我听了觉得实在是害怕,这才这样说呢。”顾婉音自己也没个答案。在呢么回答丹枝?只能是瞎编一通罢了。不过这个理由,也算是信服。纵然是没影儿的事儿,可是主子害怕,奴才们就该出力,否则难道一个月的月钱都是白拿的不成?

丹枝听了这话也是唬了一跳,蹙起眉头道:“怎么竟然这样猖狂?这可是京城里。往年怎么在没有听说这样的事儿?”不过既然是这样,那几个没出阁的小姐房里,的确是该多派人手。否则万一真有蟊贼闯进了后院,对这些姑娘们的闺誉,可是有损害的。

顾婉音听她这样抱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回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今年年成不好,正要收成的时候一场大雨,多少人颗粒无收?多少人家破人亡?过不去日子,结伴行窃偷盗,甚至抢劫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日子。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是什么手段?”

丹枝听了有些沉默,点点头掌了伞便是往周语绯处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瑞靖的话,顾婉音只觉得一整日似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总是忍不住刦想昨日夜里他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十分奇怪。却又想不出他为何不肯细说。

胡乱打发了一日,因了天冷,所以顾婉音便是早早的洗漱了,窝在被子里等着周瑞靖。丹枝和碧梅在屋里做女红,陪着顾婉音说话。现在睡觉时辰也是太早了,若不找些事情做,睡着了只怕明日早早就醒了。

见顾婉音心不在焉的,丹枝有心让她分散些注意力,便是拿起手里的小衣裳笑道:“世子妃觉得,这件衣裳上是绣小老虎,还是绣个旁的什么?”

顾婉音回过神来,侧目看一眼丹枝手里的小衣裳,不由笑了;“一件小衣罢了,哪里需要这样费力?再说了,孩子长得快,这样的衣裳穿一个月就要换新的,你费了这样大的功夫,可是不值得。有那样的功夫,不如做个小斗篷,抱出去的时候正好用得着。”说起这个,她不由想起了顾琮琦小时候,顾琮琦小时侯就是,长得飞快,几日不见便是又长了一圈。那时候,他刚出生身子瘦弱,许多人都并不看好,可是没想到现在长得这样好。

或许,是罗氏在暗中保佑罢?

想起罗氏,顾婉音不由叹了一口气,侧头丹枝:“当年那个婆子,还没寻到吗?”

丹枝摇摇头:“那边雪大封路,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世子妃何必这样心急?这些年都等了,再等一年半载又如何?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嗯,也是这么个道理。”顾婉音点点头,没有在说下去。她再着急也是没有用。寻不到人,她除了派更多人的去找之外,还能如何?

“眼看着再有一个月就该过年了,也不知道我让人送去的东西到了边关没有。”顾婉音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今年头一年嫁过来,王妃和王爷不在京里,她想着总要尽孝心,便是张罗了些东西送过去。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是到底在那边也是十分难寻的。

“总能在年前到的。”碧梅微微一笑,顾婉音这样处处周到,早早算计好了路程让人带着东西上了路,怎么也会赶着年关送到的。还有过年时候该拿的压岁钱和礼物,也都早早的开始准备了。要她说,老太太也不知怎么样想的,这样好的孙媳妇,高兴还来不及,何必日日生气?人老了,就该消停些,别成日里再抓着权力不放手。

“哎,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她本来有心派人过去看看,再送些东西。可是想着到底还是作罢了。和王爷王妃不同,顾琮瑞过去,就是个小小的兵,若是旁人看见家里这样,只怕是要笑话他的。他自己就算得了东西,也不会高兴。所以也就什么都没送,只是写了信过去。

虽说得了周瑞靖的一再保证,不过顾婉音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在边关,一年最难熬的时候就是冬天了吧?

而且年关一过,也最容易发生战争。想到打仗,她心里就觉得担忧得厉害。

丹枝和碧梅又劝说了几句,只是心里都十分纳闷——今日顾婉音这是怎么了?总感觉,像是心里有事儿,心情也似乎有些沉郁。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炭盆里头“噼啪”一声响,接着一股香味便是在屋里弥散开来,丹枝喜笑颜开,忙过去用炭夹子拨开炭灰,从里头取出些东西来,用小盘子盛了,笑盈盈的送到顾婉音跟前:“先前我试了试在炭盆里烤些东西吃,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平日里世子妃也是难尝到的,这些栗子都是今年送进来的,我瞧着好,拿来烤着吃。世子妃快尝尝。”

果然那盘子里正是烤得微微裂开的栗子,香味也是从那上头冒出来的。

顾婉音不由笑起来:“的确是好久不曾吃过了,还是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烤着吃过。不仅烤这个,还有花生,芋头这些东西呢。”一面说一面却是伸手去拿,却是猛的被烫了一下,惊呼一声后丢开,自己却又不好意思起来:“瞧我心急的——”

“怎么心急了?”外头周瑞靖的声音传来,三人看过去,正好看见周瑞靖掀开帘子跨进屋子里来。

☆、第四二七章 讣文

周瑞靖今儿穿的是一件墨青色的衣裳,绣的是暗纹,简单大方。这样寻常的一件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仍是盖不住他浑身的气势。

见他回来,碧梅和丹枝都忙站起来行礼,低头垂首不敢多看一眼:“世子爷回来了。”

顾婉音也是笑道:“世子爷。”

周瑞靖眼睛往丹枝手里的盘子一扫,不由笑了:“冬天烤火的时候吃这个,倒是很香。只是也别多吃了,仔细上火。”一面说着却是又一面看了顾婉音,正好便是瞧见了春葱似的指尖上红了一块,不由蹙眉:“烫了?”

顾婉音忙收了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都是我太心急。闻着香。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吃在嘴里。被烫了也是活该。”

周瑞靖摇摇头,叮嘱一句:“下次放到不烫了再给她吃。”这话却是对丹枝她们说的。一面说一面顺手从盘子里捻起一颗栗子,三下两下剥开来,含着笑意递到了顾婉音唇边,浑然不顾两个丫头还在旁边。

顾婉音只得红着脸张嘴吃了。眼睛却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周瑞靖也不在意,干脆拿过盘子坐在床边,将盘子放在腿上,一个个的剥起来。

丹枝和碧梅瞧得分明,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反而恭敬道:“原也是我的错,我疏忽了。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们这就下去了?”

“嗯。”周瑞靖轻应一声。说话间已经剥了两颗,同样是喂给顾婉音吃了。顾婉音不好意思,想用手接,他却是不乐意,非要执拗的递到唇边才作数。

等到两个丫头退下去,顾婉音这才嗔怪出声;“在丫头跟前这样,世子爷也不怕被笑话?”方才她可是瞧得分明,丹枝和碧梅两个笑得厉害。真真的是让人脸上发烧,怪不好意思的。偏周瑞靖还这样不识趣。

周瑞靖却只是笑盈盈看她一眼。顺手又塞了一个栗子过来,淡淡道:“看见了又如何,我们夫妻之间,这又有是什么的?”再说了,丫头们瞧见了,只怕也不是笑,是羡慕才是。不过这话他却是没说出口,只怕说出来。顾婉音定会笑话他没脸没皮。

顾婉音一愣,无奈摇头,周瑞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如此……看着倒是有些脸皮厚了。不过他也说得没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吃了五六颗栗子,周瑞靖再递过来的时候却是摇头不敢再吃了,“这东西吃了晚上怕积食。世子爷尝尝吧。”方才只管着给她喂,周瑞靖自己倒是没有吃。顿了顿又想起周瑞靖这会子回来也不知道饿了不曾,忙又道:“灶上留了一些老鸭汤,世子爷可要吃些?让丫头端进来吧。”

周瑞靖却是摇头:“我不饿。吃两个栗子就睡了。”说完将剩下栗子剥了吃了,便是果然出去洗漱上床来睡下。方才他在屋里坐了这么一阵子,早已经将为略有些寒的身子烤得热乎,倒是也不至于冰了顾婉音。反倒是他身上比较暖一些。

握住顾婉音的手指。周瑞靖不由皱眉:“明日我还没回来,就让丫头弄个汤婆子捂在手上。”

“嗯。”顾婉音轻应一声,枕在他的肩膀上,只觉得心安无比。

“晋王还没过门的王妃,昨儿没了。这几日只怕就要吊唁了,若是发了讣文过来,你也不必亲自去。让语绯带了礼过去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周瑞靖轻声言道,因怕她脚冷,便是主动的将她的脚拨过来,放在他腿上暖着。

“没了?”顾婉音一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

“说是得了急症,不治而死。实际上……是上了吊。”周瑞靖沉声答道,声音压得很低,怕吓了顾婉音。再则。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是不好太过声张的。这已经是属于家族秘闻,不能拿出来说道。他也是机缘巧合,才能知晓这件事情。

“上吊?!”顾婉音诧异的瞪大眼睛,多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好的,怎么就上吊了?眼看着婚期也不远了。马上就要做世子妃了,怎么就上吊了?

“嗯。”周瑞靖应一声,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有些蹊跷。那位小姐并非是对婚事不满,也没有什么不顺遂的,据说前几日还高高兴兴的待嫁,可是突然——这件事情,圣上和段贵妃,十分震怒。”毕竟,不管这位小姐是为何自杀,外头都会觉得,或许是因为晋王的缘故,这对晋王,十分不利。

就好比……当初的周瑞靖一般。不管错在不在他身上,可是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最后出了事儿,必然是会算在他身上。如今,晋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

“会不会是别人动了什么手脚?”晋王一旦成亲,得了王妃娘家的助力,那自然是更上一层楼。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人不愿意见到的。所以顾婉音才会猜测——是不是,有人背地里使了什么手脚?用了什么手段?若真是如此,人选都不必猜,必定是秦王。

对于顾婉音的猜测,周瑞靖却是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件事情纵然最后查清楚,若是有什么不能外道的,最后也必定不会流出半点闲言碎语来。

“昨日世子爷说最近不安全,莫不是跟此事有关?”顾婉音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便是如此觉得了,更是忍不住一口道出。

周瑞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却是听说,前些日子,有人进了那小姐的院子。半夜里,翻墙进去的。只是到底不知道真假。尚且还在查证当中。”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当下便是让顾婉音说不出一句话来,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那位小姐为何上吊自杀,也是模糊知道个缘由了。若是真有人潜进了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院子,还被人瞧见——可想而知,纵然是什么也没发生,那位小姐也是没有立足之地!”

别是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出了阁的夫人太太们,也是一样!这个时候,纵然你浑身长着嘴,也是说不清!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说给你听也是为了个防范罢了。”周瑞靖轻声言道,多少有些宽慰的意思。只是只有他心里明白,昨日他的确是道听途说,可是今儿他却是肯定,这个的确是事实。只是若真说了这是真的,着实太过惊悚,还是不要说得好。只要顾婉音有防范意识,也就罢了。

见顾婉音还在想,周瑞靖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只能搂了搂她的肩膀,柔声道:“睡吧。”

第二日果然就收到了讣文,说是七日后发丧。因为年轻又是横死,也不能入祖坟,只得另外寻了一块风水宝地下葬。顾婉音听了这消息之后,心中只能是长叹一声。这样年纪轻轻,昨儿还水灵灵如同花朵一样,眼看着就要做王妃了,可是今儿就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连祖坟都入不得,真真是……

该说是命运无常,还是说造化弄人?又或者,是人心不古?

这样的事情顾婉音自然是不可能去的,一来她怀着孕,去不得这样的地方怕冲撞了,二来那位小姐的身份也着实是有些尴尬——毕竟差点就成了晋王的王妃,若是她亲自去了,未免显得太过重视。所以,如同周瑞靖说的,让周语绯替她走一趟最好。

让丹枝去将周语绯叫了来,将此事说了,周语绯自然是点点头应了。当然,顾婉音也只说那姑娘是得了疾病去了的。有些事情,如何敢说实话?一来不能外道,二来也着实是怕吓坏了周语绯。

周语绯没有去过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该如何,想了想顾婉音又道:“你去跟三太太说一声,让三太太陪着你一同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去了也显得太不尊重了。好歹有个长辈领着。另外,礼也就是按照寻常的来就是,不必太过厚重。”这个时候,的确也该是避嫌。

想了想,顾婉音却又摇摇头:“不,一会你去问老夫人吧,也不必说我让你去,就问问老夫人该怎么办。就说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等着老夫人拿主意。”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主意太大的,她已经让老太太生厌,周语绯却是不必如此。这样的小事儿让老太太做主也不算什么,反倒是让老太太喜欢周语绯,倒是没什么不好的。

周语绯自然是明白顾婉音的意思的,当下点头应了,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难为老太太那样了,顾婉音还肯这样面面俱到。

当下周语绯从顾婉音院子里出去,便是直接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周语妍因要出嫁了,老太太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思量,竟是让周语妍搬过去跟她住了,所以周语绯进了院子,还没见了老太太,却是先遇到了周语妍。

周语妍似笑非笑的拦住了周语绯:“妹妹找祖母做什么?祖母在念佛,不许人打扰。”

☆、第四二八章 传闻

“二姐。”周语绯唤了一声,态度自然是和和气气的。

周语妍听了那声二姐倒是十分受用,只是神色却是有些倨傲,相较于周语绯的和气,她的态度便是显得有些不怎么和善了:“妹妹找祖母什么事儿,先跟我说说罢,我看看是什么事儿。”那语气那神态,十足十的倨傲无礼,甚至隐隐有些压人一头之感。

周语绯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微微有些不舒坦了。她自然是明白——这分明是周语妍故意找事儿。以往她过来,几时需要这样了?无非是周语妍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秦王侧妃了,身份高了,便是可以压过她一头了。

周语绯最终还是压下了不快,露出一丝笑意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给祖母请安,顺道说些琐碎的事情罢了。二姐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虽说是侧妃,可是也是要正经的举办婚礼,自然也会有嫁妆。只是婚服却是不能用正红色,只能用绯红或是水红粉红之类的颜色。而且,也不从正门进,而是从侧门进。这样一来,才能彰显出正妃和侧妃的区别。

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夏天,算算时间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周语绯也不愿意和周语妍起了争执,也算是相让了。毕竟,周语妍就是再嚣张,还能在周家呆几日?况且周语绯本也不是什么喜欢争强好胜的人。

只是周语绯却是不明白,往日周语妍处处压过她一头,可是后来偏偏顾婉音嫁过来之后处处护着她,以至于周语妍再无机会欺压与她,周语妍心中早已经是愤愤不平,此时因了婚事周语妍被老太太看重,难得有了机会终于可以再扬眉吐气,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所以当下周语妍仍是不让开,反而蹙眉斥道:“三妹妹怎么这样不懂规矩?我既然说了我代为转达。你却是如此执拗要闯进去,到底太不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还是说——你仗着自己是大房嫡女,觉得……”

接下来的话想必是更加难听了。周语绯不愿再听下去,只蹙眉言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着跟祖母请安罢了。若是姐姐非要替我传话,我也是遵从的。只是好歹我来一次,总要见见祖母,请了安再走。”

周语妍沉下脸:“祖母今日心情不好。不见。妹妹还是回去吧。若是想要见,只怕也要等上半日了。”

周语绯一愣,眉头蹙得越发紧。她以为周语妍再如何跋扈嚣张,总也有个限度。如何竟是如此胆大妄为?

周语妍说完这话,却是一扭身就进了里屋。

此时旁边一个小丫头这才敢上前来低声道:“老夫人并不在屋里,在佛堂呢。”

周语绯这才想起来,今儿是十五,老太太每逢初一十五,的确是要在佛堂里念经的。也就是说——周语妍方才拦着她,说什么不见,其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看来周语妍根本就是料定了她纵然知晓了真相回过神来,也是不敢声张和追究罢了。

不过。周语绯也的确是不会追究。这样的小事儿,有什么必要追究?

当下周语绯只对小丫头道:“那我先回去,等到下午再来。”说完之后便是离开了。待到她离开之后,周语妍却是从屋里出来,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了,我哪里比你差?”

其实周语妍之所以今儿如此妄为,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无他。只是因为在二太太嘴里知道了原本太后看中的人是周语绯罢了。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要好好出一口恶气才是。说得好像是她捡了周语绯不要的东西似得,其实她哪里比周语绯差了?不过是因为周语绯的爹是镇南王,又有个好哥哥罢了。

若是她有周语绯这样的身份,哪里还会给人做侧妃?做王妃也是绰绰有余了。

顾婉音很快便是知晓了在老太太屋里周语绯受了气,当下摇摇头:“周语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时候秦王有太后的支持,老太太自然是巴结着心疼着,可是若是秦王一旦……到时候周家依仗的。只有大房。得罪了大房,周语妍将来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就是现在,太后为何点了她做侧妃?还不是看在周瑞靖和镇南王身上?周语绯身份太高,圣上不会同意,所以太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毕竟现在周家没有分家。周语妍也是周瑞靖的妹妹。也算是让周家站在了秦王那边——至少,圣上会如此怀疑,群臣会这样认为。

所以,关键时刻,为了明哲保身,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分家。相信三房那头也死这个意思。

若她是周语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和大房打好关系。将来,才能不至于因为秦王的缘故将来送了命!

“吩咐厨房做些三小姐爱吃的,中午让三小姐过来吃吧。”顾婉音想了想吩咐素琴道,虽然她觉得周语绯不像是会计较这个的,不过心里想必总是不好受的。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有人安慰安慰总能好受些。

说起来,其实也是她惹的事儿,若不是她让周语绯去老太太屋里,周语绯也不至于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不多时,周语绯过来了,不过三太太却是也来了,三太太进门便是迫不及待的说起了晋王未过门王妃突然亡故的事情。甚至连街上一些小道消息都拿来说了:“不知你们听说没听说,那小姐不是得急症死的,是自己上吊死的。”

顾婉音心里一惊,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看向三太太:“三婶这话是听谁说的?”周瑞靖不是说,这样的消息根本不会外传——可是三太太却是说得如此……怎么能让人不觉得奇怪?

别说是顾婉音,就是周语绯也是吓了一大跳。只是却是和顾婉音的惊愕不同,周语绯是觉得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为何要自杀?”

三太太摇摇头,讪讪一笑:“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我也是觉得十分诧异。这怎么可能,你们说是不是?”

“八成是什么人以讹传讹吧,”周语绯摇摇头,多少觉得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荒诞不经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上吊?马上就要做王妃了,怎么可能轻生?

顾婉音也是点点头:“我想也是如此,定是什么人胡乱造谣的。”说罢便是随便说了个别的什么事儿,将话题岔开去。不管是道听途说也罢,还是这就是真相也罢,横竖这件事情,都不该再议论,既然说的是病故,那就必然是病故。

不知怎么的说起了周语妍的婚事来,三太太蹙眉道:“咱们总要给二姑娘添妆,这若是个正妃也就罢了,侧妃的话,我倒是不不知道添什么合适了。一来不好压过大姑娘。可是大姑娘当初出嫁也只是一般,现在二姑娘好歹是要做王爷侧妃——这……二来,也不知道另一位侧妃的嫁妆如何,总不好打人脸。

二人是同一天进门,时辰都是一样的,若是周语妍的嫁妆多得太多,那便是有些打了另一位侧妃的脸了。这岂不是让人觉得周语妍和他们周家,都是个不知规矩没有礼数的?

“嫁妆自然有老夫人操心,三婶也不必担忧。至于添妆,我准备了一样古董,一套头面,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顾婉音微微一笑,道出自己的打算。本来她是打算送些贵重的东西的,不过今儿她却是决定,还是平平常常就好。一来避嫌,二来,周语妍只怕也是瞧不上他们大房的,他们何必巴巴上前去讨好?

别最后花了银子出了力,反倒是不讨好。那可真真是冤枉了。

“那我们三房跟着你们大房送一样的东西就是。”三太太点点头,笑着言道。她总不会越过大房去。既然顾婉音都是这个态度,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过二姑娘也实在是命苦。”三太太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声,却是又拿眼睛去看周语绯:“二姑娘嫁出去了,下一个只怕也就是你了。到时候,让你嫂子好好给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将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才好呢。”虽说周语绯现在看着风光,可是将来,有她哭的时候呢。

想到这个,三太太唇角的笑容倒是又真切了几分。到时候,她就等着看二太太是个什么懊恼不急的样子了。

想起二太太,三太太又是一笑,二老爷一连谁在梨香院里这么久,连甘露都放下了,二太太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几日,梨香院里头又是裁新衣,又是打首饰,好不忙碌。在这个时候,二老爷如此,不是在打二太太的脸又是什么?那周语妍眼看着嫁得好了,二老爷虽然高兴,可却是在姨娘屋里庆贺——这就是有些让人玩味了。

“语绯倒是不急,且慢慢看着。”顾婉音微微一笑,侧头去看周语绯,轻声言道:“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看上了才好。女人最怕的,便是错付终生,自然要好好的挑选。”

☆、第四二九章 奇闻

晋王未婚妻还未下葬,京城里的谣言却已经是沸沸扬扬。

有说是吊死的,有说是吞金死的。不过怎么死的却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众口一词,都说那位小姐是因为与人偷情,暗结珠胎之后,怕事情败露,这才选了这条路。

这样的传闻,纵然是顾婉音在内院,也是听不少人悄悄议论了。一时间,晋王以这种方式,竟是家喻户晓了。若是真的,那晋王便是被人戴了绿帽子,虽说还没成亲,可是到底是未婚妻。如此跟别人勾搭上了,只说明晋王无能。

顾婉音不知道此时晋王是如何作想,不过必定是恼怒至极的。说起来,晋王也是倒霉。婚是圣上指的,他和那位小姐怕是连面都未曾见过几回,如今却是因为这事儿被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甚至家喻户晓。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看,那样的滋味,自然是难受的。

而圣上和段贵妃,只怕也是恼怒不堪。甚至,说不得心中甚至在暗暗责怪那小姐的家族。

其实要说最是无辜的,想必是那位小姐了。要说偷情,顾婉音是不相信的。毕竟深宅大院,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一个闺阁弱女子,平日见到的陌生男子,只怕是屈指可数。只见了一面便是倾心到愿意付出贞洁的,更是天方夜谭一般。再者,偷情,又岂是那样容易偷的?且不说小姐身边跟着多少丫头嬷嬷。难道家族里其他人都是死的不成?竟是看不出半点异样?而且,若真要暗结珠胎,只怕偷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多的次数,还不会被人发现,那才奇怪呢。

若是小门小户的家的姑娘也就罢了,毕竟还可以说是防范不严。可是世家大族里的小姐,几时听说谁在家中与人偷情了?最多也只能私相授受,传递情书信物罢了。若真要见面,却也是个难于上青天。世家大族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姑娘,正因为如此,为了保全族中姑娘们的清誉,后院那必定是防范得严严实实的。不仅访外贼,还防内应。

所以,要顾婉音说,若真是要偷情。除非是那家主默许,不然绝不可能成事!不过被诬陷,倒是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位小姐上吊,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外人却是猜不出了。

这几日说来说去就是个这么些事儿,到底是让人觉得烦闷了,顾婉音便是下令,不许自己院子里的人议论此事。

周瑞靖这几日也没再带回来什么消息,大约也是没什么进展。或是圣上下了封口令的。不过看他忙得这样厉害,顾婉音心中也是有些怨言——圣上纵容信任周瑞靖,可是却也不至于事事都让周瑞靖插手才是 。如今周瑞靖官职虽然不高,可是细细算来,手中的实权倒是不少。可是相应的。人却是越来越忙。以前还有休沐的时候,可是这段时间,却是连休沐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比这日,顾婉音又是等到了昏昏入睡,周瑞靖这才疲惫而归。

瞧着她那副模样,顾婉音终于是忍不住埋怨:“世子爷也该替自己想想,日日这般忙碌身子如何受得了?再能干。总也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干了。再说,朝上也不只是世子爷一个臣子,世子爷该退让的时候,也退让一些。忙坏了自己的身子,却如何划算?”

听闻这话,周瑞靖非但不恼,反而露出几分笑意来:“忙过这几日,事情有了定论也就好了。逼近了年关。朝廷也有许多事情要忙。而且,也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如此。若是夫人担心,我日后多注意就是。”一面说着一面在炭盆跟前将手烤热乎了,这才笑着走到床前,伸手替顾婉音将滑落在腰间的杯子拉上去陇上,这才坐在她旁边。将她揽住,语气却是有些古怪起来:“夫人可是想我了?”

顾婉音哭笑不得推开他去,红着脸转向一边,斥道:“还不快去洗漱?明日早早还要出门呢。”说完这句话,便是自顾自重新躺下,再不肯理会周瑞靖半点。面上却是滚烫——她如此这般抱怨,虽然的确是担忧周瑞靖,可是若真不觉得思念,大约也不会如此埋怨圣上将事情都给了周瑞靖做。

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出口来?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少顷,周瑞靖洗漱完毕灭了灯上了床,顾婉音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任由周瑞靖揽过去,可却是没开口说话,只闭上眼睛假寐。

“过完年,太后要去五台山礼佛。”周瑞靖如何不知道她只是闭着眼睛假装睡着而已?微微一笑后,开口轻声如此言道。顿了顿后又添上一句:“至少会去一年的时间。”

顾婉音一怔,不由睁开眼睛诧异的看向周瑞靖:“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道要去礼佛?不是说太后身体有恙——”关键是,是太后自己要去,还是这根本就是圣上的意思?太后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要去五台山礼佛,山高路远,也不知道受得住受不住?

“太后梦见了先皇,这是先皇的意思。也是替圣上祈福,替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祈福。”周瑞靖笑容不减,语气中有些轻松:“这是好事,太后仁慈,我们自然是要支持的。圣上虽然阻拦了几回,可是到底拗不过太后执意如此。”

顾婉音仍是不明白,到底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太后自己的意思。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太后此时离京也是好事。毕竟,太后对朝政的影响力,未免太大了一些。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太后继续这样扶持秦王,总有一日是祸患朝纲。

若这是圣上的意思,其实也怪不得圣上。毕竟,这个时候心慈手软,那将来便是祸患无穷。况且这也不是皇家的事情,事关天下社稷,的确是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只是,到底是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太后要离了京城,秦王知晓了之后,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顾婉音柔声言道,心中却是有些担忧——太后是秦王的依仗,太后被送走,秦王没了仰仗,或许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反而会更加混乱,这样的情况,圣上不知想过不曾?

可是太后如今这样的态度,却也是的确不能再留在京中了。

“秦王已经被禁足,怎么也翻不起大浪来。而且这个时候,秦王若是真做出什么来,只怕日后就真的是彻底和那个位置绝缘了。”周瑞靖自然能猜到顾婉音的担忧,当下却是微微一笑,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