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来周瑞靖的意思是,活捉了那些刺客,随后严刑逼供出幕后指使的人来。顺藤摸瓜,一路逆袭上去。原本这个主意也是极好的,只是没想到那日此刻竟是用上了弓箭,他们连人都还没看见在何处,就被箭射得有些惊慌失措。王琦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羽箭擦上了胳膊,所以这一身的武艺倒是没用上。

那日来的几乎都是弓箭手,出箭奇准,又刁钻。周瑞靖他们自然是左右支拙。虽然事先布置周详,也不怕这些人跑了,可是顶着箭雨,到底是艰难得很。当时周瑞靖就在那王琦的身后,一来是怕人认出来,二来周瑞靖何等重要?自然也是要护在中央的。只是对方的目标本就是周瑞靖,自然箭都是朝着中间来的。虽然跟来的人都奋力地方,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漏网之鱼。

偏偏这个时候射过来一只箭,是直奔王琦去的,前头护着的人没挡住,登时场面便是危机了。只是王琦想着周瑞靖就在身后,他若是躲开了,那遭殃的便是周瑞靖。所以竟是一咬牙,生生的用自己的身子抵住了那箭。好在他也算敏捷,勉强扭了扭身子,到底没伤到要害。

王琦这么一受伤,对面的只当是自己得逞了,当下便是得意几分,也想着撤退了。不过后来到底没有一个跑掉了,都被周瑞靖安排在四周埋伏的人给捉住了。

周瑞靖在当时便是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既然有人要他回不去京城,那么若是他瞧瞧回去了?只是却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了,于是又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横竖王琦受伤了要找个地方养伤,而王琦现在又穿着他的衣裳,旁人自然会理所当然的将王琦当成是他。那么王琦留在这里养伤,他则是悄悄回去京城……

就策略上来说,这自然是个极好的谋略。至少,对方根本就不会想得如此复杂。

顾婉音听着周瑞靖说了这些,当时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对王琦是感激,也有感叹。更是觉得周瑞靖有些冒险——这个策略是好的没错,可是稍有不慎便是会穿帮不是么?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怕是事情更加糟糕吧?又或者,周瑞靖根本就没想到过会失败?

不过若是当时想了这些,或许周瑞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事实上,周瑞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才是。

顾婉音感谢过王琦一次,倒是让王琦有些诚惶诚恐的。在王琦看来,他护着周瑞靖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哪怕是为了周瑞靖送了命,那也是应当的。

顾婉音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只吩咐丹枝找找照顾着,更加精心些。至于她自己——总要避讳一二。如今不得不呆在一个院子里已经是情非得已,若是太过亲近了,那岂不是让人诟病?纵然周瑞靖和王妃都是相信她,并不说什么,可是她却也是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丹枝抿了抿唇,点点头;“我也是让他取了这个念头的。毕竟,他睡过的床,哪里有再给世子妃睡的道理?总不能我每日换两次被褥床单吧?那也太麻烦了一些,阵仗也大,万一被人注意了,从而查出什么来,那岂不是不合算了?横竖也坚持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回京城了。”

“嗯,你说得对。”顾婉音点点头,伸出手来在炭盆上烤了烤,直到暖和了,这才又宽衣准备准备睡下。

丹枝麻利的打水过来伺候她梳洗了,主仆二人便是歇下了。顾婉音谁在床上,丹枝凑合着在地上打了铺、好在虽然是冬天却烧了地龙,也不冷。不然还真没法子了。

第二日王妃仍是过来用了午饭,看着气色也越发的好了起来。王妃自然是知晓周瑞靖已经回京城的事情,过来一道用饭,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更为了让众人都觉得她是好起来了。毕竟眼看着年关将近,若是真要在这里过年,也少不得要好好准备一番。

而且,病了这么久,该看清楚的东西也都看清楚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好好的松松筋骨了。

王妃刚吃罢饭,趁着外头有太阳,便是抱着小栖霞在外头一面晒太阳一面逗她玩儿。刚出去不多久,那个春末便是过来了,倒也是正经的事儿过来回报——门上来人了,是周家二房和三房的人。

顾婉音有些讶然的看了一眼春末,然后又看了一眼素琴,忍不住含了一丝笑容。倒是难得有人比素琴的嘴还快的。不过说来也奇怪,素琴又是从哪里知晓的?来了客人,门房不是一向直接过来回了她么?怎么今儿,却是回话回去了王妃的院子?

王妃也是微微一笑,盯着春末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顾婉音想的一样,不过却是没有半点发作的意思,只是笑道:“你去请过来吧。我也懒怠走动了。太阳这么一晒暖洋洋的。”

春末迟疑着应了,怯怯的看了顾婉音一眼。好似怕顾婉音觉得不痛快。只是……顾婉音却是纳闷了——春末这样看她做什么?她也没做什么不是?自始至终,她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哪春末那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春末转身出了院子,顾婉音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春末的背影瞧了瞧,心中还有些纳闷。不过也没来得及多想,就是被小栖霞重新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二房和三房派来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来送东西的。顾婉音仔细看了看,便是发现一件事情来——二房送的东西,格外的好,药材也好,吃食也罢,都是最上等最精致的。而三房倒是一点入口的东西都没送,只送了一些布匹和一些器具,都是过年能用得上的。不仅有大人的,小栖霞的更是占了一大半。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三房来人

顾婉音不由露出笑容来。三房的东西必然是三太太亲自备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明白。三太太是怕送吃的不安全。毕竟若要下毒也好,投药也罢,吃食都是最容易下手的。毕竟,一路上也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谁敢保证是安全无事的?

三太太不愧是生意人,谨慎得很。

倒是二太太,这次倒是舍得。

看着这财大气粗的样子,哪里还有为了一点子银钱就和亲兄弟算计的样子?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看着这明显比三房多出近乎一倍的架势,倒像是个家底丰厚的。不然,就是跟大房感情深厚的。只是······二房几时和大房感情深厚了?一开始二太太从银钱上算计大房,二老爷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却也只当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便是觉得,大约在二老爷的心目中,兄弟之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如今······该说二房是在炫耀呢,还是该说二房是忽然转了性子,想要和大房重修旧好?她觉得,前一种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二太太一直想要压过大房一 头,就是二老爷怕也是这个想法。否则也不会一直拿周瑞明和周瑞靖比。如今二房看着蒸蒸日上了,二太太和二老爷,大约都会觉得扬眉吐气?

不过不管二房是什么想法,都不重要。顾婉音和王妃对视一眼,面上神色都没有变化。

王妃笑盈盈的看向送东西来的两个人,温声道谢:“替我跟二太太和三太太说声谢谢,难为他们想着我们,大冷天的还特地送来。”

三房的人没开口,二房的人倒是笑着应了。“我们太太说了,东西不值什么。主要是一片心意。还请王妃别嫌弃。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只管说一声,再送来就是了。”虽然话没什么不对,可是听着那语气,却是让人有些膈应。好像……颇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了。

顾婉音不由笑着摇摇头,不可一世?一个奴才罢了,再傲气再不可一世,也算不得什么。主子得志,奴才跟着得意也是有的。

王妃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笑起来:“哪里有什么缺的?再说,京里还有人呢,只要有钱,买了送来就是。不过是费些事儿罢了。”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倒是有些淡淡的,浑不当回事儿的。

顾婉音只听得这个语气,便是不由得暗笑起来。王妃怕是也不痛快呢。这样说,分明就是在告诉二房,东西就是再好,大房也不是买不起,又有什么可显摆的?不过王妃这么一说,虽然不显山露水的,可是效果却是极好的。也够隐蔽,至少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接着王妃便是问起老太太的事情来:“这段时间我们也没在京城里,也没法子过去给老夫人请安,不知道老夫人最近身子怎么样?老毛病犯没犯?可还吃着太医给配的药丸?”其实虽然没能时常过去请安,可是实际上却是经常派人回京城去问的,每次去还都送些老太太喜欢吃的一些山珍或是野禽。十足十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总不能让人说,分家之后就对老太太不闻不问了吧?

就是王妃想不到,顾婉音也会想到的。每隔七八日,总都是要派人回去一趟的。

二房的人笑着答道:“老太太好着呢,咱们太太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尽着老太太,将老太太哄得高高兴兴的。今年冬天看着倒是比上半年更好了些。老毛病犯了一回,药却不是吃原来的了,是太后让人重新给配的。对了,太后还说,咱们太太孝顺老太太,要给咱们太太诰封呢。”

顾婉音和王妃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之后便是恢复了常态。王妃点头笑道:“也是应该,那你回去了替我向你家太太道喜。只说等我回去了,再亲自恭喜她。”顿了顿又道:“时辰也不早了,总不能走夜路,歇一夜再回去吧。”说着便是示意婆子将二房的人带下去。

直到二房的人走了,三房过来的人这才上前来回话:“我们太太让我跟王妃说一声,今年冬天行情不大好,京城里局势有些紧张,好多大商户都是回老家或是去别的地 方了。不过咱们商行倒是借此机会赚了一笔。太太想问问王妃,这赚来的钱,是继续投进去往大的做,还是分了呢?”

王妃却是看向顾婉音:“你觉得呢?”

顾婉音想了想,便是对那人言道:“三婶派你来,必然也是信任你。所以我也不防着什么,直接便是说了。我觉得如今咱们也不缺银子,也就不必先分了。生意呢也不 必往大的做。屯些粮食才是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不管什么时候,粮食总是金贵的。怎么也不会亏了去。”

王妃听着顾婉音这样说,便是知道她心里的意思了,当下目光中也是闪过一丝精芒来,倒是收敛了笑容,点点头肃穆道:“再加上一句,只告诉你家太太,就说我说的,多多益善。也不必担心不能存,咱们这里存不下,只往西南边走。”

往西南那边走,地广人稀,许多大商行都是在那边买地作为大本营,存放东西。那边离京城也不算远,随时可以调转。最重要的是,西南那边,是镇南王曾经手下的一员大将镇守着。自更是方便。

那人听了这些话,也不知道心中是怎么想的,或是有没有什么猜测,不过面上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只点头应了:“王妃和世子妃只管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顾婉音笑着点点头,“赶了一日的路,想必你们也乏了,我也没什么多说的,你们且好好下去歇着,明日一大早再往回走不迟。”

那人笑着行礼,顿了顿却是又低声道:“我们太太打算年后将小少爷送去杭州那边读。那里有个著名的院,听说也是出了许多才子名人,我们太太说,她和老爷都是不 懂这些风雅的,不过孩子既然喜欢,去见识见识也是无妨。太太便是让我问问世子妃,咱们小少爷和世子妃娘家的弟弟年纪差不多大小,若是亲家少爷也想去,倒是 可以做个伴。”

顾婉音心中微微一动。三太太自然不是真要将儿子送去读,而是想避祸。京城时局不稳,京中的世家大族都是岌岌可危。能避开的都避开了。三太太自己避不开,所以想着,就算真的不行了,给三老爷留个血脉也是好的。送出去,比在这里煎熬着强。

三太太和顾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会替顾家如此着想。而是三太太想得分明——她不会不管顾琮琦,所以两个孩子在一起,到时候她自然不会真的丢下另外一个不管。

不过,三太太的想法倒是好的。只是……她却未必能做这个主。这个时候,只怕周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盯着呢。出了京,谁也不会知晓会发生什么,倒是不如留下。可是······三太太的顾虑也是对的。万一真有个什么,总不能真的就坐以待毙。

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和气道:“这件事情我也要问问我娘家的意思,替我多谢三婶,难为她这样想着。等到有了答案,我再让人上门去说。”

三太太显然也并不是想要立刻要个答案,所以那人便是退了下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妃看向顾婉音,倒是有些关切:“你怎么想的?”

顾婉音摇摇头,她心中还真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左右摇摆的有些迟疑。想了想便是问王妃:“母亲觉得,三婶的主意如何?”王妃见多识广,或许想得更全面一些。

“各有各的好处。”王妃却是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多少有些疲惫。“也是我们周家连累了你。若不是你是靖儿的媳妇,也不必背负这么多。”

顾婉音怔了怔,随后不在意的笑了笑,抱着小栖霞亲了一口,双眸亮晶晶的看着王妃道:“母亲这话我可不爱听。既然嫁给了世子爷,那就是我应该的。”

王妃笑了笑,倒是不再说下去。

过了片刻,才又笑道:“其实出去走走看看也好。不都说,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男儿家家的,在家里娇惯了反而不好。出去磨练磨练,将来也容易成材一些。”

顾婉音眼前一亮,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现在这时机——”她多少有些担心,怕这样一来,秦王觉察什么。

王妃自然是没有不明白的,当下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事情,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不管你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因为决定权并不在我们手中。”

这话像是当头棒喝,又像是醍醐灌顶。登时便是让人豁然开朗起来。是了,王妃说的半点也没有错。有些事情,不管你做不做,结果都是一样的。难道她不送走顾琮琦,秦王就不会动手了?自然是不可能的。秦王一样会动手。

第五百九十九章 王琦

当天晚上顾婉音便是让人回去顾家送了信,自然也不可能挑明了说。只是含含糊糊的,又让人单独给张氏和顾琮琦单独带了话。顾琮琦那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只要他自己愿意,张氏再知晓其中的厉害,这件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顾婉音又亲自去看了一回王琦,和他说了几句话。看着王琦苍白虚弱的样子,她自然也是有几分愧疚的,这伤,若不是他受了,只怕这会子躺在这里的就是周瑞靖了。 她是真的感激这人。虽说作为奴才护着主子也是应当的,可是要到动真格的时候,却是未必都有那个胆识。但凭着这一点,王琦都是值得人敬重的。

而且,她就是为了做做样子,每日也要在这房间里时常进出逗留的。虽然彼此都觉得不大方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随着王琦留下的,还有另外一个长随,只是大多数时候却都是不在的。顾婉音猜,想必是从后头的窗户翻出去的。当时周瑞靖也是如此悄悄进出的。

不过既然他并没有影响到旁人,自然也就不必担心什么。只是顾婉音却是暗地里吩咐,夜里不许人随意走动,平日也是,都规矩些。不然万一碰上了,可是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楚了。

“伤势怎么样?明日大夫又该过来了,你准备准备。”顾婉音如此言道,心中多少嘱咐的意思。毕竟这样的事情,大夫这样近身接触,一个不小心就发现了。

“大夫只给我开药方,药都没让他换,世子妃只管放心。”王琦低着头,并不多看顾婉音一眼,语气也是恭恭敬敬没有丝毫不妥当。这些日子来,顾婉音冷眼看着。觉得王琦的确是个老实本分的。脾气也是温和,每日呆在这屋子里闷着,倒是不见一丝不耐烦。

顾婉音点点头,温和一笑:“我也是白嘱咐一句。你们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对了。你自己觉得这伤如何了?”

王琦回答的时候,仍旧是恭恭敬敬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伤口也开始长新肉了。只要不用力,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完好如初了。”只是留个疤痕罢了,不过男人那里在乎这些?也不是女子不是?至少王琦他是满不在乎的,甚至隐隐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顾婉音打量了王琦一眼,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和世子爷是一年的。”王琦认真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也解释得十分详尽:“当初我都要饿死了,是王爷将我带回府的。那个时候,世子爷还没回京,在边关呢。 后来世子爷回京城,我也就跟着一起回来了。世子爷也不嫌弃我粗笨,到哪里都带着我。跟着世子爷,也认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还学了武艺。这些都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世子爷宽厚,从不将我们这些长随当做是奴才。跟着世子爷。倒是比跟着旁人强些。当时在军里,也有别家的少爷带着自己的长随,可是都比不上世子爷的宽厚仁慈。我记得有一次,咱们被围困了,身上带的粮食不够,本来我们就该让世子爷一人吃的,可是世子爷却不,将粮食分了。我们几人吃完了粮食,又一起挖 草根捉老鼠虫子吃。那个时候,我和另外几个人暗地里都发了毒誓。日后世子爷就算是要我们的命。我们也绝不会有二心。”

王琦的说道最后,语气竟是便是肃杀昂然起来,带着一股子热血激昂的味道。仿佛又回到那个发誓的时候,心中对周瑞靖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那种感觉,让他们愿意为了周瑞靖付出所有。

顾婉音听得几乎有些出神。她完全没想到过,周瑞靖还曾经吃过草根老鼠和虫子。那样的艰难。是她完全想不出的。虽然她觉得自己之前过的日子不算好,可是至少却 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养大的。这些苦楚,是她这样的人无法想象的。按说周瑞靖也是金尊玉贵的,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而且不仅是受了,更是熬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周瑞靖能够脱颖而出的缘故吧?这股子坚毅,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顾婉音不说话,倒是吓得王琦有些惴惴不安,只以为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忙道:“我们这些粗人不会讲话,若是惹恼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千万别往心里去才好。”

顾婉音笑起来,摇摇头有些感慨:“我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没想到世子爷还过过这样的日子。”

王琦挠了挠头,想了想又言道;“世子爷吃的苦比这些多了去了。我还记得有一次,世子爷受了伤,当时护着他的那人也是受了伤。世子爷当时愣是没将人丢下,咬牙将那人救出来。结果一冲出敌军范围到了安全的地方,世子爷就一头从马上栽下去了。那血几乎将衣裳全都染红了。当时将我们都是吓坏了。不过世子爷刚一醒来, 休养了也不过几日,便是又提着枪上了战场。旁人还有不服气的,当时从京里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几家的公子哥。后来世子爷知道了那些人背地里说的那些闲话,二话不说便是将那几人逼着一起上了战场。结果那些人里头,好些都是吓得脸色惨白,别说杀敌,没逃跑就已经是极好的了!后来那些人再看了世子爷身上的伤疤,可是再没敢说半句话。”

顾婉音痴痴地听着,一面听一面不住的在脑中描绘出周瑞靖当时的情景。周瑞靖一向看着沉稳不多话,虽然看着有些阴冷,可是却不是那起子冷血无情的人。只是,她倒是没想到,周瑞靖也有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想着周瑞靖如何将那些人逼着一起上了战场的情景,倒是忍不住唇 角一弯笑出声来。他竟是也有这样争强好胜的时候。不过想想还真是,就算是现在,周瑞靖骨子里也未必没有那股子傲气。旁人若是惹了他,他可是不客气,也不会 留情面的。而且那些以牙还牙的手段……有时候还真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阴损了一些,倒也是让人觉得痛快。

顾婉音忽然很想了解以前的周瑞靖是什么样子的,想着王琦一直从小跟着周瑞靖,必然知晓许多,当下便是又追问:“还有呢?世子爷小时候也是这样寡言少语的不成?”

谁知道说起这个王琦却是叹了一口气,神色也是肃穆起来:“小时候世子爷不是这样的。”

顾婉音一怔。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催促。

王琦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应不应该说这些,不过想着顾婉音是周瑞靖的妻子,说了想必也没什么,便是才又继续言道:“在王爷和王妃身边那会子,世子爷倒是和普通的小少爷也没什么区别,也是娇生惯养的,那时候话也多些。只是后来回了京城,遇到一些事情,就渐渐的变成了这个样子了。等到后来三小姐也回了京城,世子爷也大了些,渐渐的就越来越少言寡语,只拼命的练武背兵书。再后来,早早就去了军里。本来是老夫人是不同意的额,可是世子爷只带着我们几个便是跟着部队走了。老夫人最后无奈,只得又打点了人马银子追上来。就是王爷和王妃,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顾婉音微微有些讶然,没想到周瑞靖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真真的是让人大吃一惊。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只有性格叛逆的人才做得出啊,周瑞靖……看着深思熟虑沉默寡言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大的主意。而且还敢付出行动。老太太都是没能发现,可见计划一定十分周详了。那个时候周瑞靖才多大?十五岁有没有?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年纪,大多数人 都在做什么?嗯,和朋友一起附庸风雅,一起高谈阔论满心报复,同样的却也在家族的庇佑之下。

周瑞靖这样的人,怕是一千个里头,也未必出得了一个。不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却是有些好奇了。当下便是追问:“那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竟是让世子爷变化这样大?”

然而王琦却是摇头不肯说下去了:“这些是事情世子爷不许人说的。若是世子妃真想知道,只能亲自去问世子爷了。”

顾婉音轻轻皱了眉头,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还不肯让人说出来?

大约是看着顾婉音实在好奇,这样吊人胃口也不好,王琦最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旁的我也不敢多说。不过我只能告诉世子妃一句话,那就是当年那些事情,都是和二太太二老爷有关系的。倒是老太太不知情。”

顾婉音目光登时闪了闪。看着王琦的神态,她便是能猜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对二房越发有些不喜起来。尤其是二老爷。二太太如此,毕竟是外人,可是二老爷呢?二老爷可是周瑞靖的亲叔叔!

第六百章 打趣

一旁丹枝见气氛越来越不对,不由懊恼的瞪了一眼王琦--好好的说起这些不痛快的事情干什么?就不能拣一些有趣的高兴的事情来说?真是个木头!

王琦挠了挠头,有些讪讪。似乎又有些惧怕,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丹枝一眼。那样子倒是有趣得很:王琦可是长得不壮实,这样壮实的一个汉子,被丹枝这么一眼看成了小绵羊似的,怎么不有趣?

顾婉音自然也是看见了这样的情形,当下心中的不痛快倒是散去了不少,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想了想又重新看向王琦问道:“你年岁和世子爷相当,那你成亲了没有??

这么一问倒是将王琦弄得脸上有些红了,一时间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小声的嗫嚅着答了:“世子妃说笑了。我们这样的,哪里有人愿意跟我们??以前年纪小也没人帮着张罗,加上一直跟着周瑞靖东奔西跑的,也的确是没有姑娘愿意跟着他了。后来年纪大了,自然就更不容易了。时间一长,倒是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只是自然心中也是想过有个媳妇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顾婉音笑眯眯的言道:“胡说,这是什么话?不过,这么说是没有了。有没有看中的姑娘,我倒是可以帮着说说媒。若是没有看中的,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跟着世子爷办事,总不能也耽误了你们的终生大事。世子爷想不到这些,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是想着。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总也要让你们有个家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看向丹枝,笑盈盈的问:“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丹枝。?

丹枝冷不防的被顾婉音这么一问,怔了怔之后登时便是脸上染了胭脂般浮出一层晕红来。低下头去声音几乎听不见:“世子妃说的是。?

再看王琦,倒是还木愣愣的。仿佛根本没回过神来。等到想明白顾婉音话里的意思之后,先是欣喜,后头便是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这怎么好劳烦世子妃,还是算了吧……?只是越说声音倒是越笑了。也是。哪一个男人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顾婉音含笑不言,却是看向丹枝。

丹枝本已经镇定了不少,却是被顾婉音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却也不好做什么,末了只得瞪了一眼王琦,斥道;“还不快跟王妃道谢?你这个木头人,忒没规矩了。王妃肯帮你。也不知道是你修了多少辈子的福分!你倒是好,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谢。?

王琦登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道谢,还要给顾婉音磕头。

顾婉音忙劝住了:“你伤还没好呢,养着罢,再说了,多大的事情?等办成了再谢我也不迟。?说着。却是又看了丹枝一眼:“这件事情,你且替我留心着。看看他想要个什么样儿的。或是就近找咱们府里的,或是外头有合适的。你多操心些。?

丹枝低声应了,想了想又道:“既然要问,不如再替另外几个也问问。都是跟着世子爷的,混大了年岁如今倒是也不好找了,没道理厚此薄彼的。?

顾婉音笑着看一眼丹枝,温和赞了一句:“到底是你想得周到。将来谁有福气得了你去,必然是八辈子烧了高香的。?说着却是不再多做停留,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素琴说是有事儿回我,我先去了。丹枝,你精心照顾着些。?

丹枝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顾婉音走到门边又往回看了一眼。唇角不自禁的噙了一丝笑容来。丹枝方才的反应,她可是瞧得真真的。至于王琦么……倒是像丹枝说的那样,是个木头。只是不知道,这木头有没有开窍的一天?不过这人也只是老实了一些,倒是也不至于就笨了。既然能跟在周瑞靖身边,必然是聪明的能办事儿的。

说起来。她身边几个丫头,年岁倒是都不小了。最多也就再有两年,就必须得放出去了。毕竟总也不能真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不是?

顾婉音笑盈盈的出了屋子,转身去是去了小书房。素琴早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了顾婉音进来,便是忙迎上来,扶着顾婉音坐下了,见了她神色有些倦意,便是又伸手替她捏起肩背来,低声回道:“世子妃,今儿我看见了一件事情。?

顾婉音惬意的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扇子似的覆在白玉般的面容上,娴雅恬淡得如同那观音一般。就连出口的声音,也是平白添上几分慵懒来:“看见什么了?这样巴巴的来回话。?

素琴咬咬牙,将声音压得极低:“世子妃还记得不记得,中午那会儿那个叫春末的丫头过来传话??

顾婉音徐徐睁开双目,沉静的看了一眼素琴,半晌才是缓缓的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不仅是记得,更是将当时春末那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她当时还纳闷来着,她倒是什么都没做,怎么的春末却是露出那副神色来了?不知情的,还当是她做了什么呢。

素琴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来,语气也有些激烈:“春末那副样子,我可是看不惯的。今儿世子爷站在窗子边上朝外头看,春末见了,就露出那样的神色来。不是在给世子妃作筏子又是什么?分明是想吸引世子爷的注意!?那人穿着周瑞靖的衣裳,素琴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周瑞靖了。再说,素琴也不知道其中的情况,并不知晓实情。跟重要的是,她倒是没看清楚对方的脸。不过素琴也是守规矩的,随着春末的目光扫了一眼之后,就已经是移开了目光:毕竟那里有奴才一直盯着主子看的道理?旁的不说,这一点便是越了规矩去了。

顾婉音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仔细想来,春末或许当时看的也并不是她,而是她背后那里屋的窗户!只是素琴也不知道,那人并不是周瑞靖。自然,春末也是不可能知道。所以只怕二人都将那人当成是周瑞靖了。

只可惜……那春末却是白费了功夫和心机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赞了一句:“这春末倒是个会打算的。?只是想着到底觉得落了下乘,便是又摇摇头,觉得春末还是不够聪敏。若真聪明的,就该知道与人做小不是那样容易,如何能比得上做正妻的?不是有句古话说,宁与穷人妻,不与富人妾?

素琴听了这话,登时急了,连手上的动作也是顾不得了,忙不迭的劝道:“世子妃可要好好打算打算才是!世子妃难道不记得了,这几日这春末可是活泛得紧。怕是……怕是……?到底是姑娘家,后头的话便是有些说不出了。

顾婉音面含笑意和打趣的盯着素琴瞧了又瞧,明知故问一派茫然:“明知什么??

素琴刚要和盘托出,却是瞧见顾婉音面上那丝促狭,当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急忙道:“世子妃可别取笑我!?想了想又埋怨:“瞧着世子妃这样子,倒像是我白费功夫了。?说着扭身就要往外走去。

顾婉音笑出声来,带她装腔作势的走到门边,这才又添上一句吩咐:“顺带给我带碗茶过来。热热的才好呢。?

素琴回过头来,却是不肯:“这会子喝茶,仔细晚上睡不好。还是喝别的吧。我记得厨房有银耳汤,我去端一碗来。?说着便是风风火火的出去了,至于先前的一点子情绪,倒是都忘在了脑后似的。

不过素琴也的确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顾婉音倒是喜欢她这样。虽然城府浅了些,可是看着却是让人觉得舒坦。也难为素琴了。

只是很快的顾婉音便是又沉下脸来。春末这个丫头……用意已经很是明显了。她相信,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春末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到那丝缝儿,狠狠的叮进去,再也不撒口。春末的目标若是她这会子都还看不出来,那她也就是个睁眼瞎子了。

春末想当姨娘,当周瑞靖的姨娘。

这可真是一个一飞冲天的好机会。若是真成了,自然也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也不怪春末这样想,但凡是平头正脸些的,可能有这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周瑞靖可是一个香饽饽,若是真能分得一块,哪怕是一小块,也是受用不尽了。

春末这一招,的确是打得好主意。只是,春末唯一糊涂的,就是没事先明白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意思。

顾婉音想得很明白,若真要杜绝了这些,倒不是只靠周瑞靖一个人就行了的。还要她的努力才成。外头的女人周瑞靖能拒绝,可是府里的这些丫头们也要好生防范着。说起来,府里的可不是比外头的更容易上手些么?她若是镇不住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日后只怕会被这些痴心妄想的人掀起滔天巨浪。

若是不想要那样的情形发生,她自然必须能够镇得住。至少得让那些丫头们明白,若是有这样的心思,那可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好。

不过,春末如今也不过是暂露苗头罢了。日子,还长着呢。

☆、第六零一章 春末

顾婉音命人将春末叫过来问话是碧梅去的。

碧梅去了王妃的院子便是悄悄的跟王嬷嬷说了这件事情王嬷嬷眼底有些迷惑:世子妃找春末有事。

碧梅笑着点点头妈妈说得是。

王嬷嬷却是更加糊涂起来:世子妃找春末有什么事儿春末干活也不少最拔尖儿的一向也不在主子跟前伺候更有和世子妃有什么交集……她倒也不是想要打探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在她看来顾婉音自然是不会和春末有半点交集才是或者是春末惹恼了世子妃。

这样一想王嬷嬷倒是觉得必然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除了这个还真想不出半点的什么事儿了只是不知道春末是什么时候招惹了顾婉音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王嬷嬷仔细思量着心中渐渐多了一丝凛然倒不是觉得顾婉音事儿多管得宽而是若真热闹了顾婉音她这脸面上也不好看她是王妃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这些个小丫头们都归她管这要是闹出什么没脸的事情她就能推脱了责任。

这样想着王嬷嬷倒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看着碧梅的目光也越发和善了几分柔声的笑问道:可是春末不知好歹惹了世子妃不高兴语气自然是带着试探。

碧梅面上笑容不减仿佛没看见王嬷嬷的讨好和试探是滴水不漏:这我就不知道了世子妃只说让我将人请过去顿了顿见王嬷嬷仍是心思重重的样子便是又笑了笑:妈妈也不必担心世子妃宽厚着呢就算真有什么也是春末的不是哪里怪得了妈妈妈妈就是再能干也总有疏忽的时候这人哪里能一点错处都不犯的世子妃心里明白着呢。

王嬷嬷只得点点头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让小丫头去将春末叫了出来不多时春末便是走了出来。

碧梅凝神打量了一下只见春末穿了一身半新旧的衣裳颜色是娇艳的蔷薇色眼下里新年将至倒是看着也喜气洋洋满头青鸦鸦的发丝用一根银簪子挽着偏云髻上头坠着一粒殷红的珠子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珊瑚珠不过看着倒也是不错耳坠子也是坠着两粒殷红的珠子行走之间在两颊边轻轻晃动倒像是两个没开的花骨朵儿越发衬得春末面色白皙红润美不胜收。

春末指尖微拢交叠在腹上 行走之间婉约生风裙裾微微晃动却是没有露出一丝儿的鞋子来不看衣裳和首饰只看这份气度倒是也完全不能想到春末竟然是个丫头最不济也是什么小家碧玉知道规矩的。

明明大冬天的大家都穿的是棉袄看着臃肿的可是春末却是愣是将这样一件衣裳穿出了秀丽苗条来。

碧梅心中暗叹了一句只觉得春末的确是个生得好的只可惜……一面想着一面她的目光便是从春末身上滑开去微微一笑也不摆什么谱碧梅对着春末和颜悦色道:你就是春末姐姐了还请跟着我去一趟。

碧梅一向是好脾气从不会轻易得罪人或是和人置气纵然她是顾婉音身边得力的又是大丫头对春末倒是也没有欺负的意思。

然而碧梅这样一笑却是将春末唬得心里一阵乱跳只以为自己要倒霉了当下怯怯的看了一眼王嬷嬷迟疑道:可是我手上的活儿还没做完那衣裳王妃过年的时候要穿呢可是耽误不得言下之意竟是不想去了也是明知道没有什么好事春末哪里还敢以身犯险自然是避之不及了。

只是春末却是用错了法子更是找错了人王嬷嬷就是再有体面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当奴才的哪里有和主子犟嘴的道理本来王嬷嬷就担心因为春末让自己失了脸面如今见了春末如此不知道好歹心中哪里还有喜欢的当下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看着和蔼可语调里却是透着那么一股让人彻骨的冷意:哪里就赶了再说你做不完自然可以交给旁人去做莫非你觉得王妃离了你就不成了若是如此你也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世子妃让你过去是给你脸面你倒是还敢拿架子不成。

王嬷嬷这番话委实有些不客气想想倒也是客气什么王嬷嬷是什么人春末又是什么人虽然都是奴才可奴才和奴才还有大不相同的呢王嬷嬷这些年跟着王妃一直贴身伺候着那情分自然是不同的就是周瑞靖几个也是带了几分敬重的至于春末么……算是哪根葱王嬷嬷又凭什么客气。

春末听了这番话又气又羞只觉得面上热辣辣的滚烫起来好似要烧着一般咬咬牙春末只的强笑道;嬷嬷教训得是是我的不是我糊涂了我这就跟碧梅姑娘去要知道她还要在王嬷嬷手底下过日子呢若是真将王嬷嬷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了所以春末倒是不敢和王嬷嬷有半点顶撞只得将一口气生生的咽下去。

碧梅看着听着唇角若有若无的露出一丝笑容来她一直暗暗打量着春末此时自然也能看得出春末怕是口是心非的不过这人的表面功夫却也不差要知道若不是她一直紧紧盯着春末瞧着怕是也看不见春末恶狠狠的掐了掐她自己手上戴着的顶针

做针线的手上都带着一个顶针一般都是黄铜的磨得光滑铮亮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戒指。

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这才让碧梅将春末此时的心思都给揣摩出来了。

碧梅也没功夫继续跟春末墨迹当下也不管春末是不是跟上来了或是不情不愿的只朝着王嬷嬷一欠身:我还要回去跟世子妃回话就不叨扰妈妈了改日得闲了我再请妈妈吃酒。

王嬷嬷笑着应了只是到底不放心春末便是沉沉扫了一眼春末虽然没开口说什么可是瞧着那样子分明就是警告的意思。

春末低下头去也看不清面上的神色跟着碧梅出了院子往顾婉音那边去了虽然不知心中如何想的可是表面上看来却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待到二人禀告之后进了屋子顾婉音正在看书只抬眼看了二人一眼却是并没有立刻放下书本而是看完了那一篇这才放下又端起旁边的茶来喝了一口用帕子按了按唇才抬起头来看向春末微微一笑倒是没有要责难的意思:你就是春末一面说一面却是看了其他丫头一眼碧梅立刻会意忙让几个小丫头都退下去了至于她自己——想了想还是留下了只是却守在门边防着人听墙角。

春末忙行礼答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正是春末看言谈举止倒是十分恭敬小心的样子。

嗯我记得你顾婉音继续笑着目光却是有些意味深长目光也是上上下下的将春末打量了一遍只是至始至终那神色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

春末听了这句话登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来有些讶然有些高兴又有些惶恐甚至带了一丝羞涩揉捏着手指期期艾艾道:世子妃的记性真好心中是微微一凛顾婉音这样说分明就是有算账的意思了记得她为何记得她。

春末一颗心微微沉了下去想了想倒是不觉得懊恼而是有些不甘心。

顾婉音笑得越发的和蔼:你生得出挑人也伶俐自然容易记住我听说你是王妃房里做针线的进府几年了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回来的全然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好似并没有什么旁的什么意思。

春末飞快的看了一眼顾婉音一时间只觉得倒是有些糊涂了——顾婉音弯弯绕绕的这是做什么当下却也是不敢不回话忙一五一十的言道:奴婢今年十七在府里做了三年了是外头买进来的不过是今年才开始在王妃院子里的那会子王妃回来世子妃怕王妃人手不够便是下令添补些人出来奴婢针线做得还行就被选上了。

顾婉音听着了然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想了想又笑道:你倒是个好的只是以前埋没了你若是我以前就发现你怕是就留在我身边了这话听着半真半假的让人分辨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春末心中一动倒是没想到顾婉音会这样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末心中不由想到——若是自己一开始就选来了世子爷和世子妃的院子……或许未必就是现在这样的光景了。

这样一路想下去心中便是越发砰砰跳得厉害了只觉得像是踹了一只小兔子仆仆的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第六零二章 办事儿

春末心中跳得厉害,心情一时间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半晌春末压下心中的那些杂念,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不知道世子妃让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这样自然是越了规矩的——哪里有奴才问主子的道理?

顾婉音闻言抬起头来,将手里刚刚捧起来的杯子重新搁在了小茶几上,似笑非笑的看了春末一眼:“你觉得呢?”

春末一愣,只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她原本猜测了许多,可是顾婉音这样的回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算是什么回答?这自然是算不得是什么回答,反而在春末看来,这根本是一种变相的试探。顾婉音在试她。

心中一凛,春末低下头去,表情显得十分的诚惶诚恐:“世子妃——”却是不肯多说一个字。她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更不可能在顾婉音跟前毫无遮拦。有些念头,一说出来,那就是自寻死路。顾婉音知晓了她的打算?还能放过她?

春末自然是相信的,在她看来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若她是顾婉音,大约此时早恨不能将人拖出去砍了,哪里还能真高兴?

认定了顾婉音是别有用心,春末自然更不肯多说一句,或是多表露出什么意思。

顾婉音见她这样,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只微微一笑,便是搁下不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吓得。”那抿着唇笑意盈盈的样子真真是看不出半点有发怒的端倪。

按说春末该松口气才对。

可是偏偏春末看着顾婉音这幅样子,不仅没松口气,反而心更加悬了起来。人也是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虽然强自镇定着,可是却又怕顾婉音看出什么来,最后倒是生生的又将头埋下去,露出了几分没底气和怯懦来。

顾婉音双眼微微一眯,一丝凌厉飞快的闪过。不过面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春末还知道怕,那事情就好办了。接下来她也不再开口,只是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起来。好似浑然忘记了春末还站在身边的事情。

春末只得咬牙站着,虽然不痛快,可是也是无可奈何。谁叫顾婉音是主子,她是奴才?看着顾婉音没注意她,她倒是抽出一点子空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陈设:窗纱是新换上的,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宅子里的窗纱都是换过的。窗纱是极难得的云雾纱,天青的颜色,淡淡的好似一层朦胧的云雾伏在窗户上头。这种纱很薄并不是那样容易就能得的。不过毕竟是镇南王府,什么稀罕物没有?

春末记得她在没进府之前,在绣纺做过工。她做得最好一件衣裳,就是这种云雾纱做的夏衣。薄薄的一层,折叠起来倒是巴掌大都没有。那衣裳自然是不能单穿的,而是套在衣裳外头的。那件衣裳穿在身上,登时衬得人好似都成了云端仙子,圣洁美丽得几乎不敢让人多看一眼,更好似随时都要乘风飞去。

再有屋子里的窗帘萝幔也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屋子里的陈设她虽然不认得,可是也明白必然是极好的。不说旁的就是那个听风瓶,在外头可是难得一见的。不仅是这些,还有屋子里的熏香——也是极好闻清清淡淡的,不甜腻,反而有些醒脑。让人只觉得清爽无比。

总之,顾婉音这屋子里,样样都是极好的。春末已经说不出自己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许都是有的。她可是听说过,这位世子妃娘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凭着嫁给了周瑞靖,这才一不登了天。和别人一样,她自然也是幻想过这样的际遇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幻想。

最后春末的目光停留在了往内室去的门上。门是关着的。里头一丝儿动静也没有。但是春末心知肚明周瑞靖这会子在里头呢。或许他也听见了外头说的话?或许,他心里也有什么想法?

春末胡思乱想着险些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境遇。面上几乎露出了些痴痴的神情。

顾婉音抬头看着春末这幅样子,眉眼淡淡的倒是不见得恼怒生气。只任由春末看着,良久才是忽然开了口:“说起来,我今儿叫你来,还真是有件事情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