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顾老侯爷信上说的还是一样,王太傅门生遍布天下,又因为曾经是当今天子的讲官,跟天子有师生之谊而受天子看重,没人敢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有他出面,此事或可转圜一二。

顾老太太的脸就拉长了,若是平时,要她去跟王氏开这个口,那简直就是休想。他们王家得势是他们的,关顾家什么事?

可这回顾老太太却清楚,让王氏回趟娘家怕事势在必行了。

现今的盛京已经隐隐有了不太平的迹象,前些日子幽王在府里私藏龙袍,私刻印鉴,传扬出来惹得皇帝大怒,一气之下着锦衣卫将幽王下了诏狱,还牵扯进去许多官员。

若是此时刘内监拿这个来做文章,将脏水往陆墨之身上一引······顾老太太心下发凉,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就怕王氏未必就能心甘情愿的替咱们去跟太傅求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王两家本是姻亲,又没有牵扯什么复杂的事,若是平常,这样的小事说不定王太傅就能看在王氏的面子上应了。

但是前年王家长媳来侯府做客,要来给顾老太太请安时却被顾老太太以身体不适推了,吃了个闭门羹,把人家凉在了院子外边,弄的人家好不尴尬。

而后顾二老爷又说要送个美婢给王家大爷,王庭然,跟他换他身边的一个小妾,听说王家大爷几乎没当场翻脸,从此后就没再登过侯府的门。

说起来原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美婢经常是送出迎进的,偏偏那回日子不巧,原是王氏的生辰,在妻子的生辰宴上跟妻子的大哥要女人,本就已经不妥,更何况问及顾二老爷何时见过王家这名美婢,顾二老爷就回说是陪着王氏回娘家时在后院留意的,几乎没把王家大爷气个半死。

经这两件事,顾王而家虽说是二姓之好,关系却始终淡淡的,再没热乎过,这会子忽然要王氏去娘家求情,确实有些艰难。

徐嬷嬷正要开口,就听见窗外传来几声唧唧唧唧的声音,好像是踩在结实的雪上的脚步声,便开窗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并没人,才又回转了头跟顾老太太商议起来。

“你说什么?”范氏此刻却并不知道顾老太太的烦心事,她看着眼前垂头跪着的吴家的,冷笑道:“九丫头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吴家的颇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诚实的回道:“九姑娘问了珊瑚跟碧玉是否从咱们四姑娘的漱玉阁回去,便道不要这两个丫头了,说她使唤得不开心,正嚷嚷着要周家的给她换人呢。”

早就看出这丫头有些神鬼!使唤得不开心?怕是用的不放心吧?她怔怔的发了一会子呆,就挥手示意吴家的起身,问道:“是单赶了珊瑚跟碧玉呢,还是也牵扯进了别人?”

吴家的便回道:“听齐嬷嬷跟周家的说话时,听说凡是能进她房里伺候的全都要换,不仅如此,连花园上上宿的婆子,也要换,还得九姑娘自己亲自挑选了人才用。”

这样大的动作,范氏哂笑道:“怕是病了这一场,这丫头倒聪明了,也懂得看人了?”

顿了顿,她又冲吴家的道:“既然她要换,那就换罢,横竖也不是咱们管。我记得你上回提过,你有个侄女儿要进来做事?”

吴家的就听出了些意思来,笑的脸上的褶子跟花儿似地,忙点头道:“可不是么?正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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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同仇

明月楼的人要大换血的消息传到顾烟跟顾清耳朵里的时候,她们正携了丫头游园。

定远侯府的房屋架构跟盛京大部分的勋贵家都不甚一样,因为这座七进的院子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听说还曾是前朝一个落魄皇帝的栖身之所,因为战乱,大部分前朝官员跟富户都带着家财跑了,整个盛京一片疮痍,这座宅子却并没什么大损害,先帝念定远侯平叛有功,当初便将这宅子给赐了下来。

这还是她们曾祖父时候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五六十年,顾烟跟顾清绕过了布置得清新雅致的藏春坞,就见假山后头露出个卷棚来。

因为不是工部同意督造的宅院,因而侯府的构造很有些特别,譬如这花园子,侯府就有三个不相连的,一个就是东北处的那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却是后花园,在宅院后头的,此刻顾清顾烟游的就是这后头这个后花园。

听完一脸惴惴的墨棋回话,顾清手里刚从卷棚那摘下来的仙指花就被她揉碎了,紫红色的花汁顺着她纤细白腻的手淌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好半响,墨棋几乎以为眼前这位主子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咬牙切齿道:“不过是来了我漱玉阁一趟,她就要把伺候了她这些年的人都给换了?”

顾烟却并不曾跟顾清这般愤怒,她微微垂了眼睛。

前几日顾承栋闯进明月楼找顾满麻烦的事情她早已经听顾承宇提过,自然也就顺势猜到顾满究竟意欲何为,想必是发现了身边的人未必都是真正忠诚的,就想借着这个由头将人都发落了,一来好下了顾清的面子,令人猜测顾清连妹妹房里的丫头也要收买,二来却将自己身边的钉子都给清除,重新添上新的人,都说古代女人的智商不可小觑,她这才算信了。

看顾满早先对自己忽然变了的态度,她心内微微有些不安,难道是知道了顾承宇使坏调唆了顾承栋?她并不能确定,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顾满对自己的不喜。

还不等她反应,顾清却忽然怒道:“她这是诚心的!侍女不过来了我房里一趟,回去就被赶出去了。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事!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顾清神色苍白,脸上因为愤怒而染上几丝红云,额际也渗出汗来。

她想起昨晚母亲告诉她的话,顾老太太虽然宠着大老爷,大老爷自己也争气,但是这世子的爵位迟早都是要交给二老爷顾博齐的。而大老爷虽然官当的还算不错,却始终不过是个六品,也不知道要熬多少资历才上的去······总而言之,二房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至少表面上不行。

她有些委屈的咬住了唇,凭什么顾满生来就比她身份尊贵一截似地,老太太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只是冷着她,不曾当面苛责过。而自己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在老太太面前从不敢乱了半分规矩,因为她清楚得很,自己的父亲毕竟不是从这个祖母肚子里出来的,她再疼宠她们大房,也有限度。

她心内翻江倒海,只觉得这回若是由着顾满换人,自己不悌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顿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憋红了脸扶着墨棋的手一溜烟的去找范氏。

顾烟并未料到她就这样拔腿就走,一时间有些愣怔,回过神来却又有些尴尬----顾清也并不是真的拿她当姐妹,当朋友,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在她身边只是陪衬,来去都不必跟自己打招呼。

想到这些,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气闷,正要吩咐入画跟楚琴回房,就见一个着了墨绿衣衫的影子风一样的飞奔而来,她定睛一瞧,才发现竟是老太太房里的三等丫头,专管茶盏杯盘的朝露。

她不动声色的住了脚,等朝露笑嘻嘻的进了亭子,推说天冷雪大,要借这亭子避一避暖,便回头吩咐入画跟楚琴:“将那帷幕下了,再寻个暖炉来。”

侯府人多,主子们时长请安或串门子游园的,遇上天气不好,便经常要在路上的亭子躲一躲,时间长了,这些道旁或园子里不甚偏远的亭子就都挂上了厚厚的帷幕,将四面的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等人都会意的出去了,顾烟才收了脸上的拘谨,笑嘻嘻的挥手让朝露坐下,一边又不经心道:“怎么这会子大剌剌的就跑了过来,老太太房里不用当值么?”

在顾老太太房里安插人可是比登天还难,她实在没那个能力,便只好时不时的与这些丫头们好处,又拿话许诺她们,时间一长竟真的还让她得了朝露这个眼线。这个眼线可来之不易,她并不想这个眼线就这样成了弃子。

朝露抬头觑她的脸色,虽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温煦的笑,却怎么也觉得不自在,便也不敢再卖关子,压低了声音给顾烟透露消息:“姑老爷跟姑奶奶回不来并不是表少爷发热,其实却是姑老爷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不敢进京城来呢。老太太拖徐嬷嬷去娘家问计,徐嬷嬷带话说还是得找王太傅帮忙。”

顾烟便心念一动,故意道:“哦?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连咱们侯府也没办法替姑老爷给了结?”

“姑老爷得罪的可不是普通人,听说好像是什么内侍。”朝露脸上一脸不以为然:“内侍虽然说能在贵人跟前行走,但到底又没个正经品级的,凭咱们侯府的势力,怕一个内侍做什么?”

一个丫头,见识是有限的,顾烟却蹙眉不语。

这个时代的内侍虽然不至于和历史上明朝那些权势滔天的太监相比,但是却也是很有些能耐的----一些砖厂、林场,还有州府,都会有专门的太监镇守,得罪了他们,倒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想起上回顾承宇说起他一个父亲被流放了的同窗,好像就是因为得罪了太监。

而这次还严重到要找王家帮忙了么?

她微微一哂,绽出一个明亮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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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伤心,这个星期的成绩貌似不怎么好啊······

最近家里的网有问题,所以不能经常来,看着这么少的收藏真的很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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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利用

“就算是要换人,也可以换个法子。何故要做这惹人厌恨的事情?”王氏由着顾满替自己插戴上一支金寿字银簪,摇头道:“始终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况你大伯母并不是······”她说到这里,还是不想在顾满面前说大嫂的不是,便住了嘴。

顾满晓得她的意思,心内知道范氏不是好人,顾清虽然嚣张跋扈,却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若是自己答应了这一次,以后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家里本来就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地方,不久之后其他几房也会接着往自己这里塞人,还不如一早就绝了她们的心思----有些人,你不把你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摆给她们看,她们乐意装作不知道。但是却顾着王氏一片慈心,面上便还是恭谨的应了,又调皮笑道:“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王氏偏头看她,见她眉眼弯弯的都是笑意,细腻白净的脸上现出两只深深的酒窝,那要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只好又好气又好笑的戳了她的脑门一下,笑道:“你呀!”

除了母亲,天底下再不会有人这样对她了吧?顾满不自觉的对比起上一世的凄惨来,不自禁的抱了王氏的胳膊,把头埋进她的胸口,叹息道:“母亲,真好。”

王氏不知道她心思已经转了千万回,自然也听不懂她的话,还以为是在和自己撒娇。她心下一软,将她揽进怀里。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见屋外响起丫头们一叠声的请安问好声,又见蒙雨掀了帘子进来,带了些兴奋跟诧异道:“老太太来了!”

顾老太太向来跟二房不亲近,何况是在顾博齐不在的情况下,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讶。

也来不及想什么,王氏忙整装带着顾满迎了出去。

顾老太太心中有气,她并不想来的!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顾筠是自己的女儿,到底陆墨之是自己的女婿,何况若是刘太监若是真的跟陆墨之坐实了这仇恨,焉知日后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侯府头上?

瞥了一眼低眉敛目行礼的母女二人,她有意先落一落王氏的面子,便绷着脸迟迟不叫起来。

得,就说好端端的来王氏这院子里肯定没什么好事,顾满心里嘀咕,面上却越加恭敬,再次扬声道:“给祖母请安。”

过犹不及,徐嬷嬷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顾老太太的袖子,顾老太太这才淡淡道:“起来罢。”说完,率先进房里去了。

王氏跟顾满面面相觑,忙跟着进去,却不敢就坐下,立在地上服侍顾老太太用茶。

顾老太太略问了顾满几句,就打发她走:“往你四姐姐那里去看看,她心里正不痛快呢。姐妹间,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顾满就知道这是在赶人了,她顺从的应了,出了门却并不就走,只悄悄的朝一旁的月桐招手,月桐会意,领着她去了隔壁。

隔壁就是暖房,跟王氏的房间本是相通的,中间只隔了一扇门、一道帘子而已,顾满就倚着熏笼坐地,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老二可有信来?”顾老太太见王氏面色恭敬,心中的气稍稍去了些。

王氏就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只是十一月间来了一次信。”

“他走了这半年,现下好容易要进城回家了,却偏生两次都有事耽搁了,你这当媳妇的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顾老太太仿佛不经意的提起,顺手将用过了的茶杯递给她。

王氏并不懂她在说什么,神色间就带了些惊讶:“不是说翰轩发起高热了么?”一边又看了看顾老太太的脸色,添了一句:“既然是去接小姑的,总得等小姑她们一同回来。”

真是蠢笨!王伯雍那样聪明一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蠢笨的女儿来?顾老太太晓得她是不能顺着自己把话题引到自己想的上了,便干脆直接道:“那是对外说的!其实是墨之在任上的时候得罪了一个内侍,如今那内侍升去了御马监,又是个最阴险不过的,最近在各处又设卡又盘查的,墨之怕他报复,才不敢回来!你二老爷自然也不敢回城来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难怪三催四请的这顾筠也还没回府,顾满撇撇嘴,得罪人的是陆墨之,关顾博齐什么事?他现在要是撇下了陆墨之回来,那内侍才高兴呢。说的好像陆墨之得罪了这内侍,就要牵连全府一样,又要把顾博齐特特的提出来······顾满心中了然,怕是顾老太太接下来就要让王氏去找王太傅帮忙了吧?

难怪破天荒的又来探望又没说什么难听话。

王氏面上就浮现出慌张的神色来,忙道:“难道姑爷得罪的,是刚进了御马监就成为御马监总管的刘七八?”

刘七八这个名字太难听,自从进了宫有头有脸之后,刘太监就已经换了名字,现在王氏又提起,顾老太太就有些奇怪:“你竟知道?”

“听哥哥提过几次,说这个人其实有些来历,当初家中是遭了变故,才不得已当了太监。”王氏静默一回,又道:“他在家中行七,第八个是个妹妹,小时候便被溺死了,五岁的时候他爹就给他取名七八。长到十岁上,他父兄不幸去世了,长嫂刻薄她,带了所有财产改嫁。他上街要过饭,后来不知投了谁的门路进宫做了个太监。”

顾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你兄长认识,那就更好了。想来若是你哥哥愿意出面所上几句话,墨之跟你二老爷便都能平安回来。”

果然是要让王氏去办事,顾满皱了眉头。

她也听说过这个太监,这个太监日后可不简单,上一世最后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子,连寻常大臣见了他,也得让个三分。

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哪里有这么简单,能让王庭然几句话就消了这场祸事?又要王家

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不想欠王家人情,顾老太太倒是打的好算盘。

二十五 妥协

顾满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深怕王氏没有眼力见的轻易的答应了----其实顾老太太这个要求王氏是断然拒绝不了的,只要她拒绝了,那以后的日子只会越加的难过。而答应的太轻易,顾老太太只会越发的觉得只是理所应当的,根本不会承她的情。

事实证明王氏是朵真正的白莲花,虽然之前因为婆家的种种苛责和荒唐,致使她三年多未曾回娘家,但是现在顾老太太还只是暗示,甚至并未明着相逼,她便犹犹豫豫的说道:“不然,我去找我大哥试试罢?他跟那刘太监倒好似有几分交情。”

顾满在隔壁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太软弱太白花了!难怪上一世死的不明不白,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气了一回却还是细细的梳理了老太太跟王氏的对话,晓得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把那气稍稍去了些,想着到时让王氏将这过程一定说的艰险些-----总不能平白出了力还什么都得不到。

顾老太太显然也甚是满yi这儿媳妇的反应,平日里只当她是个呆的,现在看来,呆却也有呆的好处。她掩住心中的喜意,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便道:“你父亲不在家,男人们也大多在外头,这也使得,那你便择日去问问罢,早些去,你二老爷他们也早些回来,咱们也松一口气。”

现在知道是咱们了,早先薄待人家上门送礼的亲家的时候怎么不认是自己人?顾满心中腹诽,听隔壁有脚步声动,隔了一会儿帘子响,才静静的坐了一回,自带着沛音掀了帘子进王氏的房门。

王氏正愁眉苦脸的坐着,她答应的虽然爽快,却着实厚不下脸皮来去求王庭然-----上回顾博齐做的事实在是太荒唐了,不仅是王庭然,就是自己的脸面也丢的干干净净,何况顾老太太还总爱在人前摆脸色。

王庭然一回两回的还忍了,这三番四次的下来,一来心疼这个妹子,二来也有厌烦顾老太太和顾博齐的成分在,便从此不再上侯府的门,便是有甚要紧事,也只是打发弟弟过来罢了。

王氏心中又是感念又是羞愧,自觉没脸回娘家,便装缩头乌龟,只当不知道。

可现在既然答应了老太太,这娘家,肯定是要回了,她心中忧郁一回,却知道这趟不得不走,正烦闷间,就见房里已经半个人也无,只剩早前说走了的顾满静静的立在一旁。

她心中柔软,伸手拉她近前,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顾满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满足的享受着这份亲昵,撒娇道:“不是又回来,是我从来便没有走。阿娘,我在隔壁都听见了,你为何答应得这么爽快?你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咱们,何况你也知道老太太嘴里说的话无论是严重性还是真实性都有待商榷的。阿娘,你忘记她是怎么对舅舅舅母了么?”

王氏的眉头就皱起来,她自然没有忘记一向温和大方的大嫂满脸通红,气的连眼圈都红了的样子,也没有忘记王庭然怎么在宴会上丢尽了脸面。

顾满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她不指望白花能瞬间变仙人掌,也知道王氏这一趟一定要走,但是至少也要让王氏先在心里有个谱,别老是掏心掏肺的对人,人家却还只当驴肝肺。

王庭然果真有些恼怒,他面色不虞的盯着眼前的王氏,愤然而起:“王修盈!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你是侯府的下人么?用的上你时,许你出门,用不上你时,就冷落在一旁不管!她们得罪了人是她们的事,与你何干,与你那混蛋丈夫又何干?便是看在我们们早年的交情上,七八也不会对我的亲人下手,你是知道的!”

许是因为实在太生气,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全然失了平时的风度。

他怒发冲冠,王修盈却并不觉得被兄长这样指着鼻子骂有多委屈,她知道王庭然是心疼她。

王庭然自然是心疼的,从小到大,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在家中行三的三妹,小时候,王修盈性格软糯总是受欺负,他也经常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凶她,可是背过身却总要替她找回场子。

王修盈心中欢喜又难过,哽咽着道:“大哥!”

她这一开口,王庭然就没了脾气。

总是这样,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只要她想求自己什么,或者是有什么难说出口的话,就是这样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哀哀的唤自己大哥。

他拒绝不了,王庭然收了面上强装出来的愤怒,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还不是怪自己,当初王伯雍曾说这顾博齐恐不是王修盈的良配,偏他见顾博齐相貌堂堂又言谈有据,多帮着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顾博齐会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谁知道一向亲近的侯府跟王府会生嫌隙,总是他的错,叫他本来就软弱的妹子夹在这中间受气。

没有办法了,他起身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量了自家妹子两眼,见她身形虽消瘦,气色却不错,心中升起几分希望,温言道:“阿昭跟阿满怎么样?”

王氏听闻此言,就知道自己兄长这是答应的意思了,由不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好的。阿昭向来懂事又听话,便是阿满,自从病了一场之后也懂事了许多······”想着,她又有心将顾满最近做的这许多事跟兄长唠叨一会儿,却终究还是没开口,家中那许多弯弯绕绕,说起来只会惹人担心。

王庭然又问她许多话,见她坐立难安,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妥协了:“你先回去罢。这件事我应下了,只是你也别做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回去跟你婆婆说起的时候,有多凶险便说多凶险。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来时顾满就已经话里话外的暗示了许多遍,王氏这下一点就通,忙道:“知道的。阿满也说总不能平白出了力还落得个白干的下场,让我跟你提一提呢。”

王庭然失笑,这哪里是要跟自己提的意思,分明是要自己提着王修盈吧?

他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的笑了一回,连个八岁的孩子,也能看穿这些弯弯绕绕,中间固然有王修盈软弱的成分,但说到底,也是因为侯府的环境太艰难吧?

二十六 过河

“如何?”顾老太太等在房里,见王氏面带难色的立在地下,便又朝丫头道:“服侍你们二太太坐下。”

王氏从王府回来,便直奔德安居而来,虽然明白此事必成,却因为兄长跟女儿都不约而同的劝自己要在老太太跟前适当的拿乔,便犹豫的点点头,道:“您老也知道,我父亲奉旨巡查河岸去了,家中只我兄长。我求了我大哥,他······”说到这,却又住了口,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

顾老太太目光里的锋芒便盛了些,沉声道:“他不肯?”

王庭然自来就有清高的名声,想来上回顾博齐和自己是得罪她们狠了,这回定要借故找回场子的,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一时间头有些懵,当初只以为毕竟王修盈还是王家女,且自幼受宠,纵然自家有得罪的地方,也能凭她的面子转圜一二,难道这王庭然竟连自己亲妹子的面子也不给的么?

王氏悄悄去看她的脸色,见她一脸失望之色,便又轻声道:“并非不肯。只是我大哥说他虽与那刘太监早年间认识一场,却不知道人家如今还认不认他。他只可在中间当个讲和的,能不能成,如何成,还得看咱们自己。”

这就是还有希望了?顾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盯着王氏瞧,片刻后才点头道:“无论能不能成,咱们总记你兄长的情。”

顾老太太也是从风雨里过来的人物,哪里还不明白王氏这话暗含的意思?想必王家是在提醒自己,这个情必定是记在侯府头上的,侯府也非得认不可,并且要好好的对待王氏。果然是那个老狐狸生的儿子,够狡猾。

今日传来消息,城外的陆翰轩病的越发严重了,怕是还进不得城来,她知道事情已经更加严重,这回若是连王庭然也不帮忙,凭老侯爷这谨慎的性子,是断断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婿得罪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的,但是她却舍不得,毕竟顾筠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啊。

王氏性子不讨喜,顾博齐自来便不甚喜欢她,不担心她以后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交易很划算,顾老太太于是收了那打量的目光,看着王氏微笑:“回去替我跟你哥哥说,回头就打发姑爷跟你二老爷亲自去跟他道谢。”

王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性子,见状喜不自禁,为自己不用在夹在娘家跟婆家之间为难欣喜不已,当下便道:“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顾老太太见状也就不再多说,推说乏了,要她出去。

王氏心满yi足的出了德安居,一路上都带着笑意,倒是让下人们全都摸不着头脑,少不得议论纷纷,还以为这侯府的风要转向了。

顾满彼时正带着挑好的两个大丫头,四个三等丫头,三个专做房里洒扫之事的小丫头等在王氏房里,准备让王氏拍板,转头见王氏满面笑容的进了房,就知道这件事定然是成了,已经许久不见王氏这样无忧无虑的笑了,她于是也不问她怎么答的顾老太太,只是坐着笑听她絮絮叨叨的反复说日后两家人总算能恢复往来。

说了一回,王氏就让蒙雨将顾满挑好的几个丫头都叫进来,挨个看了一遍,给她们定名‘执画’‘抱玉’‘玲珑’‘七巧’‘紫薇’‘蔷薇’,至于洒扫的小丫头,并没给名字,让顾满自拟。

顾满笑嘻嘻的应了,让丫头们给王氏磕头回房,自己便揽了王氏的胳膊,笑问:“舅舅可好?听说这件事可有为难?”

王氏想起自己的大哥,一回心酸一回欣喜,良久才道:“哥哥答应了,只是交代我回来的时候别轻易便答应老太太。”

顾满就知道王庭然也是跟自己一样想法,又听说老太太说要让顾博齐跟陆墨之回来跟他道谢,就知道顾老太太这是表态不会忘记王府出的力,她这才真正开心起来,好歹侯府跟王府恢复了往来,侯府又欠了自家舅舅的人情,总能让王氏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好过些。

正说着,就听见有小丫头打起帘子笑道:“十一姑娘来了。”

顾烟总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庶女也能让人家把她当正经嫡女主子们一样看待,顾满微笑着深呼一口气,看着顾烟礼仪周到的行了礼,才道:“十一妹来的倒早。”

“来的早些,看看能不能蹭母亲一顿晚饭。”顾烟偏头朝她调皮一笑,自然而然的上去挽了王氏的手在炕上坐下:“母亲这里做的鸡汤我馋了许久了。”

顾满就冲她点点头,朝王氏道:“提起鸡汤,正好有事想同母亲商量。”顾昭前些日子被舅母接去小住了,顾满倒是多了许多时间同王氏相处。

王氏接过蒙雨递过来的毛毯,倚在炕上的引枕上朝她笑:“你这丫头最近的事可越来越多了,说吧,什么事?”

顾满就趁机说花园离这里路远,想在明月楼里也设个小厨房来,王氏想了一想,确实觉得最近天气寒冷,顾满奔波不易,当下便叫来灶上的秦婆子跟她媳妇秦二家的,让她们去明月楼伺候。

顾烟只是微笑的看着,脸上微笑一点儿不变,心里却有些郁闷,这小厨房可能解决很多事情,现在她们吃的都是大厨房统一做出来的饭,各有分例,若是想单独吃道菜,还得自己添钱,当嫡女就是好,不过开个口,要什么就有什么。

平日里哪个房若是添小厨房这么重要的事情,顾老太太少不得要过问的,这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看似都是王氏跟几个妯娌们在处li,其实却仍旧在老太太的掌握中,但是此刻老太太却并没心思管这些,她将手里的信随手放在炕桌上,笑道:“这王庭然虽说滑头了些,做事却当真得力。”

徐嬷嬷见她夸王庭然,就知道事情成了,但是她是老太太的贴心人,自然知道老太太不过是因为顾筠可以回府高兴,并不都是因为王庭然的缘故,便忙陪笑道:“可不是,既然事情成了,想来咱们姑奶奶跟姑爷也可以回城了。”

顾老太太点头:“将信送出去罢。既然翰轩病着,让他们尽可缓缓的来,别颠着他。”

二十七 拆桥

信送出去不过几天,通州那边就有消息来,说是表少爷陆翰轩的病已经好了许多,过不了几日,想必就可以动身回城了。

别人还犹可,顾老太太喜不自禁,喜的直念佛:“阿弥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

徐嬷嬷跟吴嬷嬷就跟顾老太太的大丫头们一起在一旁凑趣,陪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