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忍不住把帷帽捂得更紧了些——这顶帷帽让她有安全感极了,她眼尖,已经看见了衣衫有些凌乱的顾鑫了,忍不住嘴角含笑,是的,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至少自己可没事啊,再说,连顾鑫都这样了,何况是顾满呢?只要一想到顾满也会这样,头发蓬松,衣衫凌乱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自己却完好无缺,她都兴奋的忍不住差点要吼出声音来。

“不好了!不好了!”顾清跟顾鑫正心思各异的咒着顾满比自己惨,比自己倒霉的时候,小道上又蹿上来了几个衣着破烂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冲着那个精瘦精瘦的人道:“四哥!有人来了!手里还带着许多带刀的人!”

那精瘦男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大声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下头的人哭丧着一张脸,似乎很是慌张:“四哥!下头少说也有一两百人啊!”

那精瘦男人当机立断,挥手道:“快撤!”

“那这两个娘儿们呢?!”小喽啰问了一声,指着带着帷帽的顾清问。

顾清跟顾鑫又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心,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精瘦男人一脚踹倒那个小喽啰,怒斥道:“你猪脑壳啊?!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带两个娘儿们路也走不动!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才刚还被抓着的顾清跟顾鑫却都已经孤零零的自己站在这一大片空地上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顾鑫眼里却猛地射出几道光亮来,忽然提着裙角飞奔了几步,猛地纵身将带着帷帽的顾清压在了地上,支起身子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好机会啊!这个时候杀死了她,这一切就都是土匪做的了!跟她顾鑫可没什么关系!

顾清也不是省油的灯,手在一旁摸索到一撮泥土,就全数洒在了顾鑫的眼睛上,把顾鑫迷了眼,这才使劲推开顾鑫,捂着喉咙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子来,她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顾鑫的脸色极为难看,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居然想趁机杀了自己!顾清瞪着眼看了看左右,忽然伸手捡起一块极大的石头来,抱着就要朝顾鑫身上砸下去。

砸死你砸死你!反正都是被土匪捉了的,谁死了都会被认为是土匪下的手!反正扯不到自己身上,一个庶妹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母亲近来因为这个不听话的庶妹也很是头疼,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了她!

可是她只来得及搬动石头,小道上就传来极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期间还有兵器的碰撞声。

救兵来了!想起刚才那个小喽啰说的,底下有带刀的官兵模样的人来了,顾清差点喜极而泣,琢磨了又琢磨,终究是把手里的石头扔下了——现在动手若是一击不中,顾鑫这个丫头没死绝还能说话的话,自己就会被她供出来,那可得被冠上弑妹的名声,划不来,以后自己要是得救了,多的是机会惩治她!听见后头传来的,已经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顾清忙转过了头。

二百零二 哑巴吃黄连

n来人踏着一地的碎石烂叶,却像是踩在了七色云朵上,整个人都泛着金光。

顾清一见到来人就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心中又喜又惊,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染上了笑意。真是做梦也没料到,明明是倒霉透了的事情,却唤来了个极为难得又不可能出现的人——六皇子!再加上现在顾鑫也跟自己扔在了一起,却独独不见了顾满,说明顾满这个丫头肯定是不幸运的被顾鑫笑的更开心了,居然没察觉到六皇子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哈哈,早就说过长成那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事,瞧吧瞧吧,现在倒霉的可不也是她?这副好皮囊,土匪不看中她才怪。

呸!活该!最好是被土匪蹂躏了再扔到山下去,也好叫盛京的人都看一遍。

她正胡思乱想,六皇子却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柔声的问她:“没事吧?”又柔声解释道:“今日本是因为带着人出来狩猎的,谁知到了郊外却听人说清风观出了事,许多山贼掳走了几位姑娘,我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人赶来了,可有受伤?”

这样温柔顾清的脑子就跟生了锈的风车一般,已经转不动了,只能愣愣的摇头。

“九妹妹!”顾清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忽然被一旁跑过来的顾鑫给握住了,又情真意切的跟六皇子道:“六皇子!多谢你前来搭救,否则否则”接下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六皇子却只朝她瞥了一眼,就笑意盈盈的摇了摇头,道:“我送你们回去罢。”

说罢就转身问她们:“你们可会骑马?”

顾鑫看了一眼六皇子,心中猜测他是不是没带马匹来,忙道:“我会!九妹她却是不会。”

六皇子笑的更欢了,看向顾鑫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许多。他还以为顾鑫是有眼色。却不知顾鑫的本意是希望借由不会骑马的由头让顾满徒步回去。

日头已经要落了,山间因为密林把阳光都挡住了,更是已经黑压压的一片,都看不清路,顾清好几次都快要摔倒了,又被六皇子给顺手搀扶了起来。

真好顾清心中欣喜不已。

等下了山道,六皇子就先纵身上了马,又伸手将顾清给拉了起来坐到自己身前,这才转头冲下属吩咐:“把顾六姑娘扶上马去!”

却原来是要带着顾满骑一匹,给自己的却是另一匹。顾鑫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顾满立即就从马上摔死在自己面前,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老老实实的上了马。

下了山,再拐上往清风观去的路,下头却围着黑压压的一堆人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还伸手指指点点的,不断说着话儿,总也是些英雄救美人之类的话。

忽有一人张口大叫:“呀!是六皇子呢!是六皇子救了顾家的九姑娘跟六姑娘回来了!”

六皇子面带微笑。对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很是满yi。

顾清却皱了皱眉头,得救的可是自己,顾满这个丫头还在山上,不知道被哪个土匪骑在身下呢!她一把把帷帽给扯了下来。一双美目盈盈的望向那群人。

“四姐!”顾鑫先尖叫了一声,颇有些惊慌失措:“四姐!怎么是你啊?!”

耶?不是说救的是顾家的九姑娘跟六姑娘吗?怎么又变成了四姑娘?道路两旁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老百姓都是爱看热闹的,当时听说有热闹可看也就来了。毕竟总归是侯门的小道八卦,轰动着呢,怎么也得来瞧一瞧。等现在又听事情起了变化,更是津津乐道。

六皇子面对着顾清的背,视线刚好能jiē触到她头上的赤金头面,整个人都绷直了,有些僵硬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六皇子威武!六皇子救了美娇娘!”

周围的百姓们就排山倒海一般的跪倒在地,纷纷夸赞六皇子神勇。

谢振轩却已经控制不住想掐人了,哑着嗓子问前边的人:“怎么你带着这顶帷帽?!”

哪顶?顾清早就将帷帽扯下来扔在了地上,此刻也不知被多少马蹄踩过了,nǎ里还找的回来?

顾清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却还是娇滴滴的压着自己的兴奋跟满yi,笑道:“当时出门呢,带着帷帽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呀。”

清风观早已经听到了消息,此刻顾承宇跟欧阳灿也纵马带着家丁小厮们追了下来,正好看见了坐在六皇子身前的、衣衫不整的顾清,上头居然还披着六皇子的外裳!相比之下,顾鑫倒是显得完完整整的,头发也不太散乱。

他们却不知道顾清才是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的那一个,只是因为跟顾鑫在地上扭打才会衣衫不整,当时六皇子急于表明心意,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把衣衫不整的顾九抱在了怀里,才把自己的外裳披在了顾九身上——哦不,其实是顾清身上。

顾承宇一愣,看着脸色僵硬,拳头已经攥在了一起的六皇子,却先前一步上前将顾清给扶了下来,压着嗓子唤道:“四姐!”有朝顾鑫看了一眼,道:“四姐六妹,你们没事吧?”

没事啊。当然没事!顾清现在开心着呢,何况她本身也没被任何男人碰过——除了六皇子,因此答应的极为轻快,六姑娘顾鑫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有事,因此笑的比顾清还要高兴,展颜道:“多亏了六皇子前来搭救,土匪半道上就因为害怕,把我们们扔下了,什么事也没有。”

顾承宇点点头,欧阳灿挥了挥手,手下人就驾着一辆马车前来。

顾清跟顾鑫都有些诧异,同时又有些感动跟欣喜,竟然还准备了马车,真是太好了,否则被众人围观也实在是让人难受得很。

等顾清跟顾鑫都安顿好了,欧阳灿就拱手邀请六皇子上山去。

这个时候,顾清似乎才想起了还有什么事似地,忽然呀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大声道:“对了!咱们怎么把九妹给忘了?!九妹还在土匪手里呢!”

六皇子猛地抬头看着她。

欧阳灿皱了皱眉,咳嗽了几声,笑道:“四姑娘多虑了,她好好的在道观里,如今正盼着您回去呢。”

这怎么可能?顾清跟顾鑫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疑惑跟震惊尽显,顾满居然没被捉走?那群土匪是瞎了眼了么,顾满这么显眼的外貌也没人去捉?!

众人各怀心思,却都终究是上山去了。

欧阳灿落在最后头,转过身朝身后跟着的李奇低声吩咐了几声之后才纵马追上前面的人。

李奇见人都走了,就挥手找来几个家丁模样的小伙子,道:“快去,把看热闹的人都给赶走。顺带嘟囔抱怨几句,譬如说六皇子真是好运啦,自己的外衣都披在顾家四姑娘的身上呢,顾家四姑娘神色暧昧啦,羞红了脸啦,这些你们最擅长的,他们也愿意听。快去!”

家丁们齐齐的应了一声诶,就飞快的四散开来了——这种事他们果真最喜欢做,李奇真是太懂他们了。

里头的女眷们也都得了消息,忙都双手合十,先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算放下了心。

范氏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扶着顾老太太了,飞奔着出去,正好碰上才踏进后院门槛的顾鑫跟顾清,忙哭着一把就把顾清抱在了怀里,娘俩抱头痛哭起来。

顾清被范氏哭的也满心委屈,忍不住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等抬起头,看见跟着王氏还有顾老太太出来的顾满,就扬声挑眉:“九妹!真是命好啊,明明咱们在一处,那些人却只捉我们们不捉你!”言语里似乎对顾满没被捉走很是不满yi。

顾老太太才刚得来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蹙眉看了看她!无论什么道理,这话也不应该说。

王氏更是蹙了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清喝道:“四娘!你这是什么道理?小九一直跟欧阳姑娘呆在房里下棋呢,你们贪玩遇见了这种事也就罢了,怎么能把妹妹也”拖下水。

顾老太太喝了一声,总算是止住了,就又吩咐范氏:“还不快带她进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这外头的衣裳又是谁的?谁许你披着件男子的衣裳了?”

“是六皇子的!”这回还没等顾老太太把话说完,顾清就突兀而尖锐的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话,颇有些自豪与骄傲的补充:“是六皇子披在我身上的”

呵,顾满无声的扬了扬嘴角,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谢振轩如今的嘴脸。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本打算英雄救美,救自己的,再让众人围观,利用舆论逼迫自己嫁给他,现在却换了个对象,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二百零三 火上浇油

要说盛京酒馆小巷的哪条消息最火,六皇子带人从土匪窝里抢回了定远侯府的四姑娘并且还温柔小意,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条肯定是当仁不让的了。

连续已经好几天了,街头巷尾的小贩都极爱在收了摊之后进茶馆酒馆里听说书人说这一段,说书人说的逼真的很,似乎是亲眼所见一般,把六皇子与顾四姑娘是如何的情投意合,是如何的共乘一骑,眉来眼去,是如何的郎才女貌,说的简直跟那话本上写的一样精彩。

不仅是市井在传,连上头的贵族圈子里也很是传扬开了。

魏氏绕过抄手游廊,不经意往院里的芭蕉树瞥了一眼,见叶子尖上已经有些发黄,便蹙眉吩咐下人好好修理一番,又骂她们:“连几棵树也管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其实婆子们刚刚聚在一起讨论些什么她都听在耳朵里,只是不想自家人这么多嘴,便出声呵斥。

下人做鸟兽散,魏氏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大丫头穿过了抄手游廊,进了自己住着的繁漪馆,越过回字形的大影壁,又往花厅里瞧了瞧里头摆着的插瓶,这才踱步到庭院中央,看了看墙角种着的虞美人,见它们都开的正好,才转头朝西边穿廊上立着的一个小丫头扬了扬下巴。

小丫头忙快步跑过来,笑嘻嘻的回道:“太太,老爷在里边呢!”

今日王庭然沐休,现在应该正在书房里看书。

魏氏点了点头,领着丫头们进了左边厢房——这间房给王庭然做了内院书房的,王庭然果真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触手冰凉的凉椅上。

魏氏笑着将手里加了绿豆汤的琉璃碗捧给他,笑道:“老爷,天儿热,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王庭然转头一瞧,见她今日穿着石青色交领上衫。下头系着一条月白的蜀锦绫子裙,便挑眉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要出去?”

“正是呢。”魏氏似乎很不愿意去,皱眉道:“汝宁伯太夫人今日下了帖子,说是邀我们们去看芙蓉花儿,办个芙蓉花会。”

“你还不愿意去?”王庭然见她苦着一张脸,便取笑道:“往常见你走动的挺勤快,怎么今儿这样为难似地。”

魏氏把他手里的琉璃碗递给身后的丫头收着,起身替他把隔板下了,外头的芭蕉树就跃然映在眼帘里。也通了风,叹道:“老爷是不知道,近日她们谈来谈去无非是谈定远侯府的四娘子被山贼掳走,又被六皇子救了的话,有什么好听的?我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王庭然面色变了变,手指敲打着桌面,点了点头,又叮嘱她:“既是要出门,就赶着这个点儿去吧。仔细待会儿太阳太大。”

魏氏笑着应了,又有些为难:“只是今儿外孙女要来,倒是没法儿招待她了”

王庭然想到顾满,便绽出个极舒爽的笑来。道:“不妨事,她还不好招待?有杯茶就够了,马车都备好了?”

魏氏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似地。犹豫了一番就坐在王庭然对面的紫檀木圈椅上,道:“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们们娘家侄儿如今要下场考试去了,做了几辈子的武官。好容易家里有了个能拿笔杆子的,他父亲高兴着呢,你有空呢也给指点指点。”

王庭然挑眉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魏氏又笑道:“你觉得然儿这人如何?”

魏瑾然如今确实是个好的,做事踏实,文思敏捷,王庭然也挺喜欢他,便又笑着颔首:“然儿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倒是挺招人待见。”

魏氏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模样,又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他与阿满”

魏家还打这个主意?王庭然诧异的看了一眼魏氏,本想直接开口拒绝,但是想到魏瑾然那个性子,还有顾满的亲事,便又沉吟了一会儿,笑道:“阿满还小呢,着什么急?你若是没事,下次便带着你嫂子去修盈那儿多走动走动,左右如今顾老太太那个老执拗也松泛了些,你也好上前走动走动了。”

这就是还有余地,也不讨厌魏瑾然了?魏氏笑着答应了,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门。

她前脚才走,后脚顾满的马车就到了王府。

赤芍笑着将她迎进了繁漪馆,笑道:“亏姑娘顶着这样大毒日头来了,快喝杯绿豆汤解解暑。”碧绿的绿豆汤盛在琉璃碗里,上头还撒着一层白色的冰,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顾满笑着啜了一口,笑问道:“怎么是赤芍姐姐您来接?我以为是碧音姐姐呢,我舅母可曾在?舅舅呢?”

赤芍笑着递给她一把檀香扇,上头的花纹雅致又可爱,落款却是王庭然的号,顾满笑着接过了。

正说着话,外头却又有红药哼哧哼哧的跑进来,颇有些气喘吁吁的:“满姑娘,老爷在书房呢,叫你过去。”

“瞧红药姐姐跑的这满脑门的汗!”顾满笑着道知道了,又叮嘱赤芍:“赤芍姐姐快赏红药姐姐一碗绿豆汤喝吧,瞧她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

赤芍忙欠身答应了,顾满就领着抱玉跟执画走在前头,经过虞美人,绕过芭蕉树进了王庭然的书房。

王庭然正喝茶呢,见她进来,就忙笑道:“外头热着呢,可喝过冰碗解暑了?”

“喝过了,一来赤芍姐姐就让喝了。”顾满点头,学着王庭然坐在凉椅上,一躺倒那椅子就晃荡晃荡。

甥舅二人笑了一回,王庭然就问道:“前几日你们去那清风观的时候出事了?”

其实不用问,底下的人、朝中的人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想不听见也难。

顾满从凉椅上坐起来,正色道:“阿满今日来,就是要与舅舅说这件事的。”

王庭然见她面色严肃,就也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件事情本就疑点百出。”顾满一开始就指明这一点:“舅舅怕是不知道,清风观这么些年了,虽然离着那长风山近,却从来没遭过土匪,偏偏我们们一去当天就有土匪来了,还不进道观不抢钱财,也不抢那些丫头打扮的丫头,只是抢穿着盛装华服的姑娘。”

王庭然蹙眉,眼睛微微眯了眯,静候顾满继续说下去。

“且最诡异的是,当日竟有人来后院找我,说是有人想见我,说的地点正是我四姐跟六姐被捉走的那个地方。若是我真的跟出去了,那被捉的就是我了。”

王庭然猛地瞪大了眼睛,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怒:“可记得那人的长相,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顾满想了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最诡异的是,那伙土匪虽然抢了人,却到一半就将人给丢下了,等六皇子带人去的时候恰好就碰见我四姐跟六姐孤零零的站在山上,又把她们给带了回来。舅舅细想,六皇子若是要狩猎,不是该去城西那边的狩猎场么?为何跑到荒郊野外的清风观来了?带着的一两百号人还都拿着刀。最蹊跷的是”

“最蹊跷的是,因为我四姐带着帷帽,六皇子甚至还叫了我的名字,亲自把外衣披在四姐身上,跟四姐共乘一骑回的清风观,大摇大摆的叫周遭的百姓都看见了”

这个六皇子,野心倒是真真不小啊!他想做什么?长风山上有伙土匪王庭然是知道的,已经有许多外放回京的官员被打劫过了,可是因为长风山极大,地势又险要,再加上那些土匪四处乱窜,因此很难被捉到。这伙土匪臭名昭著,只要猎物到手了,无论怎么样都得刮去几层油,这次竟然只是抢两个姑娘,抢了还扔了,让别人白白的捡了便宜?

王庭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要别人稍微一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的,闻言立即便皱了眉,冷笑道:“他倒是真的成器了!朝里插不下去手,就把手伸到后院来,想借着女人的势!”

王家父子其实并没有选边站,他们才是真正的只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的人,因此六皇子从前纵使百般拉拢,也只能徒添二人对他的反感。

现在听了这件事,王庭然已经是怒发冲天了,当下忍无可忍,就在原地转起圈来。

“还好阿满你聪明,否则现在不就便宜了那个臭小子!”王庭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盛京现在关于六皇子英雄救美的故事已经热火朝天了,看样子是时候给加把油了。”

顾满笑着看向王庭然,王庭然便笑道:“我听说,礼部最近在为了六皇子跟十一皇子和十四皇子的婚事拟定人选呢,如此好事,如此一对良配,倒是实在不能埋没了。”

有了王庭然跟王首辅的指示,还怕礼部的人不顺着心意把人选往上递吗?

摊上一个这样的皇子妃,真不知道六皇子将来要怎么过日子,顾满微笑着扇了扇风,觉得一片清凉。

二百零四 早有防范

顾鑫与顾清虽然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回来的也够轰轰烈烈,但是传言却也已经满天飞。

虽然顾鑫跟顾清都一口咬定自己丝毫没有被怎么样,但是到底是被几个道士还有自家丫头们看着被土匪掳掠上了马的,再加上外头的人可不管你有没有被怎么样,你被土匪掳走了就是事实,背后的事情,大家都长了嘴巴,谁知道呢?

因此顾清跟顾鑫的处境着实算不上好,尤其是顾清,还没为六皇子亲自送自己回清风观的事情高兴兴奋几天,就被周遭人看自己时候的异样眼神给折磨的瘦了好几圈。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顾清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惴惴的。

她也曾追着顾老太太说了好几次,说是那一日亲眼见了顾满也在的,顾满肯定是自己逃窜回去了,也不通知老太太派人来救,反而装作没事一般的回去跟欧阳珊下棋,实在是罔顾姐妹之情——自己倒了霉,自然也希望拉几个垫背的,凭什么大家一起出的门,你顾满就能好好的站在这里,片叶不沾身的?

顾老太太当场大怒,后来又召集了许多在外头伺候的丫头嬷嬷,问她们顾满有没有出过门,众人却全都一口咬定顾满一直呆在房间里,连房门也没出过。顾老太太就冷笑着看着顾清,哂笑她自己倒霉也看不得别人好,勒令大老爷跟大太太好好管教她。

大太太倒是真心疼她这个女儿,说是管教,却一直苦口婆心的劝她沉住气,千万不能再胡乱攀扯了,否则遭了顾老太太的厌弃,更要倒霉。

顾大老爷却看着她只是冷冷一笑,她上前讨好倒茶,顾大老爷就把茶杯都给摔了——还不是亲手摔的。说是因为她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儿了,把她羞得简直想个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满想到当时顾清跟顾鑫迫不及待要攀咬自己时的脸色,还有那一句一句都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话,嘴角慢慢的爬上了冷笑。

被欺辱的跟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顾满再也不想过了。

自从顾成峰与上一世的结局全然不一样,安全降生以后,顾满就时常做一个梦,梦里四处充盈的都是顾清当时刻薄又恐怖的笑、还有那个瑟缩在房间里,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一心期待丈夫能解救自己的那个那个天真又懦弱的自己。

她再也不要看见以前那个家破人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自己的母家、自己的一切都被别人抢走,还只能在一旁看着的自己了。

所以顾清跟顾鑫,她不能饶。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妒忌跟厌恶就能轻易的剥夺别人的生命,生怕不能把恨的人踩进泥土里,却不想想,人家没一次是主动算计的她,每一次都只是还击而已。

顾满上了马车,思维还是有些分散跟恍惚。刚才王庭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说,现在你也不小了,该想想定下来的事了。否则这盛京盯着你的,别有用心的人可实在是太多,你防也防不过来啊。

这是事实,自己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会招苍蝇啊。可是真的要她挑个人嫁了,她又完全不能接受。

只要一想到上一世刻薄的婆婆、难相处的小姑子、不闻不问的丈夫,她就觉得胃都在疼。这么久了,一直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她居然忘了自己也会长大,按着古代规矩,自己也该嫁人街上许多小贩在吆喝着卖东西,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就听见抱玉轻声问道:“姑娘,你想什么呢?”

抱玉跟执画是后头珊瑚跟碧玉走了之后才选上来的,到如今跟着顾满也有五个年头了,早已经对顾满忠心耿耿,见她如今这般难受,就有些担忧。

顾满抿唇摇了摇头,抱膝靠在软枕里,嘴唇有些发白。

抱玉跟执画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住嘴不问了,又轻声问道:“姑娘,秦婆子说,今日世子在食神居等着您呢,咱们现在可往那儿去?”

提起谢庭来,顾满心里才好受了些,点了点头,又道:“待会儿抱玉你去点些小菜,小十八馋他们家的清蒸田蛙已经许久了。”

顾满的马车直接到了食神居门口才停,她带着帷帽下了马车,便被乖觉的小二迎进了门,又带着往二楼去。

穿过了一条回廊,再转了个弯儿就到了,顾满抬头就看见李奇跟常春都侍立在门口,就缓缓的冲他们颔首。常春跟李奇都忙行了礼,就推开门将她送了进去,这才又重新站好。

没隔一会儿,李奇有些好奇,碰了碰常春:“怎么你与九姑娘似乎也很熟稔的样子?”

能不熟稔么?自己世子可没少给她送东西,也没少帮她解围,常春不答反问:“你不是也认识顾九姑娘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可不仅是认识。”李奇有些骄傲:“我们们太夫人跟夫人还有公子都与顾九姑娘的关系好着呢,我们们时常都能看见她的!”

常春撇了撇嘴,不出声了。

欧阳灿正跟谢庭相对坐着,抬头见顾满进来,就都站了起来。

顾满拿下帷帽入了座,先笑吟吟的看着谢庭:“这回真的多谢世子先告知我六皇子的计划,我才能先防范。”

顾满面前摆着一叠千层糕、一叠豌豆黄——都是她平日喜欢吃的糕点,也不知道这两人谁这么用心,还记得这一点,她用手拈起一块千层糕放进嘴里,瞬时甜味就蔓延了整个味蕾,让心都甜了几分似地。

谢庭笑着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一推,道:“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你露了个消息。”

说的倒是简单,六皇子既然会把这件事情只跟他还有顾承宇说,自然是因为信他们都不敢说出去,但是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却成了网住六皇子自己的圈套,也不知道六皇子会不会怀疑到谢庭身上去,若是怀疑到了谢庭身上那谢庭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吧?现在谢庭好歹是出入都跟着谢振轩的,谢振轩是怎么对待谢庭的顾满也看在眼里,真的很厌恶那样变态的人。

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惊讶的发现竟是蜂蜜菊花茶,喝起来甘甜的很,沁人心脾,就忍不住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

就跟个小猫一样,欧阳灿笑了一声,又立即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