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这样吧,月婵抬起手来:“画眉姐姐,你看看咱们屋里哪个丫头和老太太屋里或者刘梅屋里丫头关系好的,你拿些钱给她们,让她们帮着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倒是个好办法,画眉一听月婵这话,顿时笑了起来,感觉月婵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也懂得耍手段收拢人心了。

要知道,以月婵这个年纪能够想到让相熟的丫头去套话是很不简单的,更甚者,月婵甚至知道拿钱给这些丫头,让她们用来收买人心,可见得这个小姐真真的不简单。

自家太太虽然腹有诗书,不过太清高了些,性子也单纯,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防人的心思,这才早早的就没了,而看大小姐这个样子,真是和太太不太一样,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深的心计,以后肯定不会吃亏的。

画眉很高兴,匆匆去月婵梳妆台前,把里边一个盒子搬出来,抓了两把铜钱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和月婵讲,她们院子里一个三等丫头和刘梅屋里一个小丫头关系很好,另有一个洒扫的丫头和老太太屋里的珍珠是一起进府的,平常也有来往,应该是能打听出事情来的。

听了画眉这话,月婵才放下心来,思量着总是不能糊涂过下去的,该学的东西都要学起来,不但要学诗书,还要学字画,另外女红管家之类的也都要学。

想到女红和管家,月婵有些心烦,别的还好说,都可以找人教或者自己学起来,独独这女红和管家却是不行的,女红还好说,可以跟画眉几个丫头学学,虽然说学的不定有多好,可简单的绣品总是能做出来的。

可这管家就千难万难了,刘梅马上就要扶正,以后她就是这府里的太太,月婵要学管家理事,自然也是要跟刘梅学的,可就刘梅那点心思,她要是能好好教导月婵的话,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是要跟老太太学些管家的本事?

才想到这个可能,月婵又马上否决,老太太已经多年不管家里的事情了,每日也就是和丫头或者月婵几个玩闹一会儿,倒是很乐的轻松自在,若是月婵跳过刘梅和老太太学管家,不管是对于刘梅,还是对于孟家名声都不会太好,老太太虽然老了,可也不傻,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想来想去,月婵叹了口气,还是先等等再说吧,把能学的先学起来,别的事情以后找机会再说。

休息一会儿,月婵才要寻些纸笔练字,就听黄莺快步过来道:“小姐,少爷过来瞧您了。”

自家哥哥来了?月婵抬头:“哥哥怎么来了?不是今天要去学馆读书的吗?”

黄莺一笑:“小姐糊涂了不是,昨儿老爷带少爷去学馆拜先生,今儿放了一天假收拾些东西,等明天少爷就正式去学馆学习了,怕隔三差五的要在外面住了,许是少爷不放心小姐,过来瞧瞧吧!”

月婵想想也是,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是我糊涂了。”

说着话,月婵整理一下衣服,出门去迎了孟皓宇进门。

仔细打量自家这位哥哥,月婵暗暗点头,哥哥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前世的时候一样,再瞧瞧孟皓宇有些稚嫩的脸庞,月婵眉头轻皱,哥哥似乎更单纯了呀。

看自家哥哥的样子,应该是才十来岁的小小少年,里边穿了一件浅黄长衫,外边罩了青色开襟袍子,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部位都镶了宽边,绣了竹子暗纹。

他长相和孟之文很相似,不过因为年纪小,倒是没有孟之文那浑身的清贵之气,反而在一身衣服的陪衬下显的雪团一般粉嫩可爱。

尤其是一双眼睛,盈盈闪着亮光,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潭清泉,真是清澈见底了。

月婵一边打量孟皓宇,一边请他坐下,笑着说道:“哥哥今儿不忙了?昨日可拜了先生,先生说什么没有?”

孟皓宇看看月婵,点点头:“妹妹脸色好了许多,想必病好全了,你不必担心哥哥,昨去学馆先生考了我一些学问,我都答了上来,先生很满意,让我明天就去学馆读书。”

月婵这才放心,想来自家哥哥先前的诗书学问都是父亲教导的,父亲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为人也不是很果敢,对于内宅事务更加不管,可学问是好的,哥哥学了这么几年,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要哥哥读书好就成,孟家也算是,列侯之家,哥哥争气,能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的话,凭着孟家的关系,一定能够帮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升官。

月婵盘算了一番,对孟皓宇笑了笑:“这样,哥哥可要努力啊,我听父亲说过,那个先生是当世大儒,收学生很严格,哥哥能被他认可很不容易,您可一定要跟先生好好的学。”

说着话,她又道:“还有,哥哥也不要死命的学,可记得劳逸结合,身体才是最关键的,可要好好保重。”

孟皓宇低头,眼眶有点热热的,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虽然教导他,可到底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父亲是严父,总是厉声呵斥他,让他学这学那的,妹妹年幼,只顾着贪玩,老太太虽然疼他,可到底隔了一层,老太太心里最看重的还是父亲,对他就差了好多。

而今天自家原来不懂事的妹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是让孟皓宇很感慨,觉得妹妹是真懂事了,也知道关心自己,很难得,也让孟皓宇很感动,似乎又回到了母亲没有过世之前的日子。

黄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月婵把点心往孟皓宇身前推了推:“哥哥尝尝,这是老太太才赏下来的,据说是按宫廷里的方子做出来的,我吃着还好,哥也吃些。”

孟皓宇点头,伸手拿起一块晶莹的梅花状糕点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又带着少许的甜味,虽甜却不腻,口感还真是好。

“确实不错!”吃了一块点心,孟皓宇赞叹了一番,又看看月婵:“哥不在家时,你自己也要多挂心些,丫头们有不到的地方你要提点,月娥和月婷要是闹腾,你也不要计较,到底…”

底下的话孟皓宇没有说出来,不过月婵心里清楚的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到底以后府里还是刘梅当家的,和月娥还有月婷闹崩的话,对自己是很不利的。

月婵才要赞叹一声,心说自家哥哥也没有想象中的单纯啊,瞧起来也是有些小心眼的。

她这里还没有讲出来,听孟皓宇又说道:“刘姨娘为人很好,很和善,对待咱们兄妹也跟亲生的一样,以后你也要敬重她些,和她亲近些…”

月婵无语,很想抚额长叹,心说难怪后来哥哥被刘梅陷害,陷进赌博的泥潭里出不来,原来,他确实太过单纯了呀,竟然认为刘梅是个大好人,他从哪看出刘梅好来着,刘梅根本就是个笑里藏刀的奸诈小人好不好?

第8章 辛姨娘

在距离老太太所住的正房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内站了几个丫头,全都肃手立着,不敢说话,更不敢张望。

而那不算很宽敞的北房屋里,刘梅坐在塌上冷眼瞧着月娥和月婷:“你们俩倒还真好啊,出去玩的很高兴是不是?”

月娥不说话,月婷则满眼的不屑:“娘,你总是让我们学这个学那个,累都快把我们累死了,不就玩一天吗,有什么啊,看月婵姐姐不是每天都玩么,娘怎么不说她,再说了,我们是孟家小姐好不好,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我们孟家,哼,我们还用学那劳什子女红,还什么厨艺针织,有什么用嘛,我们将来又不会嫁到贫苦人家去,自然有丫头伺侯着,有丫头老妈子做还不成吗…”

听了月婷这话,刘梅气的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自己精明一世,竟然生出这么没脑子的闺女,想她刘梅虽然不是刘家嫡女,虽然亲娘早亡,经常遭到嫡母的打压,可凭着精明的心思也算为自己谋了一条出路,到了孟家之后步步小心,费尽了心思才得了老爷和老太太的意,一个妾生生的要被扶正,也算是活的很风光了。

谁知道,她这样的精明人儿,女儿这般不成器,刘梅心里憋着一股火,把桌子一拍:“你们能和月婵比,月婵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都行,自有老太太替她做主,你们成吗?”

这话有些过了,明显的,刘梅是在挑拨两个女儿和月婵的关系,不过,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难道要她正大光明的告诉女儿,娘是为你们好啊,娘是故意让月婵玩的,好养成她不知世事的性子,等将来她嫁人之后,会遭到婆家嫌弃,更甚者会被人陷害,被夫婿休弃什么的。

虽然刘梅自己立身不正,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愿意女儿知道她的阴暗面,她不愿意在女儿心里种下她阴狠毒辣的种子。

“有什么不一样?”这时候,一向沉静的月娥也开始反驳起来:“月婵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假,可娘你马上就要被扶正了,我们也是孟家的嫡女,凭什么总被月婵压一头,爹爹向着她也就算了,老太太也疼她,把我们放到哪里,娘今天是没见,月婵吃的糕点都比我们好。”

说起这话来,月婷小脸也皱在一起:“姐姐说的是,月婵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嘛,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还特意让人装了糕点给我们带回来,这不是在告诉别人她的糕点好,我们吃不起吗,什么人啊!”

可怜月婵一片好心,竟被月婷误解,要月婵知道月婷这么想她,估计把那糕点喂狗都不给她吃。

刘梅听了这话,脸上显出一片阴狠来,右手握的死紧,心里默念着:“苏玉容,你压我一头也就算了,你死也死了,还让你留下来的小杂种压我的女儿,咱们且走着瞧,将来怎样还不知道呢,哼,月婵,不要怪我心狠…”

想了一会儿,刘梅把月娥还有月婷拉到身边,低头抹了一把泪:“这话可不要再说了,小心让人听到又起风波,老太太偏心月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呢,老太太怀疑娘亲扶正之后会冷落月婵,特特的把她屋里的珍珠抬举了给你爹爹做妾,马上就要给她摆酒了,还说什么珍珠要有了孩子就会抬她做姨娘。”

“什么?”月娥和月婷顿时惊住了,月娥打量刘梅一会儿,心里想着,难怪娘亲今天这么生气,原来爹爹要纳妾了啊,娘亲心里怕是会不舒服的吧。

月婷更是大惊失色,一握拳道:“老太太怎么能这样?娘亲对她孝敬有加,眼瞧着就要扶正了,这时候抬个妾来算什么,这不是在打娘亲的脸吗?”

虽然月娥和月婷对刘梅的有些做法不满,可母女到底是母女,她们心里也明白,只有刘梅稳稳的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她们才能在这府里好好的,要是刘梅败了势,她们也别想有个好。

刘梅又抹了一把泪:“她是老太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爹爹是个孝子,向来听老太太的,老太太都这么说的,这妾肯定是要纳的,娘心里不好受啊!”

说着话,刘梅拿着帕子擦了眼泪,拉月娥过来:“你是姐姐,向来稳妥些,娘也放心,你们这几天除了学东西之外,一定要好好的哄老太太高兴,还有,千万不要和月婵闹别扭,要捧着她一些。”

月娥点了点头,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刘梅的话都对,这个节骨眼上,她们母女是绝对不能心生怨恨的,否则让老太太瞧了出来,就绝对不是光纳妾那么简单的了,说不定,刘梅的当家主母,她们的嫡女名份也会跑掉的。

月婷低头,一脸的愤愤不平,凭什么月婵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宠爱,凭什么她们要学那么多,还要小心翼翼的看月婵的脸色,还要吹捧月婵,不就是嫡女吗,等将来她也成了嫡女,一定要月婵好看。

母女三人各怀了一番心思,一边怨怪老太太处事不公,一边愤恨月婵嫡女位置,另外,还很嫉恨那个马上就要被抬举的珍珠。

她们这里怨恨珍珠,岂知珍珠那里也不好受。

月婵屋里那个洒扫上的丫头年纪不大,因着是家生子六岁就进府了,和珍珠算是一起进府的,因着这个叫环儿的丫头生性忠厚老实,和比她岁数大的珍珠倒也能玩到一起。

环儿拿了月婵赏下来的铜钱,放到随身的小口袋里,就高高兴兴去找珍珠了,她一路上还想着把这钱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下来补贴家用,一份给珍珠,珍珠年纪大了,眼瞧着是该当寻婆家的,让珍珠多攒些钱买些姻脂水粉好好打扮打扮,也便于能找个好婆家。

环儿主意拿的很正,她和珍珠都是自持正派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像府里的柳姨娘那样攀附权势,也没有想要留在府里做妾做通房什么的,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论,说是嫁人也要寻外边的人家,宁可嫁到平头百姓家做正妻,也不愿意给富贵人家做妾。

一路走过去,环儿很快找到珍珠的住处,就见几个丫头满脸不平的从珍珠屋里出来,出来之后,一个小丫头还啐了一口:“拿什么派,哼,你不愿意,这愿意的人多了去,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真以为自己就是千金小姐了。”

环儿一愣,心里想着莫不是珍珠得罪了什么人?

也不理会别人,环儿自己进了屋,就见珍珠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正哭的眼睛通红呢。

“珍珠姐姐…”环儿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看到环儿,珍珠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一把拉住珠儿搂着她就呜呜的哭个不停:“环儿,我命好苦啊,眼瞧着要熬出头了,却直接掉到火坑里边,这…”

“到底怎么回事?”环儿被珍珠给哭急了,推开她小心帮她擦着眼泪,柔声哄劝起来:“珍珠姐姐,你莫急我了,有什么事情讲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还说什么!”珍珠跌坐在床上:“一个个的黑了心肠,恨不得把我推到火坑里不管,我算是瞧透了,什么亲爹娘亲姐姐,为了钱,为了脸上有光彩,恨不得要了我的命。”

环儿更加惊讶,听珍珠这话,似乎是和家里吵架了,这样的话,她可就真不好劝了,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珍珠骂了一会儿,朝着外边吐了口唾沫,继续骂着:“一个个的长舌妇,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还是个奴才罢了,生生的跑到我这里来气人,真恨不得拿个火钳子把她们的舌头都拧下来。”

听珍珠越骂越是不像,环儿没办法,只好急道:“我的好姐姐,快别说了,你也不怕得罪人,那些个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你再骂下去,怕她们合起伙来欺负你,照我说来,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

“还商量什么啊!”珍珠骂完心里也痛快了些,倒是不哭了:“环儿,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你可要好好的,我家里亲人都指望不上了,就指望你了,你将来要是能脱籍出府,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也能投奔你去。”

这话还真是,环儿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急的连连跺脚:“你倒是说话啊,我都闹不清楚什么事情呢!”

“还能有什么!”珍珠一脸伤感:“都是我这张脸惹的祸,老太太说是瞧我生的好,又有一双巧手,怕别人伺侯老爷不当,说我是个稳妥人,要抬了我给老爷做妾呢。”

这…环儿吓了一大跳,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再仔细一瞧珍珠,确实珍珠长的好,在丫头里边也算是拔了尖的。

瞧珍珠一张瓜子脸,眉毛虽然不是很细,可眉形很好,眉眼间带了几分英气,再加上那上翘的嘴角,还有比别的丫头显的丰满些的身材,倒是一脸的福相,难怪被老太太给瞧中了。

再想想珍珠那一手绣活,环儿也算是淡定了些,珍珠优秀啊,老太太提拔她当姨娘也在情理之中的。

“那,你答应了?”环儿小声询问:“你不是…喜欢北市那个帮人写书信的王秀才…”

话还没讲完,环儿就被珍珠猛的捂了嘴:“快别说了,你再说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倒不要紧,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王公子可是很有清名的,我…可不想带累她。”

等环儿沉默下来,珍珠低头:“我就是这府上的奴才,我能怎么着,爹娘还有姐姐都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我立马就上了老爷的床,他们也不想想,这府里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先就说刘姨娘,是那好相与的,我又是个没多大成算的,将来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珍珠这话也对,听的环儿心惊肉跳,心里话,幸好自己长的不算很出众,还有家里爹娘和哥哥都是老实人,不会做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来,否则…

这里珍珠和环儿正说着心事,又有一个穿着一身葱绿长裙的丫头进门,一进门就冷笑起来:“恭喜辛姨娘啊…”

第9章 后院纷争

珍珠和环儿一瞧,这个丫头竟是府上柳姨娘身边的彩月,这个丫头珍珠和环儿都是知道的,当年柳姨娘还受宠的时候,彩月就有心于老爷,经常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幸老爷立身极正,当时又一心扑在生病的太太身上,倒是没怎么搭理彩月。

这两年柳姨娘失了宠,让彩月也找不着机会勾搭老爷,让这丫头心里暗生怨言,对谁都是冷言热讽的没个正经话。

如今珍珠这个一直不出彩,也没多少言语的丫头猛不丁的跳了出来,要被抬成妾室,让彩月恨的牙痒,自然话头也就不好了。

珍珠虽然不善言语,可也是很硬气的人,是那宁折不弯的性子,听彩月话头不好,猛的站了起来,一双美目都像是要喷火的样子:“你是什么话?先不说姨娘好不好的,就是我现在还没摆酒,还没那个名份,你就敢这么说,也不怕让人听到撒烂了你这张臭嘴。”

“你说什么?”彩月一听珍珠这话不好,直气的一张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难看极了,紧走几步大声道:“你个臭丫头不想活了,还没当上姨娘就这么张狂,今儿我还真就得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重。”

说着话,彩月直接上来就要打珍珠,环儿一看不好,她和珍珠是很亲近的,当下也顾不上多想,猛的冲过来照着彩月肚子上就拱了过去,别看环儿个子小,可力气一点都不小,她又是做惯了粗使活计的,自然不是彩月这种人能够比得上的,她用力一拱,直接把彩月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四脚八叉的躺倒在地上,手脚就这么朝上划拉着,跟个翻壳乌龟似的。

珍珠心情虽然不好,可现如今看到彩月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环儿傻了眼,没想到就这么一下,竟把彩月拱倒在地,有心扶她吧,想想她先前确实不像话,也就不管她,扎煞着手站在一边,两双眼睛瞪的好大,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珍珠不比环儿,这丫头面上不显,却是很内秀,心眼也不少,直接过去把彩月拉了起来,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把彩月推出门去,猛的一声关上房门,靠着房门就开始大笑起来,嘲笑彩月拿不准自己几斤几两重,白白的被人看了笑话。

笑过一阵,珍珠想到自己以后也不过是个玩意,老爷欢喜时哄上两下,不高兴了丢在一旁,指不定哪时候瞧烦了就要把她卖掉或怎么的,又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环儿气急败坏的哄珍珠,想着回去怎么跟小姐回话。

月婵这里已经得了些信,知道刘梅着急是因为老太太又抬了个人来和她打擂台,倒也放了些心思。

她现在琢磨着趁刘梅急着和新抬上来的珍珠不对付的时候,偷偷的学点东西,或者求老太太还有父亲给她寻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教她一些管家理事的本事。

“画眉,你派个人打听一下,等到父亲回府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给父亲请安。”月婵和画眉说了一句,就开始拿出寻到的纸笔认真练起字来。

月婵先描红,用薄纸铺在字帖上面,照着上面的字样一笔一画的写着。

幸好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知道字该怎么练,写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从最简单的一、人等字开始练起,月婵才写了几个字,就听门外有喧哗声传来,打发画眉出去瞧瞧,没过一会儿,画眉就皱着眉头进来,一脸的怒气。

月婵抬头,放下笔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画眉脸色难看,撇着嘴道:“这都是什么事,好好的让环儿打听消息,她却整出这种事情来,弄的不但柳姨娘那里,就是刘姨娘也惊动了,要把她绑了责打呢。”

这,月婵一惊,快步过去拉了画眉询问:“你说清楚些,是怎么一回事?”

画眉脸拉的老长,嘴里说话连株炮似的往外冒:“小姐不是让人找老太太屋里的珍珠问信儿吗,我就寻了环儿去,一是这丫头老实本份,二是她和珍珠平日里关系好,珍珠常做些小玩意送她玩,我瞧着要是真有事,珍珠必告诉环儿的,就让她去了,哪知道…”

月婵一脸严肃听画眉讲完,心惊的不行,不想一个小小后院事情竟然这么繁复。

原来,珍珠和环儿两个人骂了彩月一通,把她推出门去,哪知道彩月是个不通情理的,又因为太过嫉妒珍珠,就一直在门外守着没走,过了一会儿,珍珠觉得彩月应该走了,就开门送环儿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彩月又跳了出来,指着珍珠的鼻子大骂,说什么她不识抬举之类的话,珍珠也是个有野性的丫头,怎么容忍得了,就和彩月对掐了起来。

环儿原先在一旁瞧着干跳脚没有办法,后来瞧彩月力气大,珍珠似乎要吃亏的样子,想到素日里珍珠待她的好,就挽了袖子过去帮珍珠出气。

结果,两个人打一个,很快彩月就吃亏了,这丫头不服气,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把环儿按倒在地,长长的指甲往环儿脸上狠挠了两下,又要打珍珠,可惜珍珠比环儿年岁大,人也机灵,躲了过去,下了暗绊子把彩月绊倒在地上,按住狠打。

她们这一番对打就惊动了人,很快就有人向刘梅那里打小报告,更有人告诉了柳姨娘。

刘梅正因为珍珠的事情心烦,一听是珍珠惹了事,和人打架,还不赶紧兴冲冲的过来瞧,心里想着,最好彩月把珍珠抓破了相,到时候看看老太太怎么抬举一个破相的女人为妾。

等到刘梅过去的时候,柳姨娘也带了人过去,柳姨娘这个人老实木讷,只在一旁瞧着着急,说干了嘴似的劝架,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刘梅有底气,过去之后让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分开三个人,打眼瞧去,就见三个人里彩月最惨,那头乌黑头发也不知道被哪个抓挠的,采下好几络来,长长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疯婆子呢。

再者,三个人应该是在土里滚过的,彩月身上一层的灰尘,外加一些泥点子,看起来凄惨的很,还有她脸上,不知道是被环儿还是珍珠头上的首饰给划的,好几道细痕,都往外冒着血。

再看珍珠和环儿也不太好,环儿脸上被彩月抓挠到了,一张嫩脸上长长一道划痕,血也冒的差不多了,在外边结了痂,身上的衣服也被拽破了些,头上的绒花之类的簪环掉到地上,头发散落下来,弄的真有点人不人鬼不鬼的架势。

珍珠算是三个人里边最好的了,脸上没破相,衣服也没有太脏乱,可见这丫头是个有心思的,就是打架也是避开要害来打,这种人可不容易对付啊。

刘梅皱着眉头看着三个人,有心要发落珍珠,给她一个没脸,又想到老太太的意思,就把这股邪火忍了下来,只指着彩月和环儿大声道:“这都是怎么的,你们一个个还要不要脸了,在府上弄出这样大的事情来,真当府里就没人管了吗?”

见刘梅出声,环儿吓了一大跳,她胆子不是很大,再加上年纪又小,自己先镇不住了,过去跪到刘梅面前哭了起来:“刘姨娘,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环儿一哭,彩月也受不住了,她倒是没找刘姨娘,先是找了她的主子柳姨娘,自己哭道:“姨娘,您可得给我做主,我听说珍珠被老太太抬举,特地来恭贺的,哪知道,她却说有什么可喜的,不过就是个小妾罢了,怎么都脱不了奴才玩意的命,还说我眼皮子浅,爬不得高枝。”

彩月也算是有心的了,一番话倒打一耙,可算是把珍珠给拱了出来。

要知道,不管是柳姨娘,还是刘姨娘,那可都是妾啊,彩月一句话,彻底把珍珠推到了两位的对立面。

刘梅先不说了,柳姨娘那样老实人都气极了,浑身都有些哆嗦:“珍珠妹妹,彩月说的可是真的?”

刘梅一看,好家伙,这珍珠不用自己收拾,柳姨娘恐怕也饶不了她吧,又一想,这事正好,先不说柳姨娘得罪了珍珠,要珍珠真是做了侍妾,以后可就和柳姨娘不对付了,那她正好讨个便宜。

而柳姨娘对付珍珠,不管怎么说,都是打了老太太的脸,老太太本来就瞧不上她,这么一闹腾,还不更不待见她,到时候,老爷肯定不再理会柳姨娘,她也少了一个对头,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珍珠是个硬气的,她虽然知道彩月胡扯瞎掰,可也不太爱分辩,再者说,她还真说了看不上小妾的话,也无力反驳,她就想着,最好是因为这一番闹腾,让柳姨娘打她一顿或者怎么的,到时候她也就不用给老爷做妾了。

珍珠想法虽然好,却显的有些天真,先不说柳姨娘在孟府地位尴尬,就是老太太有心抬举她,不管怎么着吧,是绝对不会更改主意的,她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吃亏。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姨娘,不但珍珠说了这话,环儿也在一边添油加醋,说的好不难听。”彩月见珍珠不语,心里暗暗得意,又在一旁加了一句。

仗着有柳姨娘在身边,彩月过去朝跪在地上的环儿一脚踢了过去,把环儿踢个跟头,气的环儿哭的越发的大声起来。

她们这一番折腾,早有那晓事的下人互相传开了,环儿家是孟府的家生子,她爹娘老子哥哥都在这府里,当然也有那关系亲密的人,就早早的跑了去给环儿的母亲,孟府二门上看门的费婆子传了话。

费婆子别看老实,却是个内秀的人,很有些心计,平时不冒头不争功,在下人里边口碑很好,也有人乐意帮她。

她自己一番分析,认为这次怕是环儿要倒霉的,那打架的三个人里一个靠着柳姨娘,另一个靠山是老太太,就环儿…

又一想,费婆子暗骂自己不争气,环儿可不也有靠山吗,她可是大小姐屋里的丫头,大小姐年纪虽然小,可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她要是能求个情,环儿或者就能保住了。

事不迟宜,费婆子当时告了假,直奔月婵所住的听澜阁。

月婵是大小姐,她的屋子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费婆子去了之后不敢进屋,只好跪在外边求告,正巧折腾出一番动静让月婵听到,这才派了画眉出来询问。

听了这番原由,月婵思量了片刻,连衣服都没换带着画眉就往老太太住处后面丫头们所住的院子而去。

画眉有些不解,小声询问:“小姐,这样好不好?要是您去了,虽然可以把环儿摘出来,可这就彻底得罪了刘姨娘和柳姨娘,对咱们…”

画眉考虑的事情月婵也想到了,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就一摆手道:“我何尝不知道,不过这个环儿咱们是得救下的。”

为什么?画眉不知道原因,自己想了一会儿有些不明白,不过她知道月婵已经不是那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了,她既然要救环儿,自然就是有道理的,也就没有多说。

月婵对于画眉的反应是很赞赏的,画眉知道进退,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啊,看起来,这个丫头确实是可以托付重事的。

第10章 刘梅阻拦

月婵一边走一边思索有什么法子可以不动声色的保下环儿。

对于环儿这个丫头,月婵是绝对要救的,她还记得她当初被傅家休弃,回到府里境况很不好,有道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她没了好名声,加上刘梅母女刻意作贱,日子过的真是苦不堪言。

下人们对她避如蛇蝎,没有一个想要沾边的。

也就只有画眉这丫头一心一意待她,另外,还有就是环儿,环儿那时候已经嫁人,嫁的是孟府的一个小管事,她经常趁人不注意偷送些东西来。

虽然环儿送的东西不是很好,可这份心意月婵却是要领的。

后来她做鬼的时候,见到孟家抄家后的情形,有心想找环儿,看看她过的如何,却哪知道环儿已经失了踪迹,再也寻不到了。

既然重新来过,月婵就不能让人再伤害到环儿。

这是月婵一点报恩之心,另外月婵也打了一定的主意,环儿是家生子,世代都是孟家的奴才,可别小看了这家生子,因为他们世代服务于孟府,其间盘根错节,几乎哪个房里都有他们的亲戚朋友。

环儿一家人很老实,虽然有的时候会挨些欺负,可一直于人为善,在下人们之中名声倒是不赖,而且与别的下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这点倒是可供利用的。

月婵现在手头上没有人,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除了画眉之外她也没有信任的人可以利用,就把主意打在环儿一家身上了。

这家伙忠厚,待人以诚,月婵这次要是能护住环儿,就能得到他们的感激之心,以后对环儿稍加培养,再慢慢把这家伙拉拢住,到时候,她也有个人可以用得上。

从听澜阁到主屋后院,这么不长的一段路,月婵心思千变万化,想了很多事情,画眉一直跟着她,看她不语,也一直沉默,给月婵留下思考的时间。

一进后院,月婵就听到一阵的哭声,仔细一听,确实是环儿的声音。

迈步过去,月婵发现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正要拿绳子绑环儿,再瞧旁边站着刘梅几个,另外,老太太屋里的珍珠也在哭喊,上前撕拉几个婆子,应该是想救下环儿的。

刘梅眼色有些不善,尤其是看到珍珠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她给吃了,月婵瞧到了,就当没瞧到一样,走过去笑道:“姨娘,这是怎么的?怎么这样大的阵势。”

说着话,她又上前一步,正巧走到环儿身边,月婵不动声色,踮了脚伸长手臂,狠狠抓住环儿的衣领,一巴掌打在环儿脸上:“作死的小蹄子,让你出来寻些东西,你死到哪玩去了,不但不回个信,还要主子亲自来寻你,真真的不识抬举。”

打完环儿,趁着这丫头愣傻的时候,月婵回头道:“画眉,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小蹄子给我揪回去,看我怎么收拾她。”

吩咐完画眉,月婵皱着眉头瞧画眉拉着环儿往外走,再看看刘姨娘:“姨娘,这里离老太太住处这般近,下人们在这里争吵到底不像个样子,若是惊到了老太太,哪个担待得走,照我说来,还是先散了吧,有什么事情下去再说。”

月婵这番表演哄的刘梅都愣住了,不知道月婵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月婵这个孟家正经主子面前,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者,她还想要做好人装贤惠呢,自然也不会反驳月婵,只好挥挥手说了一番话,让大伙都散了。

月婵见没有事情了,就出了门回到自己住处,一回屋就见画眉把环儿按坐在凳子上,正拿了药给她涂呢。

环儿明显是吓坏了,哭的都抽噎了,月婵看了,倒是挺心疼这丫头的,小小年纪就给人当奴才,挨打受骂是常有的事情,今儿她也算是吃了亏,受了气,或者月婵晚去一会儿,怕这丫头连命都丢了,不惊吓才怪了呢。

“可是还疼?”月婵走过去看着环儿,满脸的温和:“刚才打你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为了救你出来,我那一巴掌打的重了,你可不要见怪。”

环儿一路上已经听画眉讲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月婵是为了她好,哪里还会记恨,再者说,她也不是那种不识礼数的人,月婵是主子,主子都这么低声下气的给奴才道歉了,就是月婵真打了她,她也不能记仇不是。

“小姐言重了,都是我的不是,不该给小姐惹麻烦。”环儿赶紧站起来行礼。

月婵拉她坐下:“好了,你今天也是受苦了,先坐一会儿,等画眉给你上好了药,我再放你几天假,让你和家人团聚一下,也养养脸上这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