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着放弃的,不再这么巴巴的等着见月婵,可一想到月婵俏丽容颜,温婉气质,还有那犀利的话语外加精明的心思,傅文彬就有些舍不得放手。

今日,他又骑马去孟家,远远就见孟府外边搭了粥棚,好些人都围着领粥,傅文彬一时好奇,就过去询问,问了一番,却原来是月婵搞出来的。

据说孟家刘姨娘要扶正,月婵感念她多年的照顾,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送她,就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出来搭了粥棚,给那些灾民施粥,一是为了给刘姨娘积些福德,二是也能救人一把,总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事,傅文彬心里更不是滋味,在他想来,月婵真的是很好,可惜的是,佳人再好他也无缘再见,让他心情低落的很。

问了那施粥的下人一些话,傅文彬上马离开,琢磨着再有时间去慈恩寺磨上一磨,让智渡请月婵来,他再见上一面。

想事情想的入神,傅文彬也没有再去会朋友,骑马回了府,把马交给府里的下人,他一身青衣风尘仆仆的进门,绕过影壁,穿过前堂,才要进二门,却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站住,这又是到哪去了?”

傅文彬站住脚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笑了笑道:“出去转了一圈,母亲,您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说话的人是傅家太太,傅文彬的母亲,就见她穿了一件淡青长裙,外罩秋香色的长衫,腰间系了同色的丝绦,一张圆脸有些平凡,不过那双眼睛却很厉害有神,让人一见就先落下个这个妇人很精明厉害的印象。

傅太太一头长发挽起,头上梳了桂花油,显的纹线不乱,发上戴了一朵半开的牡丹,另一侧插了几枝金步摇,走动的时候,步摇微微颤着,当真是显的富贵极了。

“我能去哪里,不过是看你总不回来,出来瞧一瞧罢了。”傅太太皱了皱眉头,看傅文彬身上的灰尘,忍不住厉声道:“又出去骑马玩了,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你两个哥哥全都认真读书,偏你总知道玩耍,你父亲又偏爱那两个,你再不上进,这府里哪还有咱们娘俩的立锥之地了。”

傅文彬低头,暗自一笑,过去扶了傅太太:“母亲这么言重了,自古以来谪庶有别,再怎么说,你都是正房太太,谁能越过您去,您说是不是?”

说话间,他把傅太太扶回房里,却听傅太太叹了口气:“真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你这个孩子,让我操碎了心啊…”

傅文彬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听着,半晌才听傅太太道:“算了,我也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只大后天不能出去,我接了孟家的帖子,到时候要去孟家,你就跟我去得了。”

一听这话,傅文彬差点没有乐的蹦起来,他这里正愁怎么着见见月婵呢,却不想孟家早已给他家下了帖子,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哪里还用得着那么犯愁呢。

第30章 迎客

一大早,喜鹊还在枝上叫唤,月婵才拥被坐了起来,就听外边画眉大声道:“琴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又听黄莺道:“大小姐,琴儿姐姐来了!”

月婵笑了笑:“赶紧请进来啊!”

琴儿打帘子进门,朝月婵蹲了蹲,一脸的笑容:“今儿姨娘打发我过来,让我和小姐说一声,她已经在前厅准备着了,呆会儿客人恐怕会很多,顾不上后院的事情,让小姐记得打理一下,还有,厨下的事情也全靠小姐了,让我先代她向小姐道一声辛苦了,劳累了您是她的不是,等过了今儿,姨娘别摆酒给小姐陪不是。”

琴儿伶牙俐齿,不但交待了刘梅要让月婵一直在厨下帮扶的心思,而且还用言语挤兑月婵,让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月婵笑了笑:“成,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姨娘一声,就说我一定尽心,让她招呼好客人。”

琴儿应了一声,接着就借口前边事忙退了出去。

等琴儿一走,月婵立马起来收拾,穿好了衣服,再让画眉给她打扮了一下,洗漱好之后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带着画眉出去。

她才走进院子里,就见环儿迎面跑了过来,这丫头一脸的灰,也不知道哪里贪玩给弄的。

环儿脸上有些不忿,见到月婵的时候,更是气愤的直咬牙:“大小姐,你也太软弱了吧,您是没有看到,刘姨娘今儿打扮的那叫一个有光彩,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两个人都穿锦着缎的,又教人好好的打扮了,真真跟那画里人似的,刘姨娘带着她们在前边正准备迎客呢!”

说话间,环儿打量月婵一番,看月婵一身夹纱青衣,底下湖色洒花长裙,一双青色绣花鞋,头发简单的盘在头上,只戴了个青玉的华盛,并两只青玉簪子,其他饰物一根皆无,想到月娥和月婷两个的华彩彰然,环儿更加生气:“小姐,您看你这一身,呆会儿要是站在那两个身边,还不得给人比下去啊!”

月婵低头笑笑,也不说话,只朝画眉看了一眼,画眉拉环儿到一旁细细说了一番话,哄的环儿眉开眼笑,两个人这才出去。

从听澜阁出来,月婵顺着青石小路走过去,穿过一个月亮门,再绕过几座爬满青藤的假山,又有一个素色石雕影壁,绕过去之后就见几间青石大瓦房,从里边冒出烟火气来,这便是厨房了。

月婵一路走过来,就见下人们匆匆而过,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就知道前边事情一定也有很多了。

画眉扶月婵过来,在西侧一间收拾的还算干净的屋内坐下,她自己倒是走了出去,去厨间把几位管事给叫了过来。

月婵瞧了瞧几位管事的,笑道:“辛苦几位了,东西都准备齐备了吗?”

那几个人忙不迭声的应喝,月婵瞧了,这才点了点头,又道:“旁的我也不说什么,只记得前几日我吩咐下来的,各色菜品份量且不说,式样一定要好,也一定要入味,今儿来的全是长安城里上台面的人物,什么东西人家没瞧过,咱们不求拔尖,但求不要让人笑话就成。”

说着话,月婵的眼神转厉:“今儿大伙都辛苦一些,手脚麻利着些,可别偷奸耍滑,要真是怠慢了客人,要让我瞧见,看到一个,狠治一个。”

几位管事的低头应了下来,月婵看她们没有露出异色来,这才摆摆手让这些人下去,她自己则坐在这里的榻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画眉聊天。

不说月婵如何狠抓厨间事,单说前厅里老太太和刘梅一干人等。

老太太今儿也打扮的很是精神,上身秋香色万色不到头的锦衫,下身浅紫裙子,头梳长乐髻,鬓上压一朵金镶玉的富贵牡丹,又插几支五福拜寿簪,另一侧颤颤微微垂下一支金点翠步摇来。

这么一妆扮,再加上老太太那圆脸上满是慈和笑容,一双眼睛晶亮有神,端的是富贵非凡。

而刘梅今天也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身穿着银红绣缠枝花的衫子,底下粉色撒花百折裙,足穿大红满帮花绣鞋,鞋头缀了十足十的大颗粉珍珠。

另外,刘梅头梳乐游髻,发上前插盘凤簪,凤口叨着几颗红玉垂在额头,左边是点翠镶玉的蝴蝶钗,钗头坠玉碧玉环,右侧两只金如意簪,一下子,把刘梅妆点的恍如神仙妃子,比平日多了几分气度尊贵。

老太太看她这打扮,不由的点了点头,在什么位置,就要有什么妆扮,刘梅从今儿起就是孟家的当家主子了,自然是不能小家子气的,这样正好,看着大气,也富贵,让孟家脸上好看。

再朝后看看,老太太看月娥月婷一样的妆扮,两人都是一身的大红衣裳,头戴玉攒的钗子,脖上挂了明晃晃的如意项圈,瞧起来就像是观音座前的玉女。

月娥月婷容貌本来就好,打扮起来自然也是不错的,老太太也是很满意。

再瞧瞧,老太太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怎么没有月婵?

一瞬间,老太太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看向刘梅:“梅儿,怎么不见月婵?”

刘梅本来还在笑呢,这会儿心里一阵犯堵,心里话,这个老不死的就知道向着月婵,一会儿不见就问,也幸好我早有说辞,不然,她不定要怎么给我没脸呢。

这么想着,刘梅脸色不变,脸上还是堆着笑:“回老太太,您前些日子不是说让月婵给我搭把手吗,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安排她做什么,正好厨间事情不多,就和她商量了,让她在厨房帮着照料一下,月婵也是愿意的,这些天可是一门心思的学着厨下的事情,这不,这会儿了还没来,怕正在厨间瞧人做菜呢!”

一番话,刘梅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话里话外都是月婵贪玩,看到新鲜事物就给迷住了,根本不知道过来应酬。

老太太有些不信,月婵并不是不知礼数的孩子,怎么会?

不过,老太太也没有再问下去,就点了点头:“一会儿派人过去把月婵叫过来,今儿来的人多,让月婵也认认人。”

“是!”刘梅咬牙应了下去,心说我去叫就有鬼了,非但不叫,我还得让人把月婵绊住,想让月婵出头,呸,门都没有。

刘梅和老太太斗心眼,月娥和月婷姐妹俩互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愤怒不甘,心里话,老太太满心的月婵,我们也是她的孙女,今儿这么打扮了来,她非但不夸一声,还净问月婵,月婵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仗着托生了个好肚皮罢了,哼,我们自是不比月婵差的,呆会儿等着瞧。

说话间,已经有客人来了,老太太也顾不上惦记月婵,赶紧正襟危坐了,让刘梅出去迎客。

刘梅带着丫头迎出去,在二门上站定,就见当先来了几位贵夫人,前边一位头发有些白的老太太带头,那位老太太一身湖绿衣裙,打扮的很是干净利落,走路也很快,一瞧就是个精神健康的。

等走近了,刘梅一瞧,先就笑了起来,迎上去一个素礼:“给苏老太太请安了,您老可还好?”

那位苏老太太赶紧扶了一下刘梅,一脸的笑容:“好,好,瞧你这孩子,咱们也不是外人,何必那么多礼数呢!”

刘梅笑着说是该的,赶紧把苏老太太以及她带的人迎了进去。

等苏老太太进去了,刘梅心里暗暗咬牙,这位苏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先逝的苏太太,也就是月婵的母亲的亲生娘亲,她带的人也正是月婵的三位舅母。

苏老太太这么一来,怕是得要见月婵的吧,刘梅眼神暗了暗,扭头对身后的小丫头说了几句话,那个小丫头会意,飞快的跑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刘梅远远瞧见她那位嫡母带着她的嫂子,并傅家太太相伴着过来,看到嫡母,刘梅心里很不舒服,她在嫡母手下吃过苦头的,心里早恨的不行,可她是刘家女,礼义仁孝压着,是绝对不敢和嫡母翻脸的,非但不能翻脸,更不能有任何的不敬。

握了握拳,刘梅迎过去:“母亲来了,嫂子安好,老太太正等着呢,赶紧屋里请…”

说着话,刘梅又对傅太太点点头笑了起来:“您来了,前几日你捎信说配药丸子缺了一味好药材,正巧我清理库房的时候给翻了出来,这几日事情多给忙忘了,今儿你可得提醒着我些,免得我又忘了。”

傅太太眉眼间尽是笑:“倒是让你惦记了,我不过夜间睡不安稳,太医给开了几副药,要配安神的药丸罢了,并不当什么的。”

刘梅一挑眉:“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这岁数,夜间睡不安稳可不是小事,你可得注意着些,得,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只记得走的时候别忘了带药。”

她一番话,和傅太太拉近了关系,话里话外热情的很,让傅太太心里也欢喜起来,就觉得这个刘梅还真是个良善实在又热心肠的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多和她来往,有什么聚会的也要请她去。

刘梅见傅太太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并不像先前只是客套的笑了,便定了心,总算的把这位傅太太给拉拢住了,傅家是大族,和她搞好了关系,有她带着,也好尽早的融入那个贵妃圈子里去。

这么想着,刘梅叫过月娥月婷来,对傅太太一指:“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又对月娥月婷道:“赶紧给傅太太请安…”

第31章 前厅消息

“亲家,怎么没有看到月婵?”

苏老太太坐定了,就向老太太追问起来。

一听问起月婵,老太太脸色就有点不好,心里埋怨刘梅做事太刻薄,这样的场合竟然不让月婵出面,不过,这时候她也不能说刘梅的不是,只好笑了起来:“月婵是个好孩子啊,这孩子又乖巧又能干,这不,看梅儿今天太忙了,就自动要帮她的忙,现在正在厨房忙着呢!”

一听老太太这话,苏老太太就有些生气,他们家月婵可是正经的元配嫡女,今天这样重要的时侯孟家竟然不让月婵出来,就算是在厨房帮忙,可也该当露个面啊,再者说了,苏家可是月婵的外祖家,就算不见见别人,也该当见见他们这些亲人啊。

苏老太太心里有气,认为是孟家刻薄了月婵,为了怕月婵向她诉委屈,故意阻止她们祖孙相见的,心里冷哼了一声,扭头对老太太道:“孩子小,可不比成人,再说了,月婵那个身子骨,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操心过什么事情啊,唉,她自己不知道,咱们这些当老人的也该当劝着些,别让她累坏了。”

苏老太太这明显的就有些埋怨了,老太太也不是傻子,人精似的,自然也听得出来,心里更加暗恨刘梅。

苏老太太身后站着三个儿媳妇,这三个媳妇也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出身,听老太太那番话,再看看刘梅带着自家两个闺女忙前忙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下也是不悦,都暗道亏的孟家大家大族,做出来的事情也忒小气了些。

不过,有苏老太太在,她们几个媳妇也不敢说出什么话,只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回去跟自家相公分说分说。

要说吧,月婵的娘亲苏氏在苏家那是最受宠的存在,苏家三个儿子,只苏氏一个姑娘,并且她年纪也最小,自然是父母兄长的心头宝贝,在家时就容不得受一点的委屈。

当年苏氏出嫁的时候,苏老太爷就开始犯愁,瞧着哪个儿郎都配不上自家女儿,后来千挑万选的挑中了孟之文,一是看他才学还好,二是家里人口简单,这才把苏氏嫁了过去。

谁料到苏氏嫁过去之后和孟家老太太关系并不是很好,总是被挑刺,孟之文也是个不管事的,只说让苏氏忍着,以至于让她闷出了心病。

后来生了孟家长子孟皓宇,苏氏的身子就坏了,老太太就在这个时候,竟然做主抬进刘家女儿做了贵妾。

要知道,刘家的家世比苏家还要强横一些,虽然那个刘梅是庶女,可后面有刘家撑着,自然名头也是不弱的,老太太弄这么一出,不就是在打苏家的脸吗,而且,这么一来让苏氏心里更加难受,为了不落人后,死撑着生下月婵来,没有几年就去了。

苏氏去世,苏家就有些记恨孟家,不过苏家是清贵人家,做事也大度,嘴上是没有说出来,为了外孙和外孙女在孟家好受一点,不被人欺负,这才忍着怨言和孟家一直交往的,谁料到,就是这样,孟家还刻薄月婵,让苏老太太气愤难当。

苏家三个儿媳妇也知道自家相公那个宠爱妹妹的德性,就想着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家相公,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以后总归得想个法子帮扶月婵兄妹一下,不让他们太过受欺负。

苏家和孟家这里唇枪舌剑,刘老太太坐在一旁一直微笑不语,心里却有些恨意,看看孟家老太太,再看看刘梅,刘老太太牙根都酸了。

当年刘老太太才嫁到刘家,老太太还是姑娘,那时候就和她这个嫂子不对付,总是给她添堵,两个人结下了怨仇,后来,孟老太太竟然还挑拨刘老太太夫妻关系,把一个丫头抬到了刘家太爷的屋里,让那个丫头生下了刘梅。

后来,孟老太太出嫁走了,还时不时的利用刘梅母女给刘老太太制造一些麻烦,让刘老太太恨的牙根都疼,她不待见孟老太太,更不待见刘梅,要不是还得给刘家存些颜面,她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这会儿看苏家婆媳四人的脸色,刘老太太暗笑,拿着帕子擦擦嘴角道:“妹妹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苏家大妹子好容易来一回,你得让人家见见月婵啊,再者说了,月婵那孩子确实招人疼,不说苏家妹子,就是我也爱的不行,得,别的不说,你就是再忙,也得让我们见见孩子…”

刘老太太正说话间,却听外边有人一阵的娇笑:“我来晚了,给各位老夫人赔罪!”

几个人回头去看,就见刘梅带着傅家太太进门,傅家太太一脸的欢喜,只刘梅脸上有些不好,笑的也有些讪讪的,想必是听到刚才的话了。

刘老太太冷笑一声,心说你听到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了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不成?

傅家太太稳稳的走过来,给三位老太太一一行了素礼,之后才在一旁坐下了,娇笑道:“几位老太太刚才在说大小姐吧,正巧,我也听说大小姐是个好的,为人贤淑有礼,又是个纯孝有善心的,这样的好姑娘必是得见见的。”

这句话让刘梅脸色更加不好,就是她身后的月娥和月婷脸上也有些不好,刘梅还不明显,月娥和月婷是小孩子,没有经过什么世面,哪里有什么城府,脸上就带出愤恨和不甘来。

苏老太太什么样的人,只眼光一扫,就把两姐妹的神情收进眼里,把她们的心思猜个底透,心里对孟家的人更加没有好印象。

前厅怎么样,月婵倒是知道的,她既然想开了,自然也不会一点都不还手,在主持厨房事务的时候,利用这件事情安插了好几个耳目,不光是厨房里,还有一些洒扫的小丫头,并平常并不显眼的丫头婆子也给收买了一些。

不要看那些大丫头表面上风风光光的,要真办起事情来,却是目标太大的,不如收买一些别人不留意的小丫头用起来方便,月婵是两世之人,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自然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她听一个小丫头利用空当传来的话,脸上浮起笑容来,捏了一块桃子放到嘴里,对画眉笑笑:“瞧到了没,只我不过去,前边就暗潮涌动,刘梅必不好受的,不定让人怎么猜她呢,刘梅这步棋走的还真不是地方。”

画眉笑了笑,很是赞赏的看了月婵一眼:“小姐说的是,您啊,就是那诸葛武侯,不出去便知天下事,一掐指什么都算到了,我们是万万比不得的,我们啊,就是给您牵马缀蹬的,您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去干,让我们打哪个,我们就打哪个。”

这话说的,月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月婵回头看画眉一眼,招招手把她叫过来,和她耳语一番,画眉的脸色更加精彩,满脸佩服的出去,没一会儿进来,对月婵点点头,表示办妥了。

月婵这才站了起来,抚抚身上的衣料,对画眉大声道:“厨房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吧,正好,想必前边来了不少的客人,也是需要招待的,你让黄莺留下来瞧着,咱们去前厅瞧瞧。”

画眉大声的应了一句,扶着月婵就往外走。

才走到院子里一棵大柳树下,却见厨间负责厨具的许多头家的一脸着急的冒出头来,见到月婵之后赶紧行了礼,急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刚才我们检查碗碟,发现几只粉瓷镶银边的盘子找不着了,那席面上要用的,缺了几只可如何是好?”

月婵一听这话,立马拉下脸来:“你糊涂了不成?厨间的碗碟可都是你们负责刷洗看守的,我一次次的交待一定不要出错,要仔细的点清了,你们倒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这会儿才发现缺这个少那个的,还和我来说,难不成那些盘子是我做贼偷了不成?”

月婵话刚一落地,画眉就急道:“许多头家的,你平时的精明哪去了,连几个碗碟都管不好,要你们何用?今儿少了这个,明儿少了那个,你们当下人的不精心,难道还要主子每天追着查盘子收碗的不成吗?放眼整个长安城,谁家的主子干这个啊…”

这主仆二人一番话,说的许多头家的彻底哑口无言,心里暗暗叫苦。

虽然之前瞧大小姐一言一语的都有爽利劲,那话里都带着软钉子,她们也小心着些,不过,都想着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罢了,又没出过门,又没有人正经教导过,能有什么作为,小心了几天之后就有些松懈下来,见月婵对她们也并不严厉,就彻底的对月婵瞧不上眼,总想着这个大小姐也不过如此,做事情也就能拖就拖,能懒就懒,却没有想到,今儿被这么一通的责骂,真真的老脸都丢光了。

月婵看了许多头家的一眼,见她一张脸涨红,眼神也有些不好,便厉声道:“一时找不着,仔细的去找找去,这会儿还没有摆席,还来得及,你便如此躲懒,你站在这里晒日头,难道还要我去找盘子翻碗不成?”

一句话,吓的许多头家的机灵灵一个寒战,却不挪步,只拦着月婵道:“大小姐,这事情您可得做主啊,要真找不着了,咱们得从库房里再拿出别的盘子全替换了。”

月婵心里明白,这个许多头家的怕是得了刘梅的信,让她今天一定要把月婵拖住,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去前厅的,所以,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怕刚才月婵一说要去前厅,这个婆子就打上主意了吧,借着盘子缺失的事情不让她过去。

月婵心里暗暗冷笑,早知道会这样,她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且看今天谁绊下了谁?

第32章 终反抗

月婵脸上笑容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冰寒面孔,冷冷看着许多头家的:“这样的事情,你自能做主,还要拦着我做甚?刘姨娘管着厨房的时候,难道每缺一个盘子,你都向她通报一声不成,要是那样,即使姨娘再好心,你的腿也怕早打折了吧!”

这句话说出来,许多头家的身上寒了几分,尴尬的笑了笑,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

“本来今天是好日子,我不想败大家的兴,你们做的好不好的,我也忍着些,哪知道你们却欺我年幼,如此做事,真好啊…”月婵叹息一声。

“小姐!”画眉伸手扶住月婵:“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她即是做不好,就不要做,自有愿意做事的。”

月婵点点头:“画眉,你去教训她一顿,然后再让她下去,趁着现在有时间,让费婆子来,把厨房收拾起来,赶紧做菜。”

“是!”画眉应了一声,挽起袖子走到许多头家面前,微微一笑:“嬷嬷,真是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画眉巴掌早已打了出去,清脆的一声响,许多头家的一侧脸颊已经红肿起来,她猛的抬头,恶狠狠的瞪着画眉。

“嬷嬷还不服气吗?”画眉又笑了起来,紧接着双掌齐挥,一瞬间就已经打了许多头家的好几巴掌。

月婵站在一旁闲闲看着,瞧着差不多了才笑道:“行了,都是家里的老人了,打的太过有失体面,今儿我开恩饶了她吧!”

这话说的,就是许多头家的挨了打,也不能说月婵什么,反而还得感谢月婵。

可惜许多头家的被打糊涂了,又碍着丢了老脸,只气狠狠的就要走,也不向月婵告退。

画眉这时候更加厉害起来,大声道:“嬷嬷,府里的规矩忘了吗?小姐给你说了情,你难道不该给小姐嗑个头?”

许多头家的无奈,只好返回来乖乖给月婵嗑了头,这才捂着脸羞臊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费婆子过来,她以前也在厨房帮过忙,知道这里的流程,月婵也不说什么,只让她负责餐具,费婆子是个老实忠厚的人,很是有礼的应了下来,之后到厨房指挥众人干活,没一会儿就把东西给收拾整齐了。

月婵瞧她干活利落,又是个有成算的,也就放了心,她就怕好容易提拔上来一人,却没有那份本事,到时候不但丢人,反而让她落了下乘。

现在瞧来,费婆子比许多头家的能干,以后她在老太太跟前也算是有个说法。

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月婵又吃了几块糕点,对画眉一笑:“该当有人过来请咱们了。”

话音才落,就见老太太跟前的水晶匆匆过来,走到月婵跟前微一行礼:“大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月婵点点头,带着画眉往前厅走去。

月婵到前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许多贵妇都端坐喝茶聊天,刘梅带着月娥和月婷在一旁忙活,说笑不已,瞧起来倒是一派和乐景象。

月婵笑着进门,先到老太太跟前行了礼,嘴里叫着老太太安好,之后转过身,走到苏老太太跟前,一蹲身,手放在身侧行了素礼,抬头笑道:“外祖母什么时候来的?好长时间不见,月婵想您了!”

见到月婵,苏老太太笑的那个好看,伸手把月婵扶起来,搂进怀里直叫着心肝宝贝。

“想外祖母了,也不知道去瞧瞧,可见你嘴巴虽甜,却是个不上心的,可怜我老人家那般疼爱你,却连见上一面都难。”说着话,苏老太太想起去世的女儿,倒是有些心伤起来。

月婵低头:“外祖母说的哪里话,月婵心里怎么没有您?在月婵心里,简直把您当亲祖母待呢,您说这话,倒是让月婵伤心了。”

说着话,月婵抬头对后面的三位舅母笑笑:“舅母安好,家里表哥们可还好?”

苏家三位媳妇均点点头,对月婵笑道:“都好,就是挺想你的,有时间记得来家里玩。”

月婵答应了,这才起身,跟厅里众人都见了礼,当走到傅太太跟前的时候,她才要行礼,已经被傅太太飞快的抓到身前,傅太太上下打量一番,圆圆脸上满是笑容:“以前只听说月婵是个好的,今儿这一见,还真是个拔尖的人才,啧啧,看这模样,这性情,果然是老太太调教的好,瞧的我这眼热啊,都想拐回家自己养了。”

月婵低头不语,只尴尬的笑了笑,对于傅太太,她实在是调适不过来,前世的一些经历让她对这位笑的慈祥和善的夫人很不能接受。

记得前世的时候嫁到傅家,一进门傅太太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时她和傅文彬关系还好,又是新婚燕尔,傅文彬还护着她一些,就是这样,傅太太也是想尽了法子折腾她,知道她不识字,只要捏到一点错就罚她抄佛经,为此,弄的月婵经常连饭都吃不上。

不但如此,一天三顿饭的找她过去站规矩,有一次让月婵一站两个时辰,差点没把她饿晕过去,那时候,她才只有十三四岁,一个小女孩子,就遭到这样的磨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最后,也是傅太太硬压着傅文彬让他休妻的,一封休书,就这么把月婵赶出家门。

可以说,月婵对傅太太的恨意比刘梅还要浓重,如今却要在她面前强作欢颜,实在悲伤难堪。

月婵想要避开,可傅太太还在热情的抓着她的手,嘴里直道:“可怜见的,瞧这小模样…”

说着话,傅太太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刘梅道:“孟太太,不是我说,大小姐这也太素了一点吧,这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的打扮着,穿的太素反倒不美。”

“您说这话是!”刘梅心里难堪,怨恨傅太太在这么多人面前挑她不是,也怨恨月婵偏在今天这种场合穿这么一身出来,这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吗。

刘梅才说完话,月娥一瞪眼,撇了撇嘴:“傅太太,您不知道,我家姐姐最爱那素淡衣衫,也不爱那花啊粉的,倒并不是娘亲不给她穿戴!”

月娥不说还好,她这时候站出来一说话,反倒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大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看月娥那一身华贵衣衫,头上明珠点翠的,颈上金项圈莹光闪闪。

再看看月婵一身青衣,衣服上连个花纹都没有,头上也只戴着两三个玉簪子,和月娥站在一起,真的是不能比的。

虽然说月婵穿这一身衣服并不难看,反而显出一种清丽幽然之美来,比之月娥身穿华衣还要吸引人,可是,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对月婵心生怜惜,会在私心里认为刘梅苛待月婵,偏向自家女儿。

更有那些贵夫人把一脸骄横的月娥拿出来和月婵比较,这么一瞧,更觉得月婵文静有礼,长的也是顶顶的好。

你想啊,一个穿着素衣,一个穿着华服,就是如此,那着素衣的比着华服的还要漂亮,这说明什么,说明那着素衣的比另一位本身就要好看许多倍,不然,岂不被比之下去。

如此一来,厅中众人心思各异,均认为刘梅只是面上瞧着不错,心思却是很黑的,众位夫人都在心里对她提防上了。

老太太看到这种情形,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吗,暗叹一声,刘梅到底是庶女,教养不够,底韵不足,做妾的时候还成,要做正妻却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不由的暗暗后悔不该把刘梅抬上来,可事已如此,她也没了办法。

不过,老太太暗握拳头,心里却想着,刘梅给孟府丢了人,这事情绝对不能这样就算了,她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刘梅一番。

刘老太太坐在一旁,虽然在笑,可满眼的讥讽,心里暗道,瞧到了吗,让你和刘梅亲近,看她那个样子,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种,本身就是个没几两重的贱骨头,偏要巴望着那高台面,岂不知,那高台是她能站稳的,就是上去了,也指不定哪天得掉下来呢,到时候,可就摔惨了。

月婵低着头,暗暗把自己的手从傅太太手里拉了出来,用很小却能让大伙都听到的声音道:“傅太太,并不怪刘姨娘的,是月婵的不是,刘姨娘平日里给月婵准备了很多好看的衣服,红的绿的都有,各色的首饰也齐全的很,比妹妹们的也不次,只月婵想着,我家母亲亡故没有多长时间,月婵不能忘了母亲生养之恩,就把那些衣服全都收了起来,这还是让屋里丫头帮着缝的素衣,倒是在您面前失礼了,月婵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话,月婵蹲下身体,微微行礼。

傅太太这时候脸上笑容都没了,一把把月婵拉起来,直道:“真是个让人疼爱的,可怜我没个女儿,要是有个女儿,也能如你一般,我还真就知足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孝义,心眼又好,以后谁家得了你去,那可是天大的福份了。”

这句话讲的,月婵脸微微红了,把头扭到一旁,只拿帕子遮着嘴。

旁边众位太太均点头,一个劲的夸赞月婵懂礼仪。

在夸赞月婵的同时,大伙更加瞧不起刘梅了,人家母亲才死多长时间,三年孝期未满,就给人家准备那么多大红大绿的衣服,可见是个心里头容不下人的,她要是真的心里记挂着先前的太太,怎么不知道让人家女儿守孝呢?

然后,众人看月娥和月婷的眼色就更加不善起来,先前的苏氏不但是月婵的母亲,照理来说,也是月娥和月婷的嫡母,嫡母病逝,她们也该当守孝的,该和月婵一样的守礼。

可是,现在情形怎么样,月婵身穿素衣,一脸的素淡,心境平和的为母守心,而月娥和月婷却是涂脂抹粉,穿红着绿的招摇起来,看那神色就让人看不上眼,果然是妾生的,就是抬起来也没有嫡女有气度。

这么一比较,大伙更加的不爱月娥,只一个个的把月婵拉过来问这问那的,有的更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首饰来送给月婵,只为的看月婵可怜,想要给她出一口气。

要知道,在坐的可都是嫡妻,看到这种嫡妻逝世,小妾上台,而把前面的女儿不当回事的情况,都有兔死狐悲之感,哪里会不给月婵撑一把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