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厅空荡荡的,只一张黑檀木桌与四把官帽椅,再无其他家具摆设。

宋青葙四下打量番,就见一个穿着碧色大襟衣的女子端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是两只瓷碗,瓷碗里盛着褐色的面糊糊状的东西。

宋青葙局促地看了秦镇一眼。

秦镇解释道:“她是娘的丫鬟,叫西兰。这是油茶,是土家寨待客的东西,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宋青葙朝西兰笑笑,掂起羹匙尝了一口,有点腻,却很香。吃过几口,便放下了羹匙。

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端上来的点心瓜果一定不要吃完,否则会给人没见过东西、贪吃的印象。

可茶水在临走前是要喝光的。

宋青葙吃不准是该一鼓作气地把油茶喝完,还是留着一边说话一边喝,等走的时候再喝光。视线不由地移到秦镇身上。

秦镇笑道:“趁热吃,冷了味道就变了。”

宋青葙暗舒口气,将油茶吃了。

西兰又端上两只瓷碗,却是盛着清水,用来漱口的。

再然后,才是她惯常喝的茶水。

上完茶,便有个穿丁香色大襟衣的中年女子快步走进来。

女子个子高挑,脊背挺得很直,肌肤微黑,呈现出健康的光泽。乌黑的青丝结成麻花辫盘在头上,用银簪定着。眼窝稍有点凹陷,双眼看起来深邃幽黑,眸光犀利逼人,仿佛能透过衣衫看透人心里的想法。

难怪秦镇的眼眸深沉冷厉,竟是像了他娘亲。

宋青葙起身,待白香坐好,才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儿媳给娘请安。”垂眸处,瞧见白香墨绿色裙裾下掩着的鞋,青布缎面绣着粉白的梅花,正是自己做的。

白香不紧不慢地说:“不用跪着,起来吧。”提提裙角,露出缎鞋,“大小挺合适,就是有点紧,下次做得宽松点。还有我穿不惯这种底子,太软,以后用小牛皮的底子做。”

宋青葙低低应着,眼眸求救般望向秦镇。

秦镇笑笑,冲她点点头。

宋青葙硬着头皮开口,“娘,儿媳没用过小牛皮做鞋,不会做。”

白香打量她几眼,指指旁边的西兰,“让西兰教你,西兰的刺绣比你好。”

宋青葙急忙应是。

秦镇却开口,“娘,阿青每天忙得脚不点地,哪有工夫学这个。”

宋青葙急得差点哭出来,狠狠瞪了秦镇一眼,连声解释,“娘,儿媳愿意学,儿媳早就想在娘面前尽点孝心。”

白香脸上浮出浅淡的笑意,“你坐娘这边,娘给你把脉。”

宋青葙满心不安地伸出手。

白香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脉息,先举再寻最后按,手法极其娴熟。少顷,沉声道:“底子不错,就是思虑太过,气机受阻,我给你制点药丸,吃上几粒就见效。”

宋青葙恭敬地道谢。

白香却不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西兰将两人送出门口,回来后看到白香正俯在案上写着什么。

白香写完放下笔,将纸交给西兰,“照这个方子抓药,回头熬好了制成药丸,再给镇儿媳妇送过去。”话语稍顿,问道,“你觉得镇儿的媳妇怎么样?”

西兰未做评价,只笑着说:“世子爷护得紧。”

白香也笑,“是个有主意的,也聪明,不多说不多做,凡事自有镇儿替她出头。”

西兰试探着问:“夫人是指世子爷不让做鞋的事?”

“不但这桩,自打进了这个屋,镇儿媳妇但凡有不确定,都先看镇儿的眼色。你说要是有点什么事,镇儿能不跳出来替他媳妇说话?”白香叹口气,“其实,女人也不能太要强了,在男人面前稍稍示弱,才是明智之举。当初,我就是…唉,镇儿拿捏不住他媳妇,这样也好,两口子过日子总得有个让步的,能过得和美就行。”

白香心情不错,宋青葙却无比郁闷,她知道秦镇是为自己好,不想让自己辛苦,可是…说起来,内院是女人的天地,男人就不应该掺合。

上次在老夫人处也是,本来她背一遍女诫,让老夫人消消气也就罢了,结果秦镇说出那席话,老夫人到现在还憋着气,秋绫连着几日去送点心,仍是连门都没进。

这次,要是跟西兰学做鞋,就能趁机多了解一下白香。

她不奢求秦家能跟大舅舅家一样和和美美,但至少应该有个家的样子,大家有劲能往一处使。

可秦镇却说她忙得没有时间做鞋,也不知白香听了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是自己私下教唆的。

宋青葙突然就觉得委屈,两腿软绵绵的,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秦镇在前头走着,忽觉身后没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宋青葙正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忙走回去,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青葙没好气地说:“世子爷,以后去瑞萱堂请安,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陪着我。”

秦镇仔细地看她两眼,点头,“好。明天我不去了,你让碧柳陪着。要是祖母罚你抄书,你拿回来我替你抄,要是她罚跪,你别傻乎乎地跪,让碧柳回来找我,我替你跪。”

宋青葙胸口一梗,满肚子的怨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她忍不住掐了秦镇胳膊一下,“你,我都被你气死了。”手指顺着他的衣袖滑下,触到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秦镇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笑道:“现在荷花过了盛期,莲蓬倒是正嫩,我给你摘莲蓬吃。”

宋青葙笑盈盈地望着他,“好。”

正午的阳光,炽热难耐。

宋青葙坐在蓼花亭里,一颗颗剥着莲蓬吃。秦镇两脚勾住栏杆,身子横飞出去,伸臂去够湖里的莲蓬。阳光照着他微黑的脸庞,他脸上的汗珠折扇出细碎的银光。

宋青葙突然觉得眼前水汽模糊。

她还记得在得月楼,秦镇二话不说,挥拳打破书生的鼻子,她也记得在观音寺街,他无礼地拦住她。

他鲁莽粗野,可对她却是温柔又细致。

欢爱过后,是他打水帮她净身;半夜醒来,是他摇着扇子为她扇风;偶尔不快,也是他先低头认错。

就像方才,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尽是指责,他一句不曾为自己辩解,反而处处替她考虑。

这世间,再没人能像他那般对她。

宋青葙眨眨眼,将剥好的莲蓬一粒粒摆在荷叶上…

————

白家胡同。

林氏迟疑着问宋青艾,“袁大奶奶身边的周妈妈来探话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郑家门楣是高,可郑德显的名声太差,上次的事就别提了,你说连个傻姑娘都不放过,这得有多无耻?”

宋青艾斩钉截铁地说:“名声好坏又怎么了,秦镇的名声更差,宋青葙不也嫁了,还得了诰封。瞧她现在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在扁担胡同见到咱们跟没见到一样。付家那人也是,攀上高枝也拽起来了,装作不认识,连门都没让进…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论长相,论才学,我哪点不如她,她能嫁到王侯之家,我怎么就不能?”

林氏仍是犹豫不决,“名声什么的有时也做不得数,不管倒也罢了。祖母那边怎么说,三姑娘退了的亲事,现在四姑娘又去跟人结亲,说出去不好听。”

宋青艾不耐地叹口气,“什么三姑娘四姑娘的,哪有三姑娘,都已经除族不是咱们宋家的人了。而且,当初郑家退亲是因为宋青葙不守妇道,跟咱们没关系…祖母现在也有点糊涂,干脆就别惊动她,等事情定了再说。”话语一转,娇声道,“娘,您就不想看看我穿凤冠霞帔的样子?到时,我接您到顺义伯府住一阵,沾点贵妃娘娘的福气。还有大哥,今年落第不要紧,过三年再考,到时跟考官打声招呼,指定能考中…”

看着宋青艾眉飞色舞的样子,林氏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让严妈妈去回话。”

郑德怡动作很快,前脚得了严妈妈的信,后脚就让周妈妈去了顺义伯府。

郑夫人听完,思索良久,“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要娶就娶个称心如意的,我去问问显哥儿的意思…”

第58章 截然不同

自打阿美住进顺义伯府,郑德显的日子过得是热闹非凡精彩绝伦。

本来顺义伯的意思是,找个僻静偏院的小院让阿美老实地待着,别少了一日三餐,别短了四季衣裳,最紧要的就是不能让阿美死了,也不能传出郑家虐待阿美的流言。反正就当成猫狗养着就行。

可阿美不是猫狗,阿美是个精力无比充沛,对新环境充满了旺盛求知欲的大孩子。衣食无忧之后,阿美就在花园里乱窜,攀花折柳扑蝶捉鸟。

偶尔有丫鬟经过,她们都穿着官绿色比甲松花色裙子,头上也没什么金玉之物就是几支银簪,见到阿美便远远地躲开,并不上前招惹。

阿美觉得无聊,就往外院走。二门处有婆子看着,专管来回传话递送物品,也防着丫鬟小厮乱走乱闯。

进出二门需得有对牌才行,阿美可不管这些,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婆子就出去了。婆子上了年纪,腰腿不太利索,倒在地上半天吭哧半天,等爬起来,阿美早就没了人影。

说来也巧,阿美刚出二门就遇到了郑德显的小厮。

阿美人傻,但是记仇,一眼就认出那人曾跟自己打过架,当即拦住他的去路准备一雪前耻。

小厮怕惹事,不愿跟她纠缠,撒腿就往回跑,阿美在后面紧追不舍,小厮前脚进了小院,还未及关门,阿美紧跟着冲了进去。

又见到那个穿亮蓝色长衫的好看男人,阿美双眼放光,流着口水就往上扑。

郑德显正借酒浇愁,冷不防面前多了一人,定睛一看,见是梦里那张可怕的烧饼脸,郑德显还以为在做梦,不等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身下。

阿美小眼忽闪忽闪的,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滴,几乎要滴到郑德显脸上。郑德显急忙侧着头拼命推搡,双手不经意碰到一处柔软的所在,猛地醒悟是什么地方,胸口一阵翻涌,才刚下肚的酒饭尽数吐了出来,恶臭熏人。

阿美半点不嫌弃,只管死死地压住他,至于压住他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再不能让他跑了。

小厮心里虽有防备,可没想到阿美的敏捷程度更胜过往日,站在当地愣了半天,等回过神来,郑德显已被扑倒在地上。

郑德显原本有四个随身小厮,其中一人因摘星楼之事被打断腿,撵出府去了,现在只剩下三个。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架胳膊的架胳膊,抱腿的抱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阿美抬出门外,“啪”落了锁。

阿美就是一根筋,心里认定了郑德显,岂能轻易放弃,推了几下没推动,越发惹得性起,抄起块石头就砸门,木门被砸得“嗵嗵”响。

小厮在屋里忙着伺候郑德显更衣沐浴,谁都不去开门,也不敢开门。

吵闹声惊动了不少人,胆小的匆匆瞥一眼就赶紧躲开了,胆大的则在旁边交头接耳地看热闹。

眼下顺义伯只郑德显一个嫡子,但他庶出的儿子却不少。郑夫人宠爱郑德显,恨不得将府里的好东西只给他一人,明里暗里对庶子女便有些打压。庶子们有的认命,有的则不认命,不认命的就辗转把这事告诉了顺义伯。

顺义伯带人过来时,阿美已成功地通过墙边的槐树攀上墙头翻到了院子里。

自然又是一番鸡鸣狗跳。

只见郑德显头耷拉着,双眼呆滞,浑身酒气,上好的纻丝长衫被扯得七零八碎,看着都不像个人。

回头又看到阿美,阿美被两个小厮左右架着,衣襟松开大半,露出里面的中衣,底下的裙子因爬墙时别在腰上还没放下来,白色的裤子上满是泥土。脸上也是,竟是尘土不说,嘴角还挂着一串口水。

先前儿子不像人,这个更好,简直就猪狗不如。

顺义伯气不打一处来,却拿阿美没办法。要是寻常仆妇也就算了,找个由头打死打残都没多大点事。

阿美却不行,安国公那边盯得紧,但凡有点动静,保不准折子又就送到皇上书案前了。

再说,阿美无病无灾地在三圣庵长了二十年,怎么到郑府才三个月就死了,没法不令人生疑。

顺义伯直觉得眼前金星乱窜,脑子里“嗡嗡”的乱得厉害,也不愿再管这桩腌臜事,心灰意冷地走了。

阿美顺理成章地在郑德显院子里住下了。

睡觉的时候挤在郑德显床上,郑德显不愿意,自己到软榻上凑合,阿美就占据了郑德显的床。

吃饭的时候,阿美跟郑德显挤在一桌,她吃相不好,一着急就动手抓,嘴角的口水时不时落在盘子里。郑德显恶心得吃不下,自己夹几口菜端着饭碗到院子里吃。阿美就占据了吃饭的大方桌。

最让郑德显受不了的是,阿美几乎成了他的尾巴,他到书房,阿美跟着,他去花园,阿美也跟着,甚至他去如厕,阿美也会待在外面等着。

郑德显喝酒,阿美也抢着喝,结果比郑德显喝得还多。郑德显没醉,她先醉了,吐了一地,最后还是小厮们收拾了。

醉过数次,郑德显忍无可忍,索性把酒戒了。

郑夫人找郑德显谈亲事时,郑德显正在院子里吹笛子,阿美则趴在石桌上打瞌睡。

郑德显吹着吹着,想起以往跟凌云琴瑟和鸣蜜里调油的生活,顿时意兴阑珊心念俱灰,无所谓地对郑夫人道:“娘作主吧,娘喜欢就行。”

郑夫人激动得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懂事了。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阿美接过来,你看这没几个月,郑德显酗酒的毛病改了不说,现在提起亲事也不像以前那样炸毛撅蹄子了。

阿美果然是在菩萨跟前长大的,有福缘。

郑夫人虔诚地在菩萨像前上了三炷香,紧接着派人到大长公主府跟郑德怡商量提亲的事。

郑德怡跟宋家的事,宋青葙自然不知道,也没有那个闲心打听。

她到厨房亲手做了几样酸甜可口的点心,准备第二天去瑞萱堂请安的时候带着。

秦镇照例在外院小树林打了几趟拳,光着膀子,提了桶井水,当头泼了下来。

远山连忙递上帕子,趁着秦镇擦头发的时候,道:“爷,近石回来了,东西也带了。”

秦镇急匆匆地回到书房,看到桌上的食盒,打开瞧了瞧,极快地掩上,提着往正房走。

宋青葙忙上前接过来,笑着问:“是宵夜?世子爷饿了?”

秦镇简短地答:“有点饿。”

宋青葙将炕桌上的花样子收拾好,打开食盒,发现里面还有个匣子,梧桐木的,盒角盖着凤栖的红章,不由叹道:“以前阿全说凤栖处处学良木,果然是,这印章看着跟良木也有点像,还有里面的细棉纸,一样一样的…”话音未落,手一抖,匣子砰然落下,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秦镇忙捡起来,细细端详着,“凤栖六月卖得最好的就是它,本小利大,得事先预订才行。这还是林掌柜跟客人通融了一番,才留下这四个。”

“这,这能咽下口?”宋青葙面红耳赤,用力掐着秦镇的胳膊,恼道,“还眼巴巴地带回来。”

秦镇看着她笑,“你不是好奇凤栖的盈利怎么增加了,所以我就带回来看看。”

宋青葙瞪他一眼,“你自己收拾好,趁早拿走,别让人看见,有嘴说不清。”将方才收拾好的针线笸箩找出来,准备接着做袜子。

秦镇凑到跟前,夺过她手里的针线,“灯太暗,做针线对眼睛不好,反正我又不急着穿,明儿白天再做…我头发湿着,你帮我绞一绞”

宋青葙瞟一眼,果然湿着,遂挪到炕边,正要穿鞋子。

秦镇拦腰抱起她,放到了架子床上。

灯烛被吹灭,绡纱帐帘慢慢地垂下。

帐子里传来窃窃私语声,“那套模子共二十四个,每个的姿势都不一样…你刚才瞧见了,是不是?”

宋青葙急忙否认,“没有,没瞧真切。”

秦镇咬着她的耳垂含混道:“那明天咱们细细地瞧。”

“不用…我不用看。”耳边湿热急促的气息,让宋青葙慌乱得说不成句子。

秦镇低低地笑,“你不看,那我来教你。”

刚过卯初,宋青葙抖抖索索地穿衣服,秦镇伸手揽在她腰间,声音低哑暧昧,“你真不用我陪你去请安?”

“不用,碧柳陪我去。”宋青葙下床,将帐帘掩好,“你再睡会吧,”想了想,又道,“要是饿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秦镇闷闷地“嗯”了声。

天有点阴,一丝风都没有,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着,令人心烦意乱。

碧柳犹豫半天,期期艾艾地开口,“世子爷没个正经事干,天天在家里闲着,姑娘却一天忙到晚,我们都替姑娘觉得累。”

宋青葙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你们?还有谁这么觉得?”

碧柳急忙解释,“就是我跟碧桃和秀橘偶尔说起来,姑娘以前在扁担胡同是一摊子事,现在也是一摊子事,可以前没人管着,姑娘想几时起就几时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可好,比以前管的事多,还得起早贪黑地请安受气,世子爷半点忙都帮不上。”

宋青葙吸口气,平静地说:“以前是心累,每天都胆颤心惊地过,怕郑德显上门闹事,怕丁骏那天突然闯进来,也怕铺子不赚钱,咱们无以为生。现在虽比以前累点,可我心里舒坦,不用怕这个怕那个,反正天塌下来有世子爷挡着,哪怕有一天身无分文,不得不沿街乞讨,有世子爷陪着,起码他能替我挡着恶狗,而且他就是讨一口饭,也会分我半口。”顿一顿,又道,“我只跟你说这一次,记着,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也告诉碧桃她们不许说…世子爷就是我的天,是我靠着的那棵树,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干,可有他在,我心里安稳,踏实。”

碧柳低头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宋青葙的感受。爹生病的时候,她每天洗衣做饭抓药煎药还得照顾阿全,可那个时候她心里是踏实的,有爹在,她就有个可以依靠可以商量的人。

想必,世子爷在姑娘心里的地位也是如此。

到了瑞萱堂,红梅进去通报后出来,满脸歉意地笑,“大奶奶,老夫人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不见您了。”

宋青葙将食盒递过去,“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都是松软好克化的,老夫人看着哪样爱吃就让人跟我说声,我再做了送来。”

红梅双手接着,清脆地应了声,“好”。

宋青葙冲她笑笑,转身往回走,走不多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大奶奶,且留步…”

第59章 不是滋味

宋青葙回头,就见魏妈妈提着食盒,一步三晃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大奶奶步子还真快。”

宋青葙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魏妈妈这是…”

魏妈妈把食盒交给她,“大奶奶许是拿错了。”

宋青葙疑惑地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凤栖的梧桐木匣子。宋青葙脑子顿时“嗡”一声,脸变得煞白,身子跟不听使唤是的,双手哆嗦着,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感觉魏妈妈的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人都是打少年时过来的,都明白,大奶奶不用担心,老夫人没看到…你前儿让人送来的绿豆糕挺可口,老夫人吃了两块,要是屋里有,就送点过来。”

宋青葙木愣愣地站着,眼前空茫茫的,耳边也空茫茫的。

碧柳急切地叫,“姑娘,姑娘!”抬头看看并不算灼热的晨阳,将宋青葙拖到阴凉处,用力掐了她一下。

疼痛让宋青葙清醒过来,她摇摇头挥去脑中乱窜的金星,曲膝给魏妈妈行礼,“多谢妈妈周全。”

魏妈妈连忙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大奶奶别往心里去,我这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碧柳打量魏妈妈几眼,试探着问:“魏妈妈是不是以前去过三圣庵?”

魏妈妈笑着回答:“经常去,老夫人信佛,隔一个半个月就去一回。你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