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兮从疼痛中回过神来,见她这样,心一软,“好了好了,住手吧,以后可不许这样对丫头,刘嬷嬷你好好管教管教她,府里怎么能有这样泼辣的婆子。”

安顿了这事,清兮又让厨房里的人不许泄露她到这儿的事,顾不得脸疼,拉了刘嬷嬷让她教自己包饺子。

太夫人爱吃饺子。

可是包饺子实在是费事,要先做馅儿,还要揉面、擀皮。那面清兮揉了可是揉不出劲道来,指了那力道大如牛的孙妈妈来揉面,这也算是让她将功补过了。最后清兮假假地揉了两下表示自己是从头到尾努力了的。

那馅儿是清兮亲自选的,莲藕荸荠馅儿,脆脆的又清爽,想必太夫人肯定喜欢。

至于包饺子,清兮在浪费了二三十个饺子后,总算是包得像模像样,煮下去也不会开裂了。

这一番捣腾就多用了时间。

清兮脸上的伤痕,她没有时间去理,忙久了也就忘了疼,到这时候太夫人提起来,她才想起来。

太夫人又追问了几句,自己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怎么离开一天就受了伤,自然要追问。一边的丰琉不出声,也是想知道来龙去脉的。清兮只好简要的说了说,惊喜这当口早就已经化作了惊吓。

对于孙妈妈太夫人没怎么说话,但是一听清兮说是亲自去给她包了饺子,就欢喜得落了泪,抱着清兮“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地唤。

这一番担惊受怕自然是白受了,大家都松了口气,陆续离开。屋子里摆了饭,太夫人留了丰琉一同用,也许是担惊受怕而导致饿了,也许真是孝心感动,太夫人一个晚上用了十个饺子,还让人留了明早做锅贴。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去厨房做饺子了,那里面动刀动火的,伤着了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许去了。”太夫人数落道。

“是,我还不是见娘这几天胃口不好嘛,才想着想给娘一个惊喜,哪里知道变成了惊吓。”清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太夫人摸了摸清兮的脸,“还好没破皮,不然我打死那孙婆子。”

你别说这么一折腾之后,太夫人也就忘了三房的纠结,病也好了七七八八,大概是耐折腾体质,所以这么些年清兮越折腾,太夫人活得越有劲儿。

那晚太夫人留了清兮在跟前睡,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过了两日太夫人放了清兮出去,结果她被丰琉逮住又狠狠训了一通。

初八这日,和惠长公主府宴客,太夫人却是不能推却的,因领了清兮和欣姐儿、眉姐儿两个孙女去。四房的婉姐儿年纪还小,又跟她娘一般多病多灾,所以这回没带去。

今日和惠长公主宴请的不是宗亲就是勋戚,都是长根儿人家,不乏百年世家、诗书旧族,即便是齐国公府在里面也算不得有根底。

清兮跟在太夫人身边进退虽然有度,言语也不多,挑不出错来,但绝对算不上出挑。虽上年跟着教习嬷嬷重新学了规矩,可那规矩严严肃肃,方方正正,错是挑不出来了,可姿势也规矩得少了丝韵致来。

别的不说就拿福嘉郡主的女儿忠勤侯世子媳妇来说,那就是个让清兮不得不心服口服的人。

也不见那华二奶奶有多明艳,衣服首饰都是半旧,可那气度,那姿态的优雅和从容,这就是清兮比不上的,光这些也就算了,偏偏偶然一个回眸,你打心眼里诧异这个女人居然还能那么妩媚,别说男人,就是身为女人的清兮都心动。

不过好在太夫人不嫌弃清兮,要是真比一比的话,清兮虽然容貌顶尖,可那仪态却还是比不上诗书传家的清贵家里出来的女儿。

反观才九岁的欣姐儿却是大出风头。二夫人因为自己出身低,所以特别重视欣姐儿的教养,请了不少京城名师来指导,让欣姐儿小小年纪就出类拔萃,容貌、气度无一不是小一辈儿里出众的。连和惠长公主对她也别有青眼,言语里已经流露出两、三次想把欣姐儿说给她孙儿的意思,不过太夫人没接口。

今日定远伯家的夫人没来,不过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都到了,清兮本以为她们会有所问罪,没想到见到自己和太夫人的时候她二人满脸含笑,言语里一个劲儿的说是杜晴岚不懂事让太夫人不要怪罪。

清兮心里犯了嘀咕,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杜晴岚还以为自己是没出嫁时父母手中的明珠,哥哥嫂嫂疼爱的小妹。思及此,清兮不由想到上一世自己被送去寺庙后家人的态度,心下对杜晴岚多了一份同情。

40、挽回头(上)

回府的时候,清兮缠着要同太夫人乘一辆车,心里寻思着怎么为杜晴岚开口。

“怎么,想你杜姐姐了?”太夫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加上清兮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如何能猜不出她的心思。

“娘,难道就由着杜姐姐和三哥这样啊?”

“不然还能怎样,她这性子不改,我就是这一次把老三强扭了和她送做堆,迟早还得出事,犯不着为她伤了老三的心。她要是自己不明白,你就当没这个人了。”

“听说当初你不同意三哥和杜姐姐的婚事,是三哥的姨娘死前跪在你面前求你给三哥定下的是不是?”清兮忽然换了话题,贼嘻嘻地坐到太夫人身边。

说到这儿,太夫人就不能不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了,偏偏那何姨娘没眼力劲儿,以为给自己的儿子定一房贵妻就是最好的。

“你这丫头又给我灌米汤?”太夫人笑着打了打清兮。

“哪能呢,只是毕竟是何姨娘临终前的托付,娘心里有其他打算吧?”何姨娘是太夫人身边的丫头,后来太夫人怀孕的时候开了脸,之后何姨娘也兢兢业业的伺候,所以两人相处还算好的。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啊。”太夫人笑道。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清兮也不惜自贬。

“瞧你个脸皮厚得水泼不进。你要觉得你那杜姐姐还有得救,就给她提点两句,我这儿是受够了。”

清兮见太夫人有了倦色,也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道:“娘,那忠勤侯世子夫人可真是不同,也说不上多好看,可眼睛就忍不住往她身上搁,平日里就常听人说道她,今日见了果然是与众不同。”

太夫人拧了拧清兮因为微热而粉红的脸颊,“你也知道羡慕了,小时候给你请了多少夫子多少嬷嬷,你没少气走,现在却羡慕别人与众不同了。”

清兮娇俏地撅了撅嘴,“以前不懂事嘛。”

“你不用羡慕她,你那是没见过你母亲的样子,当初你父亲见着你母亲的时候,可是眼睛都直了。”太夫人想起往事,“只可惜……”

只可惜长久都没生下儿子。

这样伤心的话自然要寻个话头绕过去,清兮赶紧道:“如果我现在重新学还来不来得及?”

“上年不是才给你请了两个嬷嬷吗?”

“那两个嬷嬷教的东西呆板得紧,一举一动木头人儿似的,也不知华二奶奶哪儿学的规矩?”清兮撒娇地偎在太夫人怀里,“就说是给眉姐儿请的行不行?”

太夫人哪有不依的道理,“知道了,这次定然给你找个好的。”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清兮一打听清楚太夫人的心意,第二日就亲自去了定远伯府。

定远伯夫人因为犯了老毛病起不得身,所以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来见清兮的。

“真是抱歉了,因着五妹妹的事情母亲这几日没少操心这才犯了病。”大少奶奶龚氏抱歉地道。

听了这话清兮自然是要表示关切和慰问的,“也不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年前山里的庄子送了不少药材来,有那品质极好的,我回去就让人送来。”清兮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大少奶奶龚氏的话夹枪带棒让清兮心里也有些不适,而定远伯夫人这番作派也仿佛是在给齐国公夫人脸色看。

“那就多谢夫人了,不知今日夫人过府……”

“因过两日母亲要带了我们去温泉庄子,杜姐姐一向喜欢那里,所以我特来邀她同去。”清兮摇着幌子不肯撕开那层布。

“是,我也听五妹妹说过国公府上的那处温泉庄子是极好的。”二少奶奶插话道,转头就吩咐丫头去请杜晴岚。

大少奶奶斜眼看了看二少奶奶,大概是有些不满,“只怕晴岚未必肯去。其实也不必瞒国公夫人,晴岚这次回来就嚷着要和离,母亲正是为这事气病的,闹了这般久也不见三爷有什么动静,只怕也是存心要和我们晴岚生分的。”

二少奶奶听着这话不对就要张口,却被大少奶奶快嘴道:“这事儿本来当时母亲听了就要去府上的,可都是我们劝着说这是在正月里,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就让妹子这么被人欺负了,三爷只怕少不得要担上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大少奶奶一口利牙,说这么长串的话气都不喘一下的。

既然要和离了,何必还威胁别人担上不好的名声,只怕定远伯府也是不支持和离的,不过是放不下颜面。清兮笑了笑,“三叔的事我可做不得主,今日过府也是为了请杜姐姐去温泉庄子散散心的。不过我心里知道两位奶奶都是疼杜姐姐的,其实母亲也是疼杜姐姐的,所以才让我来请她。”

龚氏见清兮脾气甚好,也就不再咄咄逼人。

此时杜晴岚的声音却从门口传了进来,“我不回去。”

如此一来,房里的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龚氏和二少奶奶黄氏心里埋怨杜晴岚不懂事,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来接,自己两人话里带刺别人也好言好色接下来了,这就算给了杜晴岚梯子下了,哪知道她却这般不懂事。

“杜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好在清兮脸皮厚,笑着起身上前挽住杜晴岚的手。

“我可不敢当,国公夫人。”杜晴岚将手用力从清兮手里抽出来。

“晴岚,别胡闹。”龚氏出声喝阻。

“我胡闹?”杜晴岚眼睛一鼓这就是要干一场的意思,“两位嫂嫂只怕是嫌弃我这小姑子住在府里吃了你们的,用了你们的吧。别说爹娘还在,就算,哼,我也不劳你们费心,和离之后我自有嫁妆,短不了你们的。”

“你,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龚氏气得发抖。

看到这里,清兮自然就明白定远伯府里的情形了,心里觉得杜晴岚这脾气如果不改,别说国公府,就是她自己娘家只怕也容不下她。

杜晴岚看龚氏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也懊悔。

“杜姐姐,你不是常说府里的腊梅开得极好么,今日我第一次来,你带我去转转行吗?”

杜晴岚只好点点头,领头出了门。

清兮向龚氏和黄氏福了福身子,她二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姑子这样的脾气也难怪和丰三爷处不好了。

清兮出了门跟在杜晴岚身后,转角见到两个男人从左侧走来,想必是定远伯几位公子,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来人正是定远伯的大儿子,龚氏的夫婿杜子祁。他瞥见清兮的侧影,只觉得她鼻如瑶柱,唇若涂丹,雪肤花貌从未曾见,身姿婀娜娇怯自有一股风流态,未见其人,先便有香气扑鼻,如今见了半面,杜大爷更是身子一酥半晌才回过神,上前问丫头才知道那是齐国公夫人。

且说清兮随了杜晴岚去,杜晴岚回头见她冻得鼻子泛红,知道这位国公夫人最是怕冷,如果真冻着她了只怕太夫人哪里放不过自己,便停步道:“天气冷,不如去我屋里坐吧。”

清兮自然是愿意的,本来就不是为了看腊梅而来的。

进门时清兮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杜晴岚讽刺地笑了笑,“国公夫人不用看了,这屋子简陋只怕入不了你的眼。”

清兮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被杜晴岚这么一说才知道她也是不满意她的处境的。这屋子不是杜晴岚做姑娘时的住处,是她带了孩子回家后刚收拾出来的一间,狭窄了些,带着两个孩子有些紧凑,可定远伯家人口多,也是没有办法的。

丫头上了茶水,清兮抿了口茶思量着怎么开口,杜晴岚又开口了,“这茶只怕也入不了国公夫人之口。”

杜晴岚素来是这种找茬的性子,清兮强迫自己不往心里去,“杜姐姐,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要让我回去那是不可能。”杜晴岚说得特别坚决,可这种虚张的坚决格外显得她底气不足。“你也不用劝我,你怎么懂我心里的苦。你打小就生在蜜罐子里,出嫁了婆婆又是自己姨母,对你比对她自己生的还上心,国公爷又最是个孝顺的,这么些年别说屋子里添个人,就是个母蚊子都找不到,你怎么懂我的苦。”说完,她自己的眼圈倒红了。

清兮被杜晴岚不伦不类的话给惹得又好笑又好气,但还是耐住了性子,“杜姐姐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劝。等我们从温泉庄子回来,姐姐就请族上的长辈来主持,看究竟是个什么处置法。太夫人素来是和善之人,如果你想自己养轩哥儿、眉姐儿,想必太夫人也不会留难,等他们嫁娶时国公府该出的分文不少。姐姐如果想再嫁,太夫人和三叔想必也愿意把轩哥儿和眉姐儿接回去的。”

清兮才说完这几句,杜晴岚鼓起眼睛就更要吃了她似的。

“至于三叔那边,身边自然不能没人照看,如果这次考评是优自然还有升迁,也不能没个正经夫人,照目前这样子看,只怕是要把向氏扶正的。”

杜晴岚站起身就把清兮的茶盅摔在了地上,眼泪包不住地往外流,手指着门口骂道:“你滚,你给我滚。”清兮的话每一句都敲在了杜晴岚的心窝子上。她自己的处境她可以不在乎,可是轩哥儿还要娶亲,眉姐儿还要嫁人,如果两家正是和离了,这两个孩子只怕就耽误了。何况还要让杜晴岚忍受向氏被扶正,这是她万万受不了的。

清兮缓缓起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抬脚往外走。

41、挽回头(下)

杜晴岚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身边的丫头翠屏却急了,一步上前跪倒在清兮的脚下,“国公夫人大人有大量,我们夫人那是伤心了,急了才说出这样的混帐话的,求夫人谅解。”翠屏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清兮看了看杜晴岚,觉得她连她身边的一个丫头都不如,到了这般境地还不思如何缓转,这般傻倔有个什么用。

杜晴岚此时也没了刚才的威风,双肩颓丧地垂下,用手绢拭着眼泪道:“翠屏你也不用求她,国公府只会欺负咱们这些弱女子,就会姑息那起子混账儿子。”

清兮被杜晴岚的话越激越怒,早收了好脸色,冷冷地回道:“照这么说倒是我们家错待了三弟妹了。这些年太夫人怎么对你你心里自然知道,虽说太夫人偏爱我,可何曾亏待过你,但凡府里有个什么,哪一回不是各房都有的,我的份儿何时越过了你们。你生轩哥儿的时候胎位不好,如果不是太夫人厚着脸皮求贵人从宫里给你请嬷嬷,你以为你后面还能怀上眉姐儿。你同三叔时常吵闹,如果不是太夫人压着,他在京里那么些年早就在房里收人了,还能由着你胡闹?你几次三番气太夫人,如今气得她病倒在床,你不但不思着怎么孝敬婆母,反而还说这样的诛心之话。”

清兮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向氏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当初三叔上任你跟着去了,哪里有向氏什么事儿。你倒好,自己男人管不住,反过来还怨恨婆母。别说三叔不是太夫人生的,即便是太夫人生的,难道做母亲的能押着儿子去媳妇房里不成,难道要太夫人每日守在你房门口逼着三叔跟你同房这才叫不欺负你。”

别说杜晴岚,就是一旁的翠屏都被清兮这番话给说得脸红了。

杜晴岚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声嘶力竭,却找不到话反驳。

清兮看杜晴岚哭得差不多了,柔和了口气道:“太夫人并不知道我今日来的事,我是看她为你和三叔的事情气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才自作主张来的。杜姐姐如果真是拿定了要和离的主意,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杜晴岚抽泣着回头,良久才张嘴道:“母亲可好些了,请的什么大夫用的什么药?”

“你这会儿关心有什么用?”清兮没好气地道。

杜晴岚哭意未竭,“我有什么法子,难道就任由那向氏爬到我头顶上,我个正经夫人还没死呢,她就称了夫人,你让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你三哥是个没良心的,根本不念我为他生了轩哥儿和眉姐儿,只会维护那贱人。”杜晴岚说得恨了,一个劲儿地蹂躏她的手帕。

清兮其实并不喜欢杜晴岚,可也不见得喜欢向氏。但她作为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是偏向作为正妻的杜晴岚的,何况太夫人为这事十分气恼,清兮才自作主张想解开这个结的。“姐姐想必在府里也是娇养惯了,定远伯夫人从没教过你那些污糟的事情,不过看府里几位姨娘都俯首帖耳的想必定远伯夫人是很有一套的。”话到这儿已经很明白了,清兮也不再接着这个话题讲。

“我今儿来只问杜姐姐是还想在国公府过下去,还是真要和离?”清兮十分严肃地道。

“我,我……”杜晴岚有些难以启齿,她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可心底是知道的,她在定远伯府是待不长久的。两个嫂嫂对平白多个吃白饭的小姑子早就心有怨言了,还私下埋怨自己这番作为坏了定远伯家的名声,以后连累她们的姑娘不好说亲。父母又年事高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母子三人只怕就苦了。

“我这般回去,你三哥只怕更瞧不起我了。”杜晴岚总算说了实话。

“夫妻之间哪有这些计较。杜姐姐也不用担心,这回听三叔的意思,还是想外任的。我想着有两条路。杜姐姐如果真和三叔不好处,那就让他带了向氏去上任,你自然还是国公府的三夫人。那向氏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个妾室,烦不着你。”

这话让杜晴岚皱了皱眉头,只怕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男人的。清兮瞧明白了又道:“如果杜姐姐还想和三叔好好过下去,向氏那边正好有了身孕,我同太夫人说留了向氏在京城养胎,你和三叔去赴任。等向氏生下孩子养好身子再给三叔送过去,这只怕是一两年的事了,这期间只要你好好同三叔过日子,三叔自然就向着你了,那向氏就泛不起波澜,你瞧着如何?”

杜晴岚的眼睛亮了亮,这法子果然是好。

“杜姐姐看着可好?”

杜晴岚收拾了眼泪,“你怎么说怎么好吧,如果不是看在轩哥儿和眉姐儿的份上,我才不回去找他呢。”

清兮也不说破杜晴岚的假撇清,“那就好,只是太夫人那里还得姐姐你自己去认个错儿,你看什么日子好,选个日子回了府认了错,这事咱们才好商量。”

“不用选,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跟了你回去。”杜晴岚话刚出口,就想起这么着急,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因又红着脸道:“我也是担心母亲的病,想回去尽孝道。”

这下轮到清兮郁闷了,这杜晴岚的算盘可打得真是响亮。她这样回去,就好像是国公夫人亲自接了她回去似的,里子面子都有了。可如果杜晴岚回去还是以前那副母老虎的样子,只怕丰三爷和向氏都要恨透了清兮,而太夫人只怕也要埋怨清兮多管闲事了。

清兮不接杜晴岚的茬儿,“杜姐姐的算盘珠子可真是拨得响亮。只是杜姐姐回去以后可想好了怎么相处,如果再这般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摔盘子砸盅子的闹着要回娘家要和离的,我也不敢再劝你回去。”

“你放心,这些日子娘也教了我不少,我不会再那么傻的,定然不会让你为难。”杜晴岚很有自信。

且说太夫人见杜晴岚跟了清兮回来十分惊讶,虽然她早晨就知道清兮去了定远伯府,但没想到杜晴岚真会跟了清兮回来。

待只有太夫人和清兮两人时,她才仔细问了前因后果。

“你倒是个会说的。只是何必去接她,她迟早是要回来的,这一次我不过是敲打敲打她,否则她那样的性子以后只怕还有得吵闹。”太夫人点了点清兮的额头。

清兮娇娇地笑了笑,“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总这么闹着被外面的人看了热闹三叔也不好过,衙门开了印二月里就要考评了。再且娘这般病着我不是心疼嘛,杜姐姐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也不知道哪天能想明白,就是想明白了心里只怕也有气,我这个做妯娌的也不好不管嘛。”

“好好好,你都对。”太夫人揉了揉清兮的额发,“就怕老三不感激你的好心。”

说到这儿清兮倒有丝担心了,她将自己为杜晴岚的打算都说了出来,太夫人对她的第二个法子还算赞成,那向氏肚子渐渐大了也不好上路奔波的。

42、洗凝脂

十二这日,循例丰琉请了太夫人去温泉庄子,二夫人看家。因孕妇不适宜泡温泉,丰三爷禀了太夫人要留在国公府陪向氏,杜晴岚独自带了轩哥儿和眉姐儿去,省得看着那一对心头火冒,四夫人商若雯又病了,所以这一次去的人格外少。

因着太夫人过年来身子一直不太好,反反复复,所以清兮特地跟了她坐一辆车,就近照顾。心底清兮却还忌讳着上一年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虽然平素丰琉风裁严峻,可在房事上却是花样百出,荤素不忌的,清兮心下也是避讳丰琉,就怕那车夫听着什么拿出去乱说。

到了温泉庄子,清兮成日就陪在太夫人身边,偶尔带着轩哥儿和眉姐儿玩一玩,太夫人几次让清兮去看看丰琉她都不肯。

前一次为着清兮害得太夫人着急了一天的事情,丰琉逮住她足足训了一刻钟,十分严厉,骂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会给人添乱,虽然不曾提到当初那件事,可话里话外都暗含着那意思,当时就把清兮给骂哭了,为这事清兮现在心里还在赌气。

清兮心里觉着丰琉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做的错事的,如今不过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才这般忍耐,如果有一天太夫人不在了,只怕他一想起那事对她就得多添一丝嫌恶。至于丰琉行房上不避忌,于清兮来说那不过是男人的色欲。那些个男人成天寻花问柳,难道就是因为喜欢低贱的青楼女子不曾,那不过是欲而已。

其实对清兮来说那件错事何尝不是一根刺在自己心头,也许别人能放下能原谅,可她自己却未必能原谅自己,可惜她重生时那件事早已发生,她已来不及改正。后来即使丰锦和商若雯断了她的生育之机,她也从没怨恨过这两人,只觉得这是一种赎罪。因有这层心思在里面,所以清兮格外同丰琉赌气。

因这次来庄子的人不多,丰琉怕太夫人寂寞,每晚都从耕勤居下来陪太夫人用晚饭。至于杜晴岚,因太夫人说都是一家人,又相处了这么些年了,至亲之间何须避讳,所以都在一块儿吃饭。

用饭时丰琉对清兮也是淡淡的,好似每次除了行男女之事外,平日丰琉见清兮不是没有好脸色的训责就是淡淡地同对待别人一般冷清。为这事清兮好强心也有不忿,热情同冷淡一旦对比起来,格外伤人。

用完饭后,清兮照例起身送丰琉,默默地走在他身后,不过是送出房门而已。勤书见丰琉出门,赶紧迎上来,将大氅递过去,丰琉接过去穿戴好,这些事他素来不喜他人伺候。

“刚下了雪,国公爷走慢些。”清兮低头应付地说道,其实这句话每天送他的时候都要说的,不过是换换前一句的说辞,例如路上滑,天太黑之流。

今儿丰琉听了这话却转过身道:“你还在同我赌气?”每次清兮求人撒娇时,总唤他廷直哥哥,只有生气或者故意冷淡时才喊国公爷。

清兮侧了侧身子,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转头吩咐勤书道:“你让听泉提着灯小心些,国公爷今晚饮了酒。”说完,清兮又福了福身子转头进了东次间。

晚间杜晴岚带着儿女走后,太夫人留了清兮问道:“你和老大在堵什么气?”

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是太夫人的人,丰琉那句话早被丫头传入了太夫人的耳朵里。清兮也不瞒太夫人,噘着嘴道:“为了那天我私下去给娘煮饺子的事,国公爷把我狠狠训了一通。”

“该。”太夫人拿食指戳了戳清兮的额头,“你就仗着我舍不得说你,现在有老大说你,可不省了我的心。”

“娘。”清兮拖着尾音撒娇不依。

“老大难道说错你了,居然身边一个人也不带,这不,才出去半晌就被人拧了脸,要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可怎么活。”

清兮也知道自己那件事做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太夫人这才算满意,“那你赶紧去找老大,可不能为这种事赌气,再说本来就是你的错。虽则你一片孝心,可是在娘心里,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太夫人这番真情实意的爱护之话感动得清兮红了眼圈,偎上去搂着太夫人的脖子道:“我也只求娘多福多寿。”

太夫人替清兮理了理乱了一丝的鬓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啦,快去给老大道歉。”

清兮见赖不过只好起身,踌躇了半晌,红着脸道:“我怎么去找国公爷啊?”

太夫人见了直想笑,“什么怎么找,正经夫妻难道还要找什么理由。”

“娘。”清兮跺跺脚。

清兮和丰琉名为夫妻,实则并未同房,这处境有些尴尬,平素二人没事也不会私下见面,以往她去四并居,还不是因为丰琉要考查她的功课,所以清兮无缘无故去找丰琉才会觉得不好意思,何况前一刻她还在生丰琉的气,后一刻就上赶着去道歉,可不是臊人嘛。太夫人也是知道清兮的小女儿心情的,笑道:“好了好了,就说我让你去给老大送甜瓜的。”

清兮这才领了琳琅去勤耕居。

“爷还在池子里泡,夫人请稍坐一会儿。”勤书见清兮进门立刻迎了上去。

“太夫人让我来给国公爷送甜瓜。”清兮觉得这好歹是个理由,免得让人以为她缺不了男人,时刻惦记着想近身。

“是,我这就让听泉去禀国公爷夫人来了。”勤书接过甜瓜。

清兮赶紧道:“我来也没什么事,还得回去伺候太夫人安寝,不过是送个甜瓜,等会儿国公爷泡完了再告诉他一声就成了。”

清兮正要往外走,就见听泉在门口望,他见着清兮行了礼道:“爷请夫人去后房。”

后房是勤耕居温泉池子的后房,一般丰琉泡完了池子喜欢在那里歇息。

清兮这下不便再走,只好随了听泉就进去。

丰琉泡汤素来都是由听泉等小厮伺候,并不假手丫头,所以勤书只在外面伺候,今儿见听泉隔三岔五就跑来外面看看,心下本还奇怪,如今见国公夫人来了,勤书心下顿时便了然,这是专门来等国公夫人的。勤书只奇怪怎么国公爷就料事如神,这几日都不见国公夫人来,偏今日果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