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哥突然冲上去,把对方扑了一个趔趄,他的另一条腿终于着地了,赶紧抓住了旁边的树:“你干什么?”

汉哥逼近了他的脸:“你是精神病院的大夫?”

这个人大怒:“我是退休的桥梁工程师!”

汉哥愣住了。

这个人不依不饶:“你有病吗?”

汉哥说:“你认识明亮吗?”

这个人说:“不认识!你赶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汉哥赶紧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一边说一边冲向了他的车。

这个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精神病!”接着,他离开树丛,回家了。他家和明亮家在同一栋楼里。

汉哥迅速回到车里,看了看表,11点54分。

他盯紧了视频。明亮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见碎花小鳄出现。

时间过得太慢了。

一个保安走过来,他经过汉哥的车,趴在车窗上看了看,看到了发光的iPad,赶紧转身走开了。

11点55分。

一盏路灯闪了闪,灭了。还好剩下的路灯都亮着。

11点56分。

一对男女走过来,在汉哥的车前吻在了一起。

11点57分。

男女分开了,女的走进了明亮家那栋楼,男的目送她。

11点58分。

男的转身离开。

11点59分。

那盏灭掉的路灯忽然又亮起来…

这些汉哥都没看到,他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那个视频。

iPad上的时间一下变成了00:00!

视频中传来了敲门声——“当,当,当。”

汉哥哆嗦了一下。

是的,有人在敲明亮卧室的门!

明亮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继续敲门,很轻很轻:“当,当,当。”

明亮问:“小鳄?”

视频里传来碎花小鳄的声音:“是我。”

明亮坐起来,说:“你进来吧。”

汉哥听见卧室门被拉开了。他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冲上楼去。

明亮眯着眼睛说:“小鳄,你怎么还不睡?几点了?”

汉哥看不到碎花小鳄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12点了。”

明亮说:“我没事了,你睡吧。”

碎花小鳄没有说话。

汉哥看见她突然在视频前出现了,盯住了汉哥。

汉哥也盯着她。她穿着一件红色睡衣。

终于,她转过身去,把脸朝向了明亮。

现在,汉哥只能看见她的后背,看不见明亮。

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汉哥死死盯着碎花小鳄的后背,怀疑自己突然聋了。扭动了一下身子,清楚地听见衣服和座位的摩擦声。

碎花小鳄就那么挡着汉哥的视线,视频一直无声无息。

难道视频卡住了?早不卡,晚不卡,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卡!

12点零8分了!

突然,汉哥看见碎花小鳄的后背动了动,视频还是没有声音。她好像在对明亮说着什么!

汉哥使劲儿晃了晃iPad,一下明白了:刚才碎花小鳄走过来的时候把视频的声音关掉了!

完了!

这时候是12点12分。

汉哥慌乱地抓起手机,打给明亮,响了半天没人接。碎花小鳄依然严严实实地挡在摄像头前。

汉哥丢下电话,跳下车,朝明亮家狂奔。

他连滚带爬地冲上三楼,使劲儿砸门:“咚咚咚!”

没人给他开。

他继续砸:“咚咚咚咚咚咚!”

还是没人给他开。

他喊起来:“碎花小鳄!”

门里始终没什么声音,如同一套空房子。

他跑下去,仰头朝三楼看了看,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看看表,这时候已经是12点24分了!

他只好返回车内,继续看视频,还是碎花小鳄的后背。

汉哥对她喊起来:“碎花小鳄!你在干什么?你让开!”

碎花小鳄能听见他的喊声。

她慢慢移开了身体,弯下腰来,把声音打开了:“亲爱的,你可以看了…”

视频中露出了卧室的全貌。明亮坐在床上,怀里死死抱着枕头,像过电了一样在抖动。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碎花小鳄,流露出恐惧、悲伤、绝望的目光。

汉哥愣愣地看着视频中的明亮,忽然意识到:明亮彻底完了。

汉哥的眼泪流下来,说:“小鳄,求求你,给我打开门!”

碎花小鳄说:“好啊,你上来吧。”

汉哥下了车,连车门都没锁,踉踉跄跄地再次爬上了三楼。

碎花小鳄早把门打开了。

汉哥几步就冲进了明亮的卧室。

明亮已经不再抖了,只是怀里依然死死地抓着那个枕头。

汉哥搂住了她的肩,轻声说:“没事了,明亮,我来了。”

明亮甩开了他的手,对碎花小鳄说:“乖女儿,我知道,你在心里是爱我的,对不对?”

碎花小鳄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导演给演员布置了作业,正在审查这个演员的表演。

明亮又说:“妈亏欠你太多了,我会和你爸爸一起补给你的,你相信我。”

碎花小鳄只是听。

明亮继续说:“我正在等你爸爸,一会儿他就来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这次为了你,我要和他搭个伴儿,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说到这儿,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对着客厅说,“老邢,你到了吗?”

汉哥第一次知道,明亮死去的老公姓邢。

他的眼泪再次流下来,抱住明亮,让她躺在了床上:“明亮,你睡一会儿吧!”

明亮没有挣扎,她抱着枕头躺下来,嘴里依然嘀咕着:“不是孩子的错,都是大人的错,孩子有什么错呢…”

汉哥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不再说什么,内心涌上无边无际的悲凉。

明亮在他的爱抚下,终于安静了,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睡熟之后,汉哥才把手从她的额头上移开,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碎花小鳄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汉哥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告诉我吧,你对你妈做了什么?”

碎花小鳄耸了耸肩:“我早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妈。”

汉哥说:“好好好,她不是你妈,我只想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碎花小鳄说:“我能做什么!我放学才回家,那时候她已经不正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汉哥说:“你来她的房间干什么?”

碎花小鳄说:“她病了,我是她的女儿,不该来看看她吗?”

汉哥说:“那你告诉我,你进来之后对她说什么了?”

碎花小鳄说:“我问她是不是好点了,她突然就像抽了羊角风一样,全身哆嗦起来。”

汉哥说:“你为什么关掉视频的声音呢?”

碎花小鳄说:“我们母女俩说话,为什么让你听?你是我爸?”

汉哥说:“你别怪我无情,天亮之后,我会报警。”

碎花小鳄突然大笑起来:“报警?抓谁?抓我?我做什么了?”

汉哥突然感到,他竟然斗不过这个18岁的女孩!

汉哥说:“你不要得意,碎花小鳄,我有证据。”

碎花小鳄说:“我很好奇,你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