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父亲并非完全不在乎她,那为什么刚进来时脸色那般可怕?

杨妡心念一转,甜甜笑道:“我已经九岁半,当然长大了,爹爹夜里跟我们一道用饭吗?让厨房做荷叶鸡可好?”

杨远桥点头应好。

张氏在旁边一直提着心,此时见杨远桥露了笑,忙笑着插话,“这个菜费火候,我赶紧去吩咐。”

等她走出廊外,杨妡往前两步,低声问道:“爹爹,是祖母不高兴了?”

她身量矮,杨远桥纵然坐着也比她高出一大截,垂眸便瞧见她半仰着的小脸。

肌肤娇嫩得如同刚剥开的鸡蛋,白里透着粉,一双乌漆漆的黑眸宛如白水银里蕴着黑水银,乌黑清亮。因是关切,眸里含着浅浅恳求,像只小奶猫似的着人爱怜。

杨远桥在吏部文选司任职,掌文官的品级与选补升调之责,虽然官阶不高,但是个要职肥差,经常有官员说项求情。他烦不胜烦,就养成端方严肃的性子。

在衙上如此,在家也是这样。

先前杨妡怕父亲,每次见面问候过要么就急急离开,要么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几乎不曾这般靠近过。

杨远桥也真不知女儿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

此时看着她俏丽不失娇憨的神态,听到她细细软软地唤“爹爹”,杨远桥恨不得心都化了,声音越发温和,“你倒是大了胆子,可想过没有,这样闹腾,置祖母与姐姐的脸面于何处?”边说边抬手去摸她的发髻。

杨妡内里是个成年女子,本能地躲了下,随即意识到不妥,只好讪笑一下,问道:“祖母以为是母亲挑唆的?”

杨远桥只以为女儿惧怕自己,倒也没多想,沉默会儿点点头,片刻开口,“不管如何,你随意指使祖母屋里的下人,当面让姐姐难堪也是言行不妥,明儿一早去给祖母和姐姐赔个不是。”

“好”,杨妡痛快地点点头,又娇声道,“祖母错怪母亲,那爹爹要不要跟母亲赔不是?”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杨远桥失笑,轻拍一下她肩头,“你呀,真是胡闹。”

杨妡在杏花楼学的就是对男人撒娇讨巧,此时见杨远桥心情不错,便不依不饶地再唤,“爹爹…”

杨远桥纠缠不过她,面色红了红,应了,“行,回头给你娘赔礼。”

回到晴空阁,杨妡微笑着扑到炕上。

她可没忘记杨远桥说赔礼时脸上转瞬即逝的羞意,也没忽略吃饭时,杨远桥时不时看向张氏那种隐晦的眼神。

他以为杨妡是小孩子,其实在这种事情上,他未必真有杨妡见多识广。

想必这会儿,杨远桥已经开始用行动赔礼了。

这般多几次,没准张氏就能再怀孩子。

不管再生个儿子或者女儿,总归是张氏亲生的,她的压力会小很多,而张氏的日子也就好过点儿。

只是联想到以前跟薛梦梧被翻红浪的情形,杨妡心里不免有些难耐,思及自己被拘在内宅里,想打探点消息也没路子,又添几分烦恼。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渐渐睡去。

许是成了习惯,纵然夜里没睡踏实,第二天仍是卯初就醒了。

天色有些阴,沉沉地压下来,像是要下雨似的,沉闷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魏氏醒得也早,已经喝完了蜂蜜水,正坐在大炕上跟杨娥和钱氏及杨姵说话。

杨妡逐一问过安,又诚恳地对杨娥道:“二姐姐,父亲训过我了,他说各人丫鬟自有主子管教,别人不好插手。昨天是我做得不对,二姐姐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回。”

说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福礼。

这是赔礼吗?

说各人丫鬟各人管教,岂不是说她也有错。

杨娥侧坐在炕边,盯着她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半天没法回答。

杨妡抓过她的手,一边摇,一边可怜兮兮地央求,“姐姐还在生气所以不原谅我么?要是父亲知道,肯定又得训斥我。”说着,手底用劲,越发摇得厉害。

杨娥胳膊差点被摇断,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我没生气,咱们是姐妹,有什么可见外的,丫鬟们做得不对,你帮我教训两句是你的好意,也是她们的福分。”

杨妡点点头,郑重道:“姐姐别客气,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仍帮姐姐处理,不过姐姐要操心的事情多,我屋里的丫头就不麻烦姐姐了。”

杨娥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杨姵却偷偷朝杨妡翘了翘大拇指。

钱氏看在眼里,暗中打量了杨妡好几眼。

回去的路上,便问杨姵,“这些天五丫头胆子大了,口齿也伶俐,跟换了个人似的,你常跟她一处,没发现她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因为杨娥心里憋着气,早上领着妹妹们背《女则》的时候被魏氏提点好几次,杨姵正沉浸在杨娥被训的欢喜中,听到钱氏此问,本能地要回答杨妡摔了脑子,又记起自己发过的誓,便摇头敷衍,“没有不同,还是老样子。”

钱氏笑笑没再作声。

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钱氏回大房院,杨姵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拔腿往晴空阁走…

第13章 同类

进了屋子便盯着杨妡瞧。

杨妡也刚回来,出了满身薄汗,正坐在炕边拿着帕子拭汗。

经过这一个多月,她早不是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而是坦荡迎着杨姵的目光任由她打量,少顷问道:“看出花儿了没有?”

红莲沏了茶过来,杨姵抿了口,嘟着嘴道:“你瘦了,你看咱俩这袄子是清明节时候一道做的,我穿着有点紧了,你怎么看着空荡荡的。”

“我苦夏,吃得少”,杨妡苦笑,她整日提心吊胆地过,吃不好睡不安怎可能胖得了?可这话却没法对杨姵说,只笑着打发走红莲等人,将昨天描的十几张花样摊在炕桌上,“这些最实用,我娘说先跟着绣娘把这些挨个绣两遍,技艺差不多就练成了。咱们先从简单的来。”

杨姵没看花样,又盯着杨妡扫两眼,“我娘真没说错,你就是变了。”

杨妡思量片刻,推心置腹地对杨姵道:“我这次死里逃生,紧接着又伺候我娘半个多月,着实吓破了胆,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你说咱们这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杨姵伸手捂住她的嘴,“呸呸,什么生啊死的?”

“好,不说死,”杨妡笑着继续道,“咱们现在过得不错,衣食都有人伺候,可过几年说不定要嫁到哪里去?祖母重视杨家的好名声,天天要求背《女四书》。我觉得真不如学学裁衣做饭有用,万一哪天落魄了,还能多门手艺谋生,《女四书》能吃饱饭么?”

杨姵听得懵懵懂懂,又感觉杨妡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便笑道:“不管你干什么,我跟你一处就是。”

两人一同禀过魏氏,没几日,花园里得月阁就被收拾出来,由针线房吴庆家的教她们女红。

杨娥原已学过两三年,针法技法都会,又是说亲的年纪,便不跟他们掺和,其余四位姑娘包括杨婧每隔一天从巳初学到午时。

吴庆家的约莫二十六七岁,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脊背挺直腰肢纤细,身上湖蓝色的袄子虽然已经有些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带着股好闻的栀子花味儿。

完全不同寻常生育过的妇人那般邋里邋遢。

杨妡暗暗点头,莫名对她生出几许好感,对绣花更多了些兴趣。

头一天上课,吴庆家的拿出几十绺丝线让大家认颜色。认清了便学分线,先分两股,再分四股,八股,最后要把分成八股的线纫到细如牛毛的针里。

杨妡自诩是个心灵手巧的,也跟着张氏学过半个多月针线,仍是手抖得厉害,硬是纫不进去。

吴庆家的见状,笑道:“五姑娘放轻松,先看看花儿歇会眼。”

她不提还好,一提杨妡顿时觉得两眼酸痛,眼泪都快流下来似的。

所幸得月阁所处位置极好,自洞开的窗棂放眼望去,草木葱茏绿意蓬勃让人赏心悦目。

吴庆家的细声道:“五姑娘不用太紧张,有时候越是在意,心越偏,反而更纫不进去。”

这话听着别有深意。

杨妡细细咂摸片刻,笑道:“多谢。”

吴庆家的忙摆手,“五姑娘别客气,我只是下人,当不得姑娘谢。”

杨妡笑笑,依着她所言,试了两次,果然轻轻松松地纫了进去。

连着两次课,就只练习穿针分线,第三次开始讲最基本的起针行针,临走时留了功课,每人在素绢上绣一只红苹果,不要求配色针法,只要针脚匀称笔直即可。

隔天再上课,众人把自己的绣活都呈上来给吴庆家的评点。

杨娇曾和杨娥一道学过些日子,底子还在,不但绣了红苹果还绣了两片绿叶,有模有样的,得了吴庆家大力称赞。

杨姵与杨妡基本是新手,绣得虽看不出来是苹果,好歹也是红球。

唯独杨婧绣得毛毛糙糙,素白绸子上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左看右看瞧不出什么形状。

杨姵“噗嗤”笑出声来,“六妹妹绣得是苹果,怎么看着像刺猬?”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刺猬的模样,杨妡也随着笑,“再绣上头和眼睛就更像了。”

杨婧面皮挂不住,一下子就恼了,抓起吴庆家跟前的素绸连带着几绺丝线尽数扔在地上,哭喊道:“你们欺负人,我不学了。”

“六姑娘仔细伤了手,”吴庆家的忙拦住她,安慰道:“万事开头难,六姑娘刚拿针,绣成这样已是相当好的,多练习几次,针脚就匀称细密了。”

“不学,白费工夫学这没有用的玩意儿,我才不稀罕。”杨婧继续发飙,将台面上盛针线的五只笸箩全扒拉下去,剪刀尺子等物散了满地。

隔壁等候的丫鬟们见势不好,匆匆上前帮忙收拾。

杨婧发疯似的乱挥乱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踢在红莲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杨妡瞧见,脸色一沉便要发作。

杨姵伸手拦了她,吩咐松枝带红莲下去请府医,转身板着脸对杨婧道:“六妹妹,你这是作什么?”

杨婧叫嚷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我不想学,你们非逼我来,还欺负我。都是你们不好!”

“就是句顽话,谁欺负你了?再说你不想学就走,又没人拦着…看看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体面?多大点事值得你又哭又闹的?”杨姵训完杨婧,又吩咐正手忙脚乱捡东西的抚琴,“送六姑娘回霞影轩,告诉叶姨娘说六妹妹该好生管管了,要是她教不好,就让林姨娘代为管教,正好林姨娘也闲着。”

她毕竟是大房院的嫡女,发起火来很有几分气势。

杨婧再不敢分辩,恶狠狠地瞪杨妡一眼,跟着抚琴走了。

杨妡完全没有在意杨婧的眼神,就是颇感意外。

她跟杨婧接触得少,平常只在松鹤院能见到,觉得她挺懂事的,没想到竟有这么蛮横无理的时候。

而且杨家姑娘哭闹起来果真半点美感都没有,连鼻涕都流出来了。

杨姵见她愣神,鄙夷道:“你不知,她小小年纪学得跟叶姨娘一般做派,真不如跟着林姨娘好。”

叶姨娘出身青楼,是个清倌,弹一手好琵琶。

杨远山与同僚喝酒,听过她两支曲子赞不绝口,第二天同僚就连人带卖身契送到府里来。

起先没有名分,生了二少爷杨峋后提了姨娘。

林姨娘则是钱氏陪嫁过来的丫鬟,有年杨远山外出游学,钱氏主持中馈脱不开身,叶姨娘那会儿怀着身孕,钱氏便让她跟着伺候,一年之后,挺着大肚子回来,生下了大姑娘杨婉,随后也提成了姨娘。

经过这番闹腾,吴庆家的有些心虚,局促地说:“要不今儿就先到这里,我去跟桂嬷嬷回话。”

杨姵无谓地说:“不管你的事,该怎么教还怎么教。”

吴庆家的定定神,将事先已描好的图样拿出来,笑道:“上回学了行针,这次就讲苏绣里头两简单的行针针法,直针和缠针。”边说边掂起针慢慢地做着示范。

绣花绷子架在中间,三位姑娘围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正专注的时候,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丫鬟们低声的劝阻。

紧接着,帘子被撩开,闯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

女子话不说一句,抡起绣花棚子就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扇了吴庆家的一巴掌,“好你个欺软怕硬的奴才!”

这一下打得狠,吴庆家的不防备险些摔倒,愣怔着问:“叶姨娘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叶姨娘冷笑声,伸着兰花指姿态优雅地从怀里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扬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你一个奴才还学会看人下菜碟了,都是杨家的姑娘,凭什么别人能学,六姑娘就被赶回去?”

杨妡看不下去,开口道:“是六妹妹自己不想学。”

叶姨娘转过身来,视线落在杨妡脸上,明显滞了滞。

杨妡暗呼不好,莫名地心虚了下。

她在杨家将近两个月,已经开始适应杨家五姑娘的身份,不但在下人们看来没有破绽,甚至在魏氏跟前待一两个时辰也毫无问题。她自认足可以瞒天过海,只除了叶姨娘。

因为她们是同类。

但凡出自青楼的,不管是破了瓜的还是清倌,能出来见客,都事先受过好几年的调~教。

杨妡前世从五六岁上开始学站姿学走路学仪态,然后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凡此种种,目的就是勾住男人的心绊住男人的腿,而留住男人最关键的就是要媚,要骚。

这种媚与骚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来。

纵然她时不时地警戒自己要行端立正,而且做得也相当不错,可在有同样经历的叶姨娘眼里,仍是瞒不过去。

就像她一眼就能看透叶姨娘的惺惺作态一样。

可在这种情形下,即便再心虚,她也不能表现出半分…

第14章 心思

杨妡悄悄攥紧手心,挺直脊背,迎上叶姨娘的目光,淡淡地重复一遍,“六妹妹觉得绣花没用,白费功夫,跟吴庆家的不相干…这里并没人欺负她,只不过是我跟阿姵说了两句顽话,回头我自备了礼跟六妹妹道歉。”

叶姨娘目光烁烁地盯着她,像是寻找同类的孤狼,眼眸里有探寻有审视,甚至还暗藏着几欲喷薄而出的笃定。

少顷,取帕子掩了唇角,目间蕴几丝妩媚,吃吃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六姑娘一路跑回去哭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被欺负了。我还道姐妹几个素日最是友善和睦,肯定是瞎了眼的狗奴才仗势欺人…”

“叶姨娘觉得是仗了谁的势?”叶姨娘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自门外走进两人,正是钱氏与桂嬷嬷。

却原来是打杂的小丫鬟见势不好,急匆匆跑到大房院请了钱氏过来。

叶姨娘脸变得快,立刻换成恭顺的模样垂手站着,“夫人不知道,有些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六姑娘时不时地被人欺负。”

钱氏不悦地说:“姑娘们的事儿无需姨娘跟着操心,要是你实在闲得没事干,世子爷的冬裳还没裁,做两套出门穿的,两套家常穿的,另外做四双袜子四双鞋,不用太赶,霜降之前做成就行。还有峋哥儿的鞋袜,你也一并打点了。”

叶姨娘低声应了。

钱氏这才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个口齿伶俐的丫鬟把适才情形原样说了遍。

钱氏板着脸对杨姵与杨妡道:“都九岁了,越长越回去,都会取笑妹妹了,待会儿就去跟六丫头赔个不是。”又对杨娇道,“这里你是最大的,妹妹起了纠纷你就该劝着拦着。”

杨娇低着头不说话。

钱氏看她两眼,转向叶姨娘,“六丫头实在不爱动针线那就算了,没得逼着胡乱攀扯人…你说孩子小说不清楚,你这般年岁了还不懂分辩个好歹急火火地乱窜,还记不自己什么身份吗?”

挨个训完,钱氏缓了声音,“多大点事儿闹成这样,一个个都不省心,传出去府里的体面还要不要了?以后都注意点,要是再犯,可不像今儿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说罢转身往外走。

叶姨娘犹豫着跟上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杨妡道:“这事儿真正是六姑娘不懂事,赔礼倒不用,五姑娘要不嫌弃,经常到霞影轩坐坐。我别的不会,就一手琵琶还能见人,世子爷听了也夸好,倒是愿意弹给姑娘们逗个乐儿。”

杨妡浅笑道:“多谢姨娘美意,大伯母吩咐了赔礼还是要赔的,琵琶我不懂,听不出好坏,就不劳烦姨娘了。”

叶姨娘并不强求,柔媚地笑一笑,翩然离去。

杨姵看着她的背影,低低骂一声,“装腔作势!”又愁眉苦脸地说,“娘也是,赔什么不是,又得害我破费,早知道就不多那两句嘴了。”

杨妡笑道:“咱们确实有错,不该取笑六妹妹,她毕竟还小,破费就破费吧。”

两人叽叽喳喳商量一阵子,杨姵挑了朵宫纱堆的绢花,杨妡选了只银质的小鱼当作赔礼,送到了霞影轩。

这才半上午发生的事儿,没过两刻钟杨娥就听说了。

她正捏了馒头屑逗弄瓷缸里养的金鱼,金鱼贪吃又不知道饱,见到馒头屑便蜂拥着过来抢。

杨娥轻声道:“不知饱足的东西,早晚有后悔的时候。”说罢,将手中碎屑尽数洒了进去,抬头吩咐采芹,“去霞影轩跑一趟,说她的情我领了,六妹妹的事儿不用急,得空我会跟祖母提。”

采芹应一声,挪着细步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俯在杨娥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杨娥“嗖”地变了脸色,“她魔怔了,怎可能有这样的事儿?”

“叶姨娘说她也不十分真切,就感觉五姑娘不对劲儿。这一路我也想过,以前五姑娘往松鹤院来得多勤,而且姑娘怎么挤兑也不见她吭声,现在真是嚣张起来了…就摔了一跤,能差这么多?这里面真是透着邪。”

杨娥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看看三哥可在家,能否请他过来趟,先别提什么事情。”

杨峼约了同窗到积水潭赏荷,在外头吃过午饭才回,听说杨娥有事,连衣裳都没换,径自到了松鹤院。

魏氏正在歇晌,也就没惊动她,加之杨娥已是大姑娘,杨峼纵是亲兄长也不好往她的闺房里去。

两人便站在院子里的大槐树底下说话。

离得近了,杨娥闻到杨峼身上隐约的酒气,关切地问:“三哥吃了酒,要不要让人煮醒酒汤来?”

杨峼笑着摇头,“没多吃,二两的小壶,两人对半分,每人只吃一两,不妨事。你找我何事?”

午后炎阳透过斑斑树叶照射下来,杨峼的脸被光斑照着,半边明半边暗,宝蓝色的直缀穿在身上从容又儒雅。

因是赶得急,额角处沁出细密的汗珠,闪闪发着碎光,一双眼眸充满了关切与爱护。

杨峼已经过了童生试,今年秋天会参加乡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考个举子回来。

这样杨峼在府里说话的分量会更重。

而她能依靠的人就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