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上画得就是眼前这副情景。

龙凤红烛燃着, 绡纱帐帘悬着,双耳圆肚景泰蓝香炉中, 香烟袅袅飘着。

大红色锦被上,男子盘膝而坐,女子侧坐在他腿上,身体软软地靠在男子臂弯,头微仰, 墨发瀑布般倾泻而下。

中衣早就褪去, 肚兜也已散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男子埋头在她胸前, 而手却停在女子修长的两腿之间…

魏珞血脉贲张, 恨不得立时就将杨妡抱过来剥掉她的衣衫,可想着杨妡让他好生瞧,又耐着性子将旁边蝇头小楷读了。

这一读,便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脑中霎时有了画面。

正要再往下翻, 杨妡伸手压住书页,“会了?”

魏珞点点头。

“那你要是把我弄疼了,我再不肯理你的。”杨妡盯着他,乌漆漆的眸子里分明是警告,可眉梢眼底丝丝缕缕全是勾人的媚。

魏珞再度点点头。

杨妡抿着嘴儿笑, 阖上双眼。

等了数息察觉不到动静,疑惑地睁开眼,发现魏珞正看着书页默默念着上面的字。

杨妡“啪”一声合上册子, 复塞到枕头底下。

魏珞像是被抓包的孩子,无措地搓搓手,少顷吸口气,鼓足勇气问道:“阿妡,你为什么会疼?怎么就不疼了?”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处子之身乍乍被强塞进去会不疼?

重要的是让身体做好准备,痛楚会轻一点儿。

敢情那册子都白看了,他根本还是不明白。

明明上次在马车里,他还把手往她衣襟里伸,这会儿怎么又不会了?

杨妡气得脑子都快炸了,用力拉高被子连身子带头缩进去,滚到床里边,“睡觉。”

魏珞呆呆坐一会儿,脱下外面袍子,往杨妡身边蹭蹭,身姿笔直地躺下了。

杨妡回头看他这样,又是无奈又是气,倘或换个别人,兴许早就猴急猴急地扯她被子了。一扯一拉,一来二去不就顺水推舟地滚作一团了吗?

他倒好…难不成还得她上赶着撩拨他?

可对上他黑亮亮带着问询与祈求的目光,杨妡又硬不起心肠来,嘟嘟囔囔道:“是我欠你的,我上辈子欠你,这辈子还欠你。”抽出被子一头甩在魏珞身上,“你不嫌冷?”

“我不冷,”魏珞老老实实地回答。

“可我冷,”杨妡翻个身滚过去,隔着他中衣使劲掐一下,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咬一口,“我要冻死了,你就不知道抱抱我?”

魏珞展臂将她结结实实地搂在胸前,低声道:“阿妡你别气,我已经会了,就是怕你疼,你说怎么样才不疼?”

“你!”杨妡忽然梗住,胸口却酸酸涩涩地,涨得难受。

这个笨蛋,就因为怕她疼,所以才这般犹豫迟疑。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值得他如此倾心相待?

一时,眼眶便有些发热。

杨妡窝在他怀里静静待了片刻,抬手将他中衣褪去,露出麦色的肌肤。

他常年习武,身上的肉紧实得像石头,戳一下硬邦邦的,而上臂高高鼓起的肌肉上,赫然一圈青紫的齿印,咬得深的地方还隐隐透出血渍。

杨妡探手摸了下,又是气,他怎么就不喊疼,又不知道躲,如果有一天她真恼了,拿刀子对着他,是不是他也老老实实地受着?

叹口气,仰了头,低声道:“我不说就是不疼,我又不是那种死撑着的人,如果受不住肯定会阻止你。”

魏珞眸光骤然亮了。

杨妡斜睨着他,嘟起嘴问:“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会了?”

魏珞盯住她红唇,低头吻了上去,脑子里走马灯般浮现出那几行娟秀柔媚的小字。

“…顺势而下有双峰,峰顶生红樱,可采之可食之,翻过山峰是平原,而后有深涧,涧旁植密林,密林深处藏有机关…按之揉之,可见幽泉,幽泉沁出所在,既为桃源洞口,唯潮涨时方可入。”

手按着那指引一寸寸滑下去,吻随之一点点移下去。

所经之处,如星火燎原,烧得杨妡七晕八素,烧得魏珞口干舌燥,恨不得立时进那桃源深处,畅游个痛快。

可又顾及着杨妡不敢肆意,只在边缘磨蹭。

杨妡见他忍得苦,心里本也是要成全他,轻轻唤一声“阿珞”,双腿勾在他腰间…

***

床头红烛爆个灯花终于燃尽了,而窗户纸渐渐地泛出鱼肚白。

魏珞圆睁着眼睛,盯着帐帘上的婴戏图,无声地笑了。尽管几乎一夜没睡,他却丝毫不觉得困。

前半夜,他贪恋着杨妡的身体,而后半夜,他却是不敢睡,生怕一闭眼,杨妡就像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消失不见。

整整一夜,他就这样守着她,看着她,默默地回味那难忘的瞬间。

他行在狭窄的甬路里,想要进,杨妡喊疼,想要退,杨妡也喊疼。

正值进退维艰,他从未感受到的极致欢愉乍然而至,就好像烟花在墨蓝的夜空绽开,又仿似灵魂脱离了身体在白云间飘荡,晃晃悠悠不知身之所在。

直到听见杨妡呜咽地哭泣,灵魂才回归原位,他慌乱地给她拭泪,细细地亲吻她,柔声地安慰她,可是不等她泪干,他才刚平息的欲望复又抬头。

他想忍却忍不住,那处温暖紧实的所在便是他的归处,进去了再不想离开。正如杨妡是他的心魔,他愿意一辈子被她禁锢。

想到此,魏珞满足地叹口气,无限缱绻地看向杨妡——肌肤净如初雪,鸦翎般黑亮的睫毛密密地铺散着,掩住了那双自带三分娇媚的黑眸。

唇不再是昨夜那般秾艳的红,而是水嫩的粉色。

墨发散乱在脸庞,映衬着那张俏脸越发娇小。

熟睡中的她有股童稚般的纯真,让人心动,让人怜爱。

魏珞轻轻拂开她腮边乱发,杨妡许是觉得痒,不满地皱皱眉头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她那浑圆小巧的肩头就完全露在了外面。

白净细嫩,上面赫然几道红印。

魏珞讶然,盯着红印瞧,昨夜情动之时,他曾握了她肩头迫着她靠近。

当时杨妡也紧紧地搂了他的腰,并没觉得异样,怎么会留下这么多印子?

魏珞大为后悔,杨妡向来娇滴滴的,既怕累又怕疼,不顺心就又掐又咬,昨夜哭得那么厉害,肯定是疼得狠了。

他应该收敛些的。

而且明明应过不叫她疼,可…那种滋味太过美妙,他实在控制不住。

魏珞狠狠地鄙视一下自己,替杨妡拉高被子,而手指不可避免地触及她的背…温润如美玉,滑腻如细瓷…身体瞬间亢奋起来。

但是他不能再放纵了,杨妡娇得想刚发出的花骨朵,昨夜已经折腾了她半宿,总不能一大早还不让她安睡。

魏珞正想法设法说服自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魏大哥他们还没起,这都什么时辰了,厨房里饭菜早就凉了。”一听就是安平。

青菱扫一眼她,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相貌挺俏丽,静静站着还好,张口说话举手投足有股脱不去的乡野村气。

想必就是张大娘口中的平姑娘了。

青菱昨儿提防着杨妡要水,所以就近歇在厢房,约莫知道那边交子时才歇下。夜里既睡得晚,早上又不必给公婆敬茶,多睡会儿养养精神也无可厚非。

可莫名其妙地过来这么个非主非仆的人来指手画脚。

青菱脸色有点不好看,却仍平静地答:“饭菜凉了另外再做,主子的院落,下人不得召唤不能随便进来。”

安平脸色红了下,分辩道:“我不是下人,往常这个时辰魏大哥早就打过两趟拳准备吃饭了,今儿耽搁到现在还没起,我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也好给他温着饭。”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

成亲头一天,谁放着温香软玉不管,却起来顶着寒风打拳,这不是有毛病吗?

安平不提魏珞还好,一提魏珞,青菱直觉得她没安好心,声音冷淡地说:“我不管你是下人还是客人,若是下人,主子不使唤,你就不能随便进院子里,如果是客人,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谁家的客人这么没眼色,主家没起床,还颠颠地到主院来催?”

安平被噎得哑口无言。

她虽长在村落里,可也明白客随主便的道理,主人没起身,客人确实不应前来催促。但是,她没把自己当下人,更没把自己当客人,而是隐隐以主子自诩。

新嫁娘进门第二天都是要认亲的,她主动前来认亲,难道不行?

况且,她早就听说杨五姑娘长得美貌,心里也存着好奇,早早梳妆打扮了,想过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漂亮。

没想到这个丫鬟真是蛮横。

年纪既大了,长得又不漂亮,待会儿见到魏珞一定要告上一状,最好把她撵出去。

安平怒瞪她两眼,愤愤不平地道:“那我待会儿再来。”

青菱淡淡道:“待会奶奶醒了,如果她有吩咐,我会让人去叫你。”言外之意,杨妡不叫你,你少往这院子溜达。

安平听出话音来,心想:我在这院子里出入的时候,杨五还没嫁过来呢。

转回头对青菱道:“我愿意过来就过来,你一个丫鬟还能管得着我?”

甩着帕子一摇一晃地走了。

魏珞在屋里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关切地探身瞧了瞧杨妡,见她仍睡得安稳并没有被吵醒,这才松口气,而脸色瞬时变得铁青。

他本来觉得两国交战与妇孺无关,即便安平是马哈木的女儿,只要他寻到那只藏有地图的匣子,他就把她当成万晋人,让她安稳度日。

可若安平再不知好歹没有分寸,他不介意再将她带到宁夏去…

第137章 见面

杨妡其实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 可她实在困倦得厉害,连眼皮都没抬又沉沉地睡过去。

魏珞哪儿也不去, 就在旁边盯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眼痴痴地看,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猿意马,想起枕头底下压着的册子。

轻轻地掀开枕头抽出来,翻到第二页。

却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洞开的窗棂外,满树桃花开, 风吹, 花瓣簌簌飘落。女子俯在窗台边,男子站在她身后, 大手扶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女子如瀑的青丝散着, 遮住了大半身体,惟见一双小巧白净的脚,不安分地踩在地上…

八幅图画,八处场景,幅幅让人面红耳赤, 血脉贲张。

魏珞看得心跳如擂鼓,恨不能立时抱着杨妡到荒草地里、温泉池旁或者就抱到外间宽大的八仙桌上,将适才看到的种种动作姿态都照着演习一遍。

只是瞧见杨妡沉睡中格外纯真的小脸,想到她昨夜偎在他怀里哀哀地哭,那些旖旎的念头便烟消云散。

前天发嫁妆, 张氏曾晦涩地提起,说杨妡年岁小,经不起折腾, 如果伤着了对她身子不好,以后对子嗣也不利。

魏珞当时不太明白,现在却彻底懂了,有些事情一旦尝过就会食髓知味,乐此不疲。他也明白,什么叫做“温柔乡英雄冢”,为什么会“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如他自己。

他清晨起来打拳已坚持了多年,即便刮风下雨都没有间断过,而现在他却宁愿看着杨妡的睡颜。

魏珞长长叹口气,正想把册子再塞回枕头底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细细地翻看一遍。

纸是裁好的熟宣,看着很新,并不像古旧的纸张,而画画的颜料和字迹上的墨,也完全没有经历过岁月的痕迹。

他对这些笔墨纸砚这些并不懂,可即便作为外行他也能瞧出来这本册子画成不过一两年的工夫。

但是杨妡说是张氏交给她的压箱底儿。

这种东西都是母亲传给女儿,一代代往下传的。

难不成张氏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所以又另外买了新的?

魏珞凭直觉感到不太可能。

他以前见过军士们偷偷看的册子,外头买的都会有个封皮,写着什么《花间十二式》或者《窃玉八法》等乱七八糟的名字,而这本,显然成册时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封皮。

会不会杨妡自己画的?

魏珞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很快就否认了。

昨夜杨妡疼得几乎受不住,抓着他的胳膊又掐又咬,很显然是个处子身,而且,他见过她的字,是规整的颜体字,并非册子上妩媚的柳体字。

养在高门深院、未曾经过男女之事的大家闺秀怎可能画出这种东西来?

魏珞摇摇头,将画册放回原处

院子里,红莲悄悄问青菱,“快到中午了,要不要叫奶奶起来?”

青菱瞧一眼天色,“让吴大嫂把早饭不用留了,这就开始准备午饭,张大娘昨天炖了鸡,把鸡汤酽酽地炖上一碗。”

吴大嫂就是吴庆家的。杨妡觉得她做得一手好女工,而且明理知事,加上吴庆忠厚老实,所以把他们一家要来做陪房。

吴大嫂说她因费眼太过眼神开始不济,做点粗笨活计还成,绣精细物品就不行了,故而自动请缨到厨房帮忙,另外可以指点几个丫鬟绣花的手艺。

杨妡跟她学了三四年的女红,也算了解她的为人,爽快地答应了。

红莲走到厨房时,吴大嫂正跟张大娘商议着用碧粳米配着辽东米煮饭,安平就在旁边指着一大盆粥道:“早上刚煮的红枣薏米粥,现在还温着,至于那么娇气还得另外做?魏大哥就是俸禄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吴大嫂为人谨慎,乍乍来不知道安平身份什么,便笑着回答:“奶奶就没吃过剩饭,再说这粥也不糟蹋,待会儿大家分着吃了便是。”

安平又瞧盆里的碧粳米,问道:“就这点子米,够谁吃?我看魏大哥一人就能吃这些。”

张大娘道:“就是量着爷的份量煮的,吴大嫂说奶奶饭量小,抓上几粒米就够。”

“那我呢?”安平脱口问道,“我吃什么?”

早起时,安平往正院溜达说那番话,红莲也在,见到过青菱挤兑她,此时便也不客气,冷哼一声,“谁家下人跟主子一锅里吃饭?就是一道吃,那也是主子的恩典,还以为自个脸大呢?”

安平脸色立刻就变了,扬声道:“你说谁呢,谁是下人?”

红莲回瞪着她,声音也不小,“我是下人我承认,可笑的是有些人生来丫鬟命却把自己当主子。”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就要吵起来,旁边张大娘跟吴大嫂急忙解劝,“都消停点儿,大喜的日子不能坏了主子的喜气儿。”

红莲一听就住了嘴,安平却越想越委屈,瘪着嘴抽抽搭搭地跑到了西跨院。

从宁夏回京都时,一来因为安平是个女子,随军不太方便,二来她身份特殊,魏珞怕被别的见过苏哈木的人瞧出端倪来,所以特地雇了车让她在后面跟着。

平常请医问药也都是承影出面,有时候魏珞也会亲自过问。

回了京都,安平卧床好几个月,平常极少出门,偶尔露次面,大家待她很客气。再者秋声斋上下就这几个人,魏珞跟承影等人一锅吃饭习惯了,张大娘忙里忙外也没有精力分开两锅做饭,都是混着一锅吃。

安平被伺候惯了,还真就觉得自己是主子。

上次她假借有事,半夜三更找魏珞,虽然被识破了身份,但魏珞并没透露给别人,反而私下跟她见过两次,言辞也颇为温和。

承影泰阿等人也跟以前一样,待她客客气气的。

没想到,杨五姑娘进门不到一天就指使丫鬟打压她,肯定是事先听到了风声特意给她下马威。

安平才不是怕事的性子,既然杨五这般待她,那么她就好生在魏珞面前说道说道。

这般想着,她端水净面打散发髻,准备重新梳妆打扮。

此时杨妡终于睡足,慢慢睁开了双眼。

魏珞立刻凑上前,支着胳膊躺在她身侧,温柔地问:“阿妡,你醒了,饿不饿?”

杨妡有片刻的懵懂,忽地就想起夜里那些香艳旖旎的画面,两腮一红,嘟着嘴娇声道:“饿,还疼,浑身疼。”

这疼有七分真,三分却是装出来的。

魏珞却完全当了真,急忙赔不是,“都是我不好,我以后…”

再也不碰你了。

后半截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卷了回去,换成“我以后会小心”,一边拿了靠枕给杨妡垫在脑后。

杨妡岂不知他心里如何想法,撇撇嘴,又瞧见他黑亮双眸下挺直的鼻梁,忽而就想起柳眉关于高鼻梁男子的话,抬手拂上他鼻梁,顺着刮下来,停在两唇间,低声道:“才不信你,说话不当真,昨晚也是应允我的。”

因手臂抬高,被子滑落,露出宝蓝色素绸的肚兜。肚兜上绣着两朵盛开的粉色芍药花,一只蜜蜂正俯在花瓣上采蜜。

她初雪般白净的肌肤、宝蓝色的肚兜、绽放的芍药花以及垂散在胸前的几缕墨发,组成了绝美的图画。

魏珞顿时想起册子的第四幅画和旁边写着的小字,“滴露偷荼蘼,待雨逐开香”,不禁心旌摇曳,握住杨妡小巧而圆润的肩头。

杨妡伸手去推,却触到他的头。他已簪了发,发梢披散在肩头,又粗又硬。

很多人说,头发硬的男人,心肠较其他人硬。

可眼前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