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珞是无肉不欢,先夹一块放到杨妡面前, 自己甩开膀子大口大口地啃。

因他回来,杨妡本就欢喜,此时见他吃得欢实,倒真勾出食欲来,啃完两块骨头还吃了好几片牛肉。

吃饱喝足,趁着红莲进来收拾碗筷的空当,魏珞出去找了泰阿问话。

泰阿一五一十地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遍,“爷走第二天奶奶就起了高热,府医换了三道方子才退热。”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知会我?”魏珞厉声道。

泰阿低头不语。

魏珞很快明白,半夜三更城门都关了,依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便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泰阿也不可能叫开城门出城,而等到天明,要么是病情减轻,要么是杨妡不肯。

况且自己并非首领官,私自回城总得跟指挥使报备之后才可以。

想到杨妡病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魏珞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迫不及待地回了屋子。

炕桌已经收拾利索,窗扇稍稍开了条缝儿,饭菜味已然散尽,屋子弥漫着腊梅花的清香,杨妡从针线笸箩里翻出一叠花样,正一张张翻着挑选。

见他回来,杨妡抬头微笑。

她眉眼弯弯,腮旁一对浅浅的梨涡,昏黄的烛光柔柔地映照在她脸上,一如往常的漂亮柔媚,却更多了些温婉。

不管何时,她的容颜总会让他心动不已。

魏珞脱掉靴子坐到杨妡身旁,胳膊很自然地搂在她腰间,亲昵地问:“你要绣什么?”

杨妡笑着回答:“给娘做两件小儿衣裳,现在还不知道男女,想选个都能用的花样…我算着日子差不多是八月里生,出了月子就该凉了,所以打算用宝蓝色的锦缎再衬上细棉布里子,刚生的孩子皮肤嫩,这样就不怕磨坏皮了。”

魏珞听她细细碎碎地絮叨,心里尽是满足。

面前的她不再是前世清冷得不容人靠近的模样,也不再是娇养在闺中的千金闺秀,而是他的妻,是白天替他裁衣做饭,夜里与他相拥而眠的妻。

魏珞凝望她片刻,笑着挑出一张,“玉簪花怎么样,白色配宝蓝色挺好看的。”

他难得在女红上给出意见,杨妡才不会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好,听你的。”伸手接过他手里那张纸,就瞧见他虎口处新多了好几道裂痕,气道:“怎么弄得,伤着了为啥不赶紧上药?”

“都是小伤,用不着,”魏珞忙抽出手往身后藏,“五军营有个大力士,号称天下无敌,我跟他比划了两招,果然力气大,可太笨拙不灵活…我没吃亏,他捱了我好几棍,最后差点急眼。”

杨妡板着脸不听,收拾了针线笸箩,从炕桌抽屉里取出药,没好气地说:“伸手!”又想起他脚上的伤,“把袜子脱了。”

魏珞一下子跳起来,“我先去洗脚。”飞快地进了净房。

过了好半天才出来,两只脚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我没直接用皂角洗,就掰了一小点。”魏珞坐在炕边抖抖脚,用棉布帕子擦了擦。

杨妡没撑住笑,唇角不由弯起来。

魏珞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对准她的唇吻了下去,一吻便不可收拾,身下那处像被唤醒的猛兽顿时昂扬起来,涨得他难耐。

有心除掉杨妡衣衫肆意一回,可念及她大病初愈,又想起太医所说身体亏损的话,生生压抑住心底的欲念,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你帮我上药吧。”

杨妡给他上完药,见他中衣那处帐篷仍是耸立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往净房里梳洗过上了床。

魏珞真正是百般煎熬,不搂吧,舍不得半月才能抱住的温香软玉,可搂着吧,实在受不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诱惑。

她细软的腰肢,柔嫩的肌肤,还有淡淡的女儿体香,都好似最浓烈的情香,密密匝匝地包围着他。

魏珞无奈地暗叹一声,正要往净房去降火,忽然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火热之处,轻轻拢在掌心里,上下地摩挲着。

仿似沙漠里干渴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甘泉,魏珞顿时酣畅起来,随着她手指的拨弄得到了满足。

平息过后,杨妡提起杨峻的话,“…过继了,就是嫡子嫡孙的身份,承爵的话就不会被人置喙,可能性更大。”

“我不过继,”魏珞毫不犹豫地说,“魏剑鸣短视,毛氏恶毒,过继了就要被他们用孝道压着,也连累你受委屈,我不干。”

杨妡微愣,先前她还真没有考虑到这些。魏珞说得对,如果过继,毛氏不就成了她正儿八经的太婆婆?

虽然她偏瘫在床上,据说一点没少磋磨人,迷糊的时候还好,稍微清醒了就喊打喊杀的。

杨妡就是脑子进水也绝不会再往她身边凑。

魏珞见她愣神,只以为她惦念着爵位,柔声道:“阿妡你放心,这次得不到,以后我总会尽力给你挣个爵位回来,让你风风光光地站在人前。”

杨妡瞪他眼,低声嘟哝着,“我又不稀罕那个,若真是…当初我也不会想嫁给你。”

那会儿魏珞可是一穷二白,又刚被毛氏赶出魏府,还是靠李昌铭扯出王爷的大旗,连威胁带耍赖把这门亲事定了。

倘或杨妡真想要爵位,大可以嫁给魏璟,进门就能有世子夫人的封诰,可她却对魏珞念念不忘。

想到彼时魏珞丝毫不通情理又时时惹她气恼的样子,杨妡恨得牙根痒,伸手捏住他健硕的小臂,用力拧了下。

魏珞受此无妄之灾,慌忙解释,“我知道你不稀罕,是我想太多,我想让别人羡慕你眼馋你,再敢轻看你,也让你别后悔嫁给我。”

“我没后悔过,”杨妡低低喟叹声,窝在他的臂弯里。

杨妡没后悔,可住在西跨院的安平却后悔了。

她还没睡,正就着灯烛奋力搓洗衣裳,一边洗一边怀念腊梅。

腊梅没走的时候,她的袜子手帕等小物件都是腊梅帮忙洗的,现在倒好,凡事都要她亲历亲为,好在吴嫂子是个厚道人,并不约束她用热水,否则大冷的天儿,双手早就生了冻疮。

早知道魏珞是个不念旧情的人,她也就不撺掇腊梅那般行事了。

记得她刚到京都的时候,身上还病着,张大娘给她请郎中,给她裁衣裳,掌管着秋声斋的吃喝拉撒。

魏珞几乎从来不过问这些琐事,一切由张大娘做主。

可谁能想到呢,魏珞竟是翻脸不认人,那么有资历的老人说撵就撵了,半点没有通融。张大娘的儿子先后来求过三次,魏珞都婉言推拒了。

现在秋声斋里外都掌握在杨妡的手里,偏生杨妡手下那些人个个不好相与,面上笑盈盈的,却一点不通人情,就连她去正院找杨妡都千阻万挡的,生怕她会吃了她似的。

不就是个伯府的姑娘吗,有什么神气的,她还是瓦剌的公主呢。假如当初宁馨没有逃走,她现在就该住在瓦剌宫里,过着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

说不定苏哈木还会替她挑选个英俊潇洒的驸马。

依着她的姿容,哪个男儿会不爱慕她?

总归过得要比杨妡强多了。

安平臆想着自己可能有的生活,忽地将手里衣裳往盆里一扔,走进內间,拉开炕桌上的抽屉。

里面稀稀拉拉地放着几样绢花银簪等饰物,其中夹杂着一支古朴拙致的古玉簪。那天她画出那只带有雄鹰标记的樟木匣子后,魏珞就把这支簪还给了她。

烛光的辉映下,古玉温润剔透,散发出莹莹光辉。

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唯一能够证明她皇室血统的东西。

安平小心地摩挲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旁边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上。

灰色细棉布的底儿,一角绣着几竿青翠的修竹,大方且雅致,一看就是读书人所用之物。

耳边似乎又想起那人低沉的话语,“你没事吧,摔着没有?”

声音暗哑,带着丝不属于京都的口音。

安平心头忽地一跳,若她没有听错,他该是宁夏周边的人。

她想回宁夏…

第154章 入府

再过数日, 杨妡真正大好,仔细地打扮一番去了杨府, 先到松鹤院拜见魏氏,刚进门口,贾嬷嬷迎出来拦住了,“老夫人近些日子身上倦怠, 这会儿刚眯了眼打算歇会儿。”

杨妡关切地问:“祖母怎地了, 有没有看过郎中?”

贾嬷嬷笑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夜里睡不好,没有精神应酬人。”

杨妡闻言知雅, 便道:“春天容易困乏,我就不打扰祖母休养了, 请嬷嬷代为回禀一声, ”又掏出个封红塞进贾嬷嬷手里,“嬷嬷照料祖母辛苦,如今天儿仍寒, 得空打酒吃。”

贾嬷嬷笑着接了, “谢姑奶奶赏, 我一定会转达姑奶奶对老夫人的孝心。”

杨妡微微一笑, 从松鹤院出来径自去了二房院。

张氏知道她来, 已经翘首期盼着了, 待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平常言行倒是老成, 出阁后没人管着连自个身体都不知道爱惜,生了病不早点请郎中看,这是能扛过去的吗?”

杨妡连连认错,又嘟着嘴撒娇,“我知道错了,娘别生气了,免得气坏了弟弟。”

张氏听她提及孩子,脸色红了红。

她脸庞比起先前圆润了许多,肌肤光滑白净,又因带着羞意,气色非常好,“…估摸着像是个女儿,不像小子那么折腾,胃口也好,吃什么都香,跟怀你的时候差不多。”

“那正好,”杨妡笑着把自己做的两件小衣拿出来,“要是妹妹就穿这件鹅黄色的,这件宝蓝色的等下次怀了弟弟再穿。”

张氏嗔怒地戳她额头一下,“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我都这般岁数了,再有下次怕不被人笑话死…都怪你爹。”

杨妡捂着嘴笑,她刚附身过来时,觉得张氏美则美矣,却因拘谨太过,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地板着,几年过去,整个人活泛生动了许多,倒比先前更好看。

而且正值风韵恰好的年纪,若是不再生个孩子才叫人觉得奇怪。

张氏见她笑,已略略猜出几分,瞪她两眼,引她进了东次间,温声道:“阿珞待你可好?”

“很好,”杨妡毫不掩饰地说,“他半个月才回来一天,哪里会有不好了?”

张氏点点头,“也是你有福气,这样一直吊着他免得他怠慢你,而且你岁数小,房里头切莫太频繁,也不用急着要孩子,总得过了十七,身子骨儿长成再说。”

杨妡连声应了,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魏氏的病。

张氏哂笑,“还不是因为魏府的爵位?那天阿峻从你那里回来提到此事,老夫人要你大伯父写折子要求保住魏府爵位,被伯爷斥责了。老夫人又哭闹过两回,再就生病闭门谢客,谁都不让探视,连重孙子都没见。”

“难怪?”杨妡了然,没再多话。

张氏又道:“听你爹说这次要除爵的有好几家,那些无所事事白拿俸禄声誉又不好的个个如临大敌,都忙着上书自辩。魏家也不知请没请人,反正没找到这边来,即便找,家里也不可能答应,那家都烂透了,再怎么描补也不成器。”

这边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秋声斋里,安平正含笑盈盈地托着一双墨蓝色鞋子跟承影搭讪,“承影哥,正月里闲着没事我给你做了双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

“不用,不用,我有鞋穿,年根时我跟泰阿每人得了一双。”承影连忙推辞。

“承影哥是嫌弃我手艺不好?”安平歪着头,面带几分委屈地问。

她原本自诩生得美,可看到杨妡的一举一动才知道皮相的美只占三成,举手投足的赏心悦目才更重要。

私底下没少照着镜子练习神态,这个歪头抱屈的神情已经练了数百遍,极为动人。

承影顿时红了脸,又见鞋面上虽然没有绣兰竹等物,却密密地绣了方胜纹,知道也是用了心思,无措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不好劳烦平姑娘。”

安平立刻绽出笑来,将鞋子塞进他手里,“我早想感谢承影哥了,先前从宁夏回京都便是承影哥一路照顾,后来我又病了几个月,都是你跑前跑后去抓药。这鞋子不过是我小小一片心意。”

“不是我,都是爷的吩咐。”

安平笑道:“我记着爷的情,但也不能忘了承影哥出的力…其实,本打算做双缎面的能拿得出手,可手里没有能用的布头,希望承影哥别嫌弃。等有机会上街,我挑几块好料子再给你做一双,还有承影哥的衣裳,要是划破了或者磨烂了,不用再麻烦别人缝补,交给我就是。”

这话倒真说在承影的心坎里。

他干粗重活儿多,身上时不时被挂着被扯着,往常都是张大娘帮着缝补,如今张大娘不在,屋里进出都是几个花骨朵般的小姑娘,他怎好意思把自己沾着汗臭味的破衫子交给她们补?

所以,衣裳破了也只好将就着穿。

如今安平主动提出可以帮他补衣,承影只有感激的份儿,忙不跌地道:“那就麻烦平姑娘。”

安平笑眯眯地道:“承影哥可别客气,这样的话我有事也不敢让你帮忙了。”说完,袅袅婷婷地回了西跨院。

承影看着手中崭新厚实的鞋子,悄悄咧开了嘴,飞快地塞进怀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桃花开了梨花开,初夏翩然而至。

安平果然没有食言,隔三差五帮承影缝补衣裳,府里做夏衣的时候,又主动将承影的那件揽了过去。

青菱看在眼里,私下告诉杨妡,“爷对这位平姑娘是怎么个打算,我瞧着近段日子她跟承影非常热络,说不定会有好事。”

安平最近非常安分,绝口不提出府之事,也没有往魏珞或者杨妡跟前凑,便是与其他下人也很少交谈,除了一日三餐自去厨房领用之外,差不多都待在西跨院。

杨妡曾跟魏珞提起,魏珞淡淡回答,“随她去,别四处惹是生非就行。匣子还没找到,暂且容她在家里,如果她真跟承影有意,能够老老实实过日子,以后将两人一起打发出府。”

杨妡自不能把安平的真实身份告诉青菱,便道:“过阵子再说,要是有好事就成全他们,许几两银子,他们出府也能做点小本生意谋生。”

言外之意,安平是不可能在府里久住。

青菱心领神会,嘱咐蓝蒲暗暗留神着,却再没将安平放在心上。

进了夏日,秋声斋的好处真正显露出来,因为前面就是松柏林,树一动便有呼呼的风,比杨妡先前住的晴空阁凉爽许多。

这一天,钱氏难得过来,绕着秋声斋前后转了圈,赞不绝口,“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能干的,小小的院子收拾得真是齐整,我都想来住几天了。”

如今正是好时节,水塘里荷叶的茎干婷婷,秋千架上缠绕的藤蔓袅袅,墙边的葡萄架已挂了米粒大的葡萄珠,后院种的菜青翠欲滴,再加上下人住的群房以及大厨房都是这几年翻新该的,粉白的墙黛青的瓦,配上满院子郁郁生机,雅致幽静。

更兼凉风习习,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听到钱氏此话,杨妡笑道:“伯母想住尽管来住,只要别嫌弃简陋,别惦记着灏哥儿就成。”

杨灏是钱氏的心头肉,天天守在跟前还念叨,怎能舍得几天不见面?

这话果然戳在钱氏软肋上,钱氏却好不着恼,反而愈加欢喜,拍着杨妡的手道:“阿姵有了身子…”

“真的?”不等钱氏话说完,杨妡已打断她,关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几个月了?”

钱氏笑呵呵地说:“前天诊出来的,差不多两个月,刚上身不好四处宣扬…这孩子要当娘反而开始耍赖,非得让我跟你过去瞧瞧。估计也是害喜,也不知道胃口怎么样,能不能吃下饭?”说着,脸色竟是由喜转忧,声音也沉下来。

可见天下母亲都一样,女儿怀胎是喜事,但免不了还是担心女儿受苦。

杨妡不太愿意去王府,但着实惦念着杨姵,又是钱氏亲自登门邀请,实在不能推辞,便问:“伯母打算哪天去,我也好准备一下。”

“就明天吧,不用你准备,你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明儿辰正,马车过来接你,咱们跟你大嫂一道。”

杨峻的妻子卢氏也一道。

杨妡心头轻松了些,笑道:“巷子窄,马车进出不便,还是我到角门吧,不差这段路。”

钱氏便不客气,爽快地应了。

虽然钱氏说不用准备东西,但杨妡初次到王府看望杨姵不好空手,便打算多少带点东西。

本打算买几样杨姵爱吃的点心,青菱说女人怀胎之后口味会变化很大,先前爱吃的突然就不爱了,先前不爱吃的猛不丁就喜欢了。

再者王府有自己的点心房,想吃什么点心没有?

杨妡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思来想去还真没有可带的东西,只好把自己前阵子给张氏绣的两条帕子和一双掌心大小的娃娃鞋包了起来。

***

之前去安国公府,杨妡已觉得清雅之极奢华之极,现在见到瑞王府,才知安国公府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瑞王府占地极大,放眼望去,水光绕绿山色送青,一座座亭台对着亭台,一条条回廊连着回廊,处处朱廊碧瓦雕梁画栋。

引路的婆子神情,却又不失尊敬,指着远处竹木扶疏间红瓦屋顶的三层小楼,“那是王爷的外书房,平常王爷总在那里议事。”又指着一座青灰色屋檐的小楼,“那边是正心楼,是世子住所。”

如果杨姵这次一举得男,那么她的儿子就能住在正心楼了。

杨妡略略扫了两眼,跟在钱氏后面到了正房院。

松枝隔着老远就迎上来,行过礼急急地说:“王妃一早就等着了,打发人到门口问了好几次,要不是王爷劝着,非得亲自出来迎接。”

“这孩子,”钱氏嗔一声,却暗暗地加快了脚步。

正房院是座五进五开间的大院子,进门右边是抄手游廊,沿着游廊走过第二进,便见一座三开间的穿堂。

李昌铭与杨姵站在穿堂处低声说着什么。

他身穿赤色四爪蟒袍,头戴乌纱折上巾,显然是刚下朝还不曾换朝服,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视线落在与卢氏并肩而立的杨妡身上,眸底顿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第155章 窥探

自从窥知李昌铭对自己那种莫名的心思, 每次见他之前,杨妡都会仔细思量自己的衣着打扮, 这次也不例外。

杨姵有孕是喜事,又是到王府去,势必不能穿得素净,故而杨妡挑了件中规中矩的玫红色绣银白色忍冬花的褙子。头发也梳得规整, 如意髻上插了一对簪头雕成石榴花的金簪, 耳垂上挂着同样石榴花的赤金坠子,远远看着不像碧玉年华的女子,反而像是二十出头的花信妇人, 比卢氏的打扮都要老成。

女子爱美是天性,但凡女子没有不往俏里打扮的, 除非…

李昌铭霍然明白, 杨妡是有意为之。

他自认自己言行还算妥当,举止也不曾有过任何让人诟病之处,没想到她倒是心思细密, 竟然猜出来了。

再联想到上元节那盏宫灯, 正月里探病时她繁琐的穿着, 李昌铭愈发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唇角弯一弯, 舒展广袖虚扶了正要行礼的钱氏一把, “岳母请起,折煞小婿了。”

钱氏顺势起身,杨妡跟着卢氏也没行大礼, 只略略屈膝福了福,“见过王爷。”

李昌铭笑笑,“自家人切勿多礼,”目光流转,复又落在杨妡脸上。

杨妡这阵子调养得当,再加上年岁渐长,眉目更显开朗,拢在眼底的那股子柔媚与慵懒遮也遮不住,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极为动人。

一个女子长得这般勾人也就罢了,偏偏又有副玲珑心肠,难怪能得魏珞全心的宠爱?

李昌铭本已平复的心又活络起来,真想靠近些再发掘一下她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好处。视线的余光瞥着杨妡,面上却不露,沉着地说:“阿姵这两日神思不属,劳岳母代为开解,我有事处理不便相陪,且请恕罪。”

钱氏忙道:“王爷公事重要,尽管去忙。”

李昌铭略略颌首,对杨姵道:“岳母难得来一趟,你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人,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吩咐下人置办。”

杨姵眉眼都带了笑,催促他,“王爷快去吧,我都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