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外头已经有了凌乱脚步声,管家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你们干什么?全都回去!”

“滚开,侯爷都被抓进天牢了,我们这些人的身契在哪里,现在就让夫人交出来,回头侯爷被判抄家灭族,我们可不想跟着他去死,今儿非得把我们的身契交出来不可!你让夫人出来,让夫人出来跟我们把话说清楚!”

一阵起哄的声音,管家竭力安抚,说夫人身子不适,刚刚小产云云,可那些害怕被株连九族的下人们哪里听得进去,眼看就要冲进来。

吴嬷嬷气愤不已,连同李嬷嬷一同出去跟那些下人们说理,说他们不能这么没良心,看见主人家有难,就趁火打劫,可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全都闹着要离开,生怕被入狱的侯爷牵连,抄家灭族,凭白丢了性命。

李嬷嬷和吴嬷嬷还有管家张荣,联手挡在门前,手连着手,紧紧巴着门框不让侯府下人闯进房里去。

顾青竹自己走到屏风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将头发简易梳成一个髻,拿出胭脂在唇瓣上点了两点,这才抱着床头的宝箱走到门前,对李嬷嬷,吴嬷嬷和管家张荣说道:

“让他们排队进来拿身契,想走的都来。”

张荣和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不能这样啊夫人,若真这样,侯府就真完了啊。”

顾青竹却坚持,已经冷静的坐到上首的位置,打开箱子,拿出一叠身契,从第一张开始唤人进来,每人无偿归还身契不说,还一人搭上了十两银子的票子,银子发完了,就发她的细软,她那些首饰全都一一被祁暄无端端纳进府里来的那些妾侍给瓜分掉了,她的宝箱里最终什么都没有剩下。

武安侯府一夜之间,仆婢尽散。

而这些事情,祁暄在牢里根本就不知道。

府里的人走干净之后,顾青竹又回到床上,将窗户打开,靠在床框上,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的枯枝发呆。

祁暄从没想过自己能在这镜花水月中,看到当时的情形,青竹的绝望历历在目,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看着她羸弱下去,眼底的光芒渐渐失去,他亲眼看到了一个人心死的过程,她眼里,心里的火已经彻底熄灭了,再也没有点燃的理由。

祁暄就这么在她身边断断续续的陪了好些天,直到张荣再来禀告,说侯爷回府,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祁暄只看到一个走入的残影,便被卷入了一道旋转的光束里,身子一沉,眼睛缓缓睁开。

武安侯夫人云氏坐在床边垂泪,祁暄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端药进来的李茂贞将药放在床头,往祁暄脸上瞥了一眼,忽然惊喜的对云氏道:“夫人,您看,世子醒过来了。”

云氏惊喜回身,果然看见昏迷了十多日的祁暄睁开了双眼,云氏惊喜之余,立刻扑了上去:“暄儿,你总算醒过来了。觉得怎么样,你别吓唬娘啊,千万不能有事啊。”

祁暄不想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头上的承尘发呆,云氏哭了一会儿才发现儿子还有问题,擦了擦眼泪,伸手在祁暄的眼前晃动两下,祁暄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云氏和李茂贞对视一眼,李茂贞上前喊道:

“世子?世子?”

祁暄依旧毫无反应,武安侯祁正阳听说祁暄醒了,赶了进来,看见的也是三魂不复的祁暄,任凭谁喊他,都不能让他动弹分毫。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暄儿这一病,昏迷了十多日,醒来又像是魔怔了,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要不要请个师傅回来给他招招魂儿,侯爷,暄儿不能有事啊,侯爷。”

祁正阳抱着妻子,也担忧的看着这个虽然醒来,却像是没了魂儿的儿子。

*********

顾青竹这几天晚上总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那天跟祁暄提起了孩子的事儿,那是她心里难以跨越的伤痛,那时的疼,深入骨髓,就算隔了再长时间,依旧能想起那种痛苦。

一般时候,她都能避开那段痛苦的回忆,可这些天也不知怎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那时。

甚至连吴嬷嬷和李嬷嬷在她耳旁痛哭的声音也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又一遍似的。

精神有些不济,医馆里没什么人,她就坐在医馆外头的台阶上发呆,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红渠从隔壁张婶子家回来,脸色不太好,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往人家店里骂了一句:

“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别瞎说,我们家公子清白着呢。”

红渠骂骂咧咧的回来,看见顾青竹坐在台阶上,便在她旁边坐下,顾青竹看她,问道:“好端端的,你跟张婶子家吵什么呀?”

红渠气不过,凑近顾青竹道:“不是我要跟他们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小姐您是个姑娘,还知道您是伯府的小姐,这些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听人说你不守妇道,在后院藏了个野男人,看着是开医馆,实际上是跟野男人在一起。这多难听啊,我,我气不过,才跟他们吵起来的。”

顾青竹听后一愣,她是姑娘的事情,其实周围邻里都知道,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可能瞒得住男女的,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

“不过张婶子只是提醒我,倒也没说的太难听,我就是气不过…您说,这话连张婶子都听说了,其他人还会没听说吗?这种脏水泼过来,小姐到时候想洗都洗不干净,那可怎么办呀?”

第81章

红渠的话让顾青竹陷入了沉思, 什么人会发布这种下作流言出来, 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的意思吗?

“小姐,这话明显就是针对您的,得想想法子才行, 不能这样凭空被污蔑。”

顾青竹从石阶上站起,对红渠说道:

“你去把这事儿告诉张荣,让他到街上探探风。”

张荣一家子到了城里的书画铺子,专门替顾青竹办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红渠上回便找过张荣, 有所接触, 收到命令后, 没有耽搁,立刻找了过去。

其实顾青竹心里有点数, 会在这个时候用卑劣的手段污蔑的,除了秦氏不做他人想,但凡事还是要抓到切实证据才行, 若不然凭空口说白话,秦氏必然不会承认。

刚走进医馆, 在诊台后坐下, 就有几个人急冲冲的冲了进来, 昀生在柜台后问他们:“几位是看诊还是抓药?”

那几个人后头, 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鲜亮衣裳,走路流里流气, 脖子里还插着一把扇子,这是二流子才会有的装扮,没理昀生,在医馆里看来一圈,那双浑浊的招子就落在了顾青竹的身上。

来到诊台前,没坐下,而是抬起一只脚,踩在顾青竹对面的凳子上,脖子后扇子抽出,指着顾青竹问:

“你就是顾家那小姐呀?长得是挺周正,是不是,兄弟们?”

顾青竹凝眉不语,昀生从柜台后走出,来到顾青竹身旁,指着他们问:“不是,你们谁啊?有病没病?”

那些人后头走出两个地痞样的,一左一右拉着昀生就往外走,顾青竹怒喝:“站住,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的扇子一抬,架着昀生的两人才放了手,那人放下脚,人模人样的咳了两声,对顾青竹道:“小姐有礼,在下罗一昌,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你家舅母到我家去说亲,说是有个伯府的小姐,容貌生的漂亮,身段也好,问我愿不愿意相看相看,我这不,今儿就是特意来相看来的。哎哟,不得不说啊,你舅母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这脸还真带劲儿。瘦是瘦了点,不过算了,爷很满意。”

昀生在旁边怒骂:

“混账东西,你来相看谁?赶紧滚,要不然我去报官了。”

罗一昌似乎有点不耐烦,用扇柄戳了戳耳朵,对昀生旁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就开始对昀生拳打脚踢起来。

顾青竹从诊台后走出,要去就昀生:“你们究竟是谁,既然知道我是伯府的小姐,还敢在这儿放肆。”

顾青竹刚来仁恩堂之时,陈氏拍了好些护卫来,但这都快两年了,顾青竹在这儿也熟悉下来,去年让陈氏将护卫收了回去,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无赖上门。

罗一昌拦住顾青竹的去路,用那双下流的眼睛在顾青竹身上扫来扫去,觉得这张脸粉粉嫩嫩,忍不住就想让人上手掐一把,肯定水灵的能掐出水来。

刚一伸手,就被顾青竹给打在麻筋上,躬身的时候,顾青竹就抬脚照着他肩膀踢了一脚,这罗一昌看着人高马大,其实脚步虚浮的很,被顾青竹一踢,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青竹抓起一根棍子就往正揍昀生的混混背后打去,那人给打倒在地上,顾青竹赶忙上前把昀生给扶了起来,昀生鼻青脸肿还想把顾青竹护起来,罗一昌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唾沫:

“好你个小贱人,敢打老子?老子抬举你才过来相看你一眼,既然你不给脸,那就别怪爷不给你脸,来呀,抓回去,今儿就洞房,咱也学学那些风流人的做派,先洞房再成亲!嘿嘿嘿。”

那些无赖们全都哄笑起来,眼看就要抓到顾青竹,罗一昌最是嚣张,笑的猖狂至极,忽的头被人一脚踢了过来,闪避不及,直接被人给一脚踹到了门外。

周六爷从里面出来,将这些人萝卜白菜似的,抓一个扔一个,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帮人就被周六爷尽数扔出了仁恩堂。

罗一昌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对着仁恩堂里叫骂:

“哪个孙子暗箭伤人!敢打你罗爷,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周六爷从里面走出来,魁梧的身形让罗一昌往后退了好几步,让人挡在他身前才敢继续叫嚣:“就,就是你个孙子?报上名来,敢打老子,老子今儿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就不姓罗,来啊,给我上!”

周六爷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把这帮人的胳膊尽数扭到了一起,罗一昌的胳膊简直被扭成了麻花儿,这时候倒是硬不起来了,哭着喊着求饶:“大爷,我错了,大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呗。哎哟,胳膊快折了折了。”

其他找事儿的地痞也跟着求饶,周六爷看向门边的顾青竹,见顾青竹点了点头,才将这些人放开,趁他们还没完全松开的时候,在中间那人背上狠狠踹了一脚,这帮人立刻就摔做一团,知道惹上了硬茬儿,就算是吃了大亏,也不敢逗留,灰溜溜的跑了。

周围人有人说:“那不是罗家的痞子嘛,小竹大夫怎么惹上这种人?”

“哎,你刚才没听见,这帮人说是小竹大夫舅母找来的,要他来相看小竹大夫呢。你说这都什么人啊,小竹大夫的舅母也舍得…是亲舅母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个小竹大夫…”

人群里的流言蜚语继续流传,人们不知道真假,不知道对错,只人云亦云,一时间对仁恩堂指指点点。

周六爷进去之后,对顾青竹问:“小姐没事吧。”

顾青竹扶着昀生坐下,给他到柜台后取药,闻言摇头:“我没事。昀生挨他们打了。”

昀生立刻摆手:“我,我没事儿,这帮人也太过分了,真是一群地痞无赖,幸好有六爷在,要不然先生就要吃亏了。唉,还是怪我没用!”

顾青竹拿了些跌打损伤药来,用竹片子给他上药,周六爷从旁问:“我看小姐是惹上什么人了,那些无赖才敢有恃无恐上门来闹,小姐知道是谁吗?”

顾青竹点头:“知道。我让红渠找人查去了。”

周六爷见她冷静,便知已然有头绪,说道:“若需要我帮忙的,小姐尽管吩咐。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无论什么事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给小姐办好。”

顾青竹听他这么说,忽然就笑了,昀生离她最近,被突如其来的笑容给震惊到了,身子僵硬,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使出的都是些下三滥的卑鄙手段,还不至于要六爷上刀山下火海,我能处理。”

“可你到底不方便出面,流言虽然不能伤人,但却能害人,你若不管不顾,放任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还是得快些解决才行。”

周六爷是为了顾青竹着想,想她一个小姑娘家,并不明白流言猛于虎的意思,纵观历史,有多少能人,是毁在这流言之上的。

顾青竹却是依旧坚持:

“道理我都明白。惹什么人,都不要惹小人,身边有个小人在,我的名声就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传这个,明日传那个,我若一一都去与人分辨的话,那岂非要累死,万事还是要从根源找。”

“你有把握找到根源?”

“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七八成的把握是有的。”顾青竹回。

周六爷凭着这些日子的相处,终于明白这个小丫头能让那么多少年人相中是为何了,贺绍景虽然卑鄙,但不可否认,他对顾小姐是动了些心思的,还有祁暄,不难看出,祁暄对她更是情根深种,被这两头老虎看中的小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看她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想必心中确实有了对策。

中午的时候,红渠就带着张荣过来了,顾青竹吩咐张荣一些要点,张荣便带着人悄悄的潜入到这条街上去,秦氏既然派人恶意散播她的流言,那就势必会有人在街上盯着看效果,张荣的目标就是找这条街上可疑的人,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只有抓到流言根源,才能将之准确击破。

******

祁皇后从宫中回到武安侯府,前些时候就听说世子病了,一晕十多日,醒来之后也不见好,成天睁着眼睛不说话,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

武安侯与夫人找了些和尚与道士回府,给世子叫魂儿,可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世子就是不见好。侯夫人云氏终日以泪洗面,皇后娘娘在宫里听说了,哪里还能坐下去,当即请命出宫来。

进房之后,看见的就是蜷腿坐在窗台上的世子祁暄,十多日不见,瘦脱了形,手边放着一壶酒,偶尔拿起来喝一口,李茂贞见着皇后,赶忙行礼。

祁皇后问李茂贞:“还没好点儿吗?”

李茂贞摇头,这些日子,他日夜守着世子,可世子突然就像是变成了个没魂儿的木偶人,任谁和他说话,他都像是没听见似的,偶尔躺着发呆,偶尔坐着发呆,总之三魂丢了七魄,神不守舍的。

“你先下去吧,我与他说说话。”

祁皇后对李茂贞吩咐道。

这个弟弟与她从小最亲,后来她入宫为妃,弟弟追着她的轿撵后头,一直跑到了宫门口,这份姐弟情谊,她直到今日都不曾忘记过。

第82章

李茂贞出去后, 祁皇后来到窗台前, 按住了祁暄往嘴里送酒的手,将酒瓶夺了过来,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巨响。

祁暄缓缓转头, 往地上看去, 祁皇后并不说话, 而是就那么盯着他,祁暄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祁皇后没想到祁暄问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摇头道:“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 我只信眼前。”

祁暄从窗台跳了出去, 不再理会房里的祁皇后, 迅速从庭院中的一株老树上爬上了屋顶,然后到屋顶上躺下, 看着蔚蓝的天, 脑中不住回忆病中看见的情形, 青竹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给她造成了伤害, 可始终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把一切都想的太轻描淡写了,可是如今他算是‘亲眼’见到了,又怎能将一切都想的那么寻常呢。

如果他是青竹, 在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以后,他也不可能继续和自己在一起了。

****

张荣在街上转了两天,都没什么头绪,倒是第三天,在街上遇到了个令顾青竹没想到的人——宋新成,他给张荣提供了一处线索,就是街角卖油郎家的,前些天突然手头有钱了,并且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际遇。

宋新成与张荣一起问出了卖油郎的话,他承认前几日有个中年妇人来找过他,让他在街上传播一番关于顾青竹的闲话,卖油郎家的媳妇儿每天给人打油的时候,就说这些,有些闲话就是从认识的人口中传开的,一问谁家谁家,似乎都认识,然后传播性就大了。

张荣在仁恩堂里问顾青竹:“小姐,这事儿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那个给卖油郎钱的中年妇人,听卖油郎描述的打扮,应该就是顾家的仆婢,小姐,我觉着定是新夫人身边的谁在抹黑你,这事儿咱们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张荣把卖油郎描述的样子告诉顾青竹以后,顾青竹也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测,秦氏如今没有钱,身边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按照年龄来看,王嫂子无疑,只需将那卖油郎带到秦氏面前跟秦氏对峙,顺便指认一下王嫂子,那样就能证明秦氏派人抹黑顾青竹的事实。

可是即便证明了秦氏派人抹黑顾青竹,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顾知远的脾气是,只要没闹出对家里不利的大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普通的家事处置,至于顾青竹的名声是否损毁,他最多也就是让秦氏跟顾青竹道个歉,之后她照旧能继续让人出来抹黑顾青竹,并且会越发肆无忌惮。

正一筹莫展之际,外面进来一个婆子,环顾一圈后来到顾青竹面前,对她行礼道:

“小姐,我家公子说,这件事情宜速战速决,不宜拖延,拖久了,对姑娘只会越不利。”

顾青竹将那婆子上下打量一眼,还没问,那婆子就自己回答:“奴婢是宋公子派来的。”

“宋新成吗?”顾青竹问。

婆子点头,顾青竹福身谢过她:“替我多谢你家公子,这件事情幸亏有他提点,他说的话我明白,会处置的。嬷嬷请回。”

宋新成先前在外面就帮了张荣,张荣回来已经跟顾青竹说过了,现在又派婆子上门来传话,没有亲自上门,也是为了顾及顾青竹的名声,不愿她再受非议。

不管怎么说,顾青竹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至今才知道,原来宋家在朱雀街上也有几家店铺,街上的事情,有个知情人去查总比张荣四处摸瞎的查要迅速有效的多。

婆子走后,顾青竹想了想后,对张荣吩咐:“你去想办法把找到前天来闹事的罗一昌,看能不能将他擒住。”

张荣领命要去,周六爷从后面走出,喊住了张荣,道:“我去吧。抓人,我在行。”

“六爷,这事儿你不必插手,我自己能解决。”

顾青竹对周六爷道,周六爷却兀自坚持:“这事儿太卑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那些人都是地痞流氓,张荣带人去未必擒的住,还是我去吧。张荣留下替你做其他事。”

顾青竹还想说什么,红渠从旁道:“小姐,您让他去吧。外面那些话太难听了,对您和对他名声都不好啊。总要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成。”

红渠说完这些,便抬眼看向了周六爷,把周六爷看的莫名其妙的,对顾青竹拱手一揖后,便出了仁恩堂。张荣见顾青竹没反对,便就由着周六爷,自己留下了,毕竟他对抓住罗一昌的事儿,不是很自信,他手底下虽然有几个人,可正如周六爷所言,罗一昌是正经的地痞流氓,手底下的人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到时候,若是人没抓着,反给小姐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顾青竹疑惑的盯着红渠看了好一会儿,把红渠的一张脸都看的红透透的,顾青竹用手指了指先前周六爷离开的方向,然后又指指红渠,开声诧异道:

“不会吧…他年纪…”

顾青竹还没说完,就被红渠大着胆子给捂住了嘴,红渠红着脸对顾青竹猛烈摇头:“别说别说,千万什么都别说。不是的,不是的。”

这娇羞的表情,欲语还休的样子,顾青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红渠居然喜欢周六爷?

他们俩的年龄至少相差二十几岁啊,周六爷足以做她爹了,红渠这眼光是怎么长的?

对上顾青竹的神情,红渠惭愧的低下头,抿唇道:“小姐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办正事儿要紧啊。”

确实,这事儿现在让她说也说不清楚,只得缓缓,喊了张荣,让他将那卖油郎与几个朱雀街的街坊看好,等到周六爷把罗一昌也给抓住了,她就可以回顾家去找秦氏当面锣对面鼓的敲打了。

可是,顾青竹的计划还没实现,顾家那儿就派人人来了。

是福伯亲自带了人来,说是顾知远命令的,让福伯带人来传话给顾青竹,让她现在就把仁恩堂给关了,然后随他们回去。不许顾青竹在外抛头露面开医馆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