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劲问:“想不想去吃东西了?”

“好啊。”顾襄回。

出校门的路上,顾襄注意到不远处一群学生聚在一起。两人凑过去望了望,高劲道:“是学习角。”

“嗯。”

数学社的学生们正在讨论题目,板报上写着的正是一道数独题。

他们在竞赛,一个个神神叨叨地,对着手上的纸写写画画。

顾襄忍不住盯着板报上那道题。

高劲想了想,轻声给她报:“r1c1是1,r2c2是……”

顾襄看了他一眼。

高劲顿了顿:“这样行不行?”

顾襄看回板报,过了几秒,说:“你信不信我这样也能做得比他们快。”

高劲笑:“你肯定比他们快。”

顾襄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你给我念一遍。”

“好。”

高劲再从头报起。

顾襄嘴唇翕动,神情专注,大脑快速运作,建立起一个虚构的图形,把数字一个个填在上面,然后做题。

很快的,她报出了答案。

她音量没刻意放轻,被边上的学生听见了,学生比照着答案,惊讶地说:“哇塞,学姐你好强啊!”

顾襄闭上嘴,嘴角微微扬起,对高劲说:“我们走吧。”

她昂首阔步,在前面带路。

高劲低头笑。

两人天黑前到家。

文凤仪菜还没炒完,她让顾襄先去洗手,顾襄问今天有几个菜,文凤仪说三个。

顾襄道:“奶奶,我今天外面吃过东西了,不太吃得下。”

文凤仪道:“那我最后一个菜不烧了。”

“好。”

“你下午吃了什么呀。”

“寿司。”

饭后,顾襄又道阳台吹风。

她朝顶上看了眼,阳台顶上是一根晾衣架。

顾襄拿毛巾慢吞吞地擦着头发,擦了半天,头发已经半干了,她才回客厅。

文凤仪已经回房休息了,顾襄搬了把椅子,坐在鱼缸前,手指头伸进水里,逗着小怪鱼的脑袋,小怪鱼见了她就跑。

手机铃声响起,顾襄过去接听。

“喂。”

“顾襄……”

“嗯……”

“我能不能来看看小鱼?”

“……现在吗?”

“是不是不方便?”

顾襄望了眼主卧:“奶奶已经睡了。”

“那我轻一点。”

“……好。”

五分钟后,顾襄打开门。

高劲还没洗漱过,身上仍穿着白天那件衬衫。顾襄给他拿拖鞋,叮嘱:“你轻点。”

“好。”高劲压低声音。

顾襄带他去看小鱼。

高劲第一回 看到这只新鱼缸,他问:“这就是你买的?”

“嗯。”

“哪儿买的?”

顾襄报了一个店名。

高劲问:“买完自己搬回来?”

顾襄:“嗯。”

高劲:“应该挺重。”

顾襄没吭声。

高劲轻咳了下,又问:“它吃什么?”

“水草和鱼饵,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应该没问题。”

两人凑在一道,低头看着水里的小怪鱼。

看了半天,高劲问:“要不要去花园里逛逛?”

顾襄看着他没答。

高劲:“时间还早,消化一下。”

顾襄点头。

两人又悄悄出门,一起到了楼下。

小花园里依旧没人。

两人绕圈走,走路时并排,两条手臂靠得近近的,高劲时不时地低声跟她说上一句。

他的声音又低又干净,就像昨天晚上。

顾襄抬眼看向月亮。

两人的手臂不小心碰了一下。

顾襄突然转头盯着他。

高劲绷紧了下颌。

顾襄扬起小下巴,说:“你想拉我的手吗?”

高劲:“……”

数秒沉默。

顾襄的下巴依旧抬得高高的,神态仿佛居高临下,只有脖子上的喉咙在几不可见的动着。

高劲低头笑,“想。”

顾襄抿嘴。

过了会儿,她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第36章

这样的包裹还是第一次。

他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将她的手完完全全裹于掌心, 顾襄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小。

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手被塞进了一个烤炉,炽热且极富力量。她状似平静地偏过头, 不再看他。

高劲盯住她的侧颜, 攥紧手,过了片刻, 拉着她继续走。

两人依旧绕圈, 顾襄数着花园小路上铺着的地砖数,数到三十二的时候,听见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顾襄:“……嗯。”

高劲:“明天也是晴天。”

顾襄:“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高劲:“你看过预报了?”

顾襄:“奶奶看的, 她提醒我明天出门带伞。”

高劲:“你明天要出门吗?”

顾襄:“看情况。”

“我明天下午要去出差。”高劲道。

顾襄终于把眼神落到他身上,“哦……”

高劲对着她的眼睛, 自动补充:“要去北京,和于主任一起,开会一天, 学习两天,大致是这样。”

顾襄不由自主地想缩下手指头, 高劲又把手攥紧了。

顾襄又回:“哦。”顿了顿, 然后说, “那你记得带伞。”

高劲粲然一笑:“好,我记得了。”

这场消化散步进行了许久,顾襄的手长时间被隔绝空气, 闷得长了,也不知道是谁又出手汗。

两人回到单元楼,坐电梯到了十一层。门开后顾襄仰头看高劲,高劲道:“那……晚安。”

“晚安。”

顾襄又看了他几秒。

高劲这才把手松开。

“……”

回屋后,顾襄重新洗了一个澡。

真的是越来越热了,走几步就流汗。她的手到现在还有一种紧绷感。

手也会缺氧吗?顾襄想。

她关掉水龙头,抽来浴巾,裹住自己。墙壁里的水管发出“哗哗”的水流声,她抬头向上看。

一顶之隔,高劲也在洗澡。

第二天,顾襄没出门。

文凤仪买菜回来迟了,喊她帮忙打下手。

顾襄很少进厨房。刚到北京头两年,她有焦忞给她煮饭,后来母亲终于扎稳脚跟,挣到了钱,家里便有了钟点工阿姨。

念大学后她开始吃食堂,焦忞偶尔会接她出来给她改善伙食。

她从来没见过人杀黄鳝……

文凤仪抓着一条黄鳝,手起刀落,见顾襄躲地远远的,她冲她笑:“不要看了,你帮我剥两颗大蒜。”

顾襄“哦”了声,剥完一颗,正打算剥第二颗时,被文凤仪喊停:“哎呀,够了够了,几颗就好。”

顾襄看了眼手里的第二颗大蒜。

文凤仪好笑:“是几粒大蒜,不用这么多的。”

顾襄希望她下次能把数量和单位说地精确一些。

吃着红烧鳝鱼的时候,顾襄接到了齐老师打来的求助电话。

齐中华住院至今,一直没有安生过。

不知为何他的脾气越来越大,明明已经连讲话都困难,进食都只能进些汤水,他却还能用仅剩的半丝力气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摞下地。

齐老师让女儿跟老父视频,想法安抚几句,谁知齐中华却一会儿发怒,一会儿流着泪含糊不清地叫“囡囡”。

“囡囡在深圳养胎,预产期快到了,现在根本没法过来。”

齐老师束手无策。

饭后,顾襄再次到了住院部。

齐老师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他不住道谢,顾襄摇头:“没关系,反正我住得近,过来很方便。”

齐老师说:“好孩子。”他引着顾襄到病床前,大声道,“爸,囡囡来看你了!”

齐中华手上攥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巾,他刚才在撕扯。听见声音,他抬眼看向顾襄。

顾襄叫他:“齐爷爷。”

齐中华朝顾襄的方向抬起手指,眼泪滚落眼角。

顾襄看向齐老师。

齐老师叹气:“他这两天一直这样,折腾一会儿功夫,待会儿又昏昏沉沉的。他随时都会走。还好,至少你一来,他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