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母后还说过,十二年前,一位白胡子老道也曾预测过今年的水灾。”

太后脸上出现了忧容,倚在枕上轻叹着说:“如果预言成真,皇上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造化了。咱们天佑皇朝自建国到现在还不到二十载,远未到铁桶江山的地步,别说琰亲王意图谋反,前朝的遗孽还在乌孙盼着复国呢。”

这话我也听说过,前朝的公主去乌孙和亲,前朝的太子在灭国之时领着几个王子去投奔姑姑,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了。乌孙是个冰天雪地的偏远小国,不可能支持他领兵攻打中原,所以先帝一直没把他当回事。但如果中原出现重大的危机,保不准他也会插一脚。

见我坐在那儿发呆,太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不说这些了,睡吧,天塌下来有母后替你撑着,你只要每天去陪陪皇上,尽尽自己的心力就行了。至于将来如何,母后自有分寸。”

“母后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带我去西京消夏?”这一点才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现在她应该没有这份心情才对。

“音音,有一句俗语不知你听过没有,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母后只想确保你后半生的幸福。”

我一开始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待悟出后,不禁惊叫出声:“天那,母后,皇上可是您的儿子!”

“我只有一个女儿,哪有儿子。”

“母后…”

“我只是个自私的母亲,只疼自己的孩子,所以京城也好,西京也好,哪里最安全,我就带女儿去哪儿。这样,即使国破家亡,太后和皇上都不再存在,你依然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良臣择木而栖,女人也一样。”

“我不去!”我无意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死都不去?”

“死都不去!”

“那好吧,母后就暂时搁置第二套方案。”朦胧的月光下,太后竟然开心地笑了。

我气得直嚷:“母后,你又试探我。”

“母后也不纯是试探你,真的有第二套方案。”

第七十六章 战场频告急

真正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待着,才知道他有多忙碌。战场上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有时候是好消息,有时候是坏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能让人的神经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坏消息越来越多。匈奴那边好像终于回过味来了,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把各地兵力源源不断地往边境输送,战斗力也越来越强,朝廷先发制人的优势已丧失殆尽。

大约半个月后,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听到的都是打了败仗的消息,又折损了多少兵马,又抢去了多少粮食,又烧掉了多少村庄。

匈奴人尝到了甜头,士气越发高涨。不久,除早就被匈奴兼并的东胡,丁零,楼烦,白羊等部族外,鲜卑和乌孙也加入了这场战事,战线由西部边境迅速扩大到西北部,西部,甚至东北部。

现在,八百里加急公文每两个时辰就传送一次,皇上已经紧张到一听到“八百里加急”就跳起来的地步。

战争持续到第二个月,最让人沮丧和惊恐的消息传来了:玉门关失守,匈奴左贤王昆顿率十万骑兵沿河西走廊而下,势如破竹,一路占领了西固城、骆驼城,乌鞘岭,直逼阳关。

而北部的匈奴兵则在匈奴单于冒顿的亲自率领下加紧进攻居庸关,那是守护幽燕二州的咽喉之地,一旦居庸关失守,幽燕沦陷,京城就失去了屏障。处境非常危险。

“琰亲王呢?严横呢?他们两个在哪里?”皇上抓着送信人的衣领逼问。

送信人吓得跪在地上直发抖:“皇上。小人只负责传信,其余的并不知晓。”

我忍不住上前替他解围:“皇上,他只是个信使,哪里知道主帅的行踪。怎么,这信不是琰亲王写来地?他前阵子不是很爱写信气你地吗?”

皇上总算松开了信使:“就因为不是他,朕才问的呀。”

我劝道:“皇上您别急。既然信上没说琰亲王和严横被俘或被…,至少暂时还没事。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皇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那封信揉成一团,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姐姐,你看我是不是也像父皇那样御驾亲征?”

我吃了一惊:“你又没打过仗,怎么亲征啊。”

“谁一生下来就打过仗呢?都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拼着一股子狠劲练出来的。”

好吧。就算这样,“你走了,京城谁来负责?这里也需要人啊。记得你以前说过,与其你自己御驾亲征,留下琰亲王镇守京城,还不如他领兵,你留守。因为,即使你在前方打了胜仗,如果京城被人占领。到时候有家归不得,前景也难料。”

“那时候我是说过这话,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我真的无法想象他穿着铠甲上战场,才十五岁的男孩。不久前还在装病不上朝呢。

皇上给我分析道:“现在琰亲王不在京城,不可能趁我不在的时时候发动宫廷政变。而匈奴人已经从几个方向南下,如今连居庸关都快被攻破了,幽燕二州告急。我若一味死守京城,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一再失守,敌人逐渐逼近,急都会急死地,还不如自己领兵出去跟他们决一死战,兴许还能振奋士气。险中取胜。”

这些我不是不懂。可问题是:“京城交给谁负责?”

“太后”,说到这里皇上有些自嘲地笑道:“这段时间因为我的表现叫臣民们失望。希望太后垂帘的呼声是越来越高了。所以你放心,这种危难时刻,太后肯挺身而出,是顾全大局,是心系天下,朝臣和百姓只会感激,绝没有人会再说什么母鸡司晨之类的怪话。”

我摇着头说:“就算他们肯,太后也未见得肯,她也是有自尊,要面子的人,那伙人赶她下就下,要她上就上,把她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皇上皱起了眉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就不能…”

“她能,但皇上也要有所表示。”

“什么表示?”

我把太后曾对我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皇上道:“要朕下跪下求她复出倒没什么,她是太后,朕的母亲,但要朝中大臣都去求她就有点难度了,我还担心他们不同意我亲征呢。“

“如果皇上都能下跪恳求,他们的膝盖难道比皇上还金贵些

我也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还摆谱讲条件,但太后是我地母亲,我也要顾及到她的面子和身份。朝臣们以前赶她下台的时候确实伤害到了她,现在想回头求她,难道不该有个求人的姿态吗?

皇上也只得点头首肯:“好的,我让胡太师和章丞相他们商量一下,要他们写个联名的奏章上来,一起恭请太后出山,行不行?”

“如此甚好。”这样就更正规了,太后有这么个大台阶,也可以下了。

我只是对皇朝的政治很无语,太师还可能是名誉职衔,丞相可是总理朝政的,官位高,权势大,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咱们天佑皇朝地丞相啊尚书啊一个个都默默无闻,不具备多少存在感,在百姓的心目中,说来说去还就是那两个大人物,一个是琰亲王,一个是太后。

如今琰亲王走了,太后撂挑子不干,好像就只剩下皇上一个人在那儿苦苦支撑。一旦发现皇上还太年轻不大会处理事情,立刻想到要太后出山,怎么他们就不想靠自己把朝政支撑起来呢?

我不由得感叹道:“原以为本朝只有武将青黄不接,想不到连文臣都是。”

皇上亦无可奈何:“我也是真正临朝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其实本朝不是没人才,而是人才都被某些人笼络去了。”

“比如宋方?”

皇上点了点头:“这人朕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可见以前琰亲王把他藏得有多深,不只他,听说他在西京还养了许多能人,可惜,朕都知道得太晚了。”

我忙安慰他:“这也不能怪你,你才亲政,西京又远,他在那里养了什么藏了什么谁又知道呢?想不到,先帝让他修了十年西京,等于是给了他十年韬光养晦地机会,十年囤积钱财和人才,十年训练军队的时间。“

“是啊,他为这一天,准备了整整十年了。”

“何止十年,他回京辅政的这几年,一刻也没忘记过为自己的皇帝宝座加砖添土。”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天,匈奴人本来全力攻打阳关的,现在突然把作战主力放在幽燕一带,不会是已经跟琰亲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皇上一点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不然我为什么要御驾亲征呢?”

我震惊地问:“皇上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还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没有准确的情报,但从琰亲王突然不知去向,严横也下落不明,我就猜到这一点了。”

我听呆了:“您的意思是,琰亲王和严横不仅联手谋反,还里通外国,引敌入关?他们就不怕沦为汉奸,为所有地汉人唾弃?如果那样,即使以半壁江山沦落敌手地代价换来了他们自己的半壁江山,何以服众,何以立国?”

皇上说:“这些都只是我地猜测,现在前方情况不明,还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证明是他们通敌叛国。”

我起身道:“情况这么危急,我收回我刚刚说过的所有带情绪化的话语,太后那边的工作我去做,皇上不用下跪恳求,大臣们也不用联名上书。我们俩分头行动,我这就回春熙宫见太后,皇上你去跟大臣们商量。皇上出征也好,太后留守也好,都得有个方案,比如,哪些人随皇上出征,那些人留下来辅佐太后。还有,皇上出征,第一站到哪里,带多少军队,多少粮草,这么大的行动,得有个精确到每个时辰的时间表才行。”

“嗯,那就拜托姐姐了,我们一起出去吧。小安子,你叫那些人到铭熙厅来见我。”

我回头问:“他们已经来了吗?”

皇上道:“书信来的时候,我就派了一拨人出去通知他们进宫了。”

“那时候你还没有看信呢。”

“直觉吧,昨晚老是做噩梦,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第七十七章 也拟建新都

给太后做思想工作并不难,因为确实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如果这个时候还拿架子,她也不是太后了。

对于皇上御驾亲征之事,大臣们并没有多少异议。以前是指望琰亲王领兵抗击匈奴,再不济还有严横,现在这两个顶梁柱一样的人物都靠不住了,除了皇上亲征,还有什么法子?

天佑皇朝从建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年,根基未稳,肯鞠躬尽瘁为皇上分忧,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并不多。这也是琰亲王敢公然另立朝廷的重要原因之一。近百年来中原地区都处在混乱状态,小朝廷换了几茬,所谓的皇家国姓变来变去,老百姓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统了。琰亲王还是跟皇上同姓的,严格讲起来,连谋反都不算,只能算皇室内乱。

可怜的皇上,还以为他要亲征大臣们会心疼,会激烈反对呢,谁知根本没人吭气儿。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不去也只能去了,日子就定在十日后。

之所以要十日,是因为琰亲王走时已经带走了京城的主力部队和大部分粮草,如今这些都需要从地方补给,十日,已经很紧了,据说从各地赶来的勤王之师在日夜兼程。

到第七日,眼见着有些部队已经到京城集结了,我问皇上:“您没有命祁云海和洪国盛来勤王吗?”洪国盛就是“镇国四使”中的镇南戍守使。

皇上答:“没有。”

“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全力以赴吗?

皇上解释道:“现在我们的西部和北部已经两面受敌,东北部的边境也小打小闹不断,算起来。也就南部还平静一点,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别弄得阴沟里翻船。”

既然南方最安全,我就有个想法:“皇上,西京地陪都之名已经名不副实。不如我们另设一个陪都,作为退身之处。”

皇上苦笑:“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功夫?”

我努力说服他:“您想啊,西京我们是去不了了,京城西安又比较偏北,一旦匈奴人攻破居庸关,深入到幽燕腹地。西安就很危险了。如果西安失守,琰亲王再趁乱于西京称帝,皇上等于无家可归,成了…”

“丧家之犬吧?姐姐只管说,我不介意的。”

“不是啦,总之就是,西京丢了,西安也不安全。狡兔还有三窟呢,我们最好是另外找个地方作为最后的藏身之所。”

“那姐姐说设在哪里好呢?”

我一面厘着自己的头绪一面分析道:“本来,北部失陷后,还有黄河可以做为天然屏障,但又有预测说黄河会发大水,甚至会决堤,那么黄河两岸也是不安全的地方。如此一来,就只有继续往南方找,依姐姐地愚见。不如索性把金陵作为新的陪都,从现在起在那里囤积物资和布防。皇上可以把镇南戍守使调来,让他加固长江天险。万一,我是说万一。西安守不住,我们还可以在金陵安顿下来,长江以南,也是大好河山。”

皇上想了想说:“是个好主意,只是我有些担心,万一洪国盛也仿效琰亲王和严横他们,趁机占领金陵,自立为王呢?”

我一下子卡住了。也不能说皇上多虑,如今朝廷乱象已生。那些手握兵权的人。本来就称霸一方,不可一世的。若有机会称王称帝,谁不动心?先帝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缮陪都的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要是历史再重演一次,不仅皇朝失去了最后一块根据地,国库里只怕再也拿不出钱来建什么新都了。

故而我点头道:“皇上顾虑得也有道理,就算洪国盛本无此念,突然拨给他大笔钱财让他修筑城墙和宫室,也可能会勾起他的野心和贪念。战乱与天灾交替而至,天道有变,人心亦乱,到时候我们后有追兵,前无出路,那才真地完蛋了。”

皇上叹息:“就是出现这样的结果啊。”

我不由得一阵心灰,伤感地说:“想不到,关键时刻,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找不到。皇上有三个皇兄,四个皇弟,只是这些人比洪国盛更危险,派他们去建新都,等于送给他们一个自立门户的机会,多半又是琰亲王第二。可惜我是女人,不然,别的能耐倒是没有,最起码,不会背叛皇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皇上,您有没有比较忠厚本分的臣子,找几个,然后让崔总管陪他们去金陵。皇上只任命他们做副手,让崔总管为总领事,崔总管是个太监,应该不至于想到谋朝篡位什么地。那几个人既然是副职,官位又并列,没有上下级关系,也不会形成唯某人马首是瞻的现象,这样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皇上眼中也露出了惊喜之色:“真的,我怎么没想到从太监中选人呢?就如姐姐说的,他们谋朝篡位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优势,因为是太后和皇上身边的红人,那些官员也不敢不听他们的调遣,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太后舍不得。”

“太后的工作还是我去做。”虽然满口应承,心里还是觉得挺难为母后的,以前是琰亲王和她,还有皇上一起议政,后来是皇上主政,她当当隐形地高参,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如今琰亲王跑了,皇上要亲征了,留下她一个人苦苦支撑,我还自作主张把她最得力的助手崔总管给调走。

不知母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觉得我只想着帮皇上,就不顾她的感受了。

因为愧疚,一进紫薇阁我就跪倒在母后面前。她一把拉起我:“音音,你这是怎么啦?”

我靠在她的肩头说:“母后,儿臣对不起你,给你惹来了许多麻烦不说,还把你地人都支走了。”

她语气平和地问:“是不是崔总管地事?”

我吓了一跳:“啊。母后您都知道了?”

我跟皇上说完话就往太后这里赶,路上根本没做任何停留,难道那通风报信的人还抄小路不成?

他怎么传递消息的还在其次,关键是,会不会我跟皇上的每一句对话,太后都了若指掌?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了母后的精明与可怕。难怪每次皇上向她讨主意,她都能提出非常中肯地意见,可以说一语中的,原来,皇上的御书房中发生地一切她都心如明镜,所以皇上来了之后会提出什么样地问题,她早就心里有数,早就酝酿好答案了。

稚龄的皇上。不仅不是琰亲王地对手,也不是太后的对手,这两个人都如此的老谋深算,幸亏太后只是女人,不然,皇上要面对的强大敌手恐怕还不只琰亲王一个带着一丝惶恐,我呐呐地解释着:“儿臣会把主意打到崔总管头上,实在是皇上的那些朝臣中,左看右看。都没有合适的。可靠的没能耐,有能耐的不可靠,选来选去,只有崔总管。能力和可信度都还算过关。”

太后笑道:“傻瓜,你以为母后会怪你吗?不仅不会,母后还要夸你,你懂得替皇上筛选人才。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在皇上地心目中,已经不只是他可以的姐姐,还有谋臣的味道了?他以后会更信任你,也会更依赖你的。女人,再漂亮也有老去的一天。唯有智慧是不会老的。它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日趋丰富成熟。你以为母后爬到今天的位置就靠了这张脸吗?绝对不是,也不仅仅是靠胆子大敢跟先帝吵嘴。而是在吵嘴中,还能恰到好处地为他点破一些玄机,解决一些问题。对于国君而言,美色永远只是调剂品,他再爱一个女人,跟他的江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讲来讲去,她最关心地,还是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问题,这不是重点好吗?都火烧眉毛了,谁还在乎这个啊。

现在我只想如何群策群力,帮皇上渡过难关,让我们这个朝廷,我们这些人,不要被雨打风吹散。在此之前的几个小朝廷好歹还拖了几十年,先帝统一了中国,坐拥最广袤的国土,要是不到二十年就被灭掉了,也未免太短命了一点。

而在史书上,也许又会出现了一个东、西朝之分,把琰亲王建立地西部朝廷当成天佑皇朝的延续,但在我心中,如果皇上不再是皇上,他父亲的江山也等于被他断送了。

当然,太后怎么想都好,只要她肯点头复出,肯把崔总管派出去为我们打造最后的栖身之地。我最后再确定道:“母后,您真的不介意我把崔总管也弄走吗?”

“干嘛介意?他本就是我的人,他去建立新都,等于是替我建了一个新根据地,一旦前方形势不妙,母后就带着你去那儿避难。长江天险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多少强悍的北方民族,最后也只打到了长江以北。”

我再次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您的意思是,一旦发现皇上地军队抵挡不住了,您就带着我弃城出逃,不管皇上地死活?”

她瞪了我一眼:“母后有那么说吗?”

明明就是那个意思,还不承认!

她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老是把你母后想得那么坏,我们不过是女流之辈,如果皇上地军队挡不住匈奴的铁蹄,我们不逃,难道留在后宫等着他们来糟蹋?”

“可是,皇上…”

“危难之际,只能各自保命,各人看各人的造化。即使皇上的兵败了,也不代表他会死,哪怕单枪匹马,只要他能逃到金陵,一样可以坐在金銮殿上当他的皇帝,我们又不会跟他争皇位。”

“万一他逃不出去呢?”

“母后说了,这种时候,只能看各人的造化。”

第七十八章 焦心似燃烛

太后什么都算到了,就没算到一点:皇上要求我跟他一起上前线。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冷笑道:“我还真是小看他了,给我来这一手!他以为把你拖去当人质,我就必须死死地替他守住这京城和皇宫吗?”

我虽然诧异于皇上的决定,但还没想得太后这么深远,如今听太后一分析,我一阵晕眩,手本能地扶住身边的椅子。

太后揽住我说:“音音,你别怕,他不会得逞的,母后决不会让你去涉险。他若坚持要你随军,那我也跟着去,我女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我怎么会和你分开?咱们娘儿俩死也要死在一块儿,京城谁爱守谁守,我只守着我的女儿。”

“母后,我们都不会死的。”我在她怀里悄悄落下了泪。与其说太后的那个“死”字让我心酸,不如说皇上跟我耍心机更让我心痛。我一心一意替他着想,说我殚精竭虑都不过分,这段日子,他备受煎熬,我又何尝睡过一个好觉?要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未免太拔高我,若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是年纪小小就不得不承担这场劫难的最大责任,我不会如此焦心。

由皇上的表现,我想到了以前的那个男人,子孝,虽然离别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名字就变得如此疏远,似乎只属于前生地记忆。他的音容笑貌曾把我的心占得满满的。他地负心曾让我痛断肝肠,我以为即使分隔两地,我依然会爱他到永远,可是如今。却在记忆里渐渐模糊,终有一天会彻底淡忘。

所以,何必怪别人无情,我自己,也不过是个无情人罢了。

擦去已经变冷的泪,我向太后破颜而笑:“母后,别担心,我没事的,不管我是留在京城,还是最后不得不随皇上去前线。女儿保证。一定留着这条命,好侍奉母后的晚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母后活到一百岁。女儿活到八十岁,然后一起往生。”

太后却只是无言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起身就往宫外走。

我忙追上去问:“母后,您去哪儿?”

“你别管。”

“您是不是要去找皇上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