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回头扫了她一眼:“那把你许给他好不好?”

“公主,你就会拿人家取笑。”小莲满脸通红,手一颤,差点把一个玉凤掉到地上。

这太不寻常了,据我观察。小莲本来是暗恋皇上的,跟宋方不过相处了短短的一段时日,怎么就“移情别恋”了呢?宋方虽然也是妖孽级的美男,跟皇上还是差一个档次的,身份地位更是不能比。

而一个本来心有所属地女子。会迅速倒向新认识地男人地怀抱。只有一种可能。我急得放下手里地钗子对小莲说:“你跟我到里屋去一下。刘嬷嬷帮我守着门。别让人靠近。”

在床沿上坐下。我抬头盯着小莲:“你是要自己招呢。还是我一句句问?”

她目光闪躲。脸儿更是红成了猪血。嘴里却依然在逞强:“公主要奴婢招什么?”

我冷冷地说:“不招是不是。我马上叫刘嬷嬷进来。让她当场给你验!”

宫里地嬷嬷很多都会验处地。但刘嬷嬷会不会我心里没底。不过故意这样说给小莲一些压力而已。

“噗通”一声。小莲跪倒在地哭道:“公主。奴婢该死。一时上了他地当。求公主为奴婢做主。”

“你的确该死!不是因为你失身于人。而是因为你失身于他。他好的男风,爱的是男人,你知不知道?他是琰亲王的情人,若不是利用了这一点,他怎么可能立得了这桩大功。”

“这个奴婢知道啊,他都告诉奴婢了,他跟琰亲王是被迫的,不这样无法取得琰亲王的信任。他真正爱的还是女人。”

“所以,他真正爱的。其实是你,对不对?”

小莲伏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存此奢望,但既然已经失身于他,还望公主为奴婢做主。”

我快被她气死了:“怎么做主,把你嫁给他?”

没有回应,只有磕头声。

我一把拉起她:“傻妞,不是我不成全你,这个人太阴险,太复杂。不是你应付得了地。还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宋方爱的绝对是男人。而且他有心上人。至于这个心上人是谁,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用自己的心去体察,不要听任他一张嘴糊弄。”

小莲仍然不吭声,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乐于相信地。轻叹了一个口气道,我起身道:“算了,我们出去吧,这事等回宫再说。”

宋方除了勾搭上小莲,在章景淳等一批朝臣那里,甚至刘嬷嬷这里,肯定也下了不少功夫,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而这些人可都是太后的宠臣近侍,巴结好了他们,等于巴结上了太后。

可惜,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我。就算天下人都为他说好话,只要我说一句坏话,太后也只会听我的。我要他死,他就得死,功劳再高,口碑再好又如何?太后只要我开心,什么法理人情都见鬼去。

刚走到外间,皇上就来了,站在门口问:“洗好没有,我们快去吃东西,吃完尽快动身,这雨眼看着越下越大了。”

我迎上去道:“如果皇上想早点走的话,连吃的东西都可以带在车上吃,现在是夏天,又不怕冷。”

他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说:“那我们这就走吧。”

我点了点头,让小莲赶紧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同时向皇上提议:“我们今天分开坐吧,不要挤在一辆车子里了”。来益州的时候就是坐一起地,结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下面等着接驾的官员们眼神就不对劲。

皇上的銮驾里居然走出来一个女人,皇上先下去后还小心翼翼地亲手扶她下车,如果这人是皇后或妃子还靠谱一点,偏偏只是一个民间女子册封的公主,跟皇上是姐弟关系,这就未免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

对于保守派的人来说,民间公主坐在皇上的銮驾里,跟皇上过于亲腻,都是不合礼仪的;对于新潮派的人来说,皇上和没有血缘关系地公主姐姐关系暧昧,这给了他们巨大的想象空间和无数的谈资。

皇上可不管那些,他是直觉派:“为什么要分开?车子那么大,哪里挤了。”

“不是挤的问题,分坐两辆比较好,毕竟我们是去赈灾,坐在一起,有些冬烘先生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谁敢?皇上的闲话都说,不想活了。”

怎么整得跟太后一个口气啊,自从走出皇宫后,皇上的胆子是越发大了,以前虽然也很黏糊,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

“坐两辆也一样的啦,前后隔不过几丈远。”我还在努力说服他。

他的态度很坚决:“不一样,昨晚朕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本来想把你留在这里,免得你来回奔波地。可是,首先,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个人留下来会很孤单地;当然最主要的是,朕不放心,这次下去赈灾,临近几个受灾地县都要走走,很可能要到离开益州的那天才会回州府。”

“我也没打算留在府衙啊,既然到了灾区,肯定要下去看看了”,出不上力,起码可以说两句好听的话安慰人家吧,还有太后赏赐给我的那些珠宝银钱,也可以捐给真正需要的人和地方。

“那就别磨蹭了,走吧。”他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就走。

我轻轻挣扎着:“跟你坐一起就是了,别拉啊,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谁看见了不好?我拉着你,天经地义!”

不敢再跟他争执下去了,因为,院子里到处站着我们自己的随从,再往外走一点,就是州府派出来保护我们的官兵了。

看到那些站得整整齐齐的兵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皇上,您就带了不足一百的随行人员,那些从京城带出去的兵呢。”

“都分布在幽燕一带,朕已经下令让他们各归各部。”

“这样就看不到皇上凯旋而归的壮观场面了。”我的语气中不无遗憾。

他摇头轻叹:“都受灾成这样了,还讲什么形式,朕只求这次的灾情不要太严重,让我们赈完灾后能平安回京,再在紫薇阁陪母后吃一顿团圆饭。”

母后,几个月未见,也不知她现在可好?

不管怎样,皇上心里还能念着母后,我已经很感安慰了。

我生命中最亲的两个人,但愿他们永远和睦相处,让逼宫那一幕永远成为过去。

第一百十一章 江阳赈灾行(一)

大雨倾盆中,我们到了益州府下的江阳县。

江阳县隶属益州的江阳郡,郡下设三县:江阳县、符县和江安县。其中以江阳县受灾最严重,故皇上驾临此地。江阳郡的郡守周泽和其他两县的县令已经早一天赶到江阳县的县衙接驾。

郦道元在《水经注》中称:“江阳县枕带双流,据江(长江)洛(沱江)会也。”也即,这里是长江和沱江的合流之处,因县治在长江之北,北为阳,故得名。

境内除沱江外,还有一条著名的倒流河,河流自东向西注入长江,与一般的江河的流向正好相反。造成水患的,也主要是这条倒流河。沱江、长江水位猛涨,倒流河本身的水量也很惊人,这样就造成了倒流河没法倒流,水位一再上涨。到前几天的那场大雨之后,终于在某一处比较薄弱的堤坝处冲开了一道口子,一下子淹了大半个县,死伤人数和倒塌房屋的间字还没来得及报上,但肯定是个令人揪心的数字。

到达县治后,皇上本来想立刻下去视察灾情的,但被郡守和县令制止住了。据他们说,上次大雨的时候,好几条路都被山洪冲垮了,路上若有行人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这里的地势和地形分布有一句考评,叫“八丘一坝一分田”,换言之,不是山就是堤坝,雨量太大的话,不是山洪就是溃堤,又因为地势成斜坡状,大雨一过,水就流走了,根本存不住。只可怜了境内的百姓,不闹洪灾的时候吧,准闹旱灾,旱灾还可以引水灌溉,水灾就完全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田地房屋被毁。

太大的雨势将皇上阻在县衙,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可以召见大小官员,听他们汇报灾情,商量赈灾方案。可是雨一直不停地下,眼看着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还不见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皇上坐不住了,时间有限,不能在县衙一混一天吧。

刺史郡守县令们又苦劝:“皇上万金之躯,千万不能以身涉险啊,这会儿天也晚了,索性明天再去,明天雨肯定会停的。”

谁知,这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到第三天。连沱江都发生了一处溃口,这下,另外两个县令也坐不住了。冒着被山洪冲走的危险赶回治所。皇上也要跟去查看,被牛刺史等人死命拉住了。

第四天早上起来,谢天谢地,总算见到阳光了。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赴灾区。道路比想象地更崎岖难行。都说蜀道难。这里还不是最险峻地地方。依然很难走。车马根本没法用。我和皇上只能步行。有地地方甚至要手脚并用。模仿狗爬。弄得跟泥人似地。

用一天时间走访了江阳县地几个乡镇。傍晚回来后。也没在县衙吃饭。而是跑去县城临时开设地几个难民点。看难民地安置情况。

我知道皇上一方面是真地怜恤这些百姓;另一方面。也急于摆脱曾有过地暴君形象。但百姓对他似乎很畏惧。看见我们出现都躲得远远地。皇上主动找百姓问话。那些人也只会跪在地上磕头。一句囫囵话都答不上来。

皇上难免有些失落。这时张钧彦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皇上脸色一变。疾步朝施粥处旁边地一个帐篷走去。我也满腹狐疑地跟了过去。

我们刚走近。里面就出来一个人向皇上施礼:“久别圣颜。今日再见。倍感欢欣。”

皇上在短暂地尴尬之后。也回礼道:“王叔别来无恙?”

琰亲王笑得好不亲切:“托皇上鸿福,身体还算硬朗。外面蚊子多。里面熏过艾蒿的,还请皇上和公主移步帐内稍歇。”

若不是正临灾区,所见所闻太过沉重,我会忍不住笑出来的。琰亲王的话语中,倚老卖老有之,讽刺嘲弄有之。这个人,遭遇了一场差不多颠覆整个人生的巨大挫折,仍不改其潇洒的外貌与言谈----虽然皇上一再说,他地内心一点儿也洒脱,而是野心无限膨胀,整日机关算尽,总之是个再俗不过的人。

对琰亲王,我还真的讨厌不起来,而这绝不是因为他地外貌;若说外貌,宋方也是地道的美男子,我却没什么好感。

一面寒暄一面步入帐篷,里面有一床一桌,几把椅子,外加一样稀罕物事,连皇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左看右看打量了一番后问:“这是什么?”

“扇子啊。”

“扇子是扇子,可怎么是四把绑在一起,还加个轱辘?”

“轱辘是给人拉的,长幸,别偷懒,快给皇上示范一下,让他吹吹咱们的风扇。长福,你还楞着干嘛,去给皇上拿西瓜呀,不是早叫你们用井水冰着的呢。”

我笑着出声道:“亲王可真会享受,在灾区的小棚子里,有带轱辘的风扇吹,还有冰西瓜吃。”

“公主,人不管在哪里,日子总是要过的,还要尽可能过好”,说到这里他转向帐篷外面喊着问:“你们说对不对?”

灾民们齐声答:“对,王爷英明。”

“皇上说,这些西瓜赏给乡亲们吃,乡亲们辛苦了!”他让长福把切好地西瓜端了出去,没给皇上留一块。

外面的人又齐声道:“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看着那些本来愁苦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却笑不出来,皇上也笑不出来。在琰亲刻意营造的气氛中,即使有人高喊“皇上万岁”,也不是真对皇上喊的。对皇上而言,也许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架空成傀儡的滋味吧。

从前的皇上是以装病不朝来表达不满和抗议的,现在地他,会怎样应付呢?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走到外面挥手制止住喧嚷的人声,笑容可掬地开口说:“朕因为要处理一些军队的善后事宜,特派王叔前来看望大家,大家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就是了,他是本朝著名的能人,没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于是万岁声响彻云霄,当皇上走到施粥的地方,亲自拿起舀粥的瓜瓢给排队的灾民派发时,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琰亲王则不复刚才地潇洒,表情有些僵硬,笑容也不大自然。灾民地反应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他表现得再贤明,百姓不管如何拥戴他,他还是臣,皇上还是君,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障碍。

第一百十二章 江阳赈灾行(二)

就在琰亲王伫立帐前满目怅然之际,一个风姿翩翩的男人从人群中朝他走了过来。

琰亲王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但大众广庭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好随便发作,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处。

那人走到他跟前躬身行礼道:“王爷,您这一向可好?”

我站在一边好玩地观摩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无论从对话还是身体语言来看,他们这次见面,似乎都是西京沦陷后的第一次。也就是说,西京失陷并淹水后,琰亲王并没有找到宋方,至少他们俩本人还没打过照面。

如果此地没有外人,琰亲王应该会一把抓住宋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叛徒,败类,人渣,垃圾,死没良心的,居然还敢来见本王?!”

可是,在无数双眼睛的盯视下,他只能努力调匀呼吸,很和蔼很客气地回答:“很好很好,贤弟怎么也到了此处呢?”

贤弟?不是应该喊贤妻的吗?

宋方道:“当然是随皇上前来赈灾的,昨晚,微臣已经将从西京府库带出来的钱全部交给皇上作为赈灾款项了,王爷应该没意见吧?”

琰亲王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只不过西京也遭了灾,而且灾情比任何地方都严重,整个渭河的水都灌到城里了,水闸被冲坏了,根本就关不住。贤弟,你这一遭,虽说是秉承了皇上的旨意,但也应该先知会西京的居民,哪怕通知住在外围的人撤离也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跑掉一个也是好的。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我也很警惕地看向四周,琰亲王很阴险地向外界传递这样的讯息:水淹西京是皇上的旨意,所以。西京的死难者都是皇上间接害死的。

有了这个大前提,皇上现在地施粥行为就显得很虚伪很可笑了。琰亲王故意略过之前诱匈奴单于和他的精锐骑兵入西京的讯息,只说放水淹掉城池害死百姓之事,好像皇上这样做是故意害人一样。

这番话地效果是明显地。琰亲王话音才落。施粥处刚才还此起彼伏地万岁声立刻消音了。甚至捧着碗从皇上手里接过粥地人都低着头冷淡以对。

我急了。灾民聚集地地方。本来就是冤气聚集地。一旦挑起大家地负面情绪。后果可能不堪设想。皇上努力建立起来了亲民形象也会付之东流。

正打算帮腔说点什么。宋方已经率先开口了:“开闸放水地命令不是王爷下达地吗?下官从没接到过皇上地旨令。”

琰亲王再也装不出潇洒从容了。沉下脸说:“口谕也是圣旨啊。”

宋方坚持说:“微臣只接到过王爷地口谕。琰亲王斥道:“休得信口开河。孤王什么时候给过你这样地口谕?”

宋方露出了诧异地神情:“王爷亲自指给微臣看水闸地位置和开闸地机关。这还不是口谕?天那。难道微臣理解错了。王爷不是有意让微臣放水淹城地?要那样那可就罪该万死了。”

“你本来就罪该万死!”

宋方冷笑道:“王爷跟匈奴人勾结。跟他们议定以秦岭为界,把中原一半地土地划给他们。只不过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被匈奴人使诈,利用王爷疏于防范之机,攻破了嘉峪关,然后直下西京。王爷急了,就告诉微臣放水的闸门机关,不就是想让微臣去放水淹死匈奴人吗?”

“孤王会告诉你水闸的机关,是因为信任你。什么秘密都不想隐瞒你。”

“王爷,您这就不厚道了,特意选在那个时候告诉微臣,又说只是分享秘密,没让微臣开闸,意思就是要把这黑锅让微臣背下咯?微臣其实不怕承认水闸是微臣叫人开的,西京也是微臣下令淹的,为了全国百姓的安全,为了整个中原不沦落敌手。只能做如此选择。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本来就是行事守则之一。但微臣实在不忍王爷当众污蔑皇上,微臣这黑锅虽然背得也有点怨,但好歹还算有谱,因为水闸确实是微臣叫人打开的,可是皇上当时人在军中,对此事根本毫不知情,怎么能赖到他头上呢?”

琰亲王什么风度都顾不上了,气急败坏地指着宋方地鼻子说:“西京是孤王的地盘。孤王怎么会毁了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宫殿?”

宋方掏了掏耳朵,高声道:“这话微臣就听不明白了。西京怎么成了王爷的地盘?西京的离宫向来都是皇族的避暑胜地,那是皇上的离宫啊,怎么变成王爷您的宫殿了?”

琰亲王这口气堵地,差点没噎死,面红耳赤,胸口剧烈地起伏,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贵为慕容皇室的大家长,一等亲王,领有本朝番王中最多的食邑,又执政掌权好些年,什么时候被人问得这样哑口无言过?

可是他情急之下没注意,话说得太露骨,宋方的反驳又直切核心,把他彻底绕进了死胡同:如果承认西京是他的地盘,等于向天下百姓公开承认他有谋夺江山之意;如果不承认,则前一句“不会毁了自己的地盘”就站不住脚,开闸放水淹死百姓之罪就无法开脱。

人在被堵得无可辩驳的时候,选择的应对手段也大同小异,精明潇洒如琰亲王,也只能妇人般地一跺脚说:“懒得听你胡言乱语,现在是赈灾,面对灾民的惨状,本王没心情在这里跟你瞎扯些没根据地话”。

说罢,拂袖朝帐外走去。

第一百十三章 江阳赈灾行(三)

在宋方和琰亲王争执的整个过程中,皇上一直在专心施粥,好像这些喧嚷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我差点拍手叫好,他真是越来越有风范了,这让那些本来被琰亲王的话挑起了反感情绪的百姓重新找回了对他的信任和敬意。因为他用行动说明,个人的名誉不重要,为灾民服务才是最重要的。

琰亲王刚一走,这边就三呼万岁起来,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自己故意不下明确旨令,暗示手下放水淹城,事后又不承认,让别人被黑锅,甚至赖到万岁爷身上。谁知被自己的手下当场揭穿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灰溜溜地走掉。”

宋方果然是琰亲王的克星,嘴巴够厉害,够绝情,琰亲王宠任他,跟养了一条毒蛇没两样。

宋方说完这番话后,我以为他要跑到皇上那儿去邀功请赏,至少也要在皇上面前露一小脸吧,但他没有。琰亲王一走,他就悄悄回到皇上的亲随队伍里,和他们一起为灾民搭帐篷,甚至蹲在一口露天土灶边添柴烧火,为灾民煮粥。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人物,该爆发时爆发力十足,该沉稳时也沉得下来。原来在西京时,见他整天女人一样吃醋,我还很瞧不起他,以为不过是个受了主子抬举的娈童,所谓的本事也多半是琰亲王吹出来的。想不到人家还真有两下子,而且,最可怕的是,心够狠,不管曾经多么亲密的伴侣,一旦变心,即翻脸无情。

牛刺史周郡守等人数次走到皇上身边想替下他,都被他拒绝了,我看天色真的晚了,也走过去劝道:“皇上。您今天走访了一天,山都爬了几座,还把膝盖摔破了,这会儿就回去歇息吧。伤口需要清洗,再上点药,您看您这黄袍下摆都是泥。现在您的样子,都可以当选史上最狼狈皇帝了。”

灾民们不干了,有人大声喊着:“谁说的,明明是史上最英俊的皇帝。”

“史上最好的皇帝!老朽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没听说哪个皇帝会亲手施粥的。”

“也没听说皇上会翻山越岭去看灾民地。”

“皇上,您膝盖都摔伤了,还是赶紧回去上药吧,这天气热,伤口容易化脓。可千万大意不得。”

“是啊是啊。伤口都没空上药。敢情也没吃晚饭了。快回去吃饭吧。”

人群聚集地。情绪总是互相感染地。这些人一嚷嚷。所有人都跟着大唱赞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咱们地皇上就差不多笼罩在圣光里了。场面那叫一个感人啊。

最后。看皇上还是不动。那些人一起跪在地上恳请。皇上这才和我一起回到了江阳县地县衙。

在皇上地要求下。饭菜也很简单。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我们两个人吃。劳累了一天。到现在真地饿了。皇上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菜也一扫光。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我笑着问他:“要不要再让人炒个菜。添一碗米饭来?我看你还没够呢。”

他满足地擦着嘴说:“够了够了。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白米饭这么好吃。以前怎么没觉得呢?小时候很讨厌吃饭地。周嬷嬷她们又在旁边盯着。说奉了太后地口谕。非让吃完不可。不准剩下。那时候又爱生病。胃口总不好。每天一上桌就对着饭碗发愁。”

听他提起太后。我忙为自己的母后说好话:“太后那是关心你,不管菜肴多精致。人还是要吃点主食,尤其是小孩子,不然长不好。”

“朕知道太后是为朕好,可就是吃不下去,完全没胃

“我在宫里的时候每顿吃的也很少,那么多菜,看都看饱了,再说本来也不饿,屋里摆着多少零食啊,随便吃一点,不知不觉就饱了。看来这人还是要饿,有了饥饿感再吃,才会觉得饭菜香。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把送来的饭菜全部吃光了呢。”

“是啊,在宫外的这段日子,每天都叫他们这样送,两菜一汤四碗饭,我们俩吃完刚好,没有一点浪费的。既然赈灾,当然应该节俭一点。”

“嗯,皇上英明。”我敢保证,今晚这一幕,不用到明天就会传遍江阳一带,照此下去,皇上有望作为“爱民如子的一代明君”记入史册。

饭后,和他移到里间用茶,看前后并无外人,我问他:“刚在灾民点听宋方说,已经把西京府库地钱全都上交给你做赈灾款项了,一共有多少?”

他报了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