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

晏平三年初夏, 杜鸿嘉和蒙香君前往虎阳关看望蒙钰新出生的儿子。

蒙家驻守的虎阳关僻处边塞, 荒凉冷落, 十分艰苦。蒙旭射杀鹰佐之后又曾率军夺回三座被北凉占据了几十年的城池,被赐侯位, 还得了一处京城的府邸和万金赏赐,十分恩宠。

边塞苦寒,蒙旭索性将年迈的母亲和妻子都送回京城府邸休养,也算自陈忠心。只是蒙钰的妻子也是军中女将, 不好送回京城,便仍留住在虎阳关。如今蒙钰喜得麟儿, 蒙老夫人上了年纪经不得路途劳顿,便由杜鸿嘉和蒙香君过去, 代为看望蒙家的小重孙。

杜鸿嘉为此特地告假四个月, 因京城暂且无事,谢珩爽快允了。

入夏之后,由南至北,各地风光渐盛。

蒙香君性子贪玩, 成婚之后也是如此,一匹马一副包裹, 边走边玩, 甚是快意。杜鸿嘉从前虽被谢珩派到各处办事,于各处风光民情知之甚多, 却还未惬意游玩过,于是任由蒙香君贪玩, 经过途中美景就绕过去住两天,走哪算哪。

夫妻俩如此慢行,到虎阳关的时候已是六月将尽。

黄沙碛中虽无春,到了盛夏,仍有悦目风景。

蒙钰当下便带着夫妻俩出去逛了两天,晚间在空旷草地架起篝火,烤上羊腿斟了美酒。

杜鸿嘉跟蒙钰相识已久,成婚后与蒙香君鱼水相得,蒙旭又是个豪爽的性子,这场酒喝得十分尽兴。延绵旷野间篝火熊熊,低垂的天幕间群星璀璨,住习惯了四四方方的京城,陡然来到这儿,只觉天地广阔,胸臆畅快。

蒙香君虽好饮,酒量却浅,玩得又累了,才喝小半坛就撑不住,被带回屋中先睡。

剩下岳丈女婿大舅子,两坛酒喝得干干净净,也都只是面皮微红。

蒙钰已有两三年没见着妹妹,喝多了酒,拉着杜鸿嘉便叮嘱,“香君从小性子顽劣,野惯了不服管束,妹夫你是谦谦君子,平常可得让着她才行。”

“哪能不让着,”杜鸿嘉抱着酒坛子笑,“香君好胜,这两年比试武功,我可一场都没敢赢。每回打输了还得给她赔礼物,京城那些兵器首饰铺子都认下我了。”

是没敢赢而不是没赢,蒙钰哪能听不明白,当即哈哈大笑。

妹妹那性子,倘若输了便死缠烂打,每日滋扰,不赢一场誓不罢休。他原本还担心,怕杜鸿嘉如今身居高位,没耐性迁就,听杜鸿嘉这语气,似乎还输得乐在其中。

蒙钰放了心,勾着杜鸿嘉的肩膀,嘿嘿直笑。

“想让她消停也不难。父亲前两天还说呢,不知香君何时能给杜家添个孙子。”

“这个不急,不急,哈哈!”杜鸿嘉举杯一碰,仰头饮尽。

他是真不着急。那年东宫中伽罗诞子,他跟战青站在外头,伽罗的痛呼声足足让他心疼了好几个月,至今都没能忘掉。蒙香君虽自幼习武,性子也爽直,娇气起来,也跟别家的娇蛮女儿无异。生儿子的事又不是火烧眉毛,先放纵着她肆意玩,晚两年再尝那苦头也不迟。

虽是这般想,回到住处,看到榻上的曼妙身段时,仍旧没忍住,亲亲抱抱地将蒙香君折腾醒了,后半夜才睡去。

谁知蒙钰的嘴还真是灵,过了没多少天,蒙香君回程途中身子不适,请了郎中一瞧,竟诊出了喜脉——推算日子,应是两人在去虎阳关的途中游山玩水时得的。

这可高兴坏了杜鸿嘉,忙追着郎中,说香君怀孕后曾骑马喝酒,是否碍事。郎中说她底子好,不太妨碍,只是往后须留意着,不可再犯。

杜鸿嘉自然牢记,也不许骑马了,买了辆马车,雇个车夫,慢慢儿往回赶。

途径丹州时特地驻留,歇息几日,却意料之外的碰到了姚谦。

姚谦是奉了谢珩的旨意,回京述职。

他在麟州踏踏实实做了数年县吏,政绩还不错,只是数年如一日,滞留在最初的官职,没半分挪动。姚谦本以为谢珩是计较旧仇,已做好了再当十年县吏的打算,谁知一道圣旨传来,令他回京述职,连家眷也让他带着。

这显然是要在述职后另有任用,姚谦不知前路是福是祸,只好启程。徐基的两个孩子在傅姮被除了奴籍后便被接回京城教养,他身边如今只有徐兰珠和亲儿子。

举家回京,行路颇慢,这日因暴雨而滞留客栈,谁知竟会碰见杜鸿嘉。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虽则没有深交,却熟知彼此面孔。

行路在外偶遇相识的人,早年的恩怨淡去,如今各自成家,心境已有不同。

外头暴雨依旧,杜鸿嘉单独要了雅间,请姚谦喝一杯。

两人心里都曾藏过伽罗,如今却不敢提起。

酒坛渐空,骤雨初停,客栈外柳色青青,挂着一道彩虹。

两人醉意酩酊,相逢一笑。

随后,两家结伴同行,于八月初抵达京城。

杜鸿嘉忙着将蒙香君带回府请医调理,姚谦在京城已无住处,将徐兰珠安顿在客栈后,顾不上出城给徐家人祭扫,先往宫中求见谢珩。

时隔数年,再度踏入巍峨宫城,却是物是人非。

高耸的城墙仍旧威仪,城楼立于碧空下,轩昂壮丽。跟着宫人恭敬走入宫城,青砖平整如旧,三层垒台之上的含元殿红墙错金,令人肃然。因六部衙署就在宫城南侧,这条路姚谦曾走过无数次,彼时意气风发,自负才能,欲做一番事业,却终随着徐相的倾塌消弭殆尽。

而今再入宫城,那些棱角磨得圆润,心境亦平和了许多。

谢珩在麟德殿中接见了他,年轻的帝王高居龙椅中,虽只是家常衣裳,眉宇间却愈添英气,尊贵威仪。

姚谦跪地叩拜,谢珩令他免礼。

两炷香的功夫,姚谦挑了要紧的来说,谢珩偶尔颔首,似是赞许。

述职已毕,谢珩似还有要事,只命他在京城暂留数日,等候吏部文书。

姚谦应命告退。

出了麟德殿,走在宽敞宫廊间,方才的稍许紧张忐忑消去,才不由得瞥向皇宫西北侧。

触目所及,唯有殿宇雄浑,楼台高耸。

宫阙深深,不知她处境如何?

据杜鸿嘉所说,谢珩登基后勤政爱民,后宫专宠一人,妃嫔之位尽数空悬,想来是极疼爱伽罗。夫妻相谐,琴瑟和鸣,她嫁给了这世间最英武尊贵的人,有荣宠在身,儿女绕膝,应是圆满了。

姚谦瞧着瓦上琉璃,吐了口气。

回到客栈后,同徐兰珠收拾些东西,出城祭拜徐老夫人,见老夫人旁边添了个小坟堆,无碑无字,凄凉冷落。那应是旧友受他托付偷摸立的,昔日荣宠无双,弄权骄纵的左相,到头问罪被斩,丢在乱葬岗上无人敢收,只留了这衣冠冢。

祭罢回城,去探望傅姮母子时偶遇来送东西的傅良绍,得知谭氏如今病着,养在傅宅。

姚谦遂买些糕点,前去探望。

昔年在淮南时,他是高探微最得意的弟子,能入国子监中读书,也是受了高探微的举荐照拂,恩情很深。只是上京后诸事波折,他误入歧途迷了心窍,因舍弃伽罗而自觉惭愧,无颜再见恩师,哪怕高探微被贬谪受苦,也不曾去探望过半次——那时姚谦就知道,他的行径忘恩负义,受人唾弃,却连提笔写封信的勇气都聚不起来。

数年过去,当时的复杂情绪敛藏心底,他悔也无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去探望师娘。

谭氏当然认得姚谦,旧事已远,他能来探望,她倒也颇高兴。

问及近况,姚谦便将在治地的见闻说给她听。比起昔年的意气风发,温润如玉,他的神采已有收敛,然而侃侃言谈之间,却都关乎百姓生计,甚至连凿井取水所用的银钱,百姓税赋劳役都能说得一分不差,由民情而论政令,颇有见地,早已没了从前自负才华的盲目沉浮。

谭氏甚为欣慰,留他用午饭。

用至中途,却见谢珩和伽罗又微服出宫,来傅宅探望。

谭氏习以为常,笑吟吟地迎出去,姚谦却是诧异,忙跪地行礼。

隔了许多年再见到伽罗,她跟记忆里的少女已截然不同。柔情滋养之下,她的容貌比从前更增娇艳,眼角眉梢添了妩媚风情,脸颊嫩白如旧,噙着笑跟谢珩说话行来,眼波顾盼,神采焕然。满头青丝尽数盘起,鬓间簪着飞凤步摇,衔了串珍珠在耳侧微晃,金玉装点之下,光彩照人。身量也长高了许多,修长丰盈,朱裙曳地,腰悬宫绦,行走间环佩叮当。

看到门前的姚谦时,伽罗微露诧然,却也仅此而已。

饭后伽罗陪着谭氏说话,谢珩却召姚谦到院中,君臣二人对坐在石桌旁。

那日麟德殿中因有旁的要事,有些话谢珩并未细问,此刻得空,正宜深谈。

“看来这几年在麟州,感触倒是不少。”听罢姚谦回禀,谢珩随口道。

姚谦笑了笑,“做过荒僻之地的衣食父母,才能知道百姓疾苦,当日皇上的勉励,微臣时刻记着。微臣生于淮南,虽然家境贫寒,却也是长在温山软水,富庶之地。后来上了京城,朱门酒肉,贵家绮罗,更是迷人眼目。直到麟州这几年,才知百姓生计艰难。朝廷收其赋税,一政一令,都关乎庶民生计性命,微臣食君之禄,自该牧养百姓,勤恳谨慎。”

因见谢珩心绪甚好,还讲了在麟州的故事见闻,说一样不甚起眼的小政令,如何造福一方百姓。

“这些都是书中读不到的。” 谢珩颔首,“楚州长史之位空缺,朕已点了你去。”

姚谦稍惊。楚州地处淮南,十分富庶,其中一处大县的税赋能轻易压过整个麟州。

他原是麟州僻县的小吏,陡然升任楚州长史,官职上连跳数级。

谢珩却只淡声道:“敢接吗?做过户部主事,也做过县令,这担子不算重吧。”

姚谦怔了怔,旋即端然跪地,“微臣跪谢隆恩,定不辜负皇上栽培!”

跟在徐相身边许久,姚谦当然明白谢珩如此安排的用意。感激他宽宏不计旧仇,更感激他赏识栽培提拔,深深叩首下去时,姚谦心中曾熄灭死寂的火苗重新燃起。

只是这回,已不再年少轻狂,不再好高骛远。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新年快乐!!!

明天是妻控+女儿控的珩哥~~(~ ̄▽ ̄)~

第107章 珩哥番外

晏平四年暮春, 京城细雨如酥, 翌日天晴, 碧空如洗。

谢珩难得有空闲,遂携妻带女, 在上林苑办了场马球赛。

这场马球赛是为闲时自娱,并未惊动旁人,只叫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各组三支队伍,击球取乐。观赛的除了太上皇和段太嫔、谢珩和伽罗带着蓁蓁小公主, 便只知会了战青和乐安长公主夫妇,因贺昭夫妇入宫问安, 韩伯岳恰被谢珩想起来要考量进益,也叫他们去上林苑侯驾, 待会一道观赛散心。

春光渐老, 繁花尽调,草木却愈发葳蕤丰美,风光正好。

谢珩一身墨色单衣,金冠束发, 神态颇为闲适。这两年边关安定,百姓稍得喘息, 渐渐能够安居, 朝堂风气甚好,有姜瞻等人尽心辅佐, 各部官员虽不全是清正有才能的人,却早已改了从前尸位素餐的毛病, 他忙过最初那两年,肩上担子也轻了些许。

早年他就爱习武射猎,如今居于帝位,虽不能时常兴师动众地去射猎,偶尔赛马或是打个马球,却也方便。

禁军中都是矫健男儿,纵马驰骋在球场,自有蓬勃昂扬之态。

伽罗也颇期待,穿了身方便骑马的胡服,头发高高挽起,修长利落。她生了蓁蓁之后就丰满了不少,去年三月又诞下小皇子,前后身量愈发丰腴,在精干的胡服勾勒下,雪峰高耸,双腿修长,加之双唇红艳,微蓝的美目含波,十分勾人。

谢珩许久未见她如此装束,来前陡然瞧见,呆了片刻,趁着殿内无人时压在门板上亲了一阵,才吩咐人去件单薄的披风给伽罗,美其名曰“怕皇后被风吹着”。

此刻坐在观台上,帝后并肩,太上皇身旁陪着段太嫔,战青和乐安长公主坐在一处,被封郡主的贺昭跟郡马坐在一处。因战青手痒,正在场中击球,他的座位暂且空着。

蓁蓁却是个调皮的性子,虽有她的桌案,却哪里坐得住,或是跑到伽罗跟前撒娇,或是去跟姑姑私语,或是去太上皇那儿,几乎没片刻消停。

清风徐来,观台后穹顶般的树叶梭梭作响,带得参差树影晃动。

太上皇的眼睛虽有太医精心调理,目力却越来越差,瞧着马球场中争逐的身影,颇为模糊,只好叫蓁蓁说给他听——最初对傅家血脉的芥蒂渐渐消去,这个孙女来得有福气,性子也活泼可爱,天真懵懂的小姑娘软声撒娇起来,阖宫上下都没辙,也渐渐投了他老人家的欢心,几日不见还会惦记。

蓁蓁才五岁,哪里看得明白马球场上的形势?

好在她认得杜鸿嘉和战青,只拿软糯的声音乱说。

“表舅舅抢到啦…哎…姑父,姑父他欺负表舅舅!表舅舅又抢到了。呀,小心!表舅舅好厉害,在马背上翻跟头!表舅舅的球呢,他跑去那里做什么…”

剩下的声音被场中雷动的禁军喝彩声淹没。

战青击球入门,纵马长笑,蓁蓁的眼神儿却还黏着杜鸿嘉,快跑到球场边上去了。

太上皇乐呵呵的,叫她别只看表舅舅,也要看姑父。

蓁蓁嘴里应着,目光却还是老往杜鸿嘉身上跑,偶尔太上皇问姑父怎样了,她也是拿杜鸿嘉的动静来回答。

伽罗坐得离他们更近,听着爷孙俩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忍俊不禁。

头一场赛罢,混在北衙队伍中的战青拔得头筹,后面两场,身居左金吾卫要职的杜鸿嘉重振雄风,率队连胜。

蓁蓁瞧着,高兴极了。

就连谢珩都颇诧异,偏头跟伽罗耳语,“杜鸿嘉何时练出的这身功夫?”

“蒙姐姐逼出来的。”伽罗莞尔,“蒙姐姐喜欢打马球,不止教伯岳打,闲时还要拉着表哥去。那回我出宫时碰见,表哥技艺就很出彩,只是去年他先去虎阳关,回来后又照顾蒙姐姐的身子,没打过马球,皇上不知道罢了。”

谢珩想起来了,“蒙旭的女儿生了?”

“生了。前两天添的千金,表哥宝贝极了。”

“难怪他刚才走神,惦记着府里呢?”

“谁让皇上不准他多休沐。”伽罗低嗔。

“教导不力,不该责罚?”

伽罗嗤的一笑,“那是蓁蓁调皮,趁着我照顾不到,哄着伯岳去假山上玩的,不怪伯岳,更不怪表哥。皇上旁的事都公允,就只这事儿偏袒得厉害,我都替表哥不平。”

“朕就这么一个公主,还不许偏袒了?”谢珩振振有词,“不过——既然是府里有喜事,这责罚也该免了。明日起准他半月休沐,如何?”

“皇上圣明!”

伽罗语带调侃,眼波微荡,带几分旁若无人的娇蛮亲昵。

谢珩不能在众目睽睽下亲她,只将宽袖下的葇荑握住,捏了捏。

禁军将士上阵,马球赛打得酣畅淋漓。

赛毕,分出了输赢,各自领了彩头。

太上皇坐久了疲累,便由段太嫔和乐安长公主、贺昭等人陪着,先回蓬莱殿。谢珩遂叫了韩伯岳过来,要考量他骑射的进益。蓁蓁方才留意马球赛场,没瞧旁边观战的人,此刻见着韩伯岳,登时欢喜,缠着谢珩要一道去看。

谢珩对女儿几乎百依百顺,当然答应,正巧带着伽罗到射箭场走走。

当年洛州小相岭上,韩林带着柘林府兵士拼死守卫,战死无数,谢珩始终铭记。哪怕登基之后诸事忙碌,他也没忘了韩伯岳,仍旧命杜鸿嘉留意照看,不许耽误他的课业,还会抽空考问。谢珩忙不过来时,伽罗也会代他去瞧瞧,顺道牵着蓁蓁散心,韩伯岳蒙受恩典,也每月入宫请安,一来二去,跟深宫中无人陪伴的蓁蓁玩得极好。

射箭场上,十四岁的少年弯弓搭箭,准头极好。

箭术过关,又考骑术,少年郎身如劲竹,意气风发。两圈跑下来,谢珩还没开口,蓁蓁就先欢喜,亮晶晶的眼睛瞧罢韩伯岳,拽着谢珩的衣襟道:“父皇,我也要骑马!”

“你还小,长大了父皇再教你。”谢珩捉住她的小手。

蓁蓁才不乐意,嘟着小嘴巴,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要溢出水来。

她哭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伽罗,也不肯出声,只是扁着嘴巴,委委屈屈的瞧你。那双眼睛生得漂亮,笑起来清澈可爱,委屈时就像蒙了雾气,像是随时能掉出金豆子来。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小脸儿带点泪意,手指头可怜巴巴地揪住衣襟,能叫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伽罗尚不觉得怎样,谢珩对她母女的眼泪向来招架不住。

一瞧女儿又快哭了,忙躬身一捞,将她抱进怀里。

“蓁蓁还小,在马背上坐不稳,会摔疼。等你十二岁了,父皇亲自教你好不好?”

十二岁啊…蓁蓁掰着手指头一算,还要很多很多年,不高兴。

眼睛里雾气更浓,她像是强忍着泪意,委屈巴巴地松开揪在谢珩胸前的手指头,便伸着手臂往伽罗怀里钻,“母后,父皇不疼蓁蓁了。”

谢珩冤死了。

讲道理她还听不明白,不说吧,他又成了坏父皇。

夫妻俩尝试着解释,却还是没能说得过蓁蓁,欲待叫人演给她看,又显得太郑重其事。

“伯岳哥哥骑马很好,蓁蓁怎么不行?”小公主羡慕极了骑马的少年,明明骑马很好玩,哪会摔疼呢?她不明白父皇为何不许,方才还只是委屈撒娇,被伽罗和谢珩劝了会儿,真快哭出来了。

女儿眼圈一红,谢珩只能投降,“不哭了,不哭了,带你骑马。”

蓁蓁双手抱在伽罗肩上,颇为怀疑的看他,“真的?”

“真的。”谢珩无奈。

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把娇滴滴的女儿交给谁都不放心,只好将蓁蓁抱过来,向伽罗道:“你先到亭中坐着,我带她骑两圈。”

伽罗早习惯了谢珩对女儿的迁就,听了失笑,先去旁边等着。

谢珩遂叫人牵马过来,将小公主圈在怀里,又往她坐的地方垫了软毯,才抖缰纵马。跑了两圈,见蓁蓁最初的紧张害怕淡了,兴致一起,索性驰出空地,往上林苑北边的茂林中逛了一圈才回来。

蓁蓁心满意足,跑去找伯岳哥哥玩。

谢珩走至亭中,还没坐下,就见伽罗盈盈起身。

“我呢?”她唇边含笑,觑着谢珩。

“特地穿了劲装,怎能辜负?”谢珩会意。

“皇上也不必歇息了,一道骑马可好?”

谢珩低笑,“皇后凤旨,焉敢不从。”

上林苑林木郁秀,绿意葱茏,帝后二人各骑骏马,并辔驰远。谢珩本就是早晚习武,身手矫健,骑马疾驰时技艺精湛,英姿勃发。伽罗修长的双腿贴着马腹,骄阳下笑容明艳,披风鼓荡而起,翩然秀致。

行至一处地势颇高的丘陵,驻马而望,大半个皇城尽收眼底。

伽罗被太阳晒着,跑得香汗淋漓,瞧着近处有座宫殿,遂翻身下马,欲去里头避避暑气。走了几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马背颠簸的缘故,胸前又觉得鼓胀起来。她去岁三月里才生了小皇子,这些天正断奶,因身子还没调理过来,偶尔会觉得涨,只好放缓脚步。

谢珩瞧出异样,两步赶上去,伸臂揽在她肩上。

“不舒服吗?”

“没,没有。”伽罗垂首。

暖风熏过,殿前柳丝低垂,拂过她的发丝。

谢珩躬身同她耳语,却在她脖颈间嗅到幽幽香气。那跟她平常配来熏的所有香料不同,带着些甜腻,十分诱人。疾驰过后,不止是他,就连她身上都似有热气,鬓间带了香汗,微敞的衣领处更像是有潮漉漉的水气,向高耸的雪峰酥壑蔓延。

附近无人,殿内隐蔽,谢珩借着宽袖掩藏,在她胸前碰了碰,呼吸微紧。

伽罗微惊,怕被远处跟着的人瞧见,竭力镇定,脚步分豪不乱。

这几十步的路走起来格外漫长,谢珩心猿意马却不得不按捺,伽罗想尽早躲入殿中,却不得不缓步慢行。好容易走到殿前,她前脚才进殿门,后脚就被谢珩打横抱起,重重踢上殿门。晌午渐热的天气里,他的呼吸急促发烫,瞧见里头有张长案,借着伽罗的披风一扫,便将她放在上面。

唇舌缠绵,衣衫半解,谢珩瞧见雪峰上沁出的香露,喉中咕噜一声。

凤阳宫中,小皇子午睡醒来没见着伽罗,哭着要找娘亲,被奶娘轻声哄着。

射箭场外,蓁蓁等了许久也不见父皇和母后骑马归来,便跟在韩伯岳身旁拼七巧板玩。

高陵殿中,伽罗衣衫垂落腰间,手臂攀在谢珩精壮的肩头,两颊蒸红,眼眸迷离。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篇甜甜的番外,这篇文就彻底完结啦,他们仍会甜蜜圆满的活着,陪谢珩开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