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蛇夫人故作恍然大悟，如同当初调侃童婕一样地调侃傻公主：“那你要嫁什么样的人？”
傻公主认认真真地想，然后回答：“嫁美人儿女傅那样对阿瑶好的人！”
这回答，让花蛇夫人不禁眉笑颜开，当初她问童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童婕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半天支支吾吾的：“想嫁师姐这样的人。”可是没有然后了，童婕的出生就带着家族的使命。
花蛇夫人托着下腮看着小公主：“可那是我的宝贝儿徒弟呢！”
“她才不是你的宝贝儿！”傻公主一撇嘴，不屑一顾，“她是我的宝贝美人儿女傅！”
☆、第31章 师父的往事
花蛇夫人便“咯咯咯”地笑，洋溢着少女般的青春明媚，帕子掩着嘴。
这小糯米团子同童婕越看越像，甚至比她小时候更加可爱些。
“那你要怎么把阿歆从我手上抢过去呢？”花蛇夫人趴在窗台上问道，“阿歆可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可舍不得了。”
傻公主歪着脖子想了好久好久，恋恋不舍地回答：“我用母后跟你换美人儿女傅！”
花蛇夫人的笑意顿时凝固，这个白糯米团子，好魄力！好气势！好价格！
比童婕小时候口气还要大，竟敢把一国之母拿来换一个女傅！这真是，深得花蛇夫人之心！
她便掩面而笑，笑得同晚霞那般嫣红：“好好好，我跟你换，你可要说话算话呢！”
傻公主腹诽着，真是难以想象美人儿女傅是怎么在花蛇夫人无厘头的培养之下成为一个高冷之人的，而且，这个花蛇夫人，不但同母后熟悉，关系甚至十分亲密。
傻公主到底不是真傻子，她仰着小脑袋，糯糯地回答：“你是个正常人，所以说话要算话的，但是他们说阿瑶是个傻子，傻子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你要是当真了，你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花蛇夫人一愣……谁说这是傻子的！有这么机灵的傻子吗？前一分钟还要拿童婕换李季歆，一会儿改口改的理由充分，让人不得不叹服呢！
真跟她计较了，那才是傻子！
李季歆在另一边烧饭，总觉得一直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见傻公主同师父在说话，也便回过头默默地继续烧饭。
过了片刻，山上有了动静，是青书带的侍卫队将从村子里采购的粮食和蔬菜瓜果送了上来。
傻公主飞一样地跑了过去，李晋一探着小脑袋看啊看，花蛇山来了这么多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这会儿傻公主有底气了，对着出来巡视的花蛇夫人单手叉腰拍了拍胖胖的米袋子：“唔……我用这么多大米换美人儿女傅，我把整座花蛇山的粮食都承包了！”
花蛇夫人盯着几车的粮食，高兴得快要晕厥过去：“我给阿歆找了个好婆家。”
李季歆脚下一顿，几车米就把她卖了，她卖身去皇宫好像一点都不值得呢！
还是李晋一比较有原则，扯着李季歆的衣角恋恋不舍：“啊，师父就这样把师姐卖掉了，师姐还会爱晋一吗？呜呜呜师姐是晋一永远的师姐就算师父不要你我也要你，呜呜呜都怪晋一没有钱等晋一长大了也去赚钱，然后把师姐从皇宫里赎出来，师姐你等着晋一！”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让李季歆不禁扶额。
这会儿有青书兜里的小钱钱撑腰的傻公主腰杆子也直了起来，拉着李季歆的手昂首挺胸：“这是美人儿女傅预支了一点儿俸禄买的，不够的我给贴上了！”然后看了一眼李季歆，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花蛇夫人就差扑倒了粮食堆里，李晋一走过来拉了拉傻公主：“你做了一件错事，一件大错事！”
傻公主：“？”
“你运了这么多粮食上来师父早就顾不上吃饭光顾着数麻袋里有多少米了！哎算了咱们先吃饭吧，反正师父只要看着米都能看饱，可是我已经饿了。”李晋一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又张望了一眼傻公主，“我要是多吃点，也能长这么高！”
李季歆笑着安慰李晋一：“晋一还小，还能继续长个子。”
傻公主抓着她的手臂抬头赌气地说道：“阿瑶也能长个子！”
“对对对！”李季歆宠溺地摸了摸两个小萝莉的脑袋，“都能长个子，吃饱了才能长个子呢！”
于是三个人开了饭，剩下花蛇夫人已经将自己埋在粮食堆里。
吃饭的时候也不省心。傻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脱离了宫里的鹰爪耳目，难得惬意一次。花蛇山风景秀丽，等天黑了，四周亮起了灯笼，如半空中的仙光，照出花草树木的影子，同月光遥相呼应。
如此美景，让人身心愉悦。
她一边用勺子舀着饭，一边四处张望，吃了几口，将勺子一递：“阿瑶要美人儿女傅喂！”
在安宁阁的时候，如果傻公主表现得听话，李季歆便会遵从她的意思，喂她饭以示鼓励。
李晋一盯着傻公主的手，蓦地，也递出勺子：“师姐师姐师姐，晋一也要！”
李季歆扶额，用筷子敲了敲两只勺子，正色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都忘了吗？老师怎么教的？师姐怎么教的？”
两只小萝莉嘟着嘴收回了手，各自委屈地扒拉着饭。
末了，李晋一抬头望着李季歆：“师姐，你是我师姐，你是她老师，所以我比她大一个辈分对不对？”
傻公主一听，这还了得？自己岂不是被占去了便宜，顿时又不高兴了：“我是公主！我比你大！”
只那么一句话，两个小萝莉叽叽喳喳地又开始争吵。
往常，花蛇山是很安静的，除了李晋一会抓些野兽来同它们聊聊人生和理想，而今天，花蛇山上下充斥着傻公主和李晋一的嬉闹声，竟也有了些人气。
李季歆不知道花蛇夫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世上能在她面前藏得住呼吸的人，目前只有一个花蛇夫人。
“师父。”
花蛇夫人用食指按住了自己的唇，示意李季歆不要说话。
她怕惊扰了两个小女孩的玩闹，她许久没有享受这般热闹，她有点儿想念了。
李季歆便不说了，知道花蛇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走回了小木屋。她悄悄地跟了过去。
“师父唤我来是何事。”
花蛇夫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傻公主和李晋一的方向。
“你去了皇宫，童婕最近如何？”
还是问道了皇后，李季歆本就是带着疑问而来，也正好可以解决心中的疑惑：“皇后看起来不错。”
“德妃呢？”花蛇夫人又问道。
“德妃一直在诵经。”李季歆如实回答，“师父怕是同皇后和德妃的关系不一般吧？”
花蛇夫人嫣然一笑：“有什么疑问便问吧。”
“师父同皇后和德妃是何关系？”李季歆问得直接。
花蛇夫人此人，若是不想说，怎么问都没用，若是想说，自己便说了。
只是每每提到皇后，她的脸上总挂着一点笑意，如同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童婕啊……”花蛇夫人悠悠地开口，“她是我师妹。”
李季歆一怔！
“花蛇山的历史上，师祖只有您一个徒弟。”李季歆蹙眉，显然，皇后很怀念花蛇夫人，花蛇夫人亦是，“如果皇后是您师妹，花蛇山为何这些年穷成这模样？皇后多少会念在师门之情上救济一些……”
“是我不要。”花蛇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我若想要腰缠万贯，就算没有童婕，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江湖上有多少人想得到花蛇神功？有多少达官显贵想拉拢我？”
“那为何……”
花蛇夫人叹了口气，这些事儿，她不想说。
李季歆一直是她得意的大弟子，武学奇才文武双全，唯独感情上单纯的很，这么多年没动过心。也是花蛇山上没人，她又不想李晋一那么调皮。
“我一直想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谁想你却自己给人家送上门去！”花蛇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花蛇山下的村子僻静又穷苦，京城里招女傅即便是真招不到人了，又怎么会贴到这里来？八成是童婕的鬼主意，故意引咱们花蛇山的人去的，你还真往里钻，为师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李季歆一震：“那也是师父逼我卖匕首太急了，灭世这祖传的宝贝怎好卖给别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她想了想，“那您给我说说你和皇后之间的事儿，还有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地步的？”
花蛇夫人左右难以启齿，摇了摇帕子：“不说。”
“我可是您的大弟子，要继承花蛇山的！”
“不说！”
“等我回去了，若是被皇后欺负，至少我还有师父撑腰！”
“不说！”
“您真不说？”
“不说！”花蛇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打死不说！
呐，要是告诉自己的徒弟曾经你师父也年轻过也激情过也浪过，之所以拒了四大洲一票高富帅是因为爱上了白富美，结果白富美为了家族和报恩成了第一夫人，而自己穷困潦倒了一生也不愿意在出面的狗血故事，大约自己在徒弟心中的伟岸形象就是轰然倒塌。
虽然，她在李季歆的心中从来没有过什么光辉伟岸的形象。
李季歆便站了起来：“那好吧，既然师父不说，我也就只有一条选择了。”
花蛇夫人多了解李季歆？她冷清拒人千里之外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肮脏的黑心！
“阿歆啊，你想干嘛？”花蛇夫人用帕子捂着小心肝问道。
李季歆回头莞尔一笑：“让青书把刚刚运上来的粮食都运回去，明儿我再待一天，师父的库存粮就被吃光了。”
☆、第32章 带鱼直脑子
花蛇夫人顿时一阵心绞痛，捂着小心肝颤抖：“你好毒！”
“无毒不丈夫！”李季歆面朝着大门表示坚定。
花蛇夫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好狠！”
“舍不得大米套不住师父，”李季歆摊了摊手，“怎能跟师父比狠，连祖传的灭世都要卖了。”
花蛇夫人握着拳头就差真哭出来：“米不能拿走！”
“那你就说呗。”李季歆坐了下来，“这趟来花蛇山呢，我就是来问师父这个问题的。”
“我这徒弟是给自己养的还是给童婕养的？”花蛇夫人趴着帕子嘤嘤嘤地捂住脸，“不说！”
真不说，李季歆就没辙了，冲着屋子外喊了一声：“青书！”
花蛇夫人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李季歆喊出青字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米不能拿走，命可以！”
师父跟徒弟动手，徒弟连还手都比较困难。
花蛇夫人这十六七年没下山，光顾着练武教徒弟，身手可是江湖顶尖的！
李季歆也不着急：“我拖住师父，青书拖住晋一，侍卫们把米运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花蛇夫人差点就给跪了：“阿歆啊，师父从小对你不错吧？”
“也就是隔三差五让我饿一顿，三天两头骂我没长进而已。”李季歆淡淡地回答，其实花蛇夫人当真是对两个徒弟不错，若不是她，李季歆和李晋一都是冻死骨的命。
花蛇夫人松开手，悲伤地叹了口气：“吾徒叛逆不懂我的心。”
李季歆看着花蛇夫人突然阴沉的脸，思忖着是不是不该让师父回答的时候，花蛇夫人已经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看着远处打闹的傻公主和李晋一。
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师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当年童婕是被她父母送来花蛇山避难的。”
“避难？”看着花蛇夫人似乎又愿意说了，李季歆坐了下来，“避什么难？”
“童婕的母亲是北洲赫赫有名的文阑宗家，所以童家和北洲有所往来，当时东洲和北洲因为琥珀山的归属差点儿引发大战，上头对这事儿是很在意的，一旦开战，无论童家是否勾结外敌，都会受到□□。开战之前，童婕的父亲把童婕送来花蛇山，希望我师父可以保全童婕。”
花蛇山地处偏僻，远近极少有人，群山环绕地域广泛，想要从这里抓人很难。加之花蛇一派的武功自成一系，当年在江湖极有威望。
“那后来为什么又回去了？”李季歆不解。
“童婕回去的时候十六岁，她母亲病危，须得回京看她母亲最后一面。后来就没回来过，只期间一直给我写信。”花蛇夫人悠悠地叹了一声。
李季歆便想起来：“是小时候师父经常拿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一叠信？”
仅在那一刹那，花蛇夫人又拿起帕子捂住了脸：“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吗？”
李季歆一脸无语。
她觉得现在的花蛇山上，她一个人带了三个小朋友，她是奶妈。
能在花蛇夫人的无厘头教育下变成一个高冷的人，那绝对是因为李季歆自家的基因遗传的好，否则指不定也成了个拿一根树枝遮着脸害羞的人。
“那么德妃呢？”李季歆又问道。
这会儿花蛇夫人就不显得那么揶揄了：“戚芸儿？她父兄都是对抗北洲的主要将领，童家的事多亏了戚家帮忙，虽然之后没有打起来，不过也幸得戚老将军的担保，才免遭皇帝的怀疑。芸儿早些年来过花蛇山附近，又碰巧救过童婕，所以一直跟童婕的关系好。我也是很感谢她的。”
花蛇夫人没把自己和皇后之间的你侬我侬说出来，然而李季歆对照了一下皇后提到花蛇夫人时满脸的粉红泡泡和花蛇夫人提到皇后时的羞涩，就猜得一个八|九不离十了。
再将这前前后后串联了一边，她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师父和皇后之间恐怕不只是师姐妹的情谊吗吧，还有不可说的感情。”
花蛇夫人拿着帕子捂着脸：“阿歆啊，这种事情这么羞涩怎么好说出来的？”
李季歆一脸冷汗：“皇后是因为家族使命，为了童家不受到皇族的迫害所以才进宫的？恐怕还不止，怪不得皇后一直在保护德妃母女，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即使阿瑶成了小傻子，她也并不责怪德妃。”
蓦地，突然顿了顿。
皇后进宫的理由只是她的猜想，未必个个命中，但至少对了一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扭头看了看傻公主。
花蛇夫人也在看傻公主。
她顿时醍醐灌顶！
花蛇夫人看着她一脸乍懂的表情，扶额：“你现在才发现？”
说的当然是发现傻公主究竟傻不傻的问题。
李季歆摇了摇头：“之前就怀疑，这么灵活的傻子真是前所未见，但又考虑到这么受宠还装傻不合理，所以一直没有确认。”
花蛇夫人若有所思：“你是带鱼脑子吗？”
海里的带鱼远远地背上了一口锅。
李季歆：“？”
花蛇夫人一脸嫌弃：“都是直脑子不会转弯！戚芸儿的女儿因为嫉妒所以推了童婕的女儿致使沈瑶珺变成傻子，相信这件事的人才是真的傻子。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徒弟竟然傻了一阵子，真是太丢为师的脸了。哎，果然米的质量还是花蛇山的比较好，京城里的人好逸恶劳的，看把我徒弟传染的。”
李季歆竟无言以对。
这会儿再细数傻公主在她面前种种吃豆腐的恶习，不禁两眼泪汪汪。为了十两金子，她简直是卖血卖泪又卖身啊。
可她也并不想戳穿沈瑶珺，按照花蛇夫人的说法，皇后是个聪明又识大体的人，为了家族而进宫，为了报恩保护德妃母女，那便是宫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事，不得已而如此。之所以让沈瑶珺装傻，一定有她的理由。
“带鱼脑子的大徒弟，你准备戳穿她吗？”花蛇夫人用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不。”李季歆笑了笑，花蛇夫人肯定有保留的话没有说，这还不是全部的真相，她要是戳穿了傻公主，到时候皇后一定会有所戒备，“她装傻的时候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戳穿她呢？我现在是阿瑶的老师，我的任务便是教导和保护她。”
花蛇夫人这才笑了笑：“终于不是带鱼直脑子了！”
李季歆这一辈子二十多年，只被花蛇夫人一个人损过。
可惜这是师父，要是换了别人，非被她一个巴掌抽到南天门不可，而面对师父，她只能回答：“是，徒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师父丢脸，尤其不会在皇后面前给师父丢脸。”
“童婕不是外人。”花蛇夫人纠正道。
“是，那徒弟就去您的内人皇后面前给您丢脸去了。”李季歆顺口接上。
花蛇夫人捂着小心肝悲伤到了极致，啊，这孽徒……竟然戳中她内心深处的最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