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回答:“都是暴民,在哪里都活不了的。”

李季歆心中有了个大概:“那就等他们出来。”

不过就是离开了小镇几天,里面就翻了天。李季歆思忖着,既然对方早早地买通了城里的人替他接应,而那人也说,城里头的接应不止他一个,换了是李季歆处在对手的环境中,恐怕也会想到撺掇暴|乱。

毕竟,那儿住着的确实是两国的在逃案犯和流民,一部分的人改邪归正了,心存邪念的人却也不少,他们比任何人都容易被煽动。

青书留在了小城里,因为她的武功足以避开别人的耳目。

李季歆择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傻公主和李晋一站在她身旁,两个小姑娘一边跳着一边张望。

“胆小鬼公主,一会儿凶手来了你要不要继续在他身上扎两针把他扎成小刺猬?”李晋一叨叨不停,“你的针能让我看看吗,好像很长很细你平时都藏在哪里不会把自己扎成刺猬吗?”她一脸懵懂,花蛇夫人平时最爱鼓捣一些武器了,但是长针,她从没做过。

傻公主侧了个身,捂着自己的袖口,嘟着嘴说道:“母后说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当然,如果美人儿女傅想看的话,阿瑶就答应。”

李晋一也不开心了,原来自己和师姐的地位相差竟是如此之大!

可李季歆不关心,傻公主有救命的后手那是极好的,要是真有不长眼想害傻公主……那应该只会落一个成为小刺猬的下场。

傻公主仰着头眯着眼看着李季歆,伸着手露出皓白的手腕,李季歆便用手指卡住了她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是正事儿时间,阿瑶要是继续不听话,今晚就让你一个人睡帐子,要是被人抓走了,我可不管。”

傻公主一听,那还了得?好不容易能够抱着美人儿女傅揩点油睡觉相互提升一点熟悉度,要是美人儿女傅把她踢走了,等回了宫,岂不是连揩油的机会都没有了?

傻公主立刻抬头挺胸收腹认认真真地站好。

沈瑶珺心里有数得很,一边和李季歆撒娇,注意力却放在周围环境上,救出玉秀妹妹才是正事,戚家若是兵权不保,她就白装了五年的傻。

前头传来了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探子跑了过来:“女傅大人,城里的暴民集合了!”

现在是傍晚,等到暴民冲过来天就黑了,凶手的目的是趁着暴动和深夜,悄悄溜出去。

李季歆的嘴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如同被流云遮住的一弯冷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全体注意,不要让任何人冲出小村子边缘地带!”李季歆一声令下,立刻带着傻公主离开,“青书,你去村子里守着,晋一,你去小城断后!”

“师姐师姐你去哪里!”李晋一眼见着李季歆抱起了傻公主,颇有要离开的意思,“师姐你要带着胆小鬼公主私奔吗!”

傻公主张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要跟美人儿女傅私奔到月球!

李季歆回头笑如寒冰:“我?当然是去要塞恭候凶手!”

☆、第43章 暗器辣眼睛

从小城出来的路并没有几条,李季歆心里计算得清楚。

凶手想要带着沈玉秀离开,又怎么可能走和暴民相同的路?

她飞快地朝着琥珀山的北面而去,怀里抱着傻公主。她是绝不放心傻公主跟着任何人的,她只放心自己。

傻公主每时每刻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哪怕,她要去应对一个高手。

被抱着的傻公主坦然得很,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皇后的教育下,她至少能保证无论敌人多么强大,都能让自己抽身而退。傻公主不是温柔的沈玉秀,傻公主折腾起人来可是不要命的。

李季歆停在了琥珀山通往北洲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名义上东北洲边境吃紧,随时可能因为“东洲的兔子跑到了北洲”或者“北洲的野草被风吹到了东洲”等一系列无聊的借口而引发战争,可在李季歆的眼里,一切并不是这样,她此刻站在北洲的道路上,心底无比坦然。

皇后童婕的母亲是北洲赫赫有名的文阑宗家,童婕既然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怎么会让亲信的戚家军同北洲开战?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她便站在路中间闭目养神,旁边蹲了一个傻公主托着下腮崇拜地看着她。

如此亭亭玉立英姿飒爽的美人儿女傅,果真是谪仙一般的存在!

李季歆在傻公主灼灼的目光之下睁开眼,正对上她的目光。傻公主的眼睛又黑又亮,那里倒映着整片山林,正中心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孑然而立。

李季歆不知怎地脸上一红,撇开了眼。她能感觉到傻公主对她的信任和依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傻公主瞪着眼笑得跟花儿似的,脸红的美人儿女傅就像一朵含羞草,一碰就缩进去啦!

唔,真好玩,她准备回宫以后好好跟美人儿女傅玩一玩。

李季歆暗自运了气:“阿瑶,严肃点。”

“阿瑶看见美人儿女傅就严肃不了啦!”这附近只有李季歆和傻公主两个人,傻公主想着,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高手,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李季歆再次警告,“这不是闹着玩的。”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阿瑶没有玩呀,有美人儿女傅在,什么高手都是垃圾,阿瑶才不怕呢!”

李季歆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庆幸小傻子对她万分信任,悲伤小傻子当她是个傻子。

今夜的夜色深沉,山间的树木遁入玄天夜幕的黑暗之中,弯弯的冷月被流云遮住,连一点星碎的光都不剩。黑暗将影子收住,若不是李季歆夜视极好,恐怕连路都看不清。

傻公主靠着李季歆抱着她的腰装作害怕的样子,李季歆侧耳一听,突然抱起傻公主,往周围茂密的草丛中一跳。

风里只有草木婆娑摇曳的声音,渐渐的飘散在空中。

她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极轻,是个轻功精湛的人,还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喘息声。

一身黑衣同黑夜融为一体,只见一道影子如风一般飘忽而至,朝着北洲营地的方向疾驰。

李季歆随手择了一片叶子,在黑衣人即将到达她所埋伏的距离线的那一刻,叶子脱手而出,朝着对方的方向“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黑衣人自然不是好惹的,凌空一跃,扛着手中的袋子跳过了李季歆的攻击线,在得知自己遭遇埋伏之后,临危不乱地继续朝着北洲营地而去!

李季歆手中的剑如蛟蛇出窟一般,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光亮,如同赤练白光拔地而起,又如暴雨之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晃得人眼前一晕!

“等你很久了!”李季歆冷森森地开口。

黑衣人想着离开,却被李季歆的剑紧紧缠住,只有打败李季歆才能逃离,面巾下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残的精光,那是杀气!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就是在安宁阁逃脱的黑衣人!那个暗地里帮着良妃,良妃却矢口否认自己认识的人!

他依旧不说话,生怕被辨认了身份,只将手中的麻袋往地上重重一扔,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李季歆不想再多说话,拔剑而上,银光乍起,矫若飞龙,零碎的剑光照在地上,照出斑驳的树影。黑衣人镇定自若地应对,除了他的目光偶尔落到麻袋上。

为了应付李季歆,他是不会再有多余的力气去抓傻公主。

傻公主悄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爬到了麻袋旁。麻袋鼓鼓的,里面装了一个人。傻公主一边解开麻袋的绳子,一边小声嘀咕着:“玉秀妹妹被五花大绑了,要是玉秀妹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拔了他整个脑袋的头发!”

打架中的黑衣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头发一根一根拔掉,这可以列入东洲十大酷刑里边了吧?

等到麻袋解开了,里面睡了一个人。傻公主正要伸手拉出她的玉秀妹妹,却发现手腕一热,有个人卡主了她的手。手掌粗糙,并不是沈玉秀。沈瑶珺顿时一蹙眉,二话不说将藏在袖中的银针一拔……

所有人都知道傻公主不会武功,可大家都不知道,傻公主有不少防身武器。

麻袋中的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李季歆便听见傻公主糯糯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玉秀妹妹身娇体柔,你们想假装玉秀妹妹也装得有点儿道德,至少……至少找个漂亮的小姑娘来!”

李季歆扶额,余光一瞥,看见对方从麻袋中跳了出来,心生紧张:“阿瑶小心!”

傻公主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抽出第二根针,一边念叨着:“嘛,就算没有漂亮的小姑娘,漂亮的大姑娘也行,美人儿女傅那样的,我就假装被你抓住了。喂,你喜欢小刺猬吗?”

傻公主在小城里没有完成她小刺猬的计划,这会儿又有了机会,哪能轻易放弃?

如果不是李季歆定力好,恐怕现在她已经跪倒在了傻公主的话语里。

只听得又一声闷哼,这回傻公主不扎手了,扎了对方的脚……

皇后给她量身设计的防身武器绝不是一根针这么简单,一头是针,另一头只需要一压就能变成一个钩子。

对方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忍着痛站了起来想要拿下傻公主!

李季歆脱离了黑衣人朝着傻公主这边跑来,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黑衣人紧追不舍!

这会儿傻公主依旧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手上拿着又细又长的银针,往前一拉……

就在李季歆抱住了傻公主的那一瞬间,傻公主将长针的一头给了李季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李季歆的力气大,抱着傻公主往黑衣人的方向一拖……

对方脚上吃痛,加上外力的拉扯,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吃屎……

傻公主抱着李季歆“咯咯咯”地笑:“美人儿女傅你看,那个人好傻!”

李季歆只擦了擦冷汗,好险。

幸亏傻公主胆子大反应快,否则被对方抓住手的那一刻,恐怕就逃不掉了。

“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不在这里。”傻公主委屈地开口,“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傻公主便不担心了,一切都在美人儿女傅的掌握之中,看起来,对方已经掉进了美人儿女傅的陷进里了。

一见着没抓住傻公主,黑衣人打了个手势想要走为上,李季歆哪里会让对方得逞,可手上抱着傻公主施展不了手脚!

沈瑶珺一眼便明白了,鼓了鼓腮帮子一脸天真无邪地开口:“美人儿女傅快去抓住那个黑乎乎的糊了的人,阿瑶想要把另外一个变成刺猬!阿瑶可厉害了!”

深知傻公主不傻的李季歆便晓得,这是傻公主让她不用管她。

“阿瑶会好好的?”李季歆问道。

傻公主严肃地回答:“那当然,阿瑶的刺猬才长了两根刺,至少要二十根!”

李季歆在心里默默地为小刺猬点了根蜡烛。

没了包袱的李季歆死死地缠住黑衣人,另一人对傻公主产生了戒备,也便不会再轻而易举。

傻公主侧着脖子歪着脑袋同他对峙,眨了眨大眼睛,如果萌能萌死人的话,对方大概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对方猛地一个近身,想要吓唬吓唬傻公主,傻公主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吓坏的样子。

她不逃,对方就计算出了抓住傻公主的距离,于是第二回,他就不只是试探而已。

一只魔抓伸了过来,带着一丝诡谲的笑容。

傻公主吐了吐舌头看着他,在对方的手即将抓住她衣领的那一刻,只听得“嗤”的一身,有什么带着刺激性的粉末洒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立刻缩回手。

傻公主笑着回答:“这是我从御膳房偷出来的南洲送来的香料,是不是特别辣眼睛?”

还来不及对方回答,傻公主猛虎下山一般扑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把细细的小银针,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在黑暗中清晰可见:“你好,我的第一只小刺猬!”

☆、第44章 凶手抓住了

天色暗沉,虽然李季歆和黑衣人都在全力应付对方,可从傻公主那边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吼叫依旧骚扰到了他们。

傻公主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的刺猬计划思考了这么久,终于在今天实施了!

等到回了宫,一定要让史官给今天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长宁公主首次完全自己的心愿,她要把今天定位东洲首个刺猬纪念日!

她是真把银针刺到了对方的身上,针针不致命,只让他丧失行动力,疼是真疼,李季歆一边打着,一边听得疼。

黑衣人知道,如果援救同伙,恐怕自己都逃离不了,遂放弃挣扎,开始选择时机逃跑。

李季歆步步紧逼,又不能离傻公主太远。

傻公主则看着地上缩成一团浑身是针的“刺猬”,叉腰而立带着得意的笑容:“美人儿女傅阿瑶抓到小刺猬了,你要抓到那个黑黑的糊了的家伙哦,不然你就输给阿瑶了!”

李季歆笑了笑,傻公主不会武功,却未必不是个好帮手。

只不过黑衣人有足够高超的武功,他若不想杀人只想逃跑,想拦住也有难度。

沈玉秀既然没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别的路上堵住了,李季歆猜测,黑衣人想保住的未必是沈玉秀这个人质,而是他身后的主子。

而那个人,是一个明知道沈瑶珺是个傻子的前提下,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的罪魁祸首!

李季歆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会威胁到小傻子的生存环境!

“阿瑶,看住你脚下的人!”李季歆手中的剑突然如银龙一般朝着黑衣人的脚而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似乎是击中了对方的脚踝,而后纵身一跃,一个反手卡住了对方的后脖颈,往前一拽……

傻公主眼疾手快地跑了过来,在李季歆揭掉对方的面巾之前。

“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去了哪里?”

李季歆顿时停住了手,看了一眼黑衣人:“你亲自往这条路走,是算到了我会在这里拦你,所以找了别人混在暴民的队伍里将长安公主带出琥珀山。北洲不可能留东洲的人,但你相信你的武功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北洲营地,想法不错,值得鼓励。”

黑衣人蓦地抬起头。

又听见李季歆淡然地开口:“从被你屠杀的小村子出发有好几条路,我看了看,你最有可能选择的一条路通往琥珀山无忧关口附近,我让戚将军亲自去守着了。”

黑衣人浑身一颤,终于开了口:“你……竟然都猜到了!”

“我会站在这里等你,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安宁阁和你交过手。”李季歆冷冷一笑,蹲了下来,一手扯住了他的面巾,“让我来看看你是谁。”

“咦?”傻公主虽然用着疑问的话,语气里却不见得有多少惊讶,“我认得这个声音呀!”

黑衣人之前不发出声音是对的,一旦他发出了声音,傻公主就会听出来,那么即使放了他也毫无威胁。

李季歆的心里“咯噔”一下,手停在了半空中:“阿瑶猜是谁?”

傻公主对了对手指,在黑衣人面前蹲下来,托着小脑袋晃了晃:“就是那个天天带着刀穿着铁窟窿的铁人呀!”

“铁人?”

傻公主一下子蹦了起来,挺起胸脯抬起头,学着禁卫军走路的样子,踢踏踢踏地在地上蹬:“就是,那个人!”

李季歆进宫没多久,皇宫里很多人他都没见过,禁卫军灭蛇的时候她见过几个,按照傻公主的描述,就算是摘下了面巾,她也认不出对方是谁,不过职位是什么,按照傻公主的描述就知道了。

禁卫军一直听命于皇帝手上,莫非,他要护住的主子是皇帝?

皇后私底下谋反,倘若帝后不和倒也正常,可这事是暗着来的,皇帝要是知道了,哪能容忍皇后这么久?更何况,他抓得可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个是备受宠的长宁公主。

沈瑶珺要是不装傻,大概能把事情捋清楚了告诉她。李季歆想了想,自己最大的对手不是黑衣人,而是面前这个傻公主啊!

李季歆看着沈瑶珺,虽然天黑之下她看不清沈瑶珺憋笑的脸,但是小小年纪就把别人玩于鼓掌之间,应该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傻公主的感觉很是敏锐,捂着脸撒娇:“美人儿女傅这么看着阿瑶,是爱上英明神武的阿瑶了吗?阿瑶好羞涩嘤嘤嘤。”

李季歆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不但城府深得可怕,调戏良家少女的功力也很可怕,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教她的。

想到皇后,她便想到了花蛇夫人,女承母业,亲生的。

李季歆将黑衣人和傻公主的小刺猬拖了起来,朝着琥珀山营地走去。

琥珀山的深山,暴民的暴动很快被镇压下去,戚家军抓了几个为首的头头,有将人重新赶回了小城里头。

“美人儿女傅我们现在去哪里?”傻公主糯糯地问道。

李季歆温和地笑了笑:“去接长安公主。”

“太棒了,玉秀妹妹要回来了!”傻公主顿时蹦起了三丈高,“我们去接玉秀妹妹咯!”

李季歆瞧了一眼黑衣人。

傻公主在前头蹦蹦跳跳地走着,李季歆带着两个捆成麻团的犯人,低声问道:“吴大人,你在听从谁的命令?”

她虽然没见过禁卫军首领吴立平,但也略有耳闻,傻公主暴露了吴立平的身份。

“吴某只为自己做事,从不听命于谁。”他大约还是有点儿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