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获得宗像的许可后,她做出如下安排:“特务队全体出动!伏见,你负责情报收集,务必注意观测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的威兹曼偏差值走向;北野,你带领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在楼外拉开警戒线,并协助警视厅尽快疏散附近的普通民众!其他人与我一起突入事发现场!”

时刻待命的特务队众人挺直脊背:“是!”

在经过美纱纪身边的时候,淡岛特意缓了缓脚步:“北野,你没问题吗?”

因为美纱纪只请了一天假就提前归队,考虑到她的健康状况,这几天大家一直没敢让她加班或值夜班,连外勤任务也由其他队员主动分担掉了。淡岛本来打算让美纱纪跟着伏见处理情报,但是这样一来,就势必要再从特务队里匀出一个人带队专司戒备。

综合考虑一番之后,淡岛还是安排她负责外围安全了。

美纱纪将佩刀别到腰间,步履轻快地跟上淡岛:“没问题,世理姐放心。我现在健康得很,再不让我活动活动,我就生锈啦!”

淡岛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抵达现场后,外围安全就全权交给你了。”

美纱纪脸色一整:“保证完成任务!”

负责外围安全其实并不容易。有时候,事发现场内部情况错综复杂,稍不留神便会失去控制,万一危险人物借机逃逸,那么守候在外的队员就要挑起重担,哪怕问题再棘手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不过这次的事发现场有室长和副长的双保险,还有特务队精英们从旁协助,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出差错。所以美纱纪身上的压力不大,她只需要做好她该做的就行。

由于肩负清道开路的任务,美纱纪率领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先行抵达现场。

东侧塔楼一楼大厅外,来自警视厅机动部队的队员们还在苦苦坚守。他们身上穿着又厚又重的防御装备,头戴特制钢盔,每人都持有一面防爆盾,明明是寒冬天气,却个个紧张得汗如雨下。

刚下运输车,美纱纪就听见他们在高喊着:“注意!注意!对方疑似使用了爆炸物!对方疑似使用了爆炸物!”

美纱纪满头黑线,不禁为警视厅多年来不肯虚心学习以求自我提升的懒惰做派感到异常悲哀。

他们难道看不见那一片片将空间扭曲了的赤红色阳炎?这分明就是有能力者发动了能力,偏偏非要犟成什么“疑似爆炸物”。再说了,引爆炸药发出的刺鼻硝烟味有多浓,和这种几乎没有火药味道的爆炸能一样?

但凡警视厅那边肯多多了解一下有关能力者的基本常识,即使普通人确实很难抵御源自能力者的攻击,他们也不会在每次的行动中都这么束手无策、举步维艰。

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往细处想,美纱纪叹了口气。迅速分派完据守队员之后,她朝警视厅临时指挥部所在的运输车走去。

礼貌地敲敲车门,美纱纪就这么站在车外,不亢不卑地问候了正在临时指挥部里下达各项指令的巡查长,然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便直奔主题,表示从现在起,本次事件将由Scepter 4接手。

也许美纱纪过于年轻,又是个女孩子,总之那位年龄不小的巡查长颇有些倚老卖老之势,对她的态度不算很友善,十分无礼地站在车上用一脸既想早早扔掉烫手山芋、又自我骄矜傲慢的表情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美纱纪:“小姑娘,你是说让我们现在就撤退吗?”

美纱纪微笑:“您能明白真是太好了。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您马上配合,不要耽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巡查长质问:“谁给你的权力让我们撤退?让你们的负责人过来!”

美纱纪不为所动:“想必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作为Scepter 4特务队的一员,我谨代表我们淡岛副长与您协商此事。如果您不能认可,那么我将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请’您就范。”

巡查长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我怕你!”

恐怕他都没觉察到,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美纱纪的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怒意。

自她入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在Scepter 4执行任务时抗命找茬的警视厅指挥官。

——交涉失败。

美纱纪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过多地浪费在与这种脑抽奇葩的纠缠上,所以她打算合理无视掉巡查长的意见,自行组织分队队员张开防御、疏散人群。反正她已经尽到了告知的职责,至于对方是否愿意乖乖合作,那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与她无关。

然而美纱纪的决定似乎彻底惹怒了巡查长。

巡查长跳下车,拦在她面前:“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辆印着硕大Scepter 4标志的指挥情报车呼啸而至,急刹车停在距他脚跟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紧贴着他的后背,差点把他撞飞。

巡查长回头怒视情报车。

伏见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便跃下车来,靠在车门边小声抱怨道:“喂,快点把那边那辆碍事的车开走,很占地方的啊。”

“现在的年轻人!”巡查长被气翻了,“你们Scepter 4的都这么嚣张吗?我要投诉你们!”

伏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哦,请便。——北野。”

美纱纪应声:“是,伏见先生?”

“外围警备安排好了吗?”

“已安排妥当——不过警视厅的机动部队尚未撤离现场。”

听到这样的回答,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的伏见一点也不意外。但他不想多说,只倦怠地耷着眼皮,像还没睡醒似的拖长了腔调吩咐美纱纪:“守好外面,一旦出现异常现象,立即通知我。”

在工作方面,美纱纪从来不含糊。

因此她当场敬礼:“是!”

被他们愉快无视了的巡查长犹自叫嚣着:“我要回警视厅向上级反应你们的恶劣态度!”

美纱纪彬彬有礼地说道:“在那之前,能否请您先让让?接下来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忙,还请您多多体谅。”

巡查长彻底发飙,挥起警棍就想对美纱纪动手。

美纱纪没料到这个彪悍的巡查长竟然敢对Scepter 4的青服动粗,猝不及防之下,连紧急拔刀自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下意识地凭身体本能侧身躲过这一棍。

眼看巡查长不自量力地又要扑过来多补几棍,已然有些动怒的美纱纪摆好迎战姿势,手握刀柄,准备发出拔刀申请:“北野,紧急拔……”

就在此时,三把闪着青光的锋利匕首分别顺着巡查长的头顶、耳朵和脖子飞过,牢牢钉死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美纱纪的紧急拔刀申请被迫解除。

只见一把同样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伏见的手指间穿梭着。

而发射了暗器的伏见本人则漫不经心地威胁道:“听不懂人话?需要我帮你听懂吗?”

这是被吓傻了的巡查长:“……”

待巡查长屁滚尿流地逃离此地后,伏见教育属下:“你跟他废话什么,以后再碰上这种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美纱纪呆呆的:“哦、哦。”

伏见反问:“这样难道不是更有效?”

美纱纪继续呆呆:“嗯、嗯。”

“所以你在发什么呆?”伏见几不可闻地叹气,“室长他们已经来到了,快点归位。”

“……是。”

言语不能的美纱纪一边小跑离开,一边默默心想:我只是被你这简单粗暴到完全不注重形式的手段惊呆了好吗?!

美纱纪迅速归位,正赶上一脸从容的室长和一脸严肃的副长带着特务队的秋山等人走进塔楼。

因为没有接到下一步指示,时间尚有余裕,美纱纪忍不住又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不知怎么,美纱纪忽然想起当初还没进特务队之前,她曾经听某个跟着伏见出过任务的击剑机动课分队队员在闲聊时打赌说:“那个伏见猿比古很瞧不起人啊,就算有队员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出手相助的吧!反正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美纱纪暗下决定:如果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言论,一定要义正辞严地纠正他们的偏见。然后告诉他们,其实伏见先生应该算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跑腿的场合

这几天来,吠舞罗表面安静,实际上私下里的小动作不断,一直在积极地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着杀害十束的真凶,他们的行动足以让Scepter 4抓住蛛丝马迹进行分析。不过与吠舞罗的目的不尽相同的地方在于,Scepter 4不仅要缉拿凶手,还要严加防范随时有可能力量大暴走的赤之王。

在宗像和淡岛率特务队成员进楼后没多久,赤红色的火焰宛如暴风雨天的海上巨浪一样翻滚咆哮着,携带足以毁灭一切事物的破坏力“轰隆”一声涌出楼门,势不可挡。

火焰所经之处,不耐热的塑料或金属制品全被高温烤成一坨坨软泥,啪嗒啪嗒地掉到了地上。

热浪滚滚中,早已拔刀做好防御准备的美纱纪大声叫道:“全员张开防御!”

将刀竖于胸前的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的全体队员纷纷发动防御能力,有意识地将各自的圣域集中于前方,组合成一片肉眼可见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巨大三角盾面。

美纱纪位于这片三角盾面的顶端,集众人之力,争取将伤害控制到最小。

王权者的威严与力量不容旁人挑战,尽管能冲到楼外的火焰已是强弩之末,但站在最前方的美纱纪依然亲身体验到了扑面而来的烧灼感带来的巨大心理负担。

热浪吹得人脑袋发胀、眼睛生疼,然而美纱纪咬牙坚持住了。

指挥情报车内,情报课的两名情报员正全力以赴、争分夺秒地根据车顶感应器反馈回来的数据计算赤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

“第三王权者周防尊,圣域展开中!”

“威兹曼偏差值变化:75——80——超出最高点!盖然性奇点形成!”

正关注着窗外情形的伏见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既有些感慨又有些小小兴奋的奇异微笑,看好戏似的轻声说道:“出现了啊,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着伏见的话音落地,塔楼上方冉冉升起一团赤红色的巨型光球,晴朗的天空由此爆裂开惊人的气流。赤之王周防尊那损毁程度相当严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这样突兀地现身于一阵“嗞嗞”的低频音中,悬浮在塔楼上方的半空。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塔楼的上空又浮起另外一个硕大的剑状结晶体。代表着第四王权者的青色达摩克利斯之剑与周防尊的赤色达摩克利斯之剑形成对峙之势。

感觉刀上的压力已经消失,美纱纪悄悄吁气,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从前代的迦具都玄示到如今的周防尊,赤之王似乎总是受其属性影响,喜欢用毫无束缚的熊熊烈焰暴力清除眼前的所有障碍。如果说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形态昭示了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状态,那么威兹曼偏差值则能显示出王权者力量的稳定与否。而威兹曼偏差值最容易产生剧烈变化的赤之王正是所有王权者中最不稳定的一个。

尽管赤之王的力量十分强大,可伴随这份强大力量的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崩溃边缘的致命危机。

所以,周防尊头顶那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简直就是一枚可怕的炸弹。

Scepter 4的天职便是将这种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依据《一二〇协议》,Scepter 4如今有权利逮捕并拘留赤之王,因此周防尊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们走一趟了。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服从管制,免得周边的人事物跟着倒霉——毕竟两位王权者万一想斗个法,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氏族成员。

结果与想象中的青赤阳炎大乱斗的局面大相径庭,周防尊一反常态地十分配合。在甚至连达摩克利斯之剑都出现了的情况下,他竟然束手就擒了。

当美纱纪接到淡岛的指示,让她组织击剑机动课分队队员撤离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听错了:“……任务结束?”

淡岛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多少显得有些失真:“没错,任务结束。赤之王周防尊已被成功逮捕。现在立即集合。”

美纱纪领命行事。

直到坐上护送全体队员回屯所的运输车,美纱纪都在奇怪着一件事情:活捉一位王权者明明应该是个难度系数最高的任务,况且周防尊本来也不是那种肯乖乖就范的人,那今天的任务为什么这么快就完成了呢?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仅仅是美纱纪一个,并且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足以证明周防尊此举意图何在。

更多的问题接踵而至。

下午,距赤之王周防尊被捕还不到三个小时,吠舞罗那边就又作出了新花样。

一段用老旧摄像机拍摄于12月7日夜晚的视频被吠舞罗传到了网上。这是十束被杀时拍下的视频,在为时不长的视频中,凶手的真面目终于浮出水面。

吠舞罗强势占据了东京都内所有网络,公然掐断同一时间放送的全部节目与信息,将这段不算十分清晰的视频硬性加载进每一面外置大屏幕、每一台待售电视机和每一部个人终端机,删也删不掉、关也关不了,简直像病毒一样难以控制。

为此,情报课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网络被入侵!”

“第三网络被入侵!”

“第四网络也是!”

一声接着一声的报告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伏见这里。原本托着下巴坐在座位上的伏见慢慢起身,语调平平地汇总:“都内的网络全、都、被、入、侵、了。”

端坐于情报室指挥台的淡岛下令:“查出发信源头!”

深感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被旁人进犯了的伏见心情相当不爽:“啊,正在查呢。”

说着,他重新落座,一边十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一边语气烦躁地嘀咕:“室长呢?”

负责将之前针对赤之王周防尊的逮捕行动写成任务报告书的美纱纪正巧坐在他附近,于是小声回答:“那个……伏见先生,室长好像去拘留所了。”

听到这个答案,紧盯电脑屏幕的伏见瞬间露出烦到了极点的表情:“啧,为什么偏偏是这么忙的时候……”

每当有人吐槽室长的时候,美纱纪都不知该如何接上这样的话题。她只好假装自己没听见,把已经逐字逐句都斟酌过一遍的报告书保存完毕,然后传给伏见:“伏见先生,关于逮捕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的行动报告书已经发到您的邮箱,请查收一下。”

“啊?报告书?没空看!”伏见烦得不行,“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吧?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快点解决网络被吠舞罗那帮小混混侵占的问题吗?”

被上司训斥了的美纱纪:“……哦。”

可是她又不擅长处理这些,交给情报课的人还差不多。术业有专攻、职责有不同,她现在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写写报告。类似这样被大面积入侵的网络,就算让她来,她也是一筹莫展。

无辜躺枪的美纱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离伏见远点比较好,省得被他的邪火波及。

孰料伏见不晓得搭错了哪根筋,瞥了她一眼,扔下一句“嘛算了,反正你也帮不上忙”之后,居然让她去买饮料。

而支使美纱纪跑腿的某人还不忘点单:“黑咖啡,罐装的。”

美纱纪:“……”

即使派不上用场,也没义务去给你买饮料吧啊?

不过,想想眼前这只满脸不耐烦的程序猿是她的上司,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是在这位上司正忙于工作的时候。

还是忍了认了吧!

颇有自我安慰精神的美纱纪觉得,既然给一个忙人买饮料是买、给一群忙人买饮料也是买,那不如直接一趟回来就把温暖带给大家。

所以美纱纪很有同事爱地打算问问情报室里其他队友有没有需要喝点饮料的:“大家……”

她声音刚刚扬起,就被伏见强制喊停了:“怎么还不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不要耽误别人的工作。”

美纱解释:“并没有,我是想帮大家一起……”

伏见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震天响:“啊,是啊。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派给你的任务总是不能及时完成吗?只有我让你去买饮料吧?与其他人相关?”

美纱纪彻底被他的神逻辑打败:高智商的程序猿都是这么难相处的吗?有心无力了!

她抿抿嘴,不太愉快地转身走出情报室。

等美纱纪一走,淡岛便抱起胳膊睨视伏见:“吠舞罗入侵都内网络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伏见莫名地烦闷又郁闷:“啧,所以说正在解决中。”

淡岛犀利地抓住要害展开诘问:“那你有时间喝咖啡?”

伏见小小声:“咳咳。嗓子不舒服不行吗……”

五分钟后,美纱纪回来了。

因为自动贩卖机里已经没有黑咖啡,而伏见平时又似乎不怎么爱吃蔬菜水果,所以美纱纪纠结了好久才冒死买了一瓶综合水果汁和一瓶绿茶,心想着说不定能帮他降降火什么的。

她的作死行径为她引来一句非常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要。”

伏见满是嫌弃地瞪着被放在手边桌面上的两瓶饮料,重申:“我不喝这些东西。”

美纱纪无奈:“可是自动贩卖机里没有黑咖啡了啊!而且伏见先生也太挑食了吧?连区区一瓶饮料都要挑剔的吗?这样太孩子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