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的场合

受到来自室长一万点无情打击的道明寺站在公告板前石化了好久才一路泪奔回来。

“小美!你居然和伏见先生组队了!你居然和伏见先生组队了!你居然和‘那个’伏见先生组队了啊!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惨遭前任搭档无情抛弃(?)的道明寺伤心欲绝,“那我以后怎么办?怎么办?!”

早就预见到这一幕的布施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夹起电脑,蹑手蹑脚地悄悄撤离是非之地。

美纱纪好笑:“行了安迪,下个月又会再换排班表,现在这张只是暂时的啊。”

可是她的安慰非但没有劝得了道明寺,甚至还起了反作用。

大吃一惊的道明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美!你为什么对和伏见先生组队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科学!”

美纱纪镇定反问:“那安迪认为我该有什么反应?”

道明寺掰起手指头:“比如——惊讶啦、惊吓啦、惊喜啦之类的……吧?”

其实当听说自己的搭档从道明寺变成伏见时,美纱纪也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Scepter 4每个月更换一次排班表,特务队里每个人都有可能换搭档,这不算问题。然而伏见之前一直没有固定搭档(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搭档)却是个不争的事实。美纱纪猜想,室长如此安排估计只是为了照顾因病请假的自己,以便她能跟上大家的进度。

然而——

“惊讶可以理解,惊吓和惊喜就算了吧。”

一边说着话,美纱纪的眼睛也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毕竟淡岛等人目前属于外勤状态,他们任务特殊,每一个人都可能随时发来紧急拔刀申请。

道明寺重新振作精神,积极找寻着解决的办法:“加茂,你要不要和小美调班?反正只剩半个月了,稍微调整一下也没关系吧?”

加茂觉得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我拒绝。”

——所以有必要这样?难道他的能力还比不上北野?

加茂也是对道明寺天真到幼稚的一根筋无语了。

道明寺抹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可是你又不肯无条件帮我写报告!你能给我泡茶喝吗?你能请我吃拉面吗?你能和我一起打游戏吗?你能陪我去游乐场玩吗?”

加茂一噎:“这……拉面倒是可以考虑……”

道明寺嫌弃地撇撇嘴:“只有拉面啊。”

“……我说啊,既要给你写报告又要给你泡茶,还要打游戏、去游乐场,我看你不如直接找个女朋友陪你胡闹算了。”遭人嫌弃的加茂微怒,却实在拿道明寺没办法,于是叹着气瞪向美纱纪,“北野,道明寺的小毛病本来就比别人多,结果你还助长他的坏习惯。”

“对不起,不知不觉间就……”对此,美纱纪表示很抱歉。

“哎?好呀!”

仿佛被加茂一番话点醒了的道明寺猛然冲到美纱纪面前,星星眼看她:“小美小美,当我女朋友吧!”

美纱纪一口回绝:“我不要。”

星星眼立即化作泪汪汪:“为什么啊?”

同样拿他没办法的美纱纪也学加茂一样无奈叹气:“安迪,想用这种手段套牢我、让我帮你写报告是行不通的。”为躲避报告大山的压迫,安迪这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诶?”告白失败的道明寺忧伤无比,“小美好绝情!”

美纱纪慢慢地拖长了语调:“道、明、寺、安、迪?”

——再这么乱扑腾,小心我以后真不帮你了。

她以眼神发出如上警告。

道明寺赔笑:“嗨、嗨!知道你忙嘛!那我不打扰你啦!”

好不容易打发走各种搞怪捣乱的道明寺,美纱纪吁一口气,耳朵终于清静。

整个情报室只剩加茂和本该当班的美纱纪。

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而作为美纱纪的搭档的伏见又去了学园岛,加茂认为把她一个人留在情报室不太合适,所以他好心加了个班,帮美纱纪处理警视厅方面传来的文件。

加茂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闲聊时能提供的话题也不多;已然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美纱纪阅读速度相对比较快,只要没人搭话就不会主动出声。因此两人默默忙碌着,只能听到纸张翻动时发出的“哗哗”声和将重要文件录入电脑时的“哒哒”声。

过了一会儿,加茂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北野,道明寺的话,你不要放到心里去。”

美纱纪正以一份关于凶手身份推测的报告为基础进行分析总结,等她慢半拍地消化完加茂的言外之意后,她才弄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安迪喜欢开玩笑。”美纱纪的表情显得十分轻松,好像完全没有被人当面告白的压力,“如果我放心里了,那才傻呢。”

她看得如此透彻,反而让加茂不知该怎么反应:“哦。嗯。很好。”

于是在简短的对话过后,两个不擅长挑起话题的人再度进入无言的工作状态。

下班前,美纱纪的电脑忽然接收到一条紧急拔刀申请。

“紧急拔刀申请——来自伏见猿比古?!”

美纱纪大脑只空白了不到一秒,随即便直觉这条紧急拔刀申请有几分不对劲的地方:要知道伏见可是和副长淡岛一起前往的学园岛,如果他们同时遇到危险,没道理只有一个人申请紧急拔刀。如此说来,那必然就是伏见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外力而与淡岛等人分开,并且他本人碰上了需要紧急拔刀的事件。

美纱纪赶紧喊住加茂:“加茂先生,请速与副长联系!”

加茂拿出终端机,一边拨号一边问:“怎么?”

美纱纪动作迅速地开始操作程序锁定伏见的具体坐标:“刚刚收到伏见先生的紧急拔刀申请!麻烦加茂先生告知副长,伏见先生可能有危险!”

——虽然伏见先生不一定会吃亏,但是都到紧急拔刀的地步了,那岂不是……

美纱纪越想越觉自己的推断有理有据,手上的动作不禁更加迅速。

电话接通后,终端另一头的淡岛当即要求加茂把伏见所在方位传给她。

淡岛话音刚落,美纱纪就把伏见的具体位置发送到她的终端机上了。其速度之快,令加茂都忍不住暗暗感慨:这个可是连榎本也要望尘莫及了吧?

稍后,淡岛致电美纱纪。

“多亏有北野你提醒,我才及时赶到现场,在事态扩大前制止了伏见。啊,这家伙竟然趁我与苇中学园的理事长据理力争时跑去挑衅吠舞罗的八田美咲。”淡岛的抱怨如潮水,看样子伏见的某些出格行为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把她惹火了,“他的这个毛病真该改改了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北野,想必你已经知道更换班次表的事情了,那么,我认为身为搭档的你有责任督促他。”

美纱纪默默冷汗:“呃,不……我的意思是,我想我大概做不到……呃,好吧,我先试试……不过请世理姐千万别对我抱有过多期待,毕竟……”

——那位可是伏见先生啊!

淡岛又吩咐了一些其他注意事项。

快要结束通话时,美纱纪问起一件事情:“世理姐,你们碰上了吠舞罗的人?他们怎么进入苇中学园的?不是要有学园的通行许可认证才行吗?”

“吠舞罗的栉名安娜通过她的感知能力得到了与唯识系统相同的结论,所以吠舞罗的八田和镰本也赶了过来。——不过你说的事情让我有些在意了啊。”淡岛沉吟片刻,“……嗯,既然外校的人在没有通行许可的情况下也能顺利混入学园内部,那么无色之王也有可能采用了类似的手法。”

美纱纪愣了下:“世理姐的意思是……凶手不是苇中学园的学生?”

淡岛说:“是的。伏见用了点特殊手段,读取了苇中学园的校内数据,结果并没有获得有用的情报——不,应该说获得了唯一一个情报:苇中学园没有这名学生的学籍。”

“怎么会这样?”美纱纪低呼,“无色之王难道不存在吗?”

淡岛说:“我们快到屯所了,详细情况你可以询问伏见。另外,你的班次表还在伏见手中,等他回去,你问他要就可以。”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了,美纱纪忽略掉淡岛让她向伏见索取班次表的建议,收拾完桌面上一字摊开的东西,然后愉快地下班了。

不料,傍晚时分,伏见发来一条消息。

“紧急任务。特务队全体出动。速至第一停车场。”

——又是加班吗?!

美纱纪握着终端机,感觉像握住了烫手山芋:……这糟心的世界。

行动的场合

虽然Scepter 4的加班费发得既多又快,但也没有人热衷于加班。

从接到伏见通知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美纱纪只用三分钟的时间便完成了换制服、穿靴子、整仪容这一系列准备工作,又用三分钟的时间冒着小雨赶至第一停车场,按要求点名上车。

指挥情报车里,除了一脸“我真是吐槽不能啊”表情的伏见,淡定从容的宗像也端坐于内。

不过,令美纱纪瞠目结舌的事情不是室长本尊,而是室长携带的小型茶室。

“……呃,要……”美纱纪两手扒着车门,保持着一脚蹬地、一脚爬车的动作,囧囧有神地盯着那张几乎霸占了整个车厢的榻榻米,“……带着这个吗?”

宗像笑着推了推眼镜:“哦呀?北野君有意见?”

美纱纪连忙松开扒着车门的手,在车外立正站好,声音响亮:“不!完全没有!”

宗像微笑瞥伏见。

突然觉得有点丢人的伏见:“……啧,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快上车。”说着,他随手从放在脚边的纸袋子里掏出一块毛巾扔了过去。

轻巧一跃便跳入车厢的美纱纪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飞来的毛巾就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美纱纪扯下毛巾,低声道谢。

伏见嘀咕:“赶紧擦干净你的头发,别把雨水滴到车里。这些电子设备精密得很,一旦进水,麻烦大了。”

已经对伏见的别扭习以为常的美纱纪:“好的,我知道了。”

宗像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感觉自己似乎被室长那双锐眼隔着镜片看透了的伏见:“……啧。”

受榻榻米影响,情报车上最终只能坐五个人。宗像吩咐了淡岛几句,然后就让淡岛去后面负责领队了。

美纱纪和伏见钦点的另外两名情报员均心怀忐忑,顶着来自室长的视线压力,姿态僵硬地坐在车载情报设备旁,如芒在背。

偏偏始作俑者还心情大好地同伏见聊起有关茶道的一二三,让人倍感无语。

宗像兴致勃勃:“伏见君,你知道吗,日本茶道的精髓……”

伏见敷衍:“……嗯、嗯。”

宗像兴致不减:“伏见君,我认为修身养性的最好方式正是茶道……”

伏见敷衍:“……嗯、嗯。”

宗像兴致高昂:“伏见君,为了能更好地在雨天中体验品茶的乐趣,这次我……”

伏见敷衍:“……嗯、嗯。”

宗像,终于动怒:“……伏见君!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

伏见,敷衍依旧:“啊、啊,有吗?并没有特别冷淡吧。”

亲眼见证了三把手与室长之间的交锋,心里五味杂陈的美纱纪默默想道:室长,您……真的有被伏见先生好好尊敬着吗?

也许是美纱纪太显眼了,宗像总算找到了新的荼毒目标:“北野君。”

“是!”被点名的美纱纪立即应声。

然而宗像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伏见的命令就砸进美纱纪的耳朵里了:“北野,前方即将驶入交通拥堵区域,启动扩音模式,给我们的车开路。”

美纱纪心领神会:“好的!”

宗像:“……”

——哼,这不配合得挺默契吗?

宗像以自认为足够慈爱的表情笑看伏见和美纱纪。

两人背后同时窜过一阵恶寒。

几辆大型车依次停在体育场外。

击剑机动课的队长们分别带领各自的小队将体育场包围起来。

在等待封锁现场的过程中,特务队几名队员在副长淡岛的指挥下先把室长的茶室及一应茶道用具搬出情报车。随后,淡岛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柄硕大的红伞,撑在这片仅有一张榻榻米大小的简易茶室上方,又让日高等人拉开印有Scepter 4标志的布制隔断,权当屏风。

眼睁睁地看着代表了Scepter 4的方旗在隔断拐角处迎风飘摇,美纱纪的内心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吐槽冲动,几乎爆表。

——这还是美纱纪第一次见识到青之王宗像礼司的任性。

穿着室长专属的特制青色制服,明明显得很有绅士风度,结果非要把茶室搬到户外,预备在雨中品茶。如此行径本该十分刺眼,但实际上却出奇地和谐,仿佛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凭自己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变成合理的。

“伏见先生,室长他……”注意到宗像已经在给茶釜加热了,美纱纪压低了嗓音,不敢打扰室长的煮茶乐趣,“以前也这样吗?”

不想参与其中的伏见站在情报车内,小声咕哝道:“啧,别理他,不用管。”

美纱纪:“……”

——咳咳,所以说,室长您到底有没有被伏见先生认真地尊重着呢?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现场封锁完毕后,淡岛和特务队的秋山等人奉命进入体育场。

未几,淡岛那被扩音器放大的嗓音从体育场里传了出来,清晰而洪亮:“夜刀神狗朗及其同伴!我们是Scepter 4!根据《特异现象管理法》特别条例第二条,我们将依法逮捕你们!”

听到淡岛这番过于官方的声明,伏见喟叹:“对方肯定不会乖乖服从。”

果然,淡岛很快就申请使用佩刀了。

但是全员拔刀似乎并没有起到成功镇压的作用,美纱纪自通讯器中听到一阵嘈杂声。

秋山的“现在什么情况啊体育场呢”、弁财的“有点奇怪吧先确认一下情况”、加茂的“这些行人是怎么回事”和道明寺的“呜哇啊哦快点引导市民避难”等议论此起彼伏,最后却全都终结于淡岛的一句“严守出口不要慌张”上。

“维持包围圈!”

“快被突破了!”

…………

美纱纪收起通讯器耳机:“伏见先生?”

伏见无奈极了,撇着嘴瞄向车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看样子很棘手呢。”

正喝着热茶的宗像:“……唔嗯。”

伏见单手支撑在车门边,用他那特有的毫无起伏感的语调碎碎念:“室长,茶喝完了吗?您差不多也该工作了吧?如果您再不工作,万一里面出了问题,我可是绝对不会负责的哦。”

来自三把手的谏言得到了宗像消极怠工般的回应:“……唉嗯。”

伏见再接再厉:“室长,请您快点进入工作状态,否则我们也很难办。”

宗像叹气:“啊,伏见君,你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