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脸色稍霁。

秋山、弁财和加茂开始计算大家的出勤日期。缠人鬼道明寺开始赖在美纱纪桌前不走,让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报告书解决掉。

伏见没工夫搭理道明寺对美纱纪的骚扰,皱着眉头试图在不惊动绿之氏族的情况下黑进Jungle的网站。

这段时间事件频繁发生,今天刚被卷入市区爆炸案件的夜刀神狗朗又一次凭空消失,负责现场的榎本和布施两人费了老大的劲也没挖掘到有用的情报,看样子他是打算把行踪完全隐蔽起来,毕竟绿之氏族近期的几次大型行动主要是针对白银氏族,其他挑衅只算小打小闹。

即便如此也够让Scepter 4的队员们烦心了。如果说赤之氏族是他们的“宿敌”,那么绿之氏族就像他们的“天敌”。迄今为止,仅已知的就有上千起事件与Jungle相关。那群家伙动不动就做任务挣点数,一旦任务失败,底层氏族成员还可以通过被迫清零点数的作弊手段变回没有能力的普通罪犯。因为拿他们毫无办法,所以只能把这群人移交警察处理,到最后也无法获得有用的口供。

“啊,完全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日高支着下巴,困惑不解地看向五岛,“阿岛,你说绿之氏族究竟想干什么呢?”

五岛淡定喝茶:“哼哼哼,我也不知道呢。”

伏见叹气:“是笨蛋吗,你们几个?”

——哦哦哦!出现了!伏见君大杀四方的群嘲技能!

美纱纪极力忍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和其他求知欲旺盛的队友们一起眼巴巴看伏见。

于是伏见讲堂开课了:“暂且不提绿之氏族的高级干部,他们下面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想法’吧,只是一味地四处惹是生非,却未必清楚‘任务’究竟代表了什么。”

“诶?”日高一惊,率先提出疑问,“怎么回事啊,伏见先生?”

伏见又“啧”了一下,然后将电脑翻过来推给日高:“这是绿之氏族的成员使用的地下网站。嘛,对他们来说,这些随机发布的任务不过是游戏而已。”

美纱纪也凑过去研究这个传说中的网站。

类似“欺负黑狗”、“惹火吠舞罗”、“将青服耍得团团转”这样的任务,在这个地下网站上比比皆是,而且他们运用了匿名度颇高的程序,借此引发各种骚乱,给Scepter 4带来了许多麻烦。

因为近期Scepter 4进入全面警戒状态,巡逻力度的增强使他们经常碰到吠舞罗。在昨晚的调查中,美纱纪他们就遇上了吠舞罗的几个成员,并且还起了点冲突。幸好有草薙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大家各退一步,这才没有真正动手。

——总归就是矛盾重重。

也不知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众人的情绪都不高涨。

当天下午,以镇目町为中心的通信网和城市网全被黑客入侵,各处都在循环播放着“吠舞罗要完蛋啦”的游戏视频。

为应对绿之氏族连日来的种种挑衅,Scepter 4的队员们早已疲惫不堪,原以为这次网络黑客侵袭事件也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如此简单。

等伏见神速追踪到发信源地址后,答案才水落石出。

“在视频数据中隐藏着地址,是一年前我们和吠舞罗交过战的地方。”伏见将追踪结果投映到情报室的大屏幕上,并圈出发信源头,“镇目町东侧塔楼。”

美纱纪注意到那是去年吠舞罗为了找出十束被杀的线索而袭击黑手党据点的地方。她不禁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模仿的痕迹未免也太重了。所以……

果不其然。

宗像沉思片刻:“……唔,也就是说……嗯,这应该是Jungle送来的挑战书吧?”

淡岛接话:“是送给吠舞罗的吗?”

“对。”宗像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而且也是送给我们Scepter 4的。——淡岛君。”

“室长?”

“通知下去,全员出动。”

淡岛立正敬礼:“是!”

在室长宗像的亲自带领下,特务队全员奔赴现场。抵达目的地后,伏见跳下车,罔顾淡岛的集合命令,转眼就消失在塔楼门口了。

稍后,与队友们跟随室长走进塔楼的美纱纪目睹年度大片“我男票有病系列”的上映。

说实在话,美纱纪觉得伏见一旦碰上八田,整个人都变得没营养起来。她真心不明白自家男朋友为何总是如此热衷于惹人嫌,尤其是惹八田嫌。

好吧,她必须承认自己完全搞不懂伏见那脱缰野猴般的思路。

美纱纪站在淡岛身后,一边肃穆以对,一边默默吐槽:亏伏见君还好意思笑话八田君上当了,他自己不也一样跑来找线索吗?明明想好心劝解为前任赤之王之死而难过的八田,却偏偏要用那种瞧不起人的语气说出来。

——真是笨蛋一只,白痴一个。

正因美纱纪成功解读了伏见掩盖在毒舌攻击之下的真意,她才愈发不能理解伏见这番非要与八田死磕到底的精神究竟源自何方。

——就、不、能、好、好、表、达、清、楚、吗!

也是心累。

眼看伏见和八田从嘴仗模式进入武斗状态,双方家长(?)分别喊停。

草薙:“八田!到此为止!”

淡岛:“伏见!退下!”

与特务队有序的队伍不同,吠舞罗成员的站位依然十分随意。在淡岛说明情况并要求接下来的事情交由Scepter 4处理即可后,草薙表示他们想够通过“烤问”肇事者的方式解决问题,用不着外人插手。

这是谈崩了的节奏。

宗像笑了:“嘛,从各种意义上讲,我们还真是被小瞧了呢。对方会选择这个地方,一定不是偶然为之。那么……”

突然,青之王与赤之王同时看向二楼。

安娜发出警告:“有人。”

宗像也说:“不要作壁上观了,出来。”

一群看起来就是专业小喽啰三十年的家伙现身于二楼。为遮人耳目,他们都戴着头盔。其中一人流里流气地踩上护栏,似乎是这群头盔男的小头目。

“这么明显的诱饵,还真的把你们钓上钩了啊!”他得意地举起手里的终端机,对准一楼大厅里的赤青两组成员,“哇!”

像他一样用终端机扫描点数的头盔男们立时沸腾,鬼哭狼嚎起来。

“青之王宗像礼司,Jungle点数十万?!”

“赤之王栉名安娜,Jungle点数十万?!”

“好棒!只要能干掉他们就可以一口气连升三级啦!”

“啊哦?那个大胸女人是淡岛吧?居然值六千点?!”

“那个叫草薙的眼镜男也是六千!”

耳力不错的道明寺很难忽略这群人的对话。他听了半天,不禁低声咕哝道:“伏见先生四千?那我几千啊?可恶,为什么没人说?难道我不值钱?”

美纱纪也是无语。

无视脱线的道明寺,她看向站在对面的那位身材矮小却气场强大的赤之王。

半个月前,安娜竟然不顾王权者不可侵犯他族领地的协定,半夜跑到Scepter 4屯所的马厩里去探望白色豆馅炖豆腐,正巧被值夜班的伏见和美纱纪逮到。身为赤之王,此举可谓胆大至极。不过,安娜是抱着善意来的,因为她担心宗像的情况,所以才过来看看。由于美纱纪无意间发现伏见在监测室长的威兹曼偏差值,故而她听懂了安娜的言外之意。

美纱纪收回投注在安娜身上的视线,再望着笔直挺立于前方的室长。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崩毁就是坠剑前的倒计时。据美纱纪猜测,室长的圣域可能已经不受控制,所以监测出来的数据很不稳定。不管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作为一个普通的特务队队员,美纱纪甚至连对室长说“请您不要再过度使用能力了”的资格都没有。况且,不让宗像使用能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现状不容他们松懈半分。

那个时候,安娜提醒她和伏见:“你们要成为他的后盾。”如果可以,美纱纪也希望能成为室长的后盾,并且她相信特务队的大家都与她怀有相同的意志。

因此,当宗像说出“佩剑者以剑制敌,我等大义不容污点”时,美纱纪的右手坚定地握上刀柄。

在淡岛“全员拔刀”的号令下,众人的佩刀纷纷凛然出鞘。

“北野,拔刀!”

——为了心中的大义,我愿追随室长勇往直前!

偶遇的场合

收拾完一群闹事的小喽啰,回去又是一堆雪片般的报告书。

因为任性拔刀挑衅吠舞罗的八田,伏见被淡岛罚写检讨,别提有多烦心。

美纱纪从刚刚接待完来访者的弁财那里得知打着拜访青之王旗号跑来找室长的人正是夜刀神狗朗。表面上失踪已久的白银氏族成员突然现身,是否意味着格局即将改变?

“总觉得……室长意外地很欣赏夜刀神狗朗呢。”

美纱纪一边总结双份的报告书,一边小声嘀咕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伏见听。不等伏见发表意见,她就用笔帽顶着脸,然后更正道:“应该是对白银之王感兴趣吧。”室长可能想问问白银之王关于德累斯顿石盘的事情,毕竟那位是最早接触石盘的第一王权者。

正写着检讨的伏见闻言哼气:“你倒了解他。”

美纱纪很是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嘛,伏见君不也很了解室长吗?”

伏见不说话了,苦大仇深地瞪着他面前的检讨。

——如果不是副长歪打正着喊来这家伙监督……检讨之类的无聊东西,才懒得写啊。

伏见满腹怨念,却又不得不执行淡岛副长的命令。虽然没有拿检讨撒气的意思,也用比旁人快得多的速度写下那些能够体现“我如今正深刻反省”的话,但他依然觉得十分不爽。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刷刷刷刷”的细微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美纱纪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夜刀神狗朗他们也算是这几次事件中的受害者,被一群麻烦的家伙盯上了的感觉还挺惨的,之前也平白无故地遭受爆炸袭击了吧?目前白银之王下落不明中,说不定室长希望仅有的两个白银氏族成员能留在我们Scepter 4?”

伏见果断扔掉钢笔,推开检讨,起身越过桌面一把抓起美纱纪,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接受他的惩罚。

“你话太多。闭嘴哦。”

一吻完毕,伏见使劲咬一口美纱纪的嘴唇,然后重新拿起笔继续写检讨。

美纱纪呆了半天:“……伏见君!”

伏见头也不抬:“是、是,怎么了?”

“……没事。”美纱纪像泄气的皮球似的慢慢坐回去,却忍不住摸了摸有点疼的下唇,“真过分啊,你。”就算现在情报室里没人,也不能……

伏见不以为然:“有吗?”

——爱耍赖的伏见君。

美纱纪抽出一份已经整理好大纲的任务报告书,气鼓鼓地塞到伏见鼻子底下:“这个总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你自己填啦!”

伏见正想叫她不必管报告书的事,抬脸却发现宗像走进情报室。于是伏见以眼神示意美纱纪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室长。”

这次,宗像没有调侃他们的心情,而是十分严肃地说道:“伏见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与依然稳稳坐着的伏见不同,美纱纪有些拘谨地站起来自觉回避:“室长,请容许我先……”

宗像抬手制止了她:“不必,北野君也可以听听。”

美纱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杵在一旁服从室长的命令“听听”。

伏见正色:“您和夜刀神狗朗谈完了吗?”

宗像表情凝重:“嗯,这会儿他应该在门口办理离开手续。——伏见君,去跟踪他。”

伏见皱眉:“哈啊?”

一直没有转身的宗像此刻回头,视线从坐着的伏见身上一扫而过,停留在他旁边的美纱纪身上:“绿之氏族可能还会与他接触,所以我需要一个人盯紧他。实际上……我认为由北野君来完成这个任务更合适一些,毕竟北野君可是很有跟踪天赋呢。”

美纱纪立即领命:“是!”自家男友已经很忙了,检讨没写完不说,接下来还有其他报告书需要他审核,总之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宗像的视线又落在伏见身上:“如果伏见君不放心的话,你们两人也可以同时行动。”

美纱纪轻咳:“室长,我一个人可以的。”

“哦呀?”宗像这会儿有调侃他们的心情了,“怎么,北野君认为伏见君会拖累你吗?”

美纱纪连忙澄清:“并没有这个意思!”

宗像微笑:“啊,北野君不必慌张,我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那么,如果有什么最新消息,随时向淡岛君汇报即可。——伏见君?”

伏见起身:“啧,明白了。”

“很好。”宗像准备离开,“我先走了。”

“……室长。”

在宗像跨出情报室门前,伏见一针见血地指出:“只汇报给副长吗?您要去哪里?”

宗像回答:“御柱塔。”

“哈——又去吗……”伏见叹气,“最近您在御柱塔的时间可比在屯所里多得多啊。”

待宗像走后,美纱纪忧心忡忡:“室长他……”

伏见说:“就这样吧,不用管他。他那个人,心里应该有数。”虽然性格很恶劣。

因为宗像要求同时行动,伏见和美纱纪很快便处理完手头工作,准备出发。为防目标太大,两人在路上商量了一番,决定进入学园岛后就分别展开跟踪,一个盯紧夜刀神,一个盯紧猫少女,免得他们落单时无人跟随。

“不过,为什么不换身衣服?”美纱纪左手习惯性地扶着腰间的佩刀,“学园岛有那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我们这身制服会不会有点显眼?”

伏见瞥她,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恶意:“嘛,就算你这么说……难道你打算换上便装或者苇中校服?啧,无论怎么看,你的年纪都有点偏大吧,根本演不了高中生啊。”

美纱纪微恼:“伏见君!”莫非她长得很老气吗?!

为了报复伏见,美纱纪迎头痛击:“那也总比心理年龄永远中二的伏见君强。再说了,伏见君穿上学生制服肯定也不像高中生,一脸的未老先衰样。”

伏见挑挑眉毛:“你倒是很敢说啊。”未老先衰什么的,哼。

美纱纪毫不示弱:“为什么不敢说?明明是伏见君先嫌弃的我吧?伏见君总喜欢欺负人,好过分,凭什么总是我被你欺负。”

伏见无话可说:“……啧,别这么幼稚。”

“到底幼稚的是谁?”美纱纪抬起下巴,“伏见君不要回避话题。”

伏见争不过她,烦躁地耙了下头发:“喂喂,你再这么咄咄逼人,小心我吻你哦。”

仗着他们正走在大马路上,美纱纪有恃无恐:“每次都用这个吓唬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伏见君……啊!干什……唔!唔唔!”

美纱纪号称“不怕”的后果是被伏见拖进一边的小巷子里吻了个天昏地暗。

伏见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握住她的腰,一点都不温柔地撬开她的嘴唇。美纱纪醒悟得太晚,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挣扎的时候,伏见首先感受到了她的抗拒,惩罚似地加重了这个吻。

想后退但无路可退的美纱纪只能被动承受。

她的意识渐渐飘远了。

片刻后,伏见松手,稍稍勾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真的不怕吗?”

他炽热的呼吸扑到美纱纪唇边,美纱纪视线朦胧,张皇失措地睁圆眼睛,心脏砰砰地跳着,震得耳膜都跟着嗡嗡直响。

——唯有接吻这种事情,她什么时候都适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