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

“那不跟嬉游先生说得一模一样了吗?”

“嗯,差不多一样,不过我真的没有杀意哦。谁会平白无故想杀人啊。”

“等等,也就是说当时没有人知道你藏在那里不是吗?这不就代表你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射中我嘛。”

“嗯,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我瞄准了也不可能打中啦,啊哈哈,这怎么可能。”

“你就不该瞄准吧。不对不对,我是说有那个可能啦。你当时完全有可能打中我不是吗?”

“都说不可能打中啦。要是我觉得会打中的话就不干这种事了。”

“哈,你什么意思啊?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唉,对不起啦。嘿嘿,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只想吓唬吓唬你而已嘛。”

“什么吓唬不吓唬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话说回来,现在知道自己曾经被弓箭瞄准,只是想想都冷汗直冒啊。”

“嘻。”

“嘻什么嘻啊你这浑蛋。”纷纷发言声讨的天使兔团员与其说是在责备木村的行为,不如说是乐在其中。木村此时也嘿嘿笑着说:“非常抱歉非常抱歉,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连这么危险的行为也在容忍的范围内吗。“话说回来,你小子还想让我帮你顶罪吗?”野村理惠也插了一句。“可是,那种罪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只不过是往别人房间射了一支箭而已。”“这哪里算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啦?真是不敢相信,这根本不是没什么大不了,而是重罪啊知不知道。”“阿木,要知道这里还是别人家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随便在别人家里射什么箭啊。”“白痴,你跑题了吧,最重要的是万一射中我怎么办啊。”河合又说。“那支箭不是因为河合房间门开着,飞到走廊上了吗?搞不好还会射中我哦,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走出来的话。”“可是,如果最后结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是个不幸的事故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阿木?”“可是,真的是这样嘛。你们怎么能用可能性来谴责我呢……”“你这个大白痴!杀人未遂不就是可能性的犯罪嘛。”“怎么又说我杀人未遂了啊,都跟你们说我是完全没有杀意的嘛。”“好了阿木你不要再说话了,越说我越生气。”“啊,真对不起。”“而且你实际上也射中了暗病院先生不是吗?”“哦,这你就错了,尾烟先生,我并没有射中暗病院先生哦。”“咦,啊……是吗?”“啊,对了对了,我刚才脑子都乱成糨糊了。我想起来了,阿木并没有杀死暗病院先生啊。”“就是啊,我也没有杀死其他任何人哦。”木村说。“不过你还是存在杀人的可能性。”河合说。“哦,对不起。”“别说话了阿木。”另外的人说。

“请问,你们商量好了吗?”嬉游插话道,“没错,木村先生的行为的确可能导致他人受伤,甚至夺去他人性命。所以我才请他在这次的推理解说中帮了很多忙。刚才说到,木村先生上到二楼……”

“先等一下。”河合打断嬉游。“我只问一个问题。阿木啊,你到底觉得我哪里得意忘形了?”

“啊,你不是一直都很得意忘形嘛。还跑去跟猫猫小姐交换邮箱地址呢……”

“咦?哈,你是说那个吗?但你们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嘛,这跟昨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啊?”

“可是,你平时也有过类似的行为啦。”

“什么类似的行为啊?”

“而且,还不只是一次两次。你每次都那样,所以我才想警告你一下。”

其他人又插嘴道:“说白了,阿木,你就是对河合的女孩子缘看不过眼,所以才用箭射他的吧?”

“不,怎么说呢……咦,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反正你就是嫉妒了,就别嘴硬了。”

天使兔团员几乎又要开始嬉笑打闹了,嬉游及时打断他们说:“好,到此为止吧,下面请让我继续解说。因为杀害暗病院先生的凶手另有其人啊。”

此时我已经反应过来了,天使兔团员也一样。那个真凶搞不好也是天使兔里的一员。

“刚才说到木村先生一心以为自己的恶作剧行为误杀了暗病院先生,那么他该怎么办呢?他是否会被罪恶感驱使,去叫醒同伴,并通知警察呢?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七号房隔壁就是河合先生的八号房,所以,便决定把暗病院先生的遗体拖到河合先生的房间门口,让人们以为暗病院先生死前奋力爬到了凶手所在的八号房。”

“呃,啊,难怪……”说话的是河合。

“啊,河合你……”天使兔的吐槽再次开始。

但当嬉游开始继续解说时,大家又都安静下来。“然后木村先生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静心等待自己给河合先生制造的麻烦上演。虽然射箭的恶作剧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实现。不过,如果第二天早上河合先生起床发现那具尸体,在惊吓与骚动的混乱状况下又无辜地被当成杀人凶手,闹得整个凤梨居天翻地覆的话,自己一直期待的天罚也算是降临了吧……木村先生想着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再次发生了变化。下面我所说的,就是当晚实际发生的事情。请仔细听。河合先生在当天半夜就发现了躺在自己门口的暗病院先生的遗体。正如木村先生所预料的,河合先生觉得那具尸体看上去就像在指证自己是凶手,所以他感到非常恐慌。他当时的想法应该跟木村先生一样,就是害怕自己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所以河合先生不知不觉采取了与木村先生相同的措施。他把暗病院先生的遗体拖到了隔壁的九号房门口。”

“啊,等一下。事情不是这样的。”河合打断嬉游的话,然后继续道,“我才不会对理惠妹妹做那种事呢。人家是个女孩子,那多可怜啊。所以我直接拖到了十号房。”

“咦咦咦?”

大家齐齐看向发出声音的男子。“你觉得对不起野村理惠,难道就好意思把尸体拖到我房间门口了吗?”那个头发柔顺、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穿着粉红色格子衬衫并把衣摆塞进裤子里的标准宅男说。

“我觉得加藤你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啊。”河合说。

“喂喂,谁说我不在意了,当然在意啦,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怕什么,你不是占卜师吗?”

“这跟占卜师有什么关系啊,还有我不是占卜师啦。”

“那是灵媒师?”

“也不是灵媒师啦。你怎么这么烦啊。”

“那个,我想问一下,难道说……”另外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说,“难道是加藤先生你把尸体拖到我房间门前的吗?”

“……没错啊。”宅男说着,突然笑起来,“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应该笑,非常对不起。不过的确是我拖过去的。”

“哇,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好过分,我当时真的焦虑死了。喂喂,难道说大家都按顺序拖动了尸体吗?”

“这么一来,阿林你也拖过了?”

“是啊,我当时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暗病院先生趴在门口,身后有那么长一条血迹啊。吓得我赶紧躲进房间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暗病院先生好像没死透,随时都要爬到我房间里来,那也太恐怖了吧?所以我就想,得让他从我房间门前通过才行,然后就……”

“然后暗病院先生就跑到我房间门口了吗?”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说。

“对不起啦,平木姐姐。”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小林,那也太过分了吧。为什么理惠可以被跳过,我却要面对这种事啊?”

“哎呀,抱歉抱歉。况且我也不知道理惠那天晚上被跳过了啊。”

“可是平木后来不也把暗病院先生弄到我这里来了嘛。”另外一个小个子的开朗女孩说。

“啊,可是……”

“你这个叛徒。我当时听到外面有声音,就爬起来,还往门外看了一眼呢。”

“啊,由贵乃姐姐,你昨晚看到我把尸体拖过来了吗?”

“没有啦,我是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起来一看,门口居然躺着一具尸体啊!而且那还是半夜黑乎乎的走廊,一长条血迹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一直延伸过来啊,那真是太恐怖了。我差点没叫出声来,之后好久都没敢走出去。可是我也跟阿林一样,觉得待在房间里等暗病院先生进来更加恐怖啊,所以又往外看了一眼,暗病院先生好像真的已经死了,那些血迹也是真的,周围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而且想到他好不容易才沿着走廊爬到这里来,所以就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了隔壁再隔壁的房间去了,真是的。”

“啊,你帮我拖到隔壁再隔壁的房间去了吗,太好了。”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性,“我刚才还在想,自己就在由贵乃隔壁,却根本没见过尸体,正着急该怎么回答呢。”

“当然啦,我怎么能给花田你添麻烦呢?”

“喂,小林,你听到刚才她说什么了吗?”平木又说。林回应道:“好啦好啦对不起对不起。”打算就此蒙混过去。但平木继续说,“真是的,你实在太过分了。”她气鼓鼓地瞪着他。

“然后,就拖到我门口来了吗……”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像趁休息时间参加剧团的乡村邮递员的男人带着莫名其妙的兴奋说道,“……这样我也会很伤脑筋的啊……”

“啊,那也就是说,是上村君你把暗病院先生的遗体拖到我这里来的啦?”另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但看上去好像很结实的,喘着粗气的男人说。

“呵呵呵,是的。”

“啊,原来尸体被放到我这里之前经历了这么多故事啊。原来如此。”

“咦,那河边你看到尸体是什么反应啊?”由贵乃问道,“难道不害怕吗?”

“不知道呢,应该是有点害怕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往后面一看,发现暗病院先生已经转了差不多四分之三的圆圈。所以我就权且拖着他把剩下的四分之一圈也转完,在起点把血迹连上了,哈哈。”河边笑着说。

“喂喂,你给他连起来有什么意义啊……”说着,其他的团员也一起笑了。

“可是你们想想啊,本来从七号房绕这么一大圈跑到我房间门前这一点就毫无意义了不是吗。其实我更搞不懂这个啊。明明已经死了,还要绕着走廊转了几乎三百度。假设他在来到我房间之前都还活着,那何必绕这么远,直接从反方向转个六十度不就到了嘛,这样绝对更快。所以我当时觉得他一定是想绕着走廊爬满一圈,于是就帮他完成了遗愿。”

“什么意思啊,说得你好像多么善解人意一样。”

“那真的就是善解人意啊,我是个好人。”

“好了好了。然后,暗痫院先生的遗体就再次回到了我房门前,啊哈哈,我看到他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呢。”木村说完,天使兔的成员们再次沸腾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对啊,其实最过分的是阿木你啊。”“啊,糟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砸了自己的脚啊,阿木你真是太可恶了。”“是啊,简直不是人。”“呀,不要啦,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大家不是都一样吗。你们见到暗病院先生的尸体时,不是都没有通知其他人吗?”“啊,真的呢。糟糕了,二楼的人都太过分了哦。”“那不是有一半的天使兔都很过分了。”“我说啊,你们可不要随便说别人哦,住在一楼的人不也是照着暗病院先生的遗书内容,没有把他去世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而首先跑到山里面去写字了嘛,还被带到警察局大骂了一通,这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人做得出来的事情不是吗?”“对啊,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不对,我们的行动才叫做真正的善解人意啊。”“其实我也很善解人意的。”“河边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不对不对,我是真的……”“可是啊,我们里面除了阿木,大家都认为暗病院先生是自杀的吧。因为后来不是找到遗书了吗?可是,如果先生是被别人杀害的,那他的遗书……”

嬉游回答:“大爆笑先生不是说过了吗,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先生为了在自己死后把名侦探召集到凤梨居,特别准备了一封遗书,请天使兔帮助完成谜题的设置。而这个事件因此而得到解决的话,那么那封遗书也就相当于奏效了吧?”

“说得也对啊……”另外一个男人说,“可是,已经有好几位名侦探死在这里了。”

“因为名侦探经常会主动介入到一些混乱的事件中,所以大家应该都做好了随时在某个舞台上死去的准备。”嬉游的眼中似乎燃烧起火焰,“好了,接下来请让我指出把箭射入暗病院先生后背的真凶吧。”

听到这句话,一直哇啦哇啦吵个不停的都不是好东西的天使兔团员们再次安静下来。

“我先问个问题,请问各位知道暗病院先生亲兄弟的名字吗?”天使兔团员纷纷开口回答嬉游的问题。嬉游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贤斗先生和宽儿先生,可是他们都是暗病院先生的弟弟。其实,暗病院先生另外还有两位兄长,请问各位知道吗?”这回天使兔团员一个都答不上来了。“暗病院先生的本名是三田村三郎。可是,为什么会有父母给自己的长子起名叫三郎呢?那当然是因为,在这个儿子前面还存在着‘一郎’和‘二郎’。同时,这些名字还与贤斗先生和宽儿先生的名字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可以判断,‘一郎’先生、‘二郎’先生和‘三郎’先生之间有着非常特别的关系。其实,‘一郎’先生、‘二郎’先生和‘三郎先生’是三胞胎。各位请看这个。”说着,嬉游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三田村三郎的户籍复印件。那上面确实有“一郎”和“二郎”的名字,但都印在死亡者一栏。“这个户籍文件可不是伪造出来的哦。”嬉游的这句话大概是对着我说的吧。可是嬉游,你又怎么能保证这张户籍文件真的不是伪造的呢?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疑问的视线,便又加了一句,“嗯,其实,这份文件是我向西晓町政府的居民科要到的,而且也向三田村家的邻居确认过了,甚至连三田村家的母子健康手册〔※日本地方自治体发给妊娠申报者的笔记本,成为母子健康记录和保健指导的基础。〕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虽然如果暗病院先生认真起来进行多方准备的话,我还是有可能会被骗,不过这种可能性已经小得可以直接无视了。”话虽如此,实际又如何呢?换作勺子一定会这么想的吧。但我却觉得无所谓。“总之你先继续吧。”我对嬉游说。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嬉游继续回到刚才的解说。“根据这份户籍文件的记录,二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八二年秋天,兄弟三人十四岁的某一天,一郎和二郎同时失踪了。虽然当时也有家人认为他们可能是离家出走了,但从三郎一个人被留下这一事实来看,他们二人大概不是独自跑到了什么地方,而很有可能是被卷入了某个事故或者事件当中,这就是当时他们家人的想法,也是三郎成年之后的想法。于是在一年后,三田村三郎先生以‘爱媛川十三’的名义出道成为推理作家。在三田村三郎作为‘暗病院终了’再次出道后的两年,他又以‘爱媛川十三’的名义发表了长篇推理小说《九十九十九》,其中一篇名叫《三胞胎》的短篇是该小说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心题材,但对文艺作品进行解释并不是名侦探的全部工作,所以这个先放到一边。至于三田村三郎先生内心的阴暗面,我们也只能从这些情况中进行想象而已。三胞胎其中的两人失踪,这一事实有可能给十四岁的三郎留下了类似被抛弃、被排挤的,如此特殊而根深蒂固的孤独感吧?因此,三郎十七岁时发生在他身上的失踪事件,其实很有可能是他在等待了四年后,决定去追赶先他一步而去的一郎和二郎吧?但三郎却在失踪了七十一天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当时内心究竟有什么样的感触呢?三郎终身未婚,也从未与任何人闹出过绯闻,似乎成人之后就一直在写推理小说。在二〇〇〇年凤梨居建成之后,甚至连出版社的编辑都不太能见得到他的人了。然后就在三天前,他在邀请天使兔剧团进入风梨居前写好了遗书,根据朱迪·玩偶之家小姐的推理,他昨天目睹了依旧与之保持来往的,仅有的朋友大爆笑咖喱先生毫不考虑后果的前额叶切断手术。当时并不知道大爆笑手术意图的三郎先生认定自己已经失去了大爆笑——酒井义这个珍贵的朋友,所以他既没有叫警察也没有叫救护车,而是从酒井家出来径直回到凤梨居,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然后就在当天深夜,三郎先生也去世了,不过,他的死真的就是他杀吗?”

这是反话吧,我心想。他还说什么只能通过状况来想象他内心的阴暗,实际上还是利用文脉把暗病院的孤独如何深邃如何痛苦这种臆断强加到我们意识中了。少说点废话,赶快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啊,名侦探。

如我所愿,嬉游开始继续解说。

“准备好遗书,又如文中所示准备好演员,在失去亲密得甚至被自己用作小说原型的朋友的当天深夜,自己也恰好惨遭杀害,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我认为,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没错,各位的困惑非常正确。刚才我在一楼,已经解释了凶手如何从八号房穿过墙壁射杀位于九号房的三郎先生。现在又说出与之相矛盾的结论,我对此深表歉意。可是,三郎先生不可能死于他杀。昨天晚上的风梨居里只有三田村三郎先生和天使兔剧团的各位成员。如果三郎先生死于他杀的话,那真凶只可能是天使兔的某个成员,但天使兔剧团在三天前才第一次见到三郎先生,怎么会有人突然对他产生杀意呢,凶手甚至还准备了作案用的弓枪和制造不在场证据的手段,如此周详的计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完成的。可是三郎先生最终还是被杀害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没错,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只能算是一场事故。”

天使兔的成员们非常配合地屏住了呼吸。

“也许各位会问,为什么当晚进入八号房的那个人,明明毫无杀意,却还是用弓枪射中了九号房内的三郎先生呢?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刚才河边先生说的—句话。”

被点到名字,河边惊讶地叫了一声。“我的话?哈哈,我刚才说过什么啊?”

嬉游回答道:“就是善解人意。”

“哦哦……咦?可是为什么说凶手用弓枪射杀暗病院先生是因为善解人意啊?”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先让我读一下三田村三郎先生留下的遗书复印件。当然,天使兔的各位成员想必已经反复读过不少遍了……”说着,嬉游把刚才拿出来的户籍复印件放回胸前的口袋,再从同样的地方拿出一张纸,将其展开。

“美神二琉主先生和迪斯科·星期三先生、水星C先生都还没看过这份遗书吧?”说完,他开始大声朗读。

独自忍受孤独的时间终于告一段落,是时候出发去迎接新的邂逅了。我知道这对天使兔剧团的各位团员来说是非常麻烦和辛苦的一件事,不过还是请你们认真听取一个人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我想请各位根据信封里另外一张纸上的指示,完成一系列工作。我即将杀死我自己,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得到永生。作为蝎子的我,将承受作为肯陶洛斯的我所射出的箭矢,完成星座中无法继续的神话,前往永恒的彼岸。永别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会。

二〇〇六年七月十五日

三田村三郎

这份遗书非常短,而且其中充满了奇妙的愉悦,甚至让人感觉他充满了希望。难道这就是所谓日本人的生死观吗?都说武士一生追求的就是壮丽的死,佛教的教诲中也说人死后会前往极乐净土,但人们真的会用再见啦拜拜这种轻率的情绪来迎接自己的死亡吗?

抑或正如嬉游所创造的文脉,三田村认为自己的死是前往兄弟的身边与之相聚,对暗病院来说则是逃离孤独的手段,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明快清朗,短暂得好像死者耐不住性子想早点结束生命的文字吗?

嗯?七月十五日?

我看着嬉游的脸。原来如此。嬉游也跟我对上目光,点点头。

“正如这封遗书最后的内容所记录的,三田村三郎先生预定的自杀日期其实是明天。我估计,他大概会在明天晚上二十三时二十六分执行这一仪式吧。可是,这封遗书却提前被剧团天使兔的一员发现,并从中得知了三郎先生的想法。可是,那个人从遗书的文字上看出,自己想要阻止三郎先生自杀是非常困难的。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因为悲伤和绝望而试图自杀的人,那还可以通过减轻他的悲伤和绝望来阻止他自杀。但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充满了希望并因此决定自杀的人,又有谁能横加阻止呢?在深深的孤独中,自杀便是那个人所追求的最大幸福,谁又会如此残忍地横加阻止呢?所以,发现遗书的那个人放弃了劝解三郎先生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想让三郎先生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了他的意图。这种做法不一定能够阻止三郎先生自杀,搞不好还会更加坚定三郎先生的信念,并使他从中感受到更多的幸福感。可是同样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三郎先生得知自己的自杀计划已经被别人察觉,因此影响了他自杀的决心。这种结果虽然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践踏了三郎先生的幸福,可是即便那是妨碍别人幸福的行为,如果是出于善意,也是应该得到宽容的。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那个人都怀着体贴和慈悲的心情,从八号房向九号房射出了箭矢。”

“……那……然后,他就把三郎先生杀死了吗?”“那也叫做善解人意吗?”“为了阻止自杀而把他杀死,这有什么意义?”天使兔团员们纷纷表示费解。

嬉游又说:“不,那个人最初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从八号房向九号房射出箭矢,以此向三郎先生提示他的自杀计划已经暴露。而在朱迪’玩偶之家小姐发表她的推理之前,那个人对凤梨居的星盘和三郎先生对神话的模仿都毫不知情。遗书中所写的‘作为蝎子的我,将承受作为肯陶洛斯的我所射出的箭矢……’这段话,对于并非名侦探的那个人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于是,这就成了三郎先生的计划和他实际的被杀害状况有所不同的原因。与此相反,同样没有察觉到凤梨居的星盘构造的木村先生,还是因为掌握了‘十二星座’的神话知识,从而能够正确地从二楼的九号房外射出箭矢袭击八号房的河合先生,也就是正确地从‘肯陶洛斯的房间’向‘蝎子的房间’射出箭矢,但在一楼,凶手却是从八号‘蝎子的房间’向隔壁的九号‘肯陶洛斯的房间’射出了箭矢。虽然那个人并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碰巧破坏了三郎先生的暗喻。没错,正是那个人的‘善解人意’,无意中破坏了三郎先生在为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建造的凤梨居中,花费数年构想出来的神话的暗喻。本来,就在明天,亦即七月十五日,三郎先生就会在自己的书房中安装好弓枪,并设下某种机关使其自动发射箭矢,将睡在卧室的自己射杀。可是那个人却提前发现了那把弓枪的机关,同时也发现了隐藏在壁纸下的墙上的洞穴。那个人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因为他就是被三郎先生邀请,计划于十五日为自己上演戏剧《凤梨居死亡事件》的天使兔剧团成员中,负责大道具的其中一人。也只有这个人,有机会以设置舞台为目的仔细检查凤梨居各个房间的结构。我说的没错吧,田中正嗣先生。”

啊,原来凶手真的就是天使兔剧团的普通一员啊。而且还是我不认识的人,虽然我对这个名字感觉不到任何惊诧,但对其他的团员来说则不是这么回事了。

“咦咦咦,”天使兔们再次齐声高叫,“这不会是真的吧?田中!”

“不,真的非常抱歉,这就是真的。”开口道歉的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一下啊?!”

“我觉得那是暗病院先生的个人隐私啊,而且就算不闹得这么大也完全有时间慢慢解决。当然,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我还是会跟大家商量的,可是在此之前,我想尽自己的努力为他做点什么……”

“嬉游,照你的意思,三郎先生最终还是被田中杀害了Ⅱ巴?虽说那只是个事故。”

嬉游缄口不言。

田中却说:“对,应该是这样的。非常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家。”

“怎么会这样……田中……”

“是啊,真是伤脑筋。”

“你现在伤脑筋有什么用……我知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难说出口,可是你还是应该说出来啊……”

“对不起,因为我还想跟大家在一起。”

“什么嘛……”“蝶空寺先生,你觉得他犯的罪有多大啊?”“对啊对啊,反正他都没有杀意,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罪过吧?”

嬉游说:“穿过壁纸向有人的房间射箭,这本来就是以对方中箭的可能性为前提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扣动了弓枪的扳机,这样完全有可能会被解释为带有‘反正他是决定自杀的人,万一射中了也没关系’的想法,从而可能会被判断为‘间接故意〔※在法律上指这样一种心理状态: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可能造成犯罪,但又认为没关系而一意孤行,结果造成犯罪的后果。与故意犯罪等同处理。〕’。而且他还存在遗弃尸体的行为,在接受警察取证时也没有及时招认自己的犯罪,这样肯定不会被从轻处理的,我估计。”

“……那怎么办?”

“不过,我们现在暂时不需要讨论罪与罚的问题。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说着,嬉游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解说,“田中先生希望通过向三郎先生透露自己的存在,以此打消他自杀的念头,所以他才掀开八号房的壁纸,隔着墙上的洞穴向九号房射出了弓箭,当然,他完全没有想过要让箭真的射中三郎先生。我相信这一点的确是真的。田中先生所期待的最佳结果,就是三郎先生被射人自己书房的箭矢吓到,然后察觉到其中的意图而不再自杀。可是在田中先生扣下弓枪的扳机后,隔着壁纸听到的既不是三郎先生吃惊的声音,也不是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后发出的无力的叹息,更加不是发现自己计划被察觉后的悲伤或愤怒的声音。他当时听到的,应该是低哑的惨叫或吃痛的呻吟吧?”

我心里在想,他为什么对如此琐碎的细节进行逐一确认呢。这时田中回答道:“不,其实都不是,我只听到他倒在地板上的‘啪嗒’声。”

“是吗,这样就足够了。于是田中先生为了确认那个声音的来源,从九号房壁纸上的小洞中向内窥探了一下。他惊讶地发现暗病院先生被弓箭射中倒在地上,周围已经变成一片血海。可是,这时的暗病院先生并没有马上死去。他当时是否还活着,并且对你说不要把事情传出去呢?”

“啊,正是如此。他对我说,不要慌张。被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他当时还叫了我的名字,说田中君,不要慌张。”

“于是,你就把洞穴另一侧的壁纸撕开,进入了九号房。是三郎先生叫你尽量安静地从洞穴穿过去的吧?他是否明确地指示你避开中央大厅,直接从墙上的洞穴爬过去呢?”

“没错。”

“而且你也服从了他的命令。在你进入九号房后,三郎先生又给了你新的指示。”

“是的。”

“他说,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还准备了遗书。虽然自己很遗憾没能按照遗书上说的死法结束生命,但想请求你帮助移动自己死后的尸体,没错吧?”

“的确是这么说的。”

“当时,痛苦地喘息着的三郎先生是否说了‘把我带到蝎子的房间去’这样一句话呢?他没有说‘带我去八号房’,也没有说‘带我去隔壁的房间’对吧?”

“对,一点儿没错。真不愧是嬉游先生啊。”

“因为我是名侦探啊。然后,三郎先生还教你如何从八号房进出,故意让中央大厅的人成为你不在场证据的证人,并且要你把书本铺在地板上移动他的尸体,以免地板沾染血迹对吧?因为等你完成了不在场证据的制造,待到中央大厅的人都回到房间后再进入九号房时,自己说不定已经死了,所以他把必要的步骤大致都告诉了你,之后只需要你来实践对吧?”

“是的。”

“他还告诉你要对壁纸进行临时修缮处理。”

“没错。”

“你把弓枪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是这样的,当时我手忙脚乱的,完全忘记了弓枪的存在,而且三郎先生也没说过,所以不记得最后放到哪里去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昨晚是在多久以后才再次进入九号房的呢?”

“没多久,大厅里过了一会儿就没人了,我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吧。”

“然后你就回到了九号房。当时你见到的三郎先生状况如何?”

“他浑身苍白,已经去世了。”

“你进一步确认过吗?”

“嗯,确认过了。不过我也就是把手放在他喉咙上探了一下。”

“你最初发现自己射出的箭矢无意间正中三郎先生时,应该感到非常恐慌才对,可是在你第二次进入九号房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必须要通知警察或剧团的同伴吗?”

“不,没想过。”

“为什么,是因为太害怕了吗?”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无论自己再怎么恐慌再怎么害怕,对这件事情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啊。”

“嗯?为什么说没什么影响呢?”

“是这样的,虽然我一心想救人,结果却反而把人家给害死了。但三郎先生毕竟一开始就打算用弓枪射死自己,所以他所受的痛苦迟早都要到来的,怎么说呢,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啊。”

嬉游哑口无言。此时天使兔团员却打破了暂时的沉默。“喂,你怎么能说那是一样的呢,田中?”“是啊,田中先生怎么这么奇怪。为什么啊?”“话说你当时头脑怎么会这么冷静啊?”

“真的非常对不起。可是,其实我本来就没觉得自杀是一种罪恶。从一个人内心最根本的感情来说,这完全算不上是罪恶。我反而觉得人们不应该对其横加指责吧,自杀这种事情,只要谁想做就可以去做啊。我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杀的权利。既然是属于自己的生命,自己当然有权决定死期。可是这次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面前的,而且我又恰好得知了他的这种意图,所以多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当时的想法,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这段自白,天使兔团员们也全都沉默下来。只有水星C依旧站在一边满脸微笑。

嬉游重整旗鼓,再次开腔。“……关于道德的议论,现在也是无关紧要的。先让我们来关注事实吧。”

关注事实。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嘛。

“田中先生接到三郎先生‘带我到蝎子的房间’的指示,开始取出书房架上的书本铺向二楼。其实,凤梨居还有另外一间‘蝎子的房间’,而且就在隔壁。关于这一点正如我刚才所说,因为朱迪当时尚未发表自己的推理,所以田中先生认为只有‘二楼的八号房’才是‘蝎子的房间’。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一楼的十二个房间门前并没有摆放代表‘黄道十二宫’的装饰物。于是,已经没有人能够给予指正的田中先生就在书房与中央大厅、书架与楼梯之间不断往返,慢慢将书本铺到了楼上。可是,他只铺到了楼梯顶端,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书可以用了。因为他必须把没被血液污染的书重新堆叠到书房的地板上,而不能使用其中的全部书本。而且他也不想模仿建设金字塔运送巨石的方式,不断把后面的原木搬到前面来……也就是把染血的书本不断从后面搬运到前面,因为他担心在移动书本的时候会滴落过多的血迹……也可能不是这样的,因为田中先生很有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太麻烦了。”

“没错,就是这个。”田中马上回答,“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可是之前已经有人看到我进出八号房,所以就像蝶空寺说的那样,我不能把暗病院先生的尸体扔在九号房里,必须把他搬到尽量远的地方,而且当时已经把他弄到了二楼,离他吩咐的目的地也就只有一点点距离而已,所以我觉得这样就够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因为这句话,天使兔团员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责备田中,而田中也继续腆着脸地连声地:“唉,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嬉游又说话了。

“请你尽管放心,田中先生。我还是多少能够帮助田中先生你的。虽说你本来应该也没有感觉到多少良心的责备,所以我不敢说自己能够减轻田中先生的罪恶感,但至少还是能减轻一些别人对你的非难Ⅱ巴。”

说完,嬉游离开二楼七号房门口,开始向楼梯下走去。“各位请随我来。”

天使兔团员首先跟了上去,我、美神二琉主、本乡塔克西塔克西和把弓枪扛在肩上一直面带微笑的水星C也随之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一楼的九号房门前,嬉游径直走进暗病院的书房,依旧毫不客气地踩在自己从书架扫下来的书上。啊啊证据啊案发现场啊……在美国也有许多警察朋友的我不禁开始有点同情这里的警察们,日本的名侦探简直就像国王或者征夷大将军一样旁若无人。简直毫无职业操守,一切事情都只考虑自己方便……“好了,各位请看一下这个。就是这面墙,我们可以看到上面有个空洞对吧。然后是这里,这是弓枪的备用箭矢,请看这支箭,箭头的尖端,你们看,不是有一点白色的污迹吗?这个白点,就是从那边的洞穴穿过之后留下的壁纸的碎片和混凝土的碎渣。其实这支箭才是田中先生昨天晚上以警告目的射出的箭。”听到这里我明白了,日本的名侦探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他们总能找到让人大吃一惊的东西。

“田中先生,三郎先生并不是被你误杀的哦。所以你只是最终没能阻止三郎的自杀行为而已。”嬉游说完,并不理会激动万分的天使兔团员,继续回到解说。“请大家回想一下八极幸有先生在刚才的推理中证实的事情。三郎先生经常出入SM情色性质的同性恋俱乐部,而且还拥有‘箭鸭’的称号。请各位……清除了二琉主君之外的各位再次确认一下。”

说着,嬉游在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找到键盘开始敲击,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那是三郎,也就是“箭鸭”。这张照片可能是在“士官”俱乐部照的吧,在照片里,一大群男人聚集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暗空间中,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衣,站在相机正面的就是暗病院,他的皮肤在闪光灯的照耀下,显得一片苍白,脸上挂满笑容,一支箭从他的背部贯穿到胸前。但是并没有流血。

“你好,是荒木先生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蝶空寺。”我寻声望去,发现嬉游正对着手机讲话。荒木?好像是刚才跟八极通过话的警官。“啊,真的吗,那请你把那个上传到服务器上好吗?哦,已经能看到了是吧。好的,非常感谢。”他边说着,边伸手握住鼠标,进入跟电话那边的人说好的页面。

对八极态度非常粗鲁的荒木好像还蛮喜欢嬉游的。在那个被命名为“给嬉游君”的页面里又有一张暗病院的照片,他俯卧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在他的床上和周围的地板上都堆满了骷髅和霓虹灯装饰,那些东西或是装饰在床边,或是像垃圾一般散落在地上,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医院,但照片上的暗病院却在接受一个手术。照片拍的是手术刀切入肩胛骨的瞬间。小小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开皮肤,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看来这绝不是什么正经的手术。嬉游挂断电话说:“美神二琉主君不可以看这个画面哦,我不管你是不是名侦探。”

二琉主耸耸肩道:“就是植入手术嘛,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没错。这也属于满足肉体改造趣味的手段之一。这张照片是在金泽市内某个专门为这种兴趣爱好提供服务的店里拍摄的,时间是一九九六年,手术对象是三郎先生。而这个,就是被植入三郎先生皮肤下面的器具。”嬉游调出另外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两个管套状的五金器具。其根部都有平行延伸出去的金属片。“三郎先生就是把这两个东西植入了背部和胸部,只露出顶端的小口。安装在那两个小口上的附件就是这个。”嬉游再次点击鼠标。画面中央映出两截从中间折断的箭矢……不,那不是被折断的。因为两个断口处都被加工成了螺旋状。原来如此,只要把这两截断箭分别旋入背后和胸口的管套里,就能完成“箭鸭”的角色扮演。“在这十年间,三郎先生一直在独自享受自己的妄想,有时甚至还会在自己家中也做这种装扮吧。特别是在入住凤梨居之后,他可能还会一整天都带着这些装饰物。所以他书桌的椅子才会没有椅背,而且他的责任编辑也只能站在玄关等候而不得入内。虽然现在我无法查明三郎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幻想自己被箭矢从背部贯穿的自我形象的,但至少可以肯定,这种想象已经存在了十年以上。而且三郎先生还依照自己想象中的自我形象死去了……不过这只是他给我们造成的错觉。”

没错,这只是他给我们造成的错觉。田中射出去的箭只击中了书桌旁边的墙壁,钻开了一个小小的洞而已,根本没有射中暗病院。

“发现从八号房射出的箭后,三郎先生迅速在自己背部和胸部安装了箭的尾部和头部,并把血浆撒到地板的书堆上,然后躺在上面假装自己中箭倒地。不,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在身上装好了伪造的箭矢。为了防止田中先生因为没有听到痛苦的声音,察觉事情有异,马上从壁纸上的小洞窥视书房。所以三郎先生甚至有可能事先把血浆都布置好,只等箭射过来了。”

“哦……可是……”田中听到这里,好像已经完全混乱了,但嬉游却继续穷追猛打。“田中先生,你的一切行动和想法都已经被三郎先生看透了,所以他才会设下这个圈套等你上钩。”

“要在短时间内推理出大道具负责人田中先生会发现遗书、发现弓枪的自动发射装置、甚至发现墙上的洞穴是非常简单的。可是我们最应该佩服的,恐怕是连续进行了十六年的推理小说创作的三郎先生对人类性格的那种深刻解读。三郎先生在与天使兔剧团的大道具负责人田中先生结识后,利用到昨天为止的三天时间,与田中先生交谈,暗中观察,一定还对他进行了好几个测试,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以田中先生的性格,他只要写下这样的遗书,并制造出这样的气氛,你就一定不会对同伴透露半个字的,而且与此相反,田中先生一定会忍不住要发挥自己特有的善解人意之心,自己只要躲在书房里,田中先生肯定就会选择从隔壁的卧室向书房射箭。没错,这一切都是三郎先生暗中编排的。他根据田中先生的性格特点,写下了那封遗书。并以田中先生的行动模式为基础导演了全部的事件。如果大道具负责人是别人的话,他一定又会找到别的方法演出同样的戏剧吧。同时也会找到别的方法来演出自己的死亡。”

“不可能,暗病院先生他当时已经死了啊。身体都冰凉了,血也流出来了。”田中说。

嬉游回应道:“那其实是别人的遗体。”

“谁的?”

“就是一直行踪不明的三田村一郎先生或者二郎先生的遗体。三郎先生事先找到了其中一人并留在家中,再选择合适的时机将其用弓枪射杀,作为自己的替身放在书房里,他本人则趁田中先生回来之前离开了凤梨居。”嬉游并不理会周围突然发出的惊诧、感叹和疑惑的声音,“就这样,三田村三郎先生在没有大爆笑先生阻挠的情况下,顺利地按照计划逃出了孤独的深渊。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次深渊大逃亡做的准备。这座凤梨居并不是为他的自杀而准备的舞台,而是让他得到解放的发射装置。环绕凤梨居一圈的遗体之谜并不是三郎先生事先准备的。这只是偶然发生的,本来与事情并无关系的突发事件罢了。可是,我们这些名侦探却都在其中读取了多余的文脉。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对所有的谜题作出相应的解答。但这种解答所有谜题的思想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我们却对这种不切实际的行为过于执著了。所以才会犯下这许多不必要的错误……特别是在这次的凤梨居事件中,因为读取了过多不必要的文脉,最终导致了数位名侦探的死亡。而大爆笑先生的死,正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导火索。其实归根结底,‘犯错了就得死’是一个始终纠缠着‘名侦探’们的命题。为此,在形而上的范畴内,我们始终被各种危机环绕着。可是,在风梨居的事件中,这种形而上的危机却以形而下的形式实际发生了,于是我们便轻易地被这一多余文脉所欺骗。这个……很有可能是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或称爱媛川十三在死前设计的最后圈套吧。虽然现在已经无法探知推理作家三郎先生到底看穿了我们的多少行动,对整个事态的发展掌控得多深,但这一切已经正式宣告结束了。我马上就要离开凤梨居,出发去寻找三郎先生。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找到他时会不会想把他交给警察,但至少我会想跟他进行一番交谈。大家都是在风梨居失去兄弟的人,说不定会相见恨晚哦。”

嬉游笑起来,天使兔剧团却陷入一片沉默,这时,田中正嗣说道:“嗯,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你帮我洗脱罪名。这下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其实刚才我真的很害怕。太感谢了,真的。”

之后,他的同伴们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步调。

“真是太好了啊,真的,田中,虽然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乐观,警察肯定还会对你发一顿脾气的,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就是啊,田中君,真是太好了啊。”“不对吧,我说这家伙脑子肯定有问题,等出去了最好把他送到医院去看看。”“不对,应该说我们全都脑子有问题。凡是移动过暗病院先生尸体的都该送医院去。”“你搞错了吧,那根本不是暗病院先生啦。”“那不是问题的关键啊木村君。”“喂,阿木你也应该让医生给你看看啊,我觉得你最有问题了。”

此时,河合也开口说道:“那个,除了我之外,想必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吧,阿木射的那支箭最后跑到哪里去了?他当然没有射中我,但也没有射中暗病院先生……不对,应该是他的哥哥,那它到底飞到哪里去了?”

“去你房间找找啊河合。说不定就会从哪儿跑出来。”

“有什么好找的啊,房间又不大,东西又不多,要是有支箭插在上面应该马上就能看到啊。”

河合话音未落,嬉游举起手来:“要找出箭的所在地其实很简单。如果没有在八号房的话……”

“啊,难道在九号房?”河合刚说完,野村理惠就说,“咦,等等,我没看到房间里有支箭啊。”

于是嬉游继续道:“不在八号房,不在九号房,也不在走廊的话……”

“啊,在外面。”说着,河合跑向楼梯,“会不会刺在九号房的窗户外面啊?”“啊啊,等一下啊,你怎么又随便跑进去!”野村大叫着追上去,两个人冲上楼梯,跑进二楼的九号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