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不,埃塞斯奈比那已经知道梢的存在了。”我说,“虽然我叫她藏起来……但梢早就已经被它发现了。”

加藤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恶魔埃塞斯奈比那’搞不好会把‘梢’小姐当成人质,使大家无法离开这座凤梨居啊。可是现在应该暂时不会有事,因为‘梢’小姐好像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勺子说:“啊,迪斯科?‘长大的梢’已经过来了哦。不过很可惜,她回到未来后,好像没有查到‘凤梨居事件’和‘熊猫死忠’这两个事件的真相。好像是因为时间不太够吧。不过她答应我等下次回去的时候一定会继续调查的……”

我并不回答,擅自切断了通话。

梢已经到这里来了。尖尖猪在哪里?中央大厅。糟糕,我把她忘在那里了!

我冲出七号房,看到中央大厅的沙发上躺着被我遗忘的布偶。

“梢!”

尖尖猪一动不动。

“不要进入血迹的内侧!”加藤在我背后大叫,“在听到我们的对话后,‘埃塞斯奈比那’应该更加大胆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隐藏起来。星期三先生,‘十七岁的梢’又跑到‘梢’小姐的身体里了吗?”

我并不理会加藤,兀自大叫:“梢!快到我身边来!直直向前跑!到我这边来!”

可是尖尖猪依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见到其他的玩偶向这边跑来。

“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充满挑衅的时机。看来‘恶魔埃塞斯奈比那’已经不管不顾,准备跟我们破罐子破摔了。”说着,加藤走到我背后,“好了,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吧,星期三先生。必须把‘梢’小姐找到。”

“我又不是驱魔师〔※Exorcist,基督教,特别是罗马天主教会中使用的称号,即执行驱魔的人。〕。”也不是什么虔诚信主的基督徒。

加藤对我说:“但‘埃塞斯奈比那’并不一定就是基督教定义下的‘恶魔’哦。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善’与‘恶’是无法被收容到单一宗教中的。而且,我们现在需要的也不是驱魔师。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最能发挥作用的正是你啊,星期三先生。”

“那你说我能做些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介侦探罢了。“梢!”可是我爱着梢。“梢!到我这里来!”莫非她已经被“埃塞斯奈比那”抓住了吗?“我不准你对梢出手!”

“你在这里再怎么大声叫,都无法制伏‘埃塞斯奈比那’的哦。”加藤提醒我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有一些事情我还是懂的。”加藤用平稳的语气说道,“虽然‘埃塞斯奈比那’和‘梢’小姐看似都在凤梨居内部,但其实不然。他们是在现世与彼世的交界处,远离肉体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存在于每个角落,却又游离于整个世界。所以我们要到那个地方去寻找‘梢’小姐。虽然我本来也想去试探一下‘埃塞斯奈比那’的情况,但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看来是没有余裕去窥探‘埃塞斯奈比那’的实力了。我们现在就去把‘梢’小姐找出来,保护她免受‘埃塞斯奈比那’的威胁吧。如果‘埃塞斯奈比那’已经抓到了‘梢’小姐,那就想办法把她夺回来吧。”

“我该怎么去那种地方啊……”

“星期三先生,你待会儿就会从这座凤梨居直接前往既非现世也非彼世的地方,我也会一起去协助你。因为我拥有辅佐你的力量。我的名字叫樱月淡雪,也会经常接到这种工作的委托,可是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辅助而已,大部分的工作都必须由星期三先生独自完成。因为那里一定存在着只有星期三先生才能做到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如此肯定地说出那种话。

“因为促使我们恰巧描绘出‘保护圆’的某种‘巨大力量’也同样促使星期三先生来到了‘梢’小姐的身边。那都是一开始就被设计好的奇迹。是指名的奇迹。没错,星期三先生,你的名字正在被呼唤,被大家呼唤。”

照我看,你是被召唤到这里来了。只不过你还不知道而已。

你要振作一点哦,千万不能输给那些名侦探。这关系到小梢和桔梗妹妹,还有其他那些可怜的女孩子的灵魂不是吗?你可是专门寻找小孩子的侦探啊,要为了孩子们再加把劲!那些迷失的灵魂都在等着你去解救呢!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说呢?

“我说的大家,是指被‘埃塞斯奈比那’按计划杀害的几位名侦探。为什么他们都会刺穿一只眼睛死去呢。为什么不是用别的方法,而是刺穿了一只眼睛而死呢……那是因为,他们都在呼唤星期三——你的名字,通过刺穿自己的一只眼睛。”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语源,你名字的源头。星期三先生名字中的‘星期三’,也即是‘Wednesday’的语源,是‘奥丁之日’——‘Woden’s day’〔※奥丁(Odin)是爱瑟(Aesir)神族的主神,在南方如日耳曼地区,他的名字被念为Wotan。该名称与木头(Wood)和风(Wind)都有所关联。〕。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是‘战斗之神’、‘魔法师’,同时也是‘知识之神’。‘奥丁’身上的贪欲名为‘求知欲’,他为了得到‘智慧’,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奥丁为了喝到世界之树主根下的智慧之泉,以自己的一只眼睛为祭品,得到了鲁纳斯(Runes)的智慧。鲁纳斯是一种咒文,将其刻在木、石、金属上就能得到无穷威力。〕。那些名侦探的死,正是在以某种象征意义连续呼唤着你的名字啊。‘单眼之神’‘奥丁’的名字已经被呼唤了九次。我们差不多该做出回应了,这也是为了‘梢’小姐。”

我的身体不断震颤,背部僵硬而麻木。如果那是为了梢,我绝对不会有半点踌躇。管它是什么浑蛋,为了梢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请你冷静下来。”加藤……樱月淡雪说,“不会有事的。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能够夺回‘梢’小姐吗。因为‘梢’小姐确确实实安全地活到了十七岁不是吗?”

他看上去很轻松,但我却迟迟无法平静。

因为我不知道“十七岁的梢”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梢。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下,我没空跟他一一解释这些东西。

03

我猛地掀起被子,把木村扔在床上的脏衬衫和脏内裤,还有漫画、ipod等一堆东西用被单囫囵卷到地上,无视木村“啊”的大叫,重新铺好被子,随后躺在上面。

樱月淡雪对我说:“请你像平常那样睡过去,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

他说得倒轻松,我真的能睡着吗,虽然抱着这种想法,还是感觉脑袋深深地沉入枕头里,我瞬间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为了梢,我可是很拼命的。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又听到了樱月声音。

“我已经请水星C先生先到那里去了。所以在我出现之前请你们好好相处哦……”

……他说什么?

04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听到一个声音。那是非常熟悉的,充满了威慑感的女性声音。是夏蓉。

“水太郎——”

我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眼前出现的是我在圣地亚哥的事务所,我刚才好像在沙发上睡死了,此时身边站着让人伤脑筋的夏蓉·史泰龙和一个没有见过的东洋少年。他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正在俯视我。应该是个中学生吧?以前总跟夏蓉在一起的罗斯乐这次却不见踪影。

“你好,”我依旧保持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微笑着对那少年说,“怎么了,我的孩子。你有什么困扰吗?”我通过他那张空洞的脸就能知道他肯定有麻烦了。而且又是夏蓉带来的小孩子,他的麻烦一定非常严重才对。“当着小孩子的面不要总是一副睡眼惺忪懒洋洋的样子啊水太郎,快给我起来。”夏蓉说。“哟,夏蓉,这小子该不会是你儿子吧?”哼,夏蓉轻蔑地笑了。“像我这样的婊子怎么会生孩子呢,那完全是阻碍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啊。”“你说得一点没错。好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撑起身子向男孩询问道,“你应该是日本人对吧?”

“我叫三田村三郎。”那小鬼用日语说。

我也用日语回答:“我叫踊场水太郎,是整个合众国唯一一个专门搜索失踪儿童的日本侦探。来,到那边的沙发上坐下吧。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和那个奇怪的阿姨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奇怪’是多余的。”夏蓉抗议道。

我无视,继续询问三郎:“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

“家在哪里?”

“福井县,西晓町。”

“福井县?那是哪里啊。”

“是日本的……”

“到圣地亚哥来旅游的吗?”

“不是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诱拐了,被某个人。”

“某个人?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

“就算你是被诱拐的,现在也已经自由了不是吗?那你直接回去不就好了。去打个电话吧,你可以随便使用那边的电话。”

“不,我不是来借电话的。其实我想让你帮忙找人,两个人。”

“找谁?”

“我的哥哥,我的三胞胎哥哥一郎和二郎。”

“他们两个怎么了?”

“他们也被诱拐了。”

“嗯?那只有你被放出来了吗?”

“啊,不是这样的。一郎和二郎在四年前就被诱拐了。他们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消失了?那可不一定是被诱拐啊。”

“……说得也对啊。可我也是像平时一样做完广播体操后突然被带走的,所以我觉得一郎和二郎一定也是那样不见的。”

“广播体操?真让人怀念啊。然后呢,一郎君和二郎君被诱拐后,你的家人有没有被要求支付赎金?”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人来要赎金的话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的。”

“嗯哼。总之你还是快跟家里取得联系吧。”

“……我觉得一郎和二郎应该就在我附近,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恐怕下次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所以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的哥哥们就在身边呢?”

“这是三胞胎特有的感觉……虽然说出来好像很假,但真的就是那种感觉。而且,我觉得一郎和二郎,还有我,都绝不是普通的被诱拐那么简单。因为一郎和二郎消失那天,我也跟他们在一起玩。学校的社团活动结束后,我们回到家在房间里玩游戏来着。就是一种叫‘阿拉蕾’的游戏棋,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他们两个了。”

“……你刚才也说自己是‘突然’被带走的是吧?”

“请问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啊。”

“时间呢?”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你自己看看墙上挂的时钟嘛。”

“……圣地亚哥和日本的时差是十七小时,在夏令时则相差十六小时,所以现在日本的时间是上午七点三十五分,七月二十六日。踊场先生,请你看看这个。”

三郎向我出示的是一张广播体操的出席卡,在名字那一栏里写着‘三田村贤斗’和‘三田村宽儿’。

“这个是跟我一起去做广播体操的两个弟弟的出席卡。你看这里。”

三郎指着的,是印在‘七月二十六日’那一栏里面的‘出’字印章。

“我今天和两个上小学的哥哥出席从六点半开始持续十分钟的广播体操,然后请负责人盖了这个印章。可是,那仅仅是一小时前的事情。现在我却在圣地亚哥对呢,美国的圣地亚哥。你说什么样的诱拐犯会带我瞬间移动到美国呢?”

我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但并不只是因为对三郎带来的那个不可思议的谜团感到震惊。因为做着侦探这一行,已经让我对很多事情都变得见怪不怪了。我一言不发是在思考。首先想到的,是三郎提供的那张出席卡的可信程度。因为那也有可能是伪造的。可是,利用那种小道具演出一场瞬间横渡太平洋之谜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如果那张卡真的是伪造的,那是否意味着眼前这个十七岁少年正试图欺骗我呢?抑或是别的什么人欺骗了三郎,想利用他拉我下水呢?比如说夏蓉?

可是这条“蛇”如果真的要骗我,肯定不会如此直接地出现在我面前,而应该更加周密地安排别人来接近我。因为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进行策划和准备。夏蓉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她一定会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而设计一个无比周详的计划吧,只要她有那个意愿。可是夏蓉对我的兴趣应该还没有深厚到要设计骗我才对。

“你怎么会跟夏蓉在一起?”我问道。故意像高级妓女一样把一身的奢侈品牌服装穿得凌乱不堪的夏蓉轻笑了一下。

“因为这孩子就倒在我家泳池边上啊。”

接着,三郎慌慌张张地说:“我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了。我刚才还在日本福井县的西晓町,自己家附近的神社内跟两个哥哥和同一个地区的孩子们走在一起,突然眼前一晃,就晕倒在一个大得离谱的泳池旁边了。”

“……嗯。”我边说边打量三郎的着装。他穿着灰色的运动T恤和绿色的五分运动裤,赤脚穿着凉鞋……不对,是趿拉着凉鞋。

就在这时,突然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话说回来,夏蓉和三郎进来时根本没敲门,还尽情观赏了我的睡颜啊。“你们也学学人家啊。”我对二人说完,转向门那边,“请进。”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我看到那个人影却一动不动。于是我离开沙发站起身,去把门打开。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面孔漆黑的高大男人。他的脸并不是用颜料涂成了黑色,而是在他本应是脸的位置,有一团平板的黑暗,那团黑暗蠢蠢欲动,好像在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我凝神细看,却看不出上面有任何表情。但我光看他的服装就清楚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那一身真的能称之为服装吗?那家伙全身都用皮革裹得紧紧的,除了脸以外看不到任何皮肤。虽说我看到的那张脸也不能算是脸。

我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穿成这样不热吗?”

我当然明白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自己没时间跟这种变态打交道。可是就在我打算关门的时候,那家伙身上的皮革套子却发出“嘎吱”的声音,他伸手顶住了门板。

“你是踊场水太郎吧?”

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唱歌。“……你是谁?”我反问道。

“我的名字是SS-Nail Peeler。”

“SS?”

“那可不是Schutzstaffel(纳粹党卫军)哦,是Super Sadistic〔※Sadistic是虐待狂之意,后面的Masochist是受虐狂之意。〕的缩写。”

呵,我笑了出来:“那可真是人如其名啊……不对,在这个这么热的鬼地方你还穿成这样,不是应该叫做Super Masochist才对吗?”

“你那点说话当放屁的功夫还是留到以后再用吧踊场。我是来把你带回凤梨居的,这里是个错误的世界。你必须沿着正确的方向回到风梨居内部才对。因为那才是你的工作,同时也是你的所愿。”

凤梨居?我正歪着头思考,背后却传来三郎惊恐的尖叫。

“呜哇啊啊啊!”

回过头,对很多事情都不再感到震惊的我这回却震惊了。

就在一分钟前,还坐在我对面懒洋洋地微笑着的夏蓉,现在却变成了一堆尸块,沙发周围一片鲜红,变成了血的海洋,她的胴体倒在血海中,从根部和手肘、膝盖的部位被切断的手手脚脚向柴火一样堆在身体上。

我反射性地一脚踢飞门外的Nail Peeler,迅速把门关上。

三郎浑身血污,呆立在以全新的形态现世的夏蓉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陷入崩溃状态的三郎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Nail Peeler在门外怒吼着:“踊场,快逃!你一定要回到凤梨居!”

我环视整个房间,但除了三郎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可是,三郎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吗?他不可能做得出来。一般人是无法在一瞬间把一个人杀死并分尸的。一般人也无法在一瞬间跨越一万公里的距离。让三郎从日本瞬间移动到圣地亚哥来的那个人,就是把夏蓉分尸的真凶。就在我开门的那一瞬间!

“不要逃出凤梨居!你应该逃到凤梨居里去!”

我看向窗户。除了门口之外,能够进入这个房间的出人口好像只有那里了,可是为了遮挡夏日的阳光,窗户早已被关闭了,还拉上了遮光的窗帘。于是我又看向天花板,这里是装修简陋的杂居大厦。也许有人拉开屋顶的木板进入了室内,可是天花板并没有半点血迹。将夏蓉大卸八块的凶手应该也溅了一身的血才对。所以在凶手出入的地方,应该会留下明显的血迹。可是天花板却异常干净。这样一来,凶手的通道应该就隐藏在已经变成一片血海的地板上吧。因为那毕竟是能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完成杀人分尸的凶手,他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踊场!只有你能正确地拯救世界!你现在只需要考虑梢的事情!”

他说我现在只需要考虑什么事情?

我无暇多想,迅速走到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的三郎身边,把他抱起来扛到肩上,顺势冲向窗户,撞碎玻璃。由于经常需要展开这种行动,所以我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在我位于三楼的事务所窗户正下方,敞篷的凯迪拉克随时等候着我。按照以往的惯例,我和三郎准确地落在车的后座上,我熟练地翻进驾驶席,出发!同时,播放器中传出K·比利的Super Sounds of the 70s。我在这无与伦比的甘美曲调中猛踩油门,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向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停车场。

“你最需要且必须拯救的只有梢一个人啊!”SS-Nail Peeler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开始思考。拯救什么?梢?在树枝的尖端有什么东西吗。凤梨居又是什么东西,拯救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五分钟之前,我还因为无所事事而躺到沙发上睡了个午觉,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过让三郎一直保持血溅满身的状态,他说不定会崩断神经的,所以我把车开进了洗车场。为了避免惊吓到别的客人,我没让坐在后座一动不动的三郎下车,而是直接拿起水管朝他浇过去。虽然这会让我的爱车再次沾染血迹,不过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三郎,你究竟把什么东西带到我那里去了?”

躺倒在后座蜷成一团,沐浴着冷水全身僵硬的三郎说:“……我还想问你那个恶心兮兮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那不是被你吸引过来的吗?”

“可是他根本就没理我啊。那个人不是说了嘛,只有踊场先生你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他说的是正确地拯救世界。

“搞不好这其实根本不关我的事,踊场先生才是引发这些离奇事件的最终原因吧?”

但我也一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办?办法就摆在我面前。对付这种混乱不堪的状况,就应该把一些无视常理的糟糕人物拉进来。而我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人选,那个人就是遛狗人阿龙·里格斯。那家伙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动摇,甚至连抖都不会抖一下。是时候该用他来给我探探路了。

“凤梨居……”

“嗯?”我抓住三郎的自言自语询问道。

三郎站起身,从我手上夺过水管,问道:“刚才提到凤梨居了对吧?”

“你是说刚才那个黑脸安全套君吗?”

“不,我是说刚才,收音机里。”

“什么?”

我刚才忙着思考和冲洗三郎身上的血污,因此没有注意到,此时收音机已经停止播放音乐,一个感觉像是K·比利的白人损友巴里·怀特的声音正在播报新闻。

……为了解开推理作家十三·爱媛川最后的谜题,从遥远的日本渡海而来,赶到洛马角的名侦探们现在正在分开聚集在周围的推理迷人群,进入风梨居大剧院中……

风梨居!

“好了,剩下的血你自己冲干净吧。”我对三郎说完,走到洗车场旁的商店缴纳洗车费用,顺便买了一套洗车场专门为碰到水就疯玩的少年们准备的大毛巾和换洗衣物回到车旁边。三郎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冲洗干净,正在擦拭我的凯迪拉克。

“不用了,那辆车放着就好。你先把自己擦干换上衣服吧。”

我进入驾驶席,把车子驶出洗车场,沿着八号国道向西行驶。洛马角是个平坦的丘陵,开到顶上马上就能看到那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人群的对面可以看到一座扁平的圆筒状建筑物。周围还能看到几辆电视台的转播车,估计绝大多数围观者都是日本来的游客吧。看到那些黑发和如同女中学生一般雀跃的举动,还有他们身体的密集程度,我大致可以猜出来。

我对坐在后座上,已经换好新衬衫和新短裤的三郎说:“我从来不看推理小说,所以也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叫十三·爱媛川的作家。你知道这个人吗?”

“嗯。”三郎点头道,“我是个忠实的推理迷哦。你说的是爱媛川十三吧,我知道这个作家。”

“他写的都是什么样的小说?”

“都是会有名侦探登场解决事件的小说。”

“那还真够老套的。难道日本现在还在流行这种桥段吗?”

“应该还会再流行一段时间吧。因为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新人。”

“哦。”

“那个新人叫岛田庄司。”

“谁问你这个了。我可是个侦探哦,对那种虚构的侦探小说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他的《占星术杀人魔法》真的是个杰作啊。”

“不是说我不关心嘛……你的头发也快干了吧。那我们先到凤梨居里面看看好了。”

“……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刚才那个男人说不定已经先进去了,他会不会埋伏在里面等着踊场先生啊?”

“可是他都说到那份儿上了,现在我们又知道了这个‘凤梨居大剧院’的存在,里面还聚集了这么多名侦探,不进去看看怎么能行呢。”

“你现在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看热闹,还不如帮我找我那两个哥哥呢。我本来就是来委托你找人的啊。”

“知道了,好吧,那我们只看看凤梨居大剧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好,看完马上就去完成你委托的工作。你刚才说自己瞬间就从日本来到圣地亚哥了?嗯,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圈套。可能你是被骗了,或者说是我被骗了。不过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我每天都要面对这种危险状况。”

我驾驶着凯迪拉克穿过好奇的游客和围观起哄的人群,但马上被警察叫住了。大概普通车辆是不允许通过封锁线的吧。我报上自己的姓名:“我是迪斯科·星期三。”这是我偶尔会使用的英文名字。因为在美国,有时用英文名称比较好办事。而且罕见的名字也容易加深人们的记忆。在圣地亚哥,大多数警官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就像现在这个黑人警官也对我说,“哟迪斯科,最近过得怎么样?…红得发紫啊。”“哈哈。你的车怎么湿湿的,出什么事了吗?”“还不是我总会遇到的那点事。”“是吗,不过我可不能放这么大一辆车进去,所以你还是停到那边去吧。只有你们两个人的话还是可以进去的。不过后面那个小孩是谁啊,你亲戚吗?”“别人家的孩子啦,我的新助手小林。”“哟。”“你好(日语)。”“你好(日语)。你不会说英文吗?”“……”“迪斯科,这小子真的能胜任你的助手吗?”“这孩子是我灵感的源泉啊。”“哈哈,原来如此。好好干吧孩子。”

我把车停在路边走下来,跟三郎一起穿过黄色的封锁带。一个媒体人员冲我大叫:“喂!那边的,你也是侦探吗!”居然不认识堂堂失踪儿童侦探迪斯科·星期三,这可是不对的哦。

“踊场先生,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三郎对我说,“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刚才杀死夏蓉小姐的那个人,我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脸和身体啊。可是夏蓉小姐明明就坐在我旁边。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如果是毒杀还好说,但那可是杀人分尸啊。”

他说得对。“三郎,要不你在车上等我吧?”

“那样更恐怖啊。”

“不过我们也不会逗留很久,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就转身用力跑吧。”

“可是,刚才的分尸真的就在一瞬间哦。”

“那就小心点儿吧。”

“怎么小心啊……”

我和三郎走向凤梨居大剧院的人口。另外一个跟我相识的警官把我们放行了。穿过门厅,眼前是一个大舞台。原来凤梨居大剧院是个圆形剧场。围绕着圆形舞台的是一圈观众席,二楼还有另外一圈看台。我刚刚踏入这座为了表演效果而没有设置窗户的凤梨居大剧院,顿时察觉到自己没事找事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地方。缺乏灯光的昏暗舞台上没有一个警官,反倒聚集了一堆有些奇怪的日本人,他们正在用害怕的表情齐齐看向我。在正常情况下,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事件,自称侦探的人都不应该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可是,如今聚集在我面前的这十几个名侦探却同时变成了误入虎口的小兔子一般。

我真不该离开我的凯迪拉克。

我真不该没事找事接近这座风梨居。

转身逃跑的机会已经在上一个瞬间消逝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

大门在我背后关闭,再没有光源可以射入剧场,与此同时,天花板上仅有的照明也被熄灭,整个剧场陷入黑暗之中。我抓住站在斜后方的三郎的肩膀。

至少要保证这小子没事。

可是我抓到的却不是三郎的肩膀。伴随着“嘎吱”一声,我的手上传来紧绷的皮革外套的触感。是SS-Nail Pee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