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虽然我感觉现在轮不到我来介绍,但好像也没别人了,所以还是让我来介绍一下吧。女士们先生们,这家伙就是凤梨居未来的主人、现在的主人和过去的主人,开始的终结,最初和最后的神,现在只有十七岁的,三田村三郎先生。”

本来将在“伦巴巴十二”之后登场的,自称“爱媛川十三”的未来的(过去的?)推理作家。

已经觉得自己不再会为任何事情感到震惊的天使兔团员们,再次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们纷纷发出惊讶的叫喊。

我继续道:“你肚子这么痛,早就应该请‘谷口彻’带你到医院去进行盲肠切除手术了,但你还是忍着痛一直等到了现在。你完全是为了自己,才会想目睹这个事件的终结时刻吧?为了确认自己未来的死法,和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有什么事情应该发生。而且你会以此为参考,再次策划自己的自杀吧。虽然这样说来会自相矛盾,但其实你十七岁的那年夏天,并没有遭到诱拐,也没有失踪,而是跑到了二十年后的未来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吧,并且你会将其作为参考,在回到过去后,等待二十年,再次实施同样的自杀计划吧?”

三田村笑而不语。

我想起来了。这跟“未来的梢”还有“书信”是一样的问题。“未来的梢”记下“未来将要和我交换的信件”的内容,再将其抄写下来,“编造”了那些“信件”,而那“编造”的源头的源头的源头的源头……将会永远持续着“编造”的连锁。因此我又想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的源头都是从零中凭空诞生的,那么那些“信件”应该也是凭空出现的吧,而这种凭空出现的现象其实很可能正频繁地发生在我们周围,只是我从未察觉罢了?

同样,三田村的自杀也是纯粹的复制。在未来目睹自己自杀的三田村带着那些记忆回到过去,为实现同样的死亡进行一番筹备后终于死去。

原创从不存在。

如果时间并非在流动,而是彼此相连的,那么过去、现在和未来就会同时进行,这样一来,原因和结果同时发生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事情是会发生的。所谓的时空错乱、时空跳跃在几乎所有的情况下,都会引起诸如“没有原创参照的反复”这种自噬自生的问题。原创只存在于自噬自生蛇的口中……

“然后呢?”三田村说,“现在还只能给你九十三分。这样可不能避免自刺眼睛哦。”

搞什么啊,都这样了还要我自刺眼睛吗?!

20

……我全身战栗着想。模仿“奥丁”刺穿左眼,暗示“星期三”一词催促我进行推理……我真的要按照这个文脉刺穿自己的双眼吗?是“前额叶切断术”吗,还是前往“凤梨居大剧院”的不太靠谱的方法呢……在这个事件中,刺穿眼睛的理由应该也只有这些了。可是在如今这个状况下,我刺穿眼睛又意味着什么呢?我就在这里,不需要再呼唤,也已经开始了推理。而且我也不需要用什么“前额叶切断术”来保持大脑清醒。那么是叫我去“凤梨居大剧院”吗?可是我之前已经去过一次,所以很清楚,在那里上演的《凤梨居死亡事件>,是一部反应现实世界中发生的有关凤梨居事件的推理剧。如果没能得出正确答案就要被刺穿眼睛,这跟这边是一样的。可是,如果在这边刺穿眼睛的理由真的是为了前往“凤梨居大剧院”的话,在“凤梨居大剧院”被刺穿眼睛的人又会到哪里去呢?会回到现实世界的凤梨居里吗?可是,在那边被刺穿眼睛后还能回来的只有大爆笑和樱月两人。而且大爆笑是因为“九十九十九”要出现才得以回归的,樱月则是被本乡带回来的……就像我也曾经被水星C带了回来。没错,要从那里回来根本不需要刺穿眼睛。刺穿眼睛并不是来往“凤梨居大剧院”与凤梨居的必要手段。

那究竟是什么昵?

我看了一眼仍旧瘫倒在沙发上的本乡和樱月。不是“奥丁”,也不是“前额叶切断术”,更加不是前往“凤梨居大剧院”的门票。那这种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昵?

莫非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吗?刺穿眼睛其实只是像割腕和拔毛癖一样,是一种十分流行的自伤行为,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吗?做出错误推理的名侦探们难道只是想通过刺穿自己的眼睛来惩罚自己吗?

这是不可能的。我并不是说自刺眼睛不是自伤行为,而是指这种行为不可能没有意义。

一切事物皆有意义。

这应该是最大的前提才对。

快思考。

快思考。

“奥丁”、“前额叶切断术”、“凤梨居大剧院”……“奥丁”通过牺牲自己的一只眼睛而得到了智慧。我又回到了刚才提出的疑问中。为何这种身体部分的缺损,会与新智慧的获得联系在一起呢?缺损与获得。这么说来,“前额叶切断术”是否也算是其中一种缺损与获得的关系呢?沃尔特·弗里曼的经眶入路前额叶白质切断术是将冰锥经眼角刺人大脑,破坏部分脑组织来治疗精神病的鲁莽手术。通过“大脑的破坏”来“得到”“正常的精神”。可是,我又想,虽然我不是医生,但依旧可以断言,那种行为并不是真正的获得,而是本质上的失落吧?失去了“正常”的患者只是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病痛”,其实并未真正重获“正常”吧?想到这里,我不禁从“大脑的破坏”联想到“放弃思考”。名侦探们之所以要破坏自己的大脑,是因为他们决定放弃对事件的思考吗?可是大爆笑却回来了,他作为“九十九十九”再次进行了推理。而且之后又再度刺穿了自己的眼睛,再度复活,再度进行了新的推理!名侦探们绝不会停止思考,即使自己的大脑遭到破坏!

非也非也,破坏大脑这档子事本来就跟事件毫无关系。我从刺穿眼睛的话题上跑偏了。

“奥丁”也并没有破坏大脑来换取智慧。他破坏的只是自己的眼睛。

刺穿眼睛。

刺穿眼睛。

Nail Peeler曾经这样说过。

果然还是需要我刺穿你一只眼睛才能让你觉悟吗?那岂不是跟其他那些名侦探一样了。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刺穿一只眼睛后能明白什么吗?名侦探们因为始终没有明白某些本来不用刺穿眼睛也能明白的事情,所以才被刺穿了一只眼睛吗?

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那个可疑的Nail Peeler所说的话呢,我甚至连他是否存在于现世都不太清楚……想到这里,我阻止了自己。我的双手,那失落的十枚指甲不就是证据吗。Nail Peeler是真实存在的。那家伙所说的话跟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所说的话一样,拥有一定的可信度。而且在风梨居里,一切皆有意义。

刺穿一只眼睛后能够明白的事情。智慧。我究竟能知道什么呢?

我再次转身看向名侦探们。

他们在刺穿自己的眼睛,或者被刺穿眼睛后,得到了新的知识吗?

他们现在甚至都无力给笔盖上笔帽……因为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听大人说,只有一只眼睛的话会无法判断远近,所以会很难给笔盖上笔帽,后来我真的尝试了一下,果真没能把笔帽盖到笔尖上,反而弄脏了自己的手指。人类是通过分析左眼和右眼提供的信息来把握整体空间的。如果只剩下一只右眼,看到的东西就会跟照片一样,没有凹凸感和距离感。整个世界会变得如同一幅平面的画。

天使兔团员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

“是啊!变得扁扁的!”“他们变得好像一幅画!”

当时天使兔团员看到的是身处被压缩的空间中的我,当时他们还没能摆脱扭曲空间的影响,所以看到我就像看到一张扁平的二次元图画。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依靠意志的力量来到了扭曲空间的外围,所以已经能够正常分辨了。

空间的二次元化和三次元化。

刺穿眼睛是为了让自己从三次元下落到二次元。

可是,我已经能够凭借意志的力量走到扭曲空间外围,再刺穿自己的眼睛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让自己二次元化?

不对。因为我无需刺穿眼睛也能做到那一点。现在并不是让我把三次元空间变成二次元空间。

所以这不是实际要求,而是对我必须做的某些事的一种隐喻。

如果暂时无法走向更高的次元,就姑且进入低一级的次元空间。

我已经走到了空间外围。已经走到了三次元空间的外侧。

在这个空间之上,是四次元空间,四次元空间中有什么东西呢,当然就是时间。

超越了时空的三田村三郎。

超越了时空的梢。

他们一直守在我身边。向只注重事实的我展示了他们的实证经验——人类是可以穿越时空的,在意志和命运,这两个力量的作用下。

Nail Peeler还这样说过。你现在只需要考虑梢的事情!

他在提醒我坚信梢这个证据,超越束缚了自己存在方式的时间壁垒。

凭借意志的力量。

我向三田村三郎确认道:“你是凭借什么样的意志才会穿越到这里来的?”

三田村笑了:“当然是来带你走的。”

“为什么呢?”

“难道你要让我来说明这个吗?那你就只能得九十五分了。”

即使他不做说明,我应该也知道的。

我想起了嬉游的推理:“是一郎和二郎吗?”三胞胎兄弟中,消失了的两个人。我是专门从事失踪儿童搜索的侦探,“你是叫我穿越时空去寻找你的两个哥哥吗?”

“我来找你无非就是为了这个。”三田村继续笑道,“九十八分。加油,再拿到最后两分就能超越时空了。不过我实在等不了你了,因为肚子实在痛得不行了。不过你一个人也没问题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凭借意志可以超越时空,而且也相信了吧?不要忘却。不要怀疑。然后,就看你自己如何努力了。一切拜托了哦。好了,我现在该去吓唬一下阿透了。友纪夫,跟我一起来吧。”

说完,他们便转身走向二楼十一号房,我看着三田村的背影,想象着大爆笑、谷口和他们这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重逢的场景,就在我一心等待谷口吃惊的大叫时,时空跳转了。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虽然周围马上亮起了灯光,但仍旧十分昏暗。我身处室外,时间是晚上。在灯光下有一块招牌,上面画着“→长颈鹿←猴山”的指示箭头。远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些围栏,还能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兽鸣。原来我在夜晚的动物园。

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很冷,看来是冬天。

我刚才穿越了时间,还有空间。不过这里究竟是哪里?我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并非出于自身的意志。这里面没有我的任何意志,但我还是穿越了时空。

一定是被某个人的强烈意志拉到这里来的。

“星期三先生。”

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到背后有个向下凹陷的广场,在广场中央,赫然站着一只熊猫,在周围的一片黑暗中,我只能分辨出它白色的脸和背部。

原来是它在叫我。

“非常抱歉,星期三先生,你能稍微靠近一些吗?今天风有点大,我不太能听到广场上方的人声。”那只熊猫用日语对我说。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讲日语?”

听到我的问题,它回答:“因为我是一只在日本长大的熊猫。非常抱歉,让你受惊吓了。我叫伦伦。其实,这次找星期三先生来是因为有事相求……”

21

伦伦。被偷走的双胞胎熊猫“空空”和“点点”的妈妈。

我是专门搜索失踪儿童的侦探。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打断伦伦的话,问道:“先等一下。我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这里是十一年后的未来吗?还是十一年前的过去呢?其实现在关于你的话题正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应该不是偶然吧。“不过我至今仍旧不太清楚,关于你的那个事件,究竟发生在二〇〇六年七月的十一年后还是十一年前呢。究竟是什么时候?”

伦伦闻言坐在地上,伸开双腿。它恐怕是打算坐下来找个舒服的姿势慢慢说话吧,真不愧是熊猫,太憨厚可爱了。

“其实你刚才说的事情,也正是我想拜托星期三先生解决的事情之一。”伦伦说完,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对我来说,事件发生的时间是一九九五年,可是,这里对于来自二〇〇六年的星期三先生来说,既是十一年前,也是十一年后。因为,现在这个时间其实是名为一九九五年的二零一七年。

“二〇〇六年的夏秋之际,某个人把我们所在的时间和空间打了个对折。也就是说,从这个时空的初始点到二〇〇六年的那个转折点,与从转折点一直到终点的两段时空被重叠在了一起。二〇〇六年以后,人们就进入了逆流的时间中。当然,在人们意识到的空间中,时间还是正常流淌的。但在我们看来,二〇〇六年以后的人们和二〇〇六年以前的人们其实是相互邻接的,他们所在的时间都与彼此的空间相逆,因此这些人也在不断地擦肩而过。绝大部分的人都用其意志的力量保持着时间和空间的秩序,并未察觉到另一个时空的存在。但意识和意志的力量都是异常可怕的。他们随时可能察觉到这种时空的重叠和对折。到那个时候,无数失去控制的意识就会将一切打入混沌之中,虽然我一介熊猫无法很好地想象那种情形,但届时一定会发生诸如时空崩坏这种可怕的事情吧。因此,我想在这种事态发生之前,请你抓住对折时空的凶手,让时空恢复原来的样子。当然,这并不是我真正的请求。”

说完,伦伦失意地低下头。

“就算你无法让时空恢复原状也无所谓,我只想请你帮我找到我的空空和点点。在这逆流的时间中,或许我能够穿越到对我来说是二十二年后的二零一七年,去把失踪前的空空和点点找回来。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也许正是我把空空和点点从二十二年后的我身边夺走了吧。可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在我把孩子从我自己身边夺走这种矛盾发生之前,绝对有另外一个人抢先夺走了我的两个可爱的孩子。而且,被夺走孩子的母亲还不止我一个。三田村三郎先生失去了两个哥哥,甚至连酒井义先生也是如此。而且酒井先生更是可怜,他的两个兄弟在拥有身体之前就被夺走了。大家都为此沉浸在悲痛之中。所以,请你一定要找回那些双胞胎,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这就是我真正的,第一位的请求。”

伦伦的头垂得更低了。

酒井义=大爆笑咖喱=九十九十九=三个肚脐的男人。原来那多出来的两个肚脐是在娘胎里被夺走的兄弟的遗物。

“为什么你会找到我?”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我早已知道答案。“三田村不也一样能够穿越时空吗?”

伦伦回答道:“因为三田村先生只是个作家,他不是侦探。”

“那除我之外也还有很多名侦探啊,而且他们肯定可以很快领悟穿越时空的方法。”

“但他们却无法找到失踪的孩子。因为,就算我可以教会人们如何穿越时空,却无法教会他们怎样去爱。”

它说得没错。

伦伦继续道:“我只有你了,你就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希望。”

确实,像凤梨居里发生的那种事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第二个的,所以它真的很难再找到像我一样的人并将其拉到这个地方来。

可是,突然被一个能够穿越时空的熊猫强行带到这里来,我当然没办法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同样也没办法十分爽快地接受它的请求。而且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事件背后的真凶身份不明。难道这不会使我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吗?毕竟我手上已经没有半点指甲了。

“事成之后有报酬吗?”话虽如此。一只熊猫又能给我什么报酬呢,“我可不要桉树叶哦。”

“吃桉树叶的应该是考拉才对。不过我也不会以竹叶来充当报酬的。虽然这东西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但那一定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报酬对吧?说真的,连这个小小的动物园都无法离开的我还真的没法给你准备真正意义上的报酬。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坚信,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何止如此,你一定会主动进行事件的调查,总之,不管你愿不愿意,最后都会被卷入事件之中。”

现在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只熊猫不顾一切的决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不过应该不光是这只熊猫吧。三田村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大爆笑应该也一样。它刚才还说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人,被偷走的双胞胎不计其数。

我在意吗?

当然在意啊。

但现在我只想一门心思地解决梢的事件。

“我现在还有另一个事件需要解决,所以能等一切结束后再来找我吗?”我姑且抛出这个问题。

伦伦闻言抬起头:“没关系的。因为小梢的事件、时空对折的事件和双胞胎连续被盗事件都是相互关联的,它们一定都被包含在一个更大的事件当中。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正在寻找的那个黑鸟刺青的眼镜男人,其实三田村先生也同样在寻找。他曾对我说,只要找到那个男人的藏身之处,就能让你轻易答应帮忙了。”

梢体内的岛田桔梗这样说过。

一个戴着眼镜的叔叔一直在我……不对,应该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下面拼命吸吮,舔得湿湿的,这孩子的身体被绳子之类的东西捆起来动弹不得,只能一直哭一直闹,但是那个人还是不停下来……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因为三田村先生能够穿越时空,所以他一直待在小梢身边监视着。当然,是在空间之外。可是小梢一直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即便如此,小梢还是被侵犯了。也就是说,小梢的时间被某人编辑了。那个人把对她施暴的时间切除出来,又把剩下的时间连接到了一起。即使是能够穿越时空的三田村先生和星期三先生,也是没办法将时间对折或者加以编辑的。你们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瞬间,也可以加快或减缓时间的流动速度。甚至还可以自由地改变空间的形态。可是,你们唯独无法触碰时间本身。所谓的时间,对三田村先生和星期三先生来说,还是像一本书的样子。你们可以翻开其中任何一页,也可以用自己喜欢的速度来阅读其中的内容。可是,你们却无法改变书中所写的任何文字,也无法改变页面排列的顺序。要直接改动时间,只是单纯地超越时间的范畴恐怕是不够的,必须完全走到时间的外侧,才能完成这一举动。”

它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这到底是一只怎样的熊猫啊。看来我太小看熊猫了。

“那个……”我说,“你说的那些话我决定以后再慢慢考虑,但你的想法是,侵犯梢的那个垃圾可能就在你说的对折时间的凶手身边,或者他们是同一人物对吧?”

伦伦点点头,说:“正是如此。只有处在时间外侧的人才有可能对三田村先生一直监视着的小梢下手,而且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能力将时间对折。我认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会有很多的。可是,如果你最后也得以走到时间外侧的话,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有机会能够救回小梢的。不,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我以两个孩子母亲的身份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保护小梢……可是,我相信,即使我不拜托星期三先生,你也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吧?”

当然。“我一定会的。”

“那我的愿望就相当于已经实现了。只要你愿意展开行动,空空和点点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黑暗中,伦伦伏下身子,撅起圆滚滚的屁股,再直起两条后腿,顺势站立起来。

“星期三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只有你才是我的……被夺走的双胞胎的家人们的希望之光。”说完,它双手放到腹部,深深地鞠了一躬,这只熊猫因为不习惯如此正式的礼节,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别这样,别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连声阻止,但伦伦依旧不肯抬起头来。真不愧是日本长大的熊猫,太认真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它大概在我离开之前都不会抬头吧。或者说,在它再也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和圆滚滚的肚子,滚倒在地上之前。

于是,我离开了夜晚的神代动物园。

再次穿越时空,这次是凭借自己的意志。

22

我回到刚才那个时间点的凤梨居。“哇!”周围发出吃惊的叫声。“他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了!”天使兔团员再次发出一阵骚动。这些人对时间和空间的理解还过于浅显,似乎还不能像我一样用意识和意志的力量掌控时空。不过,人的意识还包含了无意识在内,所以他们说不定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去往了各种时代各种场所,进行过无数的冒险吧,不过,也可能从没有过这回事。

此时,二楼十一号房也发出了巨大的骚动,但我毫不理会,径直走向坐在大厅沙发上的樱月旁边。

我调整了一下樱月头部的空间,让他的大脑暴露在只有我的空间中。随后我确认了一下那个空间之后的情况。他的大脑恢复了原状。于是我便着手开始修复,让樱月的大脑发生时间穿越。我能够像自己穿越时间一样,让别的物体也实现时间的穿越。经过一番修整,樱月的大脑恢复了原状。太好了……不,等一下……我之前一直以为时间’是单方向流动的,但我却没有想到,时间并非只能一味前进,还能往后逆流。这跟在同样的空间中同时流动着过去和未来这两种时间是否也有所关联呢?不要不要算了算了。现在还不是考虑那个事件的时候。我必须脚踏实地,先结束现在这个事件,然后再去考虑下一个事件。于是,我把刚才调整到未来状态的樱月的大脑转而换成受伤之前的状态。于是刚被治愈的大脑又再次受伤,然后又将再度被治愈。虽然我认为自己对别人大脑的这种行径未免太过粗暴,不过这总比他自己用筷子乱搅要好得多。虽然这种治愈大脑的方法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误理解,但只要我相信不会有问题,就真的不会有问题的。

我正在得心应手地使用着意志的强硬作用。

“讨厌啦,我的性格哪里恶心了嘛。”〔※这是紧接着第三部第六节最后一句“你那种恶心的性格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啊”的对话。〕

樱月睁开眼睛,说出了他跟我进行的最后对话的后续部分,看到他醒来,我笑了。喂喂,不是开玩笑的吧,这看起来也太假了,不过这也许是因为我的意志在不觉间发挥了一些别的作用吧。

人类的意志能够影响的并不只有时间和空间而已。或许它还能够对更多的东西加以改动、使其固定,或者让它们变形甚至崩坏吧。

“咦?事件已经结束了吗?”

我对东张西望的樱月说:“早就结束了,白痴。”然后带着笑容对他旁边的本乡塔克西塔克西也做出了同样的调整,使其大脑恢复原状。

本乡也睁开眼睛,说道:“喂,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可不允许你对本大爷最重要的脑子胡来哦。”真不愧是名侦探,一下就发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这是真的吗?”出逗海在我背后说,“超级英雄……”他眼眶湿润,充满感激地看着我。看来他是真的很害怕自己被刺穿眼睛。

“我说你啊,”我对他说,“血迹一周之谜可是你解开的哦,你才是这里最出色的名侦探啊。我只不过是把大家得出的答案总结了一下而已。要对自己有自信啊出逗海。加油干啊!”

“……是!”敬礼。

呜呜呜,这家伙的性格也够恶心的。

“星期三先生,这里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结束哦。”二琉主对我说。这家伙也是个富有洞察力的名侦探。而我则完全不擅长洞察人心,所以没能预料到这家伙接下来会说出这种话。“老师,请让我跟你一起走!”

我忍不住爆笑出来。

“哈哈哈!我才不是什么老师呢!而且你不是才十一岁吗?不如回去做个普通的小屁孩吧。”

“可是我一直以来都是个名侦探,也没像别的孩子一样上学,又没有朋友,又那么出名……现在回去的话大家肯定会戏称我为推理王子,还会欺负我的,呜呜呜。”

突然亢奋起来的二琉主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说了这么多,他自己的心情大概也十分混乱吧。

“不上学也没什么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不去就是了。”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这么说,“没有朋友的话,我和大家都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啊。”我话音刚落,周围的天使兔团员便一下围了过来。“对啊二琉主君,你不是有我们嘛。”“对吧!我们可是一起经历了凤梨居事件的同伴哦!难道这种关系还不够紧密吗?”“干脆我们一起组建一个凤梨居俱乐部吧!”“……不要,那样太讽刺了,讨厌。”“阿木你一个人去搞那什么俱乐部吧。”“一个人去搞。”“呜哇……你们又开始针对我了……”“死吧阿木。”“咦咦咦咦?”

我离开第无数次开始嬉笑打闹的天使兔团员和站在一旁的二琉主,穿越到停尸间。那里排列着九位名侦探的尸体。我稍微感到犹豫,于是便试着看了看未来,似乎我后来真的有所行动了,于是我放弃犹豫,回到停尸间,尝试让名侦探复活。或许这些被送到凤梨居大剧院的名侦探们早已预测到我会如此行动,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灵魂状态等在这里吧。八极幸有苏醒过来,豆源和猫猫喵喵喵苏醒过来,已经忘记了名字的三名男子也苏醒过来,蝶空寺兄弟和名叫玩偶之家的女侦探最后也苏醒过来。

这些人恐怕也会吵闹一段时间吧,而且跟天使兔团员不一样,他们肯定还会向我抛出一大堆问题,所以我在麻烦出现之前再次回到了凤梨居。

面对酒井——也就是大爆笑咖喱、九十九十九,我也稍微犹豫了一下,这家伙是双胞胎连续失踪事件的当事者,不知道会对此事做出何种反应。所以还是采取保留态度吧。他毕竟是个名侦探,难保今后又会因为何种原因缠上我。

随后,我找到了水星C。

我刚才还在想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却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通往天国的阶梯”的尽头。他大概一直很想在上面走走看吧。

我轻笑了一下,走上透明长桥,来到水星C身边。“哟。”我叫了他一声。

水星C回过头。“哦,原来是侦探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刚才跑哪儿去了?”

“夜晚的动物园。”

“哦。”

就这点反应吗。“倒是你,在干什么啊?”

“晾在夜风中啊。”

“是坐在夜风中吧?”怎么我的日语比他还好了。

“不,真的是晾在夜风中,晾你。”

“啊?”

我突然发现水星C原来并不是一个人坐在“通往天国的阶梯”尽头,他手上还拽着一根绳子,像晾腊肉一样吊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全身皮革装束的人物。

……是Nail Peeler!

他原来真的在凤梨居里面。我明白了,凤梨居中还隐藏了另外一个空间。我们前往凤梨居大剧院是在樱月发表他的“被保护圆封印其中的恶魔之说”之后的事情,所以当时大厅里根本没有人。这使得Nail Peeler可以大张旗鼓地在那里演出戏剧。所谓的“风梨居大剧院”根本就是凤梨居本身。

“埃塞斯奈比那来了。人家害怕啦,迪斯科。”

“他在哪里?”

“这里。”

“哪里?”

“这里。”

“能看到吗?”

“现在藏起来了。我们快逃吧,迪斯科。”

他当时真的就在中央大厅。

这就意味着,那并不是我的梦境,也不是在死后的世界发生的事情,而是实际发生在这个世界的。

被卷入大毒枭的纷争,疑似被埃尔德拉曼的残党杀害并分尸的夏蓉·史泰龙。我的时空被连接到了那个现场,而当时造访事务所的那个“三田村三郎”则是……啊啊!伦巴巴十二!那根本就是十七岁的三田村三郎本人嘛!当他以伦巴巴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还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但我的问题最终被无视了,原来我们是在事务所里见过面!

不过,“风梨居大剧院”的戏剧并未真的上演……这么说来,那些画面将会在未来上演吗?

真的会吗?

就在我准备进一步思考的时候,一直背向我垂着头的Nail Peeler突然转过身来。

不,Nail Peeler并没有垂着头。他肩膀以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肩膀以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我试着窥视一下转过来面向我的Nail Peeler的黑色皮衣里面,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肩膀以下也没有任何东西。

不,不是没有任何东西。

在Nail Peeler那身皮革装束之下,是一个透明的空间。

但我又错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空间,是不会对我说这句话的。

“浑蛋!你怎么还待在这种地方啊!我不是告诉你只需要考虑梢的事情吗!”

那里吊着一个透明的人物,而且那个人物正在向我怒吼。

“我说,你到底是谁啊?”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