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们双羽也不是吃回头草的人啊。”

“您还别说,要是真饿着了,我可不管前头后头的。”

“没品!我去打一招呼吧,怎么说也是大客户。”

双方寒喧数语,总监拦车走了,关允笑道:“以为你怕了我这下流胚,带个防身的。”

狄双羽伸手,“礼物呢?”

关允挤眉弄眼,“我要卖关子。”

“谁买呀?”狄双羽趴在座位空隙里在后座上翻找,“怎么这么多东西,拉杆箱干嘛不放后备箱里去…”

“别翻了,在拉杆箱里呢。”

“没事,我打得开。”

他拍拍身边浑翘的臀部,“这晃来晃去的谁受得了啊。”

狄双羽倏地拉回身子坐好,鄙夷地斜视他,“关总就这么点儿定力?”

“羽总太诱人。”他发动车子,“走了,想吃什么?”

“你。”

“…”

“呵,今儿真冷,你说会不会下雪啊关允?”

“我会带给你温暖的。”

“你觉不觉得咱俩都可以去什么情(打死也发不上去的两个字)色频道做脱口秀了。”

“我说我送了你一条围巾,情(打死也发不上去的两个字)色作家。”

狄双羽把QQ签名改成:如果10月里能下雪,我就在四环路上裸奔。

同事说:“这属于玩赖,北京10月份怎么可能下雪?”

狄双羽说:“你可以去作法求雪。”

一阵笑声,有人说:“不过今年冷得是真早,也不给暖气,冻死了。”

“是啊,早上车都打不着火,你说夸张不夸张?”

“你看双羽冻的,屋里屋外捆着条大围巾。”

狄双羽不承认怕冷,“我这叫搭配。”

“得了吧你,这半个月穿什么都搭配这一条,估计是再找不着比这更暖和的了。”

“百搭嘛~”狄双羽拢拢围巾,摆出一副不和你们这群没品位者为伍的嘴脸,托了一杯热咖啡踱去窗前看风景,惹得身后一片嘘声。

窗玻璃很凉,中央空调还没供暖,天却似乎咻一下就变凉了,楼下行道树已甩光黄叶。北京秋天向来不长,但冬天也从没来得这么快。狄双羽常年熬夜元气不足,比一般人更畏寒,关允的这份围巾着实窝心。

她其实要的并不多,恰好他总能给到,也算得上心有灵犀。可是,心里那份愈发明显的不满足,也成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困扰。

“你要什么呢?”

站在写了他名字的玻璃前,狄双羽喃喃地,不知是问他,还是自己。

9关于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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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灯光

掀起窗帘让月亮照进来,你烦不胜烦地翻身:搞来搞去的,快睡觉。

我只想借月光看看你的脸。谁叫你一定坚持关灯睡觉。终于你知道关灯前要问问我,可是每次被问,我都摇头,我不愿意关灯。你问为什么。我固执地沉默,看着你啊,不回答。

其实你根本就知道答案。

投放在你脸上的目光,你怎么会没察觉?

2009年10月31日

30号这天是星期五,狄双羽和关允他们几个同事吃过饭,向阳说回家时间太早,要找一间茶楼打牌,另外两人纷纷响应。关允点了根烟,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是嫌这顿馆子我请得太小了…”

狄双羽不解。

向阳乐得吐槽,“狄姐你不知道吗?赌场上允哥人送外号一场一狼,难得是牌品极好,轻伤不下火线,鉴于在该领域的杰出贡献,大伙都尊称他一声‘场叔’。”

关允听不下去了,掏着耳朵瞪他:“我好像没怎么输给你吧兔崽子?”

向阳涎着脸,“我也不敢赢您啊。”搓搓手,“这几天晚上可真冷。”

穆权忽地想起什么,“向阳你们家那些狗到了冬天怎么办啊,还在园子里散放,不能冻死啊?”

另一个被关允叫做老李的同事说:“狗毛那么厚咋能冻死?”

向阳点头,“给它们搭了狗窝,就是有几只总也找不着,一到下雨天就四处乱蹿。太多了。”

关允奚落道:“笨人养笨狗。”

向阳在他身后比了个拳头,走到狄双羽身边拉拉她,“狄姐,围巾借戴戴呗。”

狄双羽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这围巾的来历,单纯地觉得这话有点揶揄的意思。

犹豫这工夫,关允回头瞄了一眼,直接回绝,“不借。戴臭了。”

向阳好生郁闷,抬了两只胳膊左闻闻右闻闻,“才一个月没洗澡…”

狄双羽艰难地笑笑,横向步行远离他。

老张瞅了眼无星无月的天空,“这真像要下雪的样呢。”

关允当场笑喷,扇扇烟雾,“别下,不然四环要出大事了。”

狄双羽无惧,“下啊,等着呢,姐姐说话算话。”

关允也雀跃起来,“那个谁,一个月没洗澡的,晚上如果下雪就出来跟你姐姐一起四环上去洗吧。”

大家都不明所以,只看狄双羽凛着张小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关允笑得快背气。向阳狄姐长狄姐短地追问其中典故,偏这二人商量好似的口风死紧,最后还是狄双羽耐不住向阳挺大个小伙子揪着她围巾撒娇的举动,“明晚十二点之前要是下雪了我就告诉你。”

关允拆穿她,“没下雪她还可能会告诉你,要是真下雪了,这事就得成为永远的秘密。”

向阳好奇死了,“狄姐~~”

狄双羽食指一比,让他彻底打消念头,“等下雪。”

北京这年反常的冷,牌局上号称场场输的关允倒是手热得很,不到两个小时老李已经没现金了,关允难得赢钱,死活不肯收白条,逼着他以五分高利向场外观战的狄双羽贷了些现大洋。没等狄双羽算清自己连本带利能收回多少钱呢,关允门前牌推倒了,狄双羽诧异得,“您这莫非就是传说中马粪蛋发烧?”

预计的八圈牌因为关允连庄多打出半个钟头,三归一,一干人等皆不服气,嚷着再来八圈,关允手气正旺自然也不愿下桌,狄双羽熬夜的本事不逊色,叫了杯咖啡坐在旁边数钱。向阳酸溜溜地看着那一把钞票,“有幸运女神坐在旁边就是不一样。”

狄双羽白他,“你全家都女神。”

关允指指向阳身旁位置,“你去给他幸一幸。”

狄双羽依言起身坐过去,笑道:“向阳我看看你什么路数,这一圈牌尽是你点的,带着导航没你准。”

向阳给她看手里的一把散牌,“这怪我的打得臭吗?它们都各过各的,谁也不认识谁。”随便抽了一张就要打。被狄双羽拦下,指旁边的单闲五万让他打。

“地上都那么多张了。”

向阳不假思索打出去,关允哈哈大笑将牌揽入怀中,“坎张,呵呵。”

狄双羽都急了,“绝张的五魁也捉…”

向阳悲怆地望着她,“你不用演了,我早该料到你是无间。”

关允每赢一圈就给狄双羽分几张花红,狄双羽拿百元大钞叠戒指,八圈又八圈下来,每根指头套了两三个,关允赢得都狂暴了。穆权颇谙牌道,念着“今天不是打牌的日子”,清点一遍损失,张罗撤退。

茶馆离关允家很近,步行几分钟的距离,看他们打上车了两人才往回走。狄双羽洗完澡出来关允正坐在床头掏耳朵,见她进来,丢了棉签躺下。

她三下两下爬上床,“嘻嘻,好冷。”

眼看她冰凉凉地钻进被窝,关允打个冷颤,“你又不关灯。”

她耍赖,“我开一会儿再关。”

他不同意,“昨天就是我关的,你开着也能睡着。”

怏怏地伸手关掉台灯,狄双羽不高兴地嘟囔,“什么都看不见了。”

房间骤黑的同时响起关允的问话:“几点了。”

狄双羽不耐烦地应,“不到三点。”

“唔,”他翻个身将她抱了满怀,“难怪手气这么顺,原来是寿星婆坐身边。”

他居然知道!狄双羽惊喜地搂住他脖子,“那你怎么不送我生日礼物?”

他呵呵笑,“刚才戴了满手的是什么呀。”

“我想要礼物。”

“好好好,明天带你去买。”

“你要偷偷的买~”

“要求真多。”压着她的腰身按向自己,他问,“你在上面还是下面有没有要求?”

狄双羽推着他,“你不累吗?”

他说:“一点也不累。”眼神认真得在黑暗中直反光。

她哭笑不得,“我好累。”

“所以给你放松放松。”

“喂…”

真正意义的睡觉前,狄双羽说:“关允你去留个尿样化验一下吧,我怀疑你们晚上喝的酒里有违禁成份。”

像是在证明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感觉才睡着没多久,狄双羽就接到向阳的电话,窗子方向有蒙蒙的晓色,但是还很暗。关允翻个身,不满地哼哼。

狄双羽揉揉眼睛,“向阳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喂?”

“狄姐!下雪了!”

狄双羽愣神了足有半分钟,慢吞吞走下床,窗帘缝隙里射出的光亮,让她抬手的动作都变庄重。由庄重到迫切,厚厚提花窗帘后的景色让人睁不开眼。

一片白。

就像天和地都消失了,只剩她面对这一切。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惊惶。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狄双羽,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白雪所骇。

关允被突来的亮度惊到,半起身以手遮光,“干嘛呐?”

“下雪了,关允,居然下雪了。”她孩子气地大叫,声音之尖锐让他直想捂耳朵。

窗前赤*裸的身体,逆着光看不清细处,只有凹凸有致的曲线着银踱就,玲珑圣洁。关允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有一点呆,慢慢放下手,唇线拉得老长,重回躺回被子里,遥遥地问:“大作家,你就那么想裸奔吗?”

狄双羽从来没有一早收到这么多的短信。说生日快乐的仅占少数,几乎无一不在催她上四环实现诺言。吴云葭还说:“小小,许愿不还会头痛的。”狄双羽已经头痛了,不刷牙不洗脸蹲在阳台里看雪花发愁,怎么办,下雪天不穿衣服出门很冷的。

关允不能很好地理解她的兴奋,他单知道狄双羽喜欢雪,却不知她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多不靠谱的赌,他不知道狄双羽在心里说:如果10月的北京能下雪,爱着别人的关允就能给我幸福。

这两件事的共性是:一旦发生均属奇迹。但这不是如果我挣来钱了就有钱花这种假设,这是没有任何逻辑因果关系的,完全不搭嘎的两件事。

只能说奇迹会使人头脑混乱,何况狄双羽本来也不具备一颗很清醒的头脑。她固执地认为下雪是一个很好的兆头,天象奇观是在鼓励她去做心里所想的事,她没有理由不坚持。决心一下,狄双羽给吴云葭打了个电话:“葭子,我决定把关允搞到手。”

吴云葭发完恶意骚扰短信,正在睡回笼觉,听到这个消息,直觉地反问,“你该不是真出去裸奔冻傻了吧?”

“并没有。”

电话两端同时失去声音,吴云葭叹了口气,“从他对前妻的态度就知道他对女人有多缺乏耐心,他不可能跟你长远的。小小,你不是他的菜。”

“我会让他换胃口。”

“说白了,如果不是你好上手,他根本不会沾惹你这种女人,你太难嚼了。”

“难嚼不好吗?有些东西本来就是用来嚼的。”

“对,比方说口香糖,嚼没味儿了就噗一口吐掉。”

狄双羽沉默。

吴云葭很懂得她这种沉默绝非妥协,“你想跟他认真,你做好一辈子勾心斗角的准备了吗?你想过吗,他这人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即使他娶了你,条件也得是你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玩。”

“那我宁可他结婚来玩我。”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