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脸坦然,“嘻嘻,我又有没钱。”固执地让她当场就戴上。

狄双羽为难地看着那两只耳环,虽说是一对,两只样式是不同的,一只是个高音谱号,另一只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十六分音符,符头上镶了亮晶晶的玻璃钻。戴上了,上车打开灯细照照,“我带这个不二吗?”

小云云说:“不二,很适合你。”

这要不是个孩子,狄双羽一定会以为这话是在骂她。

结果连关允也说不错,“稀奇古怪的,挺配你。”

狄双羽瞪他,“那你也是稀奇古怪的。”

他呵呵笑,“我配不上你的。”

忽略心里对这句话产生的失落,狄双羽建议,“改天你也带宝宝去看豚鼠特工队吧,小云云可喜欢了。”

“葭子的女儿?”

“嗯。跟关宝宝同岁吧?03年11月的。”

“差不多,宝宝是04年2月的。和我一样是小瓶子。”

“你还知道瓶子。”

“我还知道蝎子呢。”

“水瓶是最博爱的星座了。”

“蝎子呢?”

狄双羽转着方向盘,歪过头给他一个媚惑的笑容,“很□的星座。”

“靠。”

不用赶稿的周六,九点多被鸟叫声吵得睡不着,狄双羽拉高被子堵住耳朵,却把关允也搅醒了。他这人拿睡眠当爹,最气别人惹他爹,眉毛皱成了坨抱怨她不老实。深狄双羽也有起床气,“明儿弄把枪来在楼下转一圈,这群货就消停了。”

半晌,关允掀开眼,认真地说:“我现在就给你把枪。”翻身压住她,比枪还有杀伤力的武器抵在她肚子上。

狄双羽尖叫,手机也跟着叫起来。

关允讶然,“它起什么哄?”

狄双羽翻译道:“它说:住手,放开那位姑娘——”

“不许接!”他威胁地眯起眼,“你接我就叫。”

狄双羽乐坏了,“那你赶紧清清嗓子。”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拿电话,是水月打来的,她铃声特殊。

“姐们儿,有件好事找你。别睡了。”

“没睡,正前戏呢。”

瞬间,电话里电话外,一片寂静。

狄双羽被关允的表情逗得直接笑喷。

水月愤然察觉被耍,“霜雨老师你!”

“哈哈,说事儿。”

杂志社跟电台谈了个资源置换,其中包括专栏作家的宣传访谈,水月正加班赶排期,想把自己手上的作者先推出去,免得到后来流程越走越复杂。打电话问狄双羽下周有没有时间来录节目。

狄双羽说声稍等,捂着话筒小声问关允,“你这周出差吗?”

关允摇头,“没计划。”

狄双羽于是说:“可不可以往后排一周,这周加班多,再说感冒刚好,嗓子也不动听…”

关允撇嘴笑,起身点了根烟,看她脱稿的谎言行云流水般应付对方。“可真是作家。”她挂了电话,他佩服地说,“我就不会撒谎,忽悠不住客户,好几次把老容气得直骂。”

“您是实力派,不靠演技唬人。”

“是,所以你不用跟我讲这些花里胡哨的。”举着手里的烟蒂往烟缸里摁。

烟缸在在狄双羽手边的床头几上,要用就得压过她,看穿他的计谋,狄双羽眼急手快将烟头接过去掐灭。

他咭地笑一声,正好腾出两手行凶。

明知他是尝不到甜不罢休的,她还是忍不住笑场,挣扎着往上一蹿,咚地撞上床头,顺势装昏。

关允邪里邪气道:“演技派,你今天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又气又笑,抬手在他白嫩的胸膛上就是一道血印子。

他骂一句,去擒她的手,不想她反应极快,趁他抬起胳膊上半身没了压力的瞬间,肩膀一缩从他身底下滚了出来,掀了被子扑腾腾爬到床边。关允抓不住人,只来及捞住被子,成功困住她,使劲一收把人带回怀里。“小样,再跑。”一连串强体力突发事件的应对,他也有些吃不消,光是抱住她跌坐在床上,没有进一步动作。

狄双羽气喘吁吁,也没力气跑了,扭头跟他讲道理,“刚起床不能剧烈运动的,我该低血糖了。”

关允鄙视地望着这瞪俩大眼睛说瞎话的女人,“你他妈成天吃那些蛋糕,不得糖尿病就不错了,还低血糖?”

她很严肃地说:“我上次体验说营养不良…”

他很方便地一掌一个扣住她起伏不断的胸脯,“这儿没营养不良就行。”

狄双羽直觉地吸气,反而把胸挺了起来,立马翻上小臂来掰他的手。

关允哈哈大笑,“妹子你配合一点,我保证这事儿没有你使擒拿消耗体力。”

狄双羽也闹够了,头一歪向后枕在他肩膀上,鼻尖摩娑他冒出青须的下颌,“…想你。”脖子抻成这个角度,发音很艰难,但她还是哑着嗓子重复了一句,“我想你。”

箍住她的两条手臂收得更紧,关允微微侧过脸,轻易地触到她的唇,“我不是在这儿吗,想什么?”

18关于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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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白发

夜里你抱着我说理想,你说三年内如何,五年内怎样…把我的人生对比了个一无是处。

我信你会完成这数字,不打折扣地相信,因为你是这样努力。埋头工作的关允的模样,比任何电视节目都好看。

只是,会很累吧…白头发越来越多了。你说:这些白发是瑞驰有今天的代价。

有些事是我早就看得出来的,一直回避不问。

果然是一山难容二虎对吗?你们一起创业,一起打得天下,如今你要自己的江山,家产难分。

或者你将远行,我并不在你的将来。

而你的将来,我会祝福。

2009年12月18日

狄双羽有时就想,是否她说的做的仍太含蓄,让关允有了机会装糊涂?还是他对感情这档子事真就不开窍?后一种可能,不太说得通。这个男人,他不仅步入婚姻,有个五岁女儿;也经历了爱情,刻骨铭心的;还尝试过各种暧昧,桃花纷飞。他怎会不懂感情不懂她?那么痴恋的眼神,那么迎合的身子,那么疯狂的想念,他就看不到摸不到体会不到?

他只是不想接受,狄双羽心里明白。

这个口口声声说她是小孩子的男人,才真正像个孩子般缺乏安全感,他需要溺爱。他觉得她是不定性的,没耐心,害怕她的激情稍纵即逝,更害怕她像赵珂一样,不只对他一人有激情。

狄双羽猜到是这样,但她不知如何向他证明自己的长情。无论是易小峥,还是历任可算可不算的前男友,她都没有足以服人的证据。

她直觉敏锐,依靠理智度事时,反而会感到混乱。

以为和关允彻底结束的这些天,狄双羽用大量工作填补闲绪,以至于拖欠多时的陈年旧账都迅速结清了,攒了很多假期待休。吵着让关允再出差的时候把她带上,全当随机旅游了。关允给她介绍了一个客户,是个楼盘推广期的常规文本写作,直接走账不用扣税,可谓轻差肥落,还能打发时间。

狄双羽晚上应下来,第二天接到水月发来的电台嘉聊话题,准备了一天这个事,就把那个红包场的事给忘了。隔了几天客户朝关允要人,他才知道她居然一直没联系人家。气她不牢靠,也怪她赚钱的事都不积极,说到最后愈发无奈,“你去自生自灭吧。母狗不下崽儿,我再急也干不了。”

狄双羽被他这粗俗的比喻激怒。要来客户电话打过去,先赔个不是,说要的东西其实已经写好,但中间出了些差错…

她说的那些理由关允一句也没听懂,只知道又把人忽悠了,就想看她怎么收场。

狄双羽心里怄气,也不理他,灌下大半杯浓缩咖啡,塞了两只耳机,对着电脑噼呖啪啦。他坐在沙发上看书陪她,后来实在熬不住了,给她倒杯水,清理了下烟缸,先上床睡了。

她天亮才钻进被窝,浑身烟味,冻得直哆嗦。

关允被吵醒,难得没发脾气,“写完了?”

“两个小活动案三篇软宣。”她很得意,压不住的低笑,“我还把下期专栏的稿子给改好了。”事实是突然想起自己做的一档蠢事,下期杂志拿到家,关允一看孙莉和赵珂在她笔下成了那样的角色——他倒不会为这种事跟她较真,就怕会笑她幼稚可笑。

他揉揉她的发顶,“你这写字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每天都这样熬心血,哪受得了呢?干脆去开发商那边吧,我帮你留意下。”

“不去,甲方太闷,做久了思路完全定式。”她就是从瑞驰这种半个开发企业出来的,当然不愿轻易回去。

“随便你吧。”关允是觉得,以她的能力只做广告文案,太大材小用了,但这姑娘没事业心,又厌烦专注于一项工作,他也没办法。“成天就是玩玩玩的。”

她半真半假地抗议,“咱俩谁玩谁啊!”想了想又笑嘻嘻问道,“你期待我跟你说一些认真的话吗?”

他睁眼轻瞄她一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说完也是忘,根本都不往心里放。”

狄双羽对于这次放客户鸽子的事感到理亏,也不多辩,跟他撒娇扮弱,“那我不是心眼儿小么,放不下。”

这一句放不下,本是顺着他的话赶出来的,不料却成了魔咒。

那以后狄双羽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有太多的放不下。

干完了活儿她心情大好,方才的恩怨也不同他计较,念了几声冷,软绵绵往他身上挨,把他残存的丁点儿睡意也赶跑,自己却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关允苦笑着弹她鼻尖,她眼睫微颤,手无意识地抓了抓被他抚过的皮肤,并没惊醒。他翻了身,一手枕在头下,侧过来望着这只睡猫,手指描绘她锁骨的形状。

她睡眠质量好,才能每天只睡三五小时亦保持充沛精力,因为年轻,也因心理强大,关允羡慕不来。他有轻度的抑郁倾向,加上前两年考CFA复习导致生物钟大乱,往往睡眠很浅,睡了又容易醒,醒了便很难入睡,因此很忌讳别人吵他睡觉。她明知这样,偏偏总是用各种正当理由弄醒他,让他又怒又没辙。

他有多喜欢关宝宝,她也再清楚不过,偏偏要对着宝宝照片说:眼睛像你一样小,还是单眼皮,长大肯定不会好看…

她也知道他不愿提起赵珂,偏偏要问,偏偏要揭他伤痂,疼得他终于麻木。

他一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喜欢挑战底线,想看他能容忍她多少,以此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每个女人都是这样,方法不同而已。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底线在哪,可能根本都没有这种存在,外人如何摸得到?

“恶趣味。”他在心里评价,对这种试探倍感无聊,又有少少的类似于得意的欢喜。

周末关允照例是要抽一天时间去陪宝宝的,上午又接到华子电话让去踢球。

瑞驰有几个喜欢踢球的,以华子为首,再张罗三两外援,凑出一队老弱残兵,去奥体踢比赛,被人家大学生在阳光下一通狂虐,爽了。下场找个地方喝酒吹牛逼,一个个遥想当年神勇无敌哪个哪个球场小霸王。

华子比这伙坐办公室的肯定要体力好,往常都是队伍主力,属于带球过半场成功率最高的,现在已经沦为不带球过半场都得蹦上十来分钟的选手,还积极张罗这自取其辱的运动。狄双羽只能说旭华同志就是典型记吃不记打的代表,她让关允见了面问他一句:华上,你还记得绿茵场边的吧唧一跤吗?

关允说人家身残志不残,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站起,这就叫境界,将来肯定能成大事的。

狄双羽怀疑他是困在屋里太久,石膏上长出蘑菇了,想趁着天气好拿出来晒干了留着炖汤喝。

关允听她花样百出地奚落人,好笑道:“行,我看看长了多少,多的话给你拿回来点儿。你再睡会吧,我踢完球去陪宝宝吃个饭就回来,钥匙留给你。”

“你拿走吧。”狄双羽伸个懒腰,“我也起了,回家换一批衣服。”

两人一起下楼,方向不同,他快迟到了,狄双羽没让他送。车一开走,她背着上网本就进了转角茶座,叫了份简餐,配一杯玛琪亚朵,吃完了打打游戏、写写稿、看看剧,跟每一个单独在家的周末一样。

关允9点钟出门,不到12点就给她发短信:吃了吗?

早饭吃了,午饭还没。你带宝宝去吃什么?

太累了,不去看她了,回家睡觉。你什么时候过来?

原来他又中途改计划,狄双羽告诉他:我在楼下看书呢。

十多分钟工夫关允开车到了,她已站在茶座门口等她。

“你怎么又折回来了啊?那我要晚上才到家呢?”

狄双羽笑,“那我就去公司混一天,还能赚个加班费。”

他才不信她情愿领什么加班费,连客户稿子都能忘写的人,对钱会有多热烈的追求?“回家写吧。”他说,接过她的电脑,又问,“早上吃饱了吗?要不再去吃点什么?”

狄双羽摇头,“不饿。我陪你去吃吧。”他起早出门,估计到现在都没进食呢。

“算了,我也不吃了,上去睡觉吧。累。”他又说一遍。

看他眉心微蜷也真似疲惫,狄双羽也不忍吵他,沉默地跟着上了楼。

关允冲完澡出来,她正将他的球鞋拿去阳台晒,蹲在地上,把一根鞋带系来解去。听见浴室门响,回头看他一眼,“洗完啦?”起身去洗了洗手,走回来坐进沙发里,偶尔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得非常明显。

他擦着头发狐疑地盯着异常安静的人,“你偷吃什么了吗?”

狄双羽没好气道:“把你鞋垫吃了!”

关允噗哧一乐,“口味真重。”

见他尚有心情逗笑,她才拿疑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没去踢球?”

“去了啊。”他弓起手臂给她看肘上的擦伤,“进球时候摔的。”

狄双羽挑眉,“就因为跑几下累了,你就不去看宝宝?”他差不多每周都会去踢球顺便陪孩子,这次怎么就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