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站在一旁,已是手足无措,她满眼都是惊惶的神色,面对由瑗夫人侍女引入的侍卫,她显得无比茫然,只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侍女霍然起立,哭着怒道:“我家夫人前来拜访,喝了你一杯茶,就成了这个模样,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燕姬又急又怒,尖声斥道:“休要血口喷人!我好意邀瑗夫人前来茶叙,哪会做这等荒谬之事?!”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觉百口莫辩,顿时心乱如麻。

先前,瑗夫人窥破她的行藏,她本该下手剪除,但顾忌她是燮王所赐,是以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可没曾想,瑗夫人竟会在她殿中出此变故?!!

第八章 鸠毒

更新时间2009-3-19 0:24:26 字数:2228

 燕姬定了定神,连忙命人去宣太医,随即,她看着蠢蠢欲向前来的侍卫,怒声斥道:“你们又待如何,是想要造反不成?!”

侍卫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头领上前,踌躇道:“燕夫人,如今闹成这样,我们也不好交代,不若派人禀报君侯…”

“如此甚好!”

燕姬一口将他的话截断,她心中明镜一般这事已然闹大,与其由他人转述,不如自己先发制人,捅到朱闻那里,也显得光明正大。

她正要派人去银安殿,却听庑廊下一声冷哼,“是谁在说什么造反?!”

燕姬诧异回身,只见殿门大开,宫女侍婢云绕,一位老妇由左右搀扶着,款款而入。

“是顺贤老夫人!”

有人轻轻低语道,宫人们各自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今日这场不能善了了!

燕姬蹙眉,看着那老妇由众人簇拥着缓缓而来,两鬓银霜,面沉似水,心中也是一颤顺贤老夫人乃是朱闻的保母,从小由他母妃派在身边服侍,可算是半个长辈,她生性冷肃寡言,长居于后殿佛堂之中,甚少露面,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贸然到来?!

顺贤老夫人一眼看到了倒卧在地之人,不由面露急怒,正好太医已经被拽拉着前来,于是沉声喝道:“快给她看看!”

诊脉之间,她森冷目光扫视四周,随即停到燕姬身上,“你刚才…说什么造反?!”

燕姬听她话意不善,于是默然不言,老夫人却是冷哼了一声,道:“这宫里真是出了妖孽好好一个人,说倒就倒了,可不是要造反么?!”

燕姬听着这话,心中愠怒,她自谓问心无愧,于是忍不住回道:“这事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你们还楞着做什么,快去请君侯!”

后半句,却是对着呆楞不动的宫人所说。

宫人们答应着正要移步,却听老夫人一声断喝

“谁准你们动了,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宛如雷霆乍起,所有人都惊得面色煞白,有胆小的已然吓得跪下了。

燕姬的面上终于挂不住了,她抬起头,面色怒极而苍白,“老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目光如电,直视向她,“燕姬,今天的事,你宫里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指点着四周众人,目光尤其在几个奉茶送食的侍女身上凝视片刻,却是把她们几个吓得浑身战栗“所有人都暂时不能离宫把她们几人都给我拿下!”

燕姬一楞,欲要开口,却被老夫人不由分说驳了回来,“人多手杂,你敢替她们作保吗?”

这一句噎得燕姬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亲近侍女被拖下,顿时哭喊声四起,连同被禁足的所有人都叫起了撞天屈。

一团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廊下有一道身影驻足静窥,随后,便如流云轻风一般消逝不见了。

朱闻手拈黑子,对面卫羽以白子应对,银炭的暖火在殿中蒸腾而上,任凭外间天寒地冻,深殿里仍是温暖熏染,服侍的宦官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们两人却仍是神采奕奕。

初上的夜色将窗纸染成浓墨,卫羽正要落子,却听后侧内殿处隐隐有人声喧哗,不由狐疑道:“出什么事了?”

朱闻斜倚榻上,只着单薄缎袍,眉目间一派悠然舒缓,他闻言,却是连眉毛也没有动半分,“听声音,大概是燕姬那边。”

“她是你心肝上的人,不去看看是什么动静吗?

卫羽挑眉笑道。

“宠了一阵,也可以放手了。”

朱闻淡淡道,随即,又补了一句,“她的动作频频,却偏偏都是小打小闹,惹得人心烦。”

“所以你任由她出事,却也不闻不问?”

朱闻默然不答,过了半晌,听那边人声越发鼎沸,他不由皱起剑眉,微诧道:“好似不是她本人有难…”

卫羽笑道:“她是世子派来的细作,其他几位王子那边也多少有些知觉打狗还须看主人,真要惹得那位跋扈世子性起,另外几位大约也要闹得灰头土脸。”

两人边弈边谈,说话间,银安正殿外却也微微有了人声。

“你不能进去!”

“那就拜托你…帮我通禀。”

低微的女声在夜色中响起,却宛如冷泉泻地,让人心神一振。朱闻一听,却随即从榻上坐了起来。

“让她进来。”

他扬声吩咐道,随即,弹指朝炭炉里掷了一道劲风,顿暖意大炽。

卫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位…才是你真正心仪之人吧…”

“说起心仪,未免过早。”

朱闻凝望着轻揭玉帘,缓缓而近的佳人,低声道:“只是目前,有些兴趣而已。”

话虽如此,他眼中的光芒,却仍昭显出心中所重,卫羽冷眼看着,倒觉得有些棘手了君侯…陷得有些深了!

疏真的步履有些滞重,殿中的暖意将她身上的寒气驱除,周身开始暖洋洋的,随即,肺腑之间仿佛受不了这冰火两重天,她开始持续咳了起来。

见她步履蹒跚,朱闻伸出双掌,扶了个满怀。

掌中不盈一握,轻得仿佛要消逝一般…她的身子,竟弱到了这等地步吗?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疏真抬起头,乌发散乱,唯一一枝木钗也半坠挂落,唇上的一点朱红,因染上冰雪而显出粉绯。

她轻轻喘息着,有些急切,但仍是一字一句道:“求你,救救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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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机

更新时间2009-3-19 23:49:24 字数:2240

 这一夜,注定是回夜宫中不宁静的一夜。

燕姬宫中之人,只要和此事牵上一星半点的干系,统统被软禁到一处,留待廷尉慢慢审问,至于那几个递茶送食的侍女,更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顺贤老夫人一声令下,燕姬宫中便全数换过新人,虽然态度恭谨,却让燕姬恼怒欲狂一举一动皆受人目光关注,这哪是伺候主子的模样?!

想到此处,她长袖一拂,将檀木几案上青瓷玉碗都摔到地上,碰了个粉碎,“岂有此理!这些奴才的眼光好生可恶!”

她的贴身女官也是一番灰头土脸,却只得娓娓劝道:“夫人且放宽心,君侯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您一个清白的。”

“君侯?!”

燕姬的玉容上浮现一道苦笑事发之后,朱闻只来了自己宫中一回,却是不甚在意自己的梨花带雨般的哭诉,只是详细问了瑗夫人中毒时的情形,便撂开了手这与平日里的柔情蜜意,相去何止天上地下?!

想到此处,她指间的丝帕绞得死紧,好似要将什么扯个粉碎

可恶,究竟是谁做的好事,却让我来背这黑锅?!

想到此处,她再也坐不住,眼窥着纱窗外,急急等待某人的出现。

第一缕晨曦初现之时,一夜未眠的疏真在房中迎来了意外的不速之客。

朱闻没有着玉冠紫袍,而是一身常服,看起来通身甚是儒雅,战场上的冷肃寒意却是淡了不少。

他环顾四周简陋的环境,皱了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命人将虹菱搀扶进来。

见她站立不稳,疏真黛眉一挑,黑眸中瞬间透出冷意,朱闻静静看着她,开口道:“没出什么事,她这是吓的。“

疏真上前拉过,略一端详,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她发现虹菱雪白中衣的脊背处,染了三道红记。

这是廷杖的红漆!

疏真眼中光芒一盛,凛然之气立现,随即,她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即使没有伤到筋骨,还是让这孩子受了辱!

“姐姐…我没事。”

一夜惊吓,让虹菱嘴唇犹自颤抖,却仍强笑着安慰姐姐道:“做奴婢的,谁没挨个打骂,这次只是我运气不好。”

“你先去躺着休息。”

疏真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转身朝着朱闻裣衽福身,“多谢君侯!”

朱闻的黑眸凝视着她,沉静而幽深,似乎要将人的魂魄都摄入

“我为你劳心劳力,就换来这句多谢吗?”

他笑着调侃道,顾盼间既是亲昵,又带着玩笑的暗示。

疏真的面上浮现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唇边一抹朱红潋滟,却是让朱闻看得口干舌燥,心中一荡。

“我们出去说吧…”

疏真的声音低沉,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两人到了屋外,残雪压得青松沉甸,淡金的日光投下,连森黑的树阴都滚上了一层金边。

疏真站在朱闻身前,两人靠得很近。冷香在朱闻鼻端飘忽不定,疏真的声音飘渺宛如梦幻

“这次多亏君侯搭救,我实在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朱闻心中咕哝,笑得有些惫懒,眉目之间更见倜傥俊逸。

“只有…告诉您一个真相了。”

嗯?!

朱闻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寂静松林下,疏真的声音宛如薄冰相击,带起涟漪无穷

“这次所谓的中毒,其实不过是个局,真正的目标,是您。”

顺贤老夫人回到后殿佛堂后,便接到太医禀报,道是瑗夫人经过灌药,已然脱了险。她并不就此宽心,唤过太医又细细问了一遍,眉间细纹越发深了。

“这药极是凶险,阿瑗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下毒之人,是真想要她的命!”

她喃喃低语,随即又道:“此事并非燕姬所为,她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而且那几个小丫头都拷问遍了…除此之外,还有谁会去暗算阿瑗呢?”

扑朔迷离之中,她陷入了沉思

“如果阿瑗真的身亡,燕姬又蒙上这不白之冤,谁会从中得益呢…是那些姬妾?还是另外几位王子…“

瞬间,一道灵光闪入脑海

“难道是他?!”

顺贤老夫人既惊且疑,随即却为自己的推测而惊骇不已

“如果真是君侯暗中下手…那便要赶紧传信给王后和王上!”

“此次事件中,谁是最后得益人呢?算来算去,答案就是…君侯您了。”

朱闻耳边回响着疏真意味深长的一句,心中却是冷怒已极,一旁的卫羽以指叩着几案,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如果瑗夫人身亡,燕姬被惩,再波及一二宫人,我们这边的眼线便消亡殆尽了,在这个夺谪争位的节骨眼上,您若是剪除细作,那定是所谋非小,一夜之间,彼此剑拔弩张的王子们,便会警觉戒备,将所有矛头一起对准你。”

朱闻沉声道:“更何况,阿瑗是父王亲赐的,她若死去,本身就是对父王的莫大藐视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燕姬那个蠢女人干的,所有人都会猜忌我。”

他怒极而笑,一掌拍在桌上,悄无声息的,檀木桌化为了齑粉

“他们自己在王城斗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居然把主意动到我头上了!”

卫羽却不再出声,只是望着满地木粉,呆呆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

卫羽皱起眉,有些懊恼道:“我这个军师太不称职了…居然没有及时看出其中诡秘…但是你那位疏真姑娘,一语惊破天机,却也实在太不简单。”

第十章 心悦

更新时间2009-3-21 2:34:19 字数:2294

 卫羽眯起眼,想起昨夜所见,断然道:“她那般风度、气韵,可不是平凡人家所能有的。”

朱闻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一派从容,“我又岂会不知?早在先前,便在居延俘来之人中细查过。”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据说朝中也甚不安宁,神宁长公主一纸诏令,便有百余官员被大肆清洗,重则族诛,轻则流放,她大概就是这批官员的家眷…”

卫羽也对此事颇有耳闻,“听说京城那边闹得血流飘杵,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位长公主殿下,也实在太过恣意跋扈了!”

“天子尚且年幼,她以长姐之尊摄政,掌有黄钺白旄,为人之深谋果决,须眉难及天下间又有几人敢掠其锋芒?”

朱闻如此下了断言,又道:“朝中有此一人,诸侯便多有掣肘自下唐、南晋、陈等以来,除去我燮国,各方在她面前,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眉宇间涌起一道微带恶意的冷笑,“我燮国势大,眼看着就是朝廷下一步的目标,王城那些人却仍是肆意内斗,所谓不知死活,莫过于此了!”

午后的日光照耀着他全身,冰冷俊颜因激越讥讽而带上了一层微红,却显出一种不羁的男子气概,让人目眩神迷。

午后的日光清浅寂淡,屋檐下残雪滴落,有些拖成长长的冰棱,映出五光十色的迷离。

疏真以银剪利落割去尾线,端详着眼前这一幅绣品,但见洛神翩然,顾盼生辉,于是微微一笑,略觉满意。

一道纤细身形在背后静静拖下阴影,疏真回过头去,不意外地,端详着虹菱,笑着问道:“可好些了么?”

虹菱披着羊毛大坎肩,仿佛不胜寒意,却仍笑着应道:“姐姐,我没事的。”

她想起昨夜一场噩梦,蹙眉间只见一片惊惶,“如今燕主子也被禁足了,我们这西侧殿上下都惶惶不安姐姐,你说,万一燕主子真被问罪,我们这一干人可怎么好?”

疏真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晶莹,却是一丝未动,“我们这些人下人奴婢,本就是无根浮萍,何必去管这些贵人们的事,左右我尚有手艺,在谁手下,都少不了我姐妹的衣食。”

她仿佛是在告诫虹菱,又仿佛是在自言心胸,银针在空中拖曳出一道优美弧度后,又开始跳跃不已,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只是不期然的,她想起那个长发幽黑近蓝,带起无边冰寒的男子,不由暗自叹道:“朱闻…如果我所料不差,针对你的布局,可是环环相扣,远不只这一着啊…”

她想得入神,却随即茫然自失,暗笑道:这些又与我何干?

她心中正在暗潮起伏,却听屋舍外一阵杂乱脚步声,随即,大门被粗暴推开,却是几个三十上下的健妇,粗手大脚,眉目不善,正冷冷看向室内。

“奉顺贤夫人之命,带你二人去回话!”

说完,便七手八脚上前推搡拉人。

疏真未及动怒,却听屋外一声响亮宣告

“君侯驾临,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闹事?!”

随即,只见朱闻一身便装,在侍卫簇拥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冷眼一扫,不悦道:“你们在这闹什么?!”

健妇们讷讷不言,有机灵放肆的,倚仗老夫人器重,乍胆笑道:“君侯,我们乃是奉老夫人之命彻查这件鸠毒案,这两人牵涉其中,我们正要带人回去问话。”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