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潘辰带着伤痛回到柔福殿,让月落给她用热水敷了几下,感觉好多了,祁墨州的次体人格暴躁凶残,潘辰本来就知道,所以,对于次体人格突然爆发,潘辰也不觉得意外,这种人格本来就没多少可控性。

像这种病症的人,要是肯配合,催眠疗法是最合适的,催眠能让人走进患者的内心世界,找到他发病的根源,对症下药,才有可能解开患者心结,只可惜祁墨州不信任她,主体人格多疑腹黑,又对心理学一无所知,催眠疗法在不懂行的人眼中看来,简直是和天方夜谭差不多是事情。

这事儿不是潘辰能主导的,只能静观其变,而她现在首要做的事情是把宋婕妤那事儿给捋清楚才行。

根据潘辰现在所掌握的事情来看,宋婕妤肯定是有把柄在赵婕妤手中,所以才会给赵婕妤封口费,而赵婕妤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宋婕妤以为自己怀孕了,成天活在恐慌之中,而此时,宋婕妤就算知道自己没怀孕,但也不敢去找赵婕妤的麻烦,肯定就是担心赵婕妤把她的把柄泄露出去。

而这种形势,外人若是插手去问,必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宋婕妤会矢口否认,而赵婕妤收了好处,也不会主动告密,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尽管尴尬,却又十分微妙的坚固。

不过嘛,再坚固的关系都能找到缺口,更别说是她们这种威逼利诱下的利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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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宫里,春桃拿着一只空盘子进了千娇阁,宋婕妤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头,心不在焉的,因为春桃动作大,弄出了点声响,宋婕妤才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冷道:“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还给我甩脸子了?”

宋婕妤身边得力的宫婢也就是春桃,听见宋婕妤这样说,春桃才走到宋婕妤面前,委屈的低下了头:“娘娘,奴婢不是给您甩脸子,是夏杏太过分了,奴婢好不容易从御膳房给娘娘取了一盘新鲜的果子来,想着娘娘这些天心火旺,吃些果子能缓解缓解,可刚进来,就遇见了赵婕妤和夏杏,赵婕妤看了一眼奴婢手里的果子,夏杏就要来跟奴婢要,奴婢哪里肯给她,谁知道夏杏居然蛮不讲理,直接动手跟我抢,还口出狂言,说东西就是她抢的,有本事让娘娘去跟她要去。”

宋婕妤入宫以来,就是春桃在侧伺候,宋婕妤知道春桃不是那好搬弄是非的人,她这样生气,定然是夏杏果真说了那些话的,一时气愤,将手里的梳子拍在梳妆台上,想站起来立刻去找夏杏的麻烦,一个小小的宫婢也敢骑到她头上撒野,宋婕妤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可镜中人影一闪,宋婕妤就停住了动作,脚步怎么都不敢上前,踌躇万分之后,颓然坐下,暗自咬牙。

春桃看着自家娘娘,也是心疼,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娘娘和赵婕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是亲眼看着自家娘娘从刚入宫时的气焰嚣张,到如今忍气吞声,赵婕妤拿捏了自家娘娘,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紧着赵婕妤那儿,赵婕妤来她们千娇阁,看上了什么,只要看一眼,自家娘娘就得乖乖的把东西给她送上,就连娘娘特别宝贝的那一对翡翠镯子,据说是娘娘家的家传宝贝,赵婕妤看中了,说什么都要要过去,自家娘娘虽然不舍得,可也只得送给她。

忍气吞声好些时候,到现在,基本上看见赵婕妤,自家娘娘就会往屋里躲。

“娘娘,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您要是再这样被赵婕妤欺负下去,那今后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奴婢也是心疼你,看着您一日日的憔悴,奴婢恨不得代你受罪。”春桃是个忠的,真心替宋婕妤不平。

宋婕妤看着春桃,似乎也颇有感触,曾经明艳动人的容颜,如今满目的憔悴,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幽幽的叹了口气:“唉,算了,能忍则忍吧,你是我的心腹,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个不得了的把柄抓在赵婕妤的手中,我不忍她,她就要去告发我,到时候,别说我了,可能连你们都得受牵连,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自身难保。”

宋婕妤说的是本心话,谁让那件事被赵婕妤知道了呢,那种事情只要曝光出来,她就只会是一个死字!所以,尽管她知道了赵婕妤把自己当猴儿耍弄,她也没有办法去找她说理。想到自己这阵子因为那件事急得上蹿下跳,赵婕妤在背后偷偷笑她的样子,宋婕妤就恨不得直接拿刀去捅死她,可是她不敢,赵婕妤手里只要捏着她的这个秘密,她就不敢去和她摊牌,而宋婕妤也天真的觉得,只要填了赵婕妤的欲壑,让她一直有利可图,她也不会想不开去告发自己的。

宋婕妤的这个想法持续到冬雪进门为止,冬雪和春桃一样,是宋婕妤的贴身宫婢,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神色匆忙的闯了进来,将纸条递给了宋婕妤,宋婕妤奇怪的看了春桃和冬雪一眼,打开纸条,里面寥寥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对于宋婕妤来说,每一个字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震荡着她的心魂。

知道了!又有人知道了!她终于还是告诉别人了!

这是宋婕妤脑中第一时间回响出来的三句话!

将手里的纸条紧紧捏在手心,指关节都捏的发白,浑身气的颤抖起来,周身如陷入冰窟之中,心里升起了一股末日到来的恐惧,口中不住默念:“她答应我不说的,她答应我不说的。她骗我!她骗我!”这段日子她过的都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原以为一味的隐忍和付出,就能封住赵婕妤的口,可是,没想到赵婕妤一边拿她的东西,一边将她当猴儿耍弄,若这些也就罢了,如今她居然还不守承诺,将她的秘密泄露出去,宋婕妤本来就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脑子里有一根绷紧的弓弦,不堪重压之下,弓弦就此断裂,隐忍了多时的怒火就如炮仗一般爆炸了。

宋婕妤的表情渐趋魔怔,看呆了春桃和冬雪,看着宋婕妤浑身气得发抖,脸色发白,俨然一副急火攻心要倒下的样子,两人急急过去扶住了宋婕妤:“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原本两人是想将宋婕妤扶着坐下,可是刚一弯曲身子,宋婕妤就猛地发力,将春桃和冬雪一把推开,力气大的让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宋婕妤气急不已,将碍着脚步的外罩纱衣给撕脱了,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带着汹汹怒气,冲出了千娇阁的大门,往赵婕妤所在的溯玉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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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辰在院子里踱步,不时往日晷看看时辰,正不安焦躁之际,终于等到了长乐宫的传唤。

“潘昭仪,宫里出了大事,贤妃娘娘请诸位娘娘过去呢。”

月落扶着潘辰,对那传信之人问道:“不知出了何事?你为何如此慌张?”

那传信的小太监也不隐瞒,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就对潘辰回道:“启禀娘娘,锦绣宫里出事了,宋婕妤和赵婕妤打了起来,宋婕妤差点把赵婕妤给杀了,溯玉阁的人哭喊着去告知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大为震怒,派人押了宋婕妤和赵婕妤去审讯,请诸位娘娘去旁听见证。”

潘辰捏着的拳头微微松开,对那传信的小太监说道:“我知道了,换身衣服就去。”

小太监离开之后,月落,张能还有李全全都有志一同的看向了潘辰,潘辰扫过他们,莞尔一笑:“都愣着干什么,去准备轿撵,今儿这事儿估计时间短不了,要是晚了就不想走回来了。”

张能和李全对视一眼,慌忙领命去了,心中都是激荡不已的,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柔福殿的人却是知道的,因为就在两个时辰前,张能和李全才亲自把那张纸条偷偷的送入了锦绣宫里,本来他们是不知道自家娘娘想干什么的,可是现在却知道了,尽管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家娘娘用的什么法子,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锦绣宫这回的事情,肯定是自家娘娘的手笔。

其中张能还好,因为他早就见识过潘辰的神乎其技,可李全却是第一次经历,要知道从前他一直以为潘辰是个无害的纯良小白兔,还想着要保护娘娘,可现在看来,自家娘娘哪里是小白兔啊,简直就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手段隐秘,高明,就连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弄不清楚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月落一边给潘辰梳头,一边问道:

“娘娘,咱们送去的那张纸条会不会有麻烦呀。”

潘辰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放心吧,不会的。”

她用左右写的字,用的纸张也是宫里常见的类型,这个时代没有指纹,没有笔迹专家,就算被人发现,锦绣宫事件的引子是一张纸条,可又有谁能拿出证据,说那张纸条是出自她手呢?

宋婕妤经过这段日子的精神衰弱,已经给自己造成了难以负荷的压力,这个时候,若是一切照旧,她不会爆发,可但凡只要让她感受到万分之一的危险,她就能自己把危险系数放大数百,数万倍,最终自爆!这就是心理学上常说的心理暗示,很多时候,人就是败在看似没什么作用的心理暗示上面的。

第43章

潘辰赶到长乐宫的时候,宁淑妃,沈淑媛,闫昭仪等都已经到了,四个良媛也分别坐在后面旁听,锦绣宫的三个婕妤全都跪在中间,苏婕妤最是莫名其妙,跪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宋婕妤和赵婕妤两人全都挂了彩,以赵婕妤的伤势最为严重,从下颚到后脖,一道口子沁出血珠,得亏不是利器,要是刀剑之类的东西,就这力道,赵婕妤没准就给割喉了。

潘筱坐在主位之上,端庄高贵,面若冰霜。

这还是她在后宫中第一次行使这么大的权利,从前虽说太后吩咐了让她协理后宫之事,但那之后后宫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潘筱手里的权利没有用武之地,这回总算用上了,可不得把所有人都喊过来嘛。

潘辰其实有的时候觉得,潘筱这个人,看似高傲,但内心世界却是绝对的庸俗,不过平时以冷傲清高伪装自己,让别人以为她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这个伪装,不仅骗了别人,也骗了她自己,以为自己真的是高人一等的清贵之人。

潘辰到场之后,闫昭仪立刻对她招招手,让她坐过去,潘辰从侧面走去,谁也没有影响。

闫昭仪热心,等潘辰坐下之后,就凑过来小声给潘辰科普现状:“宋婕妤拿玉簪把赵婕妤给划了,据说赵婕妤暗地里威胁勒索宋婕妤,被押到贤妃娘娘面前,赵婕妤供了出来,说她知道宋婕妤和男人有首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闫昭仪刚刚说完这些,赵婕妤的厉声就再次传出:

“娘娘,臣妾没有说谎,大半个月前的一日,宋婕妤几乎半夜才回的锦绣宫,衣衫不整,发鬓凌乱,妆容有失,一看就知道是与人野合回来,臣妾那天晚上刚好睡不着,瞧见了鬼鬼祟祟的宋婕妤,事后奴婢去问宋婕妤的话,宋婕妤紧张,就拿出好些金银首饰来给我,让我千万不要把当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一时财迷心窍,就收了她的东西,臣妾贪心有错,也是一时糊涂,但臣妾所言之事,绝无半点虚假。”

宋婕妤听赵婕妤把话全都说透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狼狈不堪的往她扑过去,长长的指甲又在赵婕妤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血印子,两人扭打在一起,潘筱怒道:“都给我住手!”

随着潘筱的一声责令,站在门边等候的嬷嬷便上前动手,将扭打的难舍难分的宋婕妤和赵婕妤强行分开,赵婕妤气喘吁吁,怒目瞪着宋婕妤:“你有胆子做,怎的没胆子承认?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可以反驳我,动手算什么本事?你要脸不要脸?”

对于赵婕妤的指责,宋婕妤也满肚子的话说,她此刻情绪激动的厉害,她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终于曝光出来了,并且是以这样难看的姿态给赵婕妤扒出来的,宋婕妤拼了一身剐也要跟赵婕妤把道理好好的分辨分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把你当嫡亲姐妹,告诉了你这件事,我跟你说过,我是受害者,你偏要编排我,你拿了我那么多东西,拿了我那么多银票和金银细软,你答应我要替我保守秘密的,可你转头就把这个秘密给说了出来,我不知廉耻不要脸,可你就有情有义吗?”

赵婕妤也知道自己确实拿了不少好处,不该曝出这件事来,可是一切也不是她愿意的,她还想多耍她几天,要不是这个疯女人突然发疯来杀她,赵婕妤也不会狗急跳墙,为撇清自己把一切都说出来啊。

宋婕妤见赵婕妤没有否认,心中就更加确定了那纸条上写的是真的,果然这个不守信用的女人,一边拿着她的东西保证不说出去,另一边就把秘密告诉了别人,牙齿都给她咬出了血,宋婕妤此刻恨不得扑过去咬断她的喉咙!

不管这两人各执一词的态度,单是宋婕妤的话就足够在厅中造成惊涛骇浪般的效果。

宋婕妤的确不检点,可她自己却说自己的受害者,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叫人迷惑,潘筱冷声对宋婕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什么受害不受害,你说清楚。”

宋婕妤听见了潘筱的问题,暂时收回了怒目瞪着赵婕妤的凶狠目光,转过头以后,脑中似乎想起一些事来,鼻头发酸,加上诸多压力让她承受不住,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

“臣妾是受害者啊!娘娘。臣妾那晚从闫昭仪的宫里回去,半路想起来还有新花样没有描,因为想赶着绣一副帕子出来孝敬太后,就让春桃返回闫昭仪那儿描花样,臣妾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原以为在宫里不会发生意外,可没想到,臣妾给人从后面打晕,再醒来的时候,身上衣衫不整,被人拖到假山里头…我不敢说出这件事来,我不敢说,收拾了一番衣裳,就跌跌撞撞的回了锦绣宫,谁知道这一幕给赵婕妤看见了。她借此威胁我,我苦苦哀求她,与她细说苦衷,谁知道她让我给她金银封口,我照做了,她要什么,我给她什么,处处让着她,可她不守信用,她…”

你等宋婕妤哭诉完毕,潘筱便打断了她:“你给人拖到假山里头…轻薄了?可看清那人是谁?后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你可休要胡言乱语!”

宋婕妤见潘筱不信,哭的更惨了:“臣妾没有胡言乱语,是确有其事!我,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着寸缕,娘娘,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臣妾干嘛要拿自己的名节说谎呀!这一个月来,臣妾饱受折磨,日夜难寐,提心吊胆,不知所措,成日担心这件事情被别人发现了,臣妾羞愧难当,已经做好了今后深居简出的准备,可谁知道…”

潘筱和宁淑妃对视一眼,宁淑妃看了看沈淑媛,然后又环顾一圈,闫昭仪和潘辰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其他几个良媛更是吓得不敢大声喘气,就连刚才哭哭啼啼的苏婕妤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刚才还在为自己无端遭受牵连哭泣,可是当宋婕妤说出事情真相之后,苏婕妤发现自己的那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也很纳闷,同样是住在锦绣宫中,可其他两位斗得如火如荼,小秘密齐飞,她却毫无所觉,也太迟钝了。

而这件事的真相也让潘辰觉得意外,她一直猜想的是,宋婕妤和哪个侍卫有染,然后被赵婕妤抓个正着,所以才会给人勒索,却没想到宋婕妤居然是个受害者。那那个打晕她,把她拖入假山中,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的男人是谁?还有,宋婕妤提到她是让春桃折回闫昭仪的宫里描花样,可是从她被打晕到醒来,然后自己走回锦绣宫,回去之后,在闫昭仪宫里描花样的春桃还没回去,那么也就是说,事情从发生到结束,总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小时吧。

半个小时里,要把人打晕了,拖入假山,然后火急火燎的办事,然后宋婕妤醒来,穿衣服,步履蹒跚的走回锦绣宫,这时间控制的天衣无缝,让人难以置信。

可正如宋婕妤所言,若不是真的话,那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名节来说这个谎话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闫昭仪担忧的说道:“后宫之中,竟发生这般无法无天的事情,贤妃娘娘一定要彻查此事,要不然后宫之中就再无宁日了。”

这话就算闫昭仪不说,大家也都知道,潘筱看了一眼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潘辰再一次感叹,要是这个说了等于白说的提议是从她嘴里出来的话,潘筱很可能连一眼都不会赏给她。

目光继续放到宋婕妤和赵婕妤身上,宋婕妤哭的撕心裂肺,将她的天真无知展露的淋漓尽致,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宋婕妤很可怜,很无辜,但潘辰也不得不说一句,太傻太天真。宋家和杜家根本就不该把这个傻白甜送进宫里来,不会自保不说,就连一个赵婕妤都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上了,更遑论其他人了。

后宫里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采花贼,能够在那个时辰出入御花园的男人,只有巡逻的侍卫,这些侍卫里有没有人对后妃起了歹心,潘辰不知道,但宋婕妤一定是给人黑了,这一点潘辰还是可以肯定的。别问她为什么,宋婕妤自己遭遇了不幸之后,对自己没有基本的估量,被赵婕妤几句话一骗,就怀疑自己怀孕,这种逻辑死的姑娘,潘辰也是很无语,要是宋婕妤稍微聪明一点,也许这件事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至于背后是谁黑了宋婕妤,潘辰的目光在其他几个人脸上转了几圈,貌似谁都有可疑,宋婕妤长得漂亮,人也高调,在太后面前也是挂了名的,人群中,就数她最是抢眼,俗称冒头之鸟,若有人想杀鸡儆猴,借此搅乱后宫,那么就肯定会从这种傻白甜下手。

亏得她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还调用了杜老将军来替她请命侍寝,搞得祁墨州必须要出面解决才行,要是祁墨州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心里作何想,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还没睡到,就给人干掉了,可惜了了!!

第44章

宋婕妤的事情水落石出,因为牵涉事情太大,潘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处理,就初审了一番宋婕妤和赵婕妤之后,把这件事整理整理上报给了太后知道,太后那儿又是新一轮的审理,问询,潘辰她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也给扣在康寿宫里,跟着审理好些天。

后宫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祁墨州那儿自然也是知道了。

他正在和甘相商议事情,李顺就悄声来报了这件事,祁墨州的脸色也不太好了,因为这回出事的是宋婕妤,让祁墨州不得不重新审视,饶是他心中也忍不住怀疑是潘辰下的手,可是却不相信她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甘相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文士,未曾穿朝服,一身半旧的儒服,白面书生模样,见祁墨州脸色变了,遂问:“皇上可是有事?臣要不先退下,明日再来。”

祁墨州摆了摆手:“无需,一点小事罢了,朕让傅宁去看一下,甘相可以继续。”

后宫的事情闹得再大,也没有国家大事重要,祁墨州分得清主次,对甘相这般说道,甘相行礼过后,便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大概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御前侍卫统领傅宁亲自过来禀报后宫宋婕妤案情。

“皇上还是先处理后宫之事,臣的这些事也并非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还需内阁商议拟定,后宫不平,皇上也容易分心。”

祁墨州听了傅宁的禀报,倒不是对宋婕妤淫乱后宫这一点感兴趣,而是对后宫的防卫系统提出了质疑,傅宁赶忙下去调阅事发当晚的侍卫值勤名单,甘相对祁墨州而言亦师亦友,后宫之事祁墨州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将事情大致和甘相说了一遍,甘相也对这事儿感到了奇怪:“后宫戒备森严,何人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祁墨州从龙案后走出,唤来李顺:“让潘昭仪过来一趟。”

李顺领命下去之后,甘相才对祁墨州问:“潘昭仪…是潘相之女吗?也就是皇上上回提过的那位特别有见识的娘娘?”当初潘辰提出士族制度的改制方法,祁墨州对其他人没有提及潘辰,但对甘相却没有隐瞒。

祁墨州颔首:“潘相家的庶女,是个很…怪的女子。”

甘相见祁墨州评价那位潘昭仪的时候,神情有些犹豫,这种犹豫,在这位素来态度坚定的年轻帝王脸上不太常见,甘相不禁失笑:“就算怪,那也必然是一位怪的出奇的奇女子了,深得皇上看重啊。”

对于甘相的话,祁墨州并没有反驳,抿唇浅笑,甘相便了然在心:“真是想不到,潘相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奇女子,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祁墨州似乎对甘相的话颇有感触,点头说道:“朕也这么觉得,潘相迂腐刻板,咬死了士族身份,至今不肯脱口,他这个女儿倒是个聪明的。”

“比之潘家嫡女如何?”

甘相斗胆对祁墨州如是问道。这个问题若是旁人问,祁墨州定然要怀疑他的意图,可问问题的是甘相,祁墨州与甘相之间没什么秘密,甘相入朝为相之前,便在先帝麾下作为军师,与祁墨州年岁差不了多少,见识想法也很相投,是祁墨州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微微一笑,祁墨州直言不讳:“若她无二心,倒是可以栽培。”这句话过后,祁墨州就沉默了,因为祁墨州没说出口的是,他至今都无法肯定,她是否无二心。在很多事情上,她聪明的近乎妖,有妖必有异。

祁墨州对潘辰的评价让甘相觉得有点惊讶,他从未干涉后宫之事,但也知道朝野纷传,潘家嫡女蕙质兰心,贤德之名远扬,是将来皇后的不二人选,就连甘相也曾经觉得,皇上一边打压了士族,未免士族产生暴动,那么他就极有可能会册封潘家嫡女为后,以安士族愤慨,可如今听来,他倒是想错了。

只不知皇上口中‘可以栽培’的意思,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了。

潘辰没想到这个时候祁墨州会召见她,李顺去传话的时候,她还在太后的康寿宫里熬着,宋婕妤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哭,太后烦她,就去后殿休息,可她们却不能走啊,一帮妃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潘辰走出康寿宫的时候,感觉自己后背给众妃看的都快要着火了,宁淑妃和沈淑媛就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对她以色事君的鄙视,潘辰只当没看到,硬着头皮出去,心里还是对祁墨州很感激的,毕竟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回柔福殿换了身衣裳之后,就随李顺去了太和殿。

到了太和殿之后,潘辰没想到殿中还有外人在,一个青年文士模样的男人低头站在一侧,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不看她,潘辰走上前给祁墨州行礼,祁墨州指了指那青年文士,介绍道:“甘相无需多礼,她就是潘昭仪。”

潘辰心中一紧,本以为祁墨州喊她过来是想问宋婕妤的事情,可现在有外人在,潘辰就拿不准祁墨州是什么意思了,不动声色的给那青年文士行礼,这位就是和潘坛齐名的甘丞相了,潘辰不敢怠慢。

行完礼之后,祁墨州对潘辰问道:“宋婕妤那事儿到底怎么说的?”

要是只有祁墨州一个人在,潘辰倒是能畅所欲言,只是有外人在,潘辰只能实事求是的发布官方消息了。

她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之后,祁墨州蹙眉坐在龙椅之上,两根手指在纯金的龙椅扶手上轻敲:“此事甘相怎么看?”

“后宫戒备森严,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切还得等傅统领查一查当晚值勤之人,看有没有可疑。”

正说着话,傅宁从后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值勤册子,高大的身影像坐山似的,一进门几乎将殿中的光线都给遮住了不少,潘辰抬头仰视了他一眼,傅宁见她也在,抱拳拱手作揖,潘辰回礼。

祁墨州接过了傅宁递来的名册,前后扫了几眼后,就交给了一旁的甘相,然后他负手踱步:“这事儿透着蹊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你的人里,混进了不轨之人,你知道怎么做的。”

傅宁立刻跪下:“皇上,先前查看值勤名单,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臣的人臣心里有数,绝不是那等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之人,但此事臣责无旁贷,也是他们渎职,臣定会秉公办理,查出事情的真相来。”

祁墨州对他抬了抬手,说道:“查清楚事情就好,不是说你的兵一定有问题。”

“是。”傅宁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却依旧羞愧,毕竟是在他的管辖之内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他的人,他都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甘相将名单上下看了一遍,中肯说道:“这些都是咱们漠北出身的,每个人我都认识,按理说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会不会是当晚有刺客?”

潘辰看了一眼甘相,没忍住抿了抿嘴,只觉得这大叔脑洞挺大,人刺客是有毛病吗?千辛万苦闯进宫里来,就为了把一个后妃给办了?不偷不抢不杀人,简直玷污了刺客这两个字啊。

祁墨州本来就在观察她,见她暗自偷笑的表情,遂问道:“怎么?你有话说?”

傅宁和甘相的目光也看向了潘辰,潘辰背后一凉,感觉自己又给祁墨州给坑了一回,瞪着眼睛会看他,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存心是一副要看她笑话的模样,潘辰深吸一口气,斟酌了一番用词之后,才对甘相和傅宁说道:“其实吧,我觉得未必就是侍卫和刺客。”

“不是刺客和侍卫,那还有什么人会在那个时候在后宫里出现呢?”傅宁人高马大,急于弄清真相,对于潘辰的见解很感兴趣。

潘辰舔了舔唇:“还有太监和宫女啊。宫里一抓一大把。”

傅宁无奈说道:“宋婕妤不是说她遭到了侵犯吗?太监和宫女…潘昭仪就不要添乱了。”

潘辰果断摇头:“不是添乱,是真的这样认为的。我把宋婕妤当晚的遭遇,再从头到尾和你们说一遍,宋婕妤当晚从闫昭仪宫里出来,想起来花样没有描,就让唯一的宫婢折回闫昭仪宫中描花样,然后她一个人走到半路被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假山里,衣衫不整,遭到了侵犯,然后她穿衣服,走回锦绣宫,而那个时候,她的婢女春桃还没有回去。也就是说,从她遇袭到回锦绣宫,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听懂什么意思了吗?”

甘相和傅宁对视一眼,傅宁垂眸摇头,不解道:“什么意思?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能说明什么?”

潘辰有些犹豫,看向了祁墨州,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对祁墨州说道:“说明…要不我和皇上单独说吧。”

祁墨州一愣,看了看傅宁和甘相,干咳一声后,对潘辰递去一抹警告的眼神,冷声道:“傅统领和甘相都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潘辰抿唇犹豫了片刻,既然祁墨州都这么要求了,那就不要怪她了,张口就爽快说道:“说明…办事的时间太短了。”

第45章

随着潘辰的这一句话出口,整个太和殿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针落可闻,甘相和傅宁一脸呆滞的看着潘辰,忘记了规矩,忘记了身份,祁墨州也是愣住了,一只脚刚踩在龙椅前的脚踏上,另一只脚却怎么也不能往前了…他…怎么就忘了她的这张嘴!

潘辰看着三个男人这副表情,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话杀伤力这么大,直接把天给聊死了。对祁墨州递去一个‘是你让我说’的眼神,祁墨州恨不得把她那张可爱的脸掐出花儿来,潘辰避开了他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后,就提着裙摆转身,小跑到祁墨州的龙案前,兀自拿了一张没写过字的宣纸,卷成长条的样子。

三个男人稍稍缓过神来,甘相和傅宁有志一同的将目光转到了祁墨州的身上,祁墨州恢复行动力,踩上脚踏,坐到了龙椅之上,目光游离了一会儿,希望借此来掩盖尴尬,可片刻后,发现甘相和傅宁的目光依旧灼灼的盯着自己,祁墨州难得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甘相和傅宁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而两人对望。

潘辰拿着卷成长条的宣纸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男人脸色各异,全都透着各种程度的尴尬,唉,早知道他们这么纯情,她就稍微委婉一点了。

但话说都说了,也没法收回去,只能尽量把自己想说的全都告诉他们。

后宫里是太后和潘筱主事,太后是那种,轻松快乐的活儿,我来主持,烦恼的活儿就你们来主持,而潘筱嘛,又是那种在天上待久了的仙女,哪里会管这凡尘的俗事,所以,其实这件事情,最后也就落在了宁淑妃和沈淑媛身上,这两个人都不会接纳潘辰的意见,潘辰也懒得和她们说,能混则混,就等祁墨州问她,本来只想跟祁墨州一个人说的,可谁知道祁墨州还安排其他人在场呀。

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因为办事的时间太短,所以我推断施暴者不是侍卫这样健康的男性,一来侍卫在宫中值勤巡逻,有队伍,有组织,个人想脱离一段时间,几乎是不可能,而那个人也不可能趁着值勤的机会,跑到后宫里非礼一个后宫妃子,而且时间还那么短…”

潘辰又把自己的意思稍微润色了一番,听起来可能更合理些,甘相是三个男人里,年纪最大,生活经验最丰富的一个,他最先反应过来,摸着鼻子说道:“可时间短的,也未必就是太监啊。正常的男人也会有…时间短的时候。”

甘相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从祁墨州到傅宁,再到潘辰,三个人全都对他递来了一抹微妙的眼神,仿佛从他的话里看透了什么似的,甘相生可忍孰不可忍,当即竖眉毛澄清:“我,我不是说我时,我是说…正常男人…呃,不对,我是说,男人有时候也…力,力不从心啊。”

甘相用他的实际行动完美阐述了什么叫做‘越描越黑’。

潘辰一脸恍然大悟,傅宁和祁墨州比较委婉,只是对甘相递去了同情的目光,甘相觉得自己有理说不清了,从来也没想过,曾经靠辩才走天下的他,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争辩而遭到同情和鄙视,并且还是围绕这种话题。

生无可恋。

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潘辰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歪楼,主动把话题又给引了回来:“甘相肺腑之言,也有道理,但我还是坚持这个意见,你们看啊,好比这一根一尺长的纸就是宋婕妤失踪的时间,一炷香大概就是两刻,我们把这根时间分成四小段,每段半刻。”潘辰说着,就蹲下身子,将手里的纸一点点撕成了平均的十份,摆放在祁墨州的脚踏一角,然后保持蹲地的姿势,与三人继续讲解:“据宋婕妤所言,她是在云溪殿被打昏的,然后醒来的时候是在如意殿附近的假山林中,从云溪殿到如意殿,就是好好的走路,也得花半刻吧,更别说带个人,这里就当他是半刻,拿走一小段时间,然后他要把宋婕妤的衣服脱掉,后宫女人穿的衣服很复杂的,有宫女帮忙,都很困难,就算是天天帮后妃穿衣服的宫女,怎么说都得花半刻吧,再拿走一小段时间,接着宋婕妤醒来,醒来之后发现,哎呀,衣服没了,惊吓的同时,她得再穿回去吧,又是半刻,再拿走一小段,然后宋婕妤穿好了衣服,还得从如意殿的假山林,奔走回锦绣宫,走半刻时间,就算她快的。得,又是半刻没了,再拿走一小段…”

潘辰这样形象的解释一番后,大家理解的就更具体了,甘相和傅宁全都学着她的样子,蹲在了祁墨州的龙椅前,探头过去看着她放在脚踏一角的时间段,祁墨州也弯下了身子,探头过去看,傅宁指着说道:“总共就四段,这,这不就没时间了吗?”

潘辰点头,目光落在那一段段挪走的四小段纸张上:“是啊,这样看一下,就能明白过来了吧,所以说,施暴者根本就没有时间侵犯宋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