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潘辰是直接动用的折子给祁墨州写的请求书,所以,祁墨州也给潘辰回了一份正式的手书。潘辰在折子里要求柔福殿设立一个小厨房,另跟祁墨州要了一捆蔗,直到第二天,祁墨州的手书才给潘辰送了过来。手书里包含了两份手谕,都是给内廷司的。

内廷司的总管战战兢兢的收了皇上的手谕,第二天就给潘辰把事儿给办好了,柔福殿就这样设立了小厨房。

康寿宫的闫氏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气得一拍桌子,沈淑媛和闫昭仪都正在旁边伺候,被太后这一拍给吓了一跳。

“哼,她这是摆明了想与我唱擂台了。真是胆大包天。”太后闫氏对潘辰的这项示威般的举动做出了评价。

沈淑媛对潘辰那是恨之入骨,听太后这样说,哪里有不附和的道理:“就是的,潘昭仪也太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她所说的这种小事,居然也值得她去跟皇上提起,不就是仗着宠爱,恃宠而骄吗?太后可千万别轻易饶了她。”

要是从前的话,闫氏肯定得说沈淑媛小题大做,可是现在,她的心思早已转变,从前她对潘辰宽容,一来是因为想靠她笼络皇帝的心,二来也是看她老实没有野心,可闫氏没想到,潘辰就是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表面上木讷蠢笨,实则奸猾无比,居然成功让皇帝带着她去白马寺祈福,她那样的出身,也配!

“潘昭仪不过是要了个小厨房罢了,也没有沈淑媛说的那样严重吧。”

闫昭仪还算说了句公道话,后妃的宫殿里设立小厨房,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贤妃,淑妃,沈淑媛,包括她自己的殿中都有,潘昭仪只不过是一开始没有提出来罢了,若是她一开始就提出来,那么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太后此刻是跟沈淑媛站在一条线上的,对闫昭仪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沈淑媛说的有理,哀家也觉得潘昭仪近来太过嚣张,俨然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她那种出身,居然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闫昭仪纵然有心替潘辰说话,却也是不敢与太后对着干的,沈淑媛的话她敢反驳两句,可现在太后也开口了,闫昭仪就果断闭了嘴。

沈淑媛知道太后疼爱闫昭仪,有心与她结交,故而替她说话:“闫昭仪年纪小,哪里动那些狐媚子的手段,太后莫要怪她,今后她接触多了,定然会明白过来的。只是如今那潘辰,这般劳师动众的做出此番举动,太后难道就像这样不了了之吗?”

闫氏瞥了一眼全心全意告潘辰状的沈淑媛,冷冷哼了一声:“她劳师动众又如何?不过是耍的小心眼儿,小手段罢了,哀家还会怕她?设立小厨房又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哀家倒要看看她能空手在她的小厨房里,做出什么花儿来。”

潘辰以为她这个太后是傻的吗?随随便便折腾一些动静出来,她就会上赶着去为难她吗?闫氏相信,只要自己对潘辰动手了,那潘辰定然会以此让皇上出面,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闫氏等着潘辰主动去告状,然后挑起事端,潘辰将计就计,虚晃一招,若是闫氏沉不住气,那主动权就回到了潘辰手中。闫氏一眼就看穿了那个狐媚子的心机,暗自在心中冷笑。

太后闫氏这么一说,沈淑媛和闫昭仪就大致明白了太后的应对策略,也不敢再多话了。

而另一边,内廷司对祁墨州的手谕,执行起来还是相当给力的,其实宫里的每个宫殿,在建立之初,都开辟出一间独立的小厨房,只不过依照入住妃嫔的等级与要求,选择设立与不设立罢了,所以,潘辰要了手谕之后,内廷司一日之内就替她把小厨房给收拾出来了。

月落跟着潘辰在设备齐全,却没有任何加工品的厨房内转了一圈,对潘辰问道:“娘娘,咱们没东西,要小厨房有什么用啊?”

李全犹豫片刻后说道:“娘娘,要不我去找我那采买司的老乡,让他给咱们弄点柴米油盐什么的进来吧。”

潘辰摇了摇头,毫不介意,在小厨房里看了半天,才勾唇说道:“不需要找人!东西会有的,但首先得有做的地方不是吗?从明天开始,月落和张能每天都去御膳房守着,柴米油盐这类东西先让他们送点过来,要是他们说柴米油盐也全都搬到康寿宫去了,那便算了,若是没全搬过去,就说我一定要,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的克扣,怎么着也能送些过来,其他的东西看着办,每样东西都问问,有什么拿什么,若是他们说全都用掉了,分掉了,御膳房里没存货,那就去找内廷司理论,御膳房里没有存货,他们还做什么御膳?”

太后想从根本上遏制住潘辰的生计问题,潘辰还真没放在心上,她从来要求的就不多,东西能入口就成,那些大鱼大肉的精细菜肴,虽然好吃,但对潘辰来说并不是生活必需品,而太后能克扣的,也就是那些东西罢了,米面油这些基本之物,她没有理由压着不给,说到底,闫氏也只是想教训教训潘辰,并不敢真的要了潘辰的命,最多就是膈应膈应她。

潘辰最不怕的就是膈应。

日子怎么着不是过呢。太后想用这种方法逼人跳脚,很显然她是选错人了。

在后宫被孤立的日子,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样难熬,月落也是从没有像如今这般感谢自家娘娘的先见之明。在其他宫殿里打造花圃,种那些珍贵花草的时候,自家娘娘把柔福殿弄成了农家小院的感觉,可也正是这一块的农家小院儿,给他们整个柔福殿的人渡过了一段比较难熬的时光。

皇上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后宫里了,据说是南海出现了水寇暴乱,皇上这些天都在内阁里商议应对事宜。

潘辰不骄不躁,总能自己找到事情做。

工部的人在八月二十的时候,果真把潘辰要的糖车给送了过来,潘辰每天就在小厨房里研究这些,张能和李全每天不干别的,专门用潘辰做的工具,给潘辰压榨甘蔗汁,潘辰为了制造自己最爱的糖,已经写了不少研究报告出来,当初在书上看到过制法,却从来没有试验过,头几回都失败了,糖晶根本就没法凝聚,不过,潘辰不想放弃,从第五回开始,就渐渐找到了窍门儿,又经过十多天的努力,终于成功的造出了第一盅糖。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盅,可也足够让柔福殿众人惊诧的了,月落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捏了一点茶盅里像是雪一样洁白的东西送入口中,清新的甜味让她眼前一亮,都舍不得张嘴说话,直对潘辰点头,用动作表示赞扬。

张能和李全见月落这样夸张,看了一样潘辰,潘辰也把茶盅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没人也捏了一些放入口中,两人的表现和月落如出一辙。

潘辰看着他们,就知道自己这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她不知道蔗糖被制造出来是在什么年代,但这个年代里,已经有造糖技术了,不过用的却不是甘蔗,而是蜂蜜,蜂蜜制成的糖,虽然也甜,可甜度肯定没有甘蔗好,并且,蜂蜜糖吃多了会腻,但蔗糖是果糖,就完全不会有那种担心。

潘辰自己也尝了一些,感觉比现代那些从超市买回来的白糖还要好吃,至少这是新鲜做成的,没有防腐剂和任何添加剂,纯天然,无公害,吃的放心。

在潘辰成功制造出白糖之后,柔福殿的弱势似乎开始慢慢减退了。

首先是自留地里的瓜果都小有收成了,葡萄架上硕果累累,依旧带着青,还不到采摘的时候,不过已经可以看的出,今年的葡萄比去年要大,要多了很多,原因是潘辰一直坚持让月落用米汤浇灌,不仅是葡萄架,自留地里的很多东西潘辰都让用米汤,长得都十分茂盛,在巴掌大的沙土瓜地里,潘辰看见了五六个结成的西瓜,有一个已经长得挺大,水嫩嫩的样子,外形看着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这些日子里,自留地里陆续都有些蔬果成熟,可以偶尔让柔福殿中稍微改善一点伙食。

白糖做成了,潘辰自然是要让月落做糕点的,月落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揉面,发面还是有一手的,潘辰的要求不高,只要她把白糖糕这种点心做好,也就不枉她这么辛苦的做糖了。

眼看一个多月就过去了,祁墨州在前朝忙的不可开交,终于在暌违后宫四十多天之后,派李顺到柔福殿中来传旨,让潘辰去太和殿觐见。

月落给潘辰找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全都被潘辰给拒绝了,但也想着这么长时间没见祁墨州,总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的去吧,于是乎,潘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痛下狠心,让张能把瓜地里那一个她瞄准了好久的大西瓜给抱了出来,用手指弹了弹瓜皮,发出清脆的声响,潘辰让张能用绳子把这颗足足有人头那么大的西瓜捆绑好了,然后让月落抱着,往太和殿去了。

第58章

当潘辰来到太和殿外,李顺就迎了上去:“哎哟,多日不见,潘昭仪清减不少。”然后就看到了潘辰身后月落手里抱着的那个大西瓜,李顺有那么一瞬间是懵的。

目光在潘辰和西瓜之间转了两眼后,才对潘辰问道:

“这是…”

潘辰爽快回答:“哦,这是我自己种的西瓜,长得差不多了,打算拿来孝敬皇上。”

“…”

李顺满头的黑线,他见过送汤,送糕点,送菜肴,送荷包,送情信来给皇上的妃嫔,可是却从来没见过送皇上西瓜的,这个潘昭仪果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潘辰对月落使了个眼色:“把西瓜交给李总管,你在这儿等我。”

李顺嘴角抽搐,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月落递到他手上的西瓜,两手一沉,差点把西瓜给滚了,李顺连请字都说不出口,就领着潘辰进了太和殿。

祁墨州正在内间与甘相和几个内阁大臣商谈事情,各自翻查卷宗,听李顺通传后,就让潘辰进来了,潘辰来到龙案下给祁墨州行礼问安之后,祁墨州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原是还想把目光再回到卷宗上的,可瞧见潘辰的脸,他就改了主意,放下卷宗,对潘辰抬抬手:“怎么瘦这么多?苦夏吗?”

说着话的功夫,就来到了潘辰面前,二话不说就用双手捧了捧潘辰的脸,然后又在她腰上和屁股上捏了两下,略带挫败的说道:“前儿才长了些肉,怎么又下去了?”

潘辰笑得没心没肺:“夏天嘛,吃得少了,可不就瘦了嘛。”

祁墨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对仍旧矗立在一旁的李顺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西瓜上面,李顺赶忙上前汇报:“皇上,这是…潘昭仪拿来的。”

李顺真相找个地洞钻进去,给皇上送西瓜,潘昭仪是千古第一人。

祁墨州走到李顺跟前儿,低头看了一眼这西瓜,知道潘辰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所以之前才让司农部给她送了不少种子秧苗过去,没想到这才多久,她居然真给折腾出了东西来。

潘辰也凑过去表功:“这是早瓜,也不知道熟没熟,大是够大了,臣妾想着这么长时间没见着皇上,总不能空手过来吧,就让人把这瓜给摘了出来。”

听了潘辰的话,祁墨州倒是意外的笑了:“怎么,你是在埋怨朕这么长时间不去看你吗?”

潘辰愣了愣,然后才果断摇头:“没有啊,臣妾是真的想让皇上尝尝臣妾亲手种的瓜。”

祁墨州深邃的目光在潘辰身上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一副‘我懂的’表情,转过去对李顺说道:“既然是潘昭仪亲手种的,那就去切了吧,正好甘相他们都在,用盘子分装了给他们送去,就说是潘昭仪的一片心意。”

李顺赶忙躬身领命下去,心中嘀咕着,潘昭仪果真是邪门儿的,皇上一个多月没去后宫,各宫娘娘都来请过安,送过东西,可皇上愣是一个没见,东西也没收,这倒好,刚缓过些神儿来,就宣召潘昭仪觐见,并且还一点都不嫌弃潘昭仪送来的淳朴礼物,还特别信任的要让大臣们一起尝尝,真不知道甘相他们会作何感想。

可不管怎么样,就是这样的潘昭仪得了皇上的喜欢,其他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甘相是见过潘辰的,并且还有过一段比较难忘的对话,因此当祁墨州喊内间的内阁大臣们出来休息的时候,甘相主动来到潘辰面前来和她打招呼。潘辰对这位丞相的印象很不错,热情回应了。

李顺领着一些宫婢把切好的西瓜送了进来,祁墨州发话:“潘昭仪亲自种的西瓜,你们也尝尝。看着还不错啊。”

潘辰也没想到西瓜瓤居然这样红,水嫩嫩的,一颗颗黑籽饱满大粒,散发着甘甜的清香。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吃到,没去关注其他人的表情,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比她想象中要甜多了,果肉清脆,口感居然十分不错。

甘相等一干内阁大臣,也是对这西瓜赞不绝口,甘相吃着吃着,便想到问潘辰:“没想到潘昭仪还有这样的本领,这西瓜吃起来与咱们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似乎更甜,更脆,水份更多些,不知潘昭仪有什么方法没有,司农部定然很感兴趣。”

潘辰抬头看了一眼祁墨州,算是询问他能不能和甘相说话,祁墨州吃的文雅,坐在龙椅上,手指捏拳吐了黑籽后对潘辰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潘辰才放下手里的西瓜,对甘相回道:“也没什么特别方法,就是普通的嫁接嘛,我是用南瓜藤接的瓜,然后浇的是米水。”

甘相似乎很感兴趣:“南瓜藤嫁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南瓜藤上也能长出来西瓜不成?”

潘辰想了想后,回道:“当然能,都是藤科植物,南瓜藤有韧性。”

得到潘辰这个回答之后,甘相看着她似乎有些沉默了,旁边的大臣们吃完了瓜,都是赞不绝口,纷纷说比从前吃的要好太多,潘辰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因为在她看来,这瓜的口味,还没有达到现代那种技术,这个时候,她就后悔自己不是学生物的了,要是她会生物科技,能自己培育胚胎,把二倍体西瓜诱变成四倍体杂交,说不定还能在这个时代培育出无籽西瓜呢,那才是足够让人震惊的呢。

祁墨州也是没料到潘辰拿来的瓜反响这么好,并且很受欢迎,往往让人把茶点送到内阁去,大伙儿总要等饿了渴了才会去吃,但今天好几个平日里比较沉稳内敛的大臣都不客气的过来取了两三回,纷纷表示赞扬。

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甘相,祁墨州倒是可以猜出甘相现在心里在想的事情,士族制度稍见成效,已经开始有土地回收了,但是土地回收之后的规划是个大问题,司农部紧急派了人手商讨对应,却至今也没拿出个相应的方案出来,祁墨州的目光又落在潘辰的身上…

甘相似乎也察觉出了祁墨州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并没有当场说出来。

大臣们吃完了西瓜之后,便再次回到了内间去继续商议,情绪似乎比刚才要好了很多,入内时都是有说有笑的,显然对这个时候能吃到一个西瓜的事情,感觉很意外,也很满意。

潘辰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瓤西瓜,脑海中有无数个想法钻出来,她当初弄自留地,其实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像是最近这种被冷落的局面,可她从来没想过要通过这一方面来有所作为,虽说一个心理学家不务正业,不想着用心理学征服星辰大海,却动起了发展农业科技的心思有点可耻,但如果这个心思能给潘辰现在的生活带来改善的话,潘辰是一点都不介意往这条路上发展的。

不想当农业家的心理学家不是个好妃子。

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潘辰赶忙吃完了手里的西瓜,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抬头去看祁墨州,却发现,祁墨州此刻也正在看她,目光深沉,看的潘辰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59章

吃完了西瓜之后,甘相看着潘辰欲言又止,却还是没说什么,与众大臣一同去了内殿,祁墨州等潘辰吃完了之后,才对她招招手,让潘辰到他身边去。

递给她一封明黄色的折子,潘辰面上一愣,在折子和祁墨州之间回转目光,就是不敢打开,祁墨州看着她谨小慎微的小模样,因为清瘦了不少,两只眼睛比从前又大了一些,越发楚楚。

无奈勾唇:“给你看,就是你能看的。”

潘辰狐疑的瞥了一眼祁墨州,不知道他忽然给自己看折子是几个意思,战战兢兢的将折子打开,第一页是署名与官衔,潘辰看见了潘坛的名字,翻开第二页,潘辰将折子上写的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潘坛的字是好字,可写的内容就有点操蛋了。

奏折的大致意思是:他夜观星象,觉家星动荡,遂请大师占命,偶然占得府上人有扫帚星存在,此扫帚星威力与日俱增,若不及时清除,将来必是祸国殃民,克家克国不说,还有可能危及紫薇星。

潘坛的信写的通俗易懂,就连潘辰都看的相当明白。他信中提及的这个扫帚星吧,在现代来说,其实就是彗星,流星,怎么可能给人带来厄运呢?再说紫薇星,就是俗话说的帝星,潘坛在信里就直接点出了,潘辰的命格就是那妨碍紫薇帝星的扫帚星。

古代社会里,潘坛这样轻易的就把一个女人判定成了扫帚星,就算潘辰不是他女儿,潘坛这一状告的也是相当毒辣的,更何况潘辰还是他的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就算潘辰是庶出,那也没道理遭受这非人的对待吧。

祁墨州一直在观察潘辰的表情,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一点诧异慌乱和失望恐惧,但潘辰平静的看完折子,面目表情自然,自然的让祁墨州都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没看懂。

就在祁墨州想开口问她的时候,潘辰忽然抬头了,目光纯净的看着祁墨州,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我爹这是铁了心要弄死我呀。”

祁墨州:…

虽然话有点糙,但道理却是对的。靠着坐入椅子里,双手交叉摆放在腹前,一挑眉,没有说话,他是想多看看潘辰的反应。

潘辰看着祁墨州这一副轻松的模样,锐利的眼神中并没有被煽动的痕迹,本来嘛,祁墨州这种主观,多疑,腹黑的主体性格,不会因为臣子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被煽动情绪,潘辰倒是不担心祁墨州会因为潘坛的话而把她怎么样,因为他如果真的想借此处罚潘辰的话,也就不会把这折子拿来给潘辰看了。

如果换做别人,潘辰看见潘坛写的这个折子,那心里肯定是担心的,毕竟事关生死大事,但在祁墨州这里,倒不是很担心。不过,虽然不担心,可潘辰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这个…什么所谓的扫帚星,他也没有确实证据啊,怎么我就成了扫帚星了?我也没有做不利于家族,不利于紫微星的事情呀!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嘛。”

潘辰也是有话直说了,潘坛这样对她,她若是还畏缩替他说话什么的,那她就是个棒槌了!从前只觉得潘坛迂腐,听了孙氏的话,才把潘辰送进宫里给潘筱挡灾,对她至少应该还有些父女亲情在,可是这封折子彻底把潘辰的期待给抹杀掉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折子递上来,有可能会产生多大的后果,潘辰完全可能会被即刻处死啊。

他和孙氏为了潘筱在后宫的地位稳妥,确实是煞费苦心的,估计夫妻两个现在每天都躲在被窝里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送她这个祸害进宫来了,只可惜,现在后悔晚了,她都已经成祸害了,那夫妻俩还在做梦,还想用他们那拙劣的手段来上演一段‘吃了吐’的戏码,想把她再若无其事的收回去。

祁墨州不说话,只是噙着笑,盯着潘辰看,潘辰被他看了老半天,也没听他表态说两句,终于忍不住对他咕哝道:“皇上是信还是不信?虽说我不该说我爹的坏话,可是你也看见了,他存心弄死我,我要再什么都不辩解,回头给莫名其妙推出午门斩首,那可真要九月飞雪了,冤不冤啊我。”

听到这里,祁墨州终于忍不住失笑,指了指折子,对潘辰说道:“你不继续看看后面,朕已经批阅过了。”

潘辰心中一喜,果然自己猜测是对的,祁墨州不是那种容易被煽动人,满怀期待,翻过页,果真看见了祁墨州的朱砂御笔写了一行字:朕已阅,着钦天监详查。

“…”

潘辰看着那朱砂御笔写下的几个大字,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是懵的,对祁墨州的套路不是很懂,明明是一副‘朕不相信他,相信你,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剧情走向,可他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不等于是一个男生跟女神告白:‘女神做我女朋友吧。’女神不答应:‘我有喜欢的人了。’男生失望要走,女神喊他:‘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你?’男生大喜啊,以为女神喜欢的人是他,满心欢喜对女神问了之后,女神给了他一个:‘不是。’的回答。

潘辰此刻的心情就和那个男生是一样一样的。既然还是免不了要去钦天监调查的后果,他干嘛表现的好像很不在乎一样呢?

祁墨州看着潘辰,见她一副想骂人却不敢开口的样子,抿唇一笑:“后面还有。”

潘辰低头翻过了第四页,满满一页纸的簪花小楷,将她的生辰八字,命格运势全都详细的写下来,潘辰眯着眼睛看了一遍,无非就是对她运势的肯定,最吸引她目光的一句话就是:此命十五岁之后,便贵不可言,乃端淑贤良之命格,在家旺家,在国旺国,总归一句话:绝世好命啊。

“钦天监给的这份解说你还满意?”

祁墨州见潘辰看完之后,嘴角露出了笑意,这才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潘辰面前,弯腰与她对视,轻声问道。

潘辰没好气的推了一下祁墨州,觉得这个男人变坏了,从前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现在居然还学会大喘气吓人了。

“这下放心了吧?”

祁墨州对潘辰如是问道,潘辰合上折子,对祁墨州疑惑一望:“皇上心里就没有半点怀疑过我是扫帚星?”

其实不用问,潘辰也知道,正因为祁墨州没有怀疑,所以才让钦天监写了这封冠冕堂皇的话出来,但这一刻,她还莫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的。

祁墨州不上当,挺直了背脊,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便走出了龙案,潘辰追在他身后,祁墨州却猛地停下脚步,潘辰一个没刹住车,就撞到了祁墨州的后背之上,鼻头当即发酸,眼睛红了起来,捂着鼻子呜咽了一下,祁墨州回头看着她,将她的手拉下来,看了看她的鼻子,确定没事才放开手。

“朕从来都不信那些所谓的命理推算,一千个相士,会算出一千种不同的结果,有周易卜卦之术,世间却无毫无私心之人,所以,潘相这封奏折,对朕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祁墨州的回答,跟潘辰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总之就是一句话,潘坛想用从前对付宁国君主的那一套对付祁墨州,显然是行不通的,人家百无禁忌,是现实主义无神论者,只追求效益与结果,那种完全不可控的命理学说,在实干家面前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祁墨州负手看着潘辰,又问:“潘相此举也是出乎了朕的预料,近日里士族制度的改制已经展开,潘相应该已经能感觉到士族的动荡,因此他慌了,乱了,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潘辰明白祁墨州的意思,潘坛因为士族的动荡慌乱之后,所以才更加希望潘筱在宫中能巩固地位,所以他才会下了这么一步狠棋,一心想要把潘辰这颗眼中钉从后宫里拔除,以为只要潘辰走了,那么祁墨州的后宫就是潘筱的天下,说起这个,潘辰不得不说一声,潘坛夫妻俩还真是太甜了,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天仙性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骨子里早就被优越腐蚀了本性,变得嫉妒又狭隘,潘辰如果肯老老实实的做炮灰,她不会多看一眼潘辰,可现在,潘辰在后宫里混的风生水起,潘筱就怕了,她害怕有一天被潘辰踩在脚底下,但是又不想自己动手,所以才让潘坛动手。

就好像她当初厌弃祁墨州,不愿委身于他,然后转脸儿就回去跟孙氏哭诉,让孙氏替她出头,这才有了后来潘辰入宫的事件。

可惜潘坛和孙氏执迷不悟,被潘筱的光环和士族的优越遮盖了视线,不考虑如今是祁家天下,以前朝那种糊弄君主的姿态来糊弄祁墨州,潘辰相信,若是在宁国,潘坛以丞相的身份,写了这么一封折子上来,那么那个被他参告的人,肯定是必死无疑的,幸好天下改姓,潘辰才算是从祁墨州的手上捡回了一条命。

第60章

祁墨州看着潘辰离开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心弦莫名一动,只觉得她那背影孤独可怜,纵然她心如铁,被亲父舍弃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唤来了李顺,祁墨州将先前给潘辰看的那封折子放回了已批阅的那一列中,对李顺问道:“近来潘昭仪在后宫里过的怎么样?”

李顺抬眼看了看祁墨州,回道:“回皇上,潘昭仪在后宫里该是挺好的吧,太后都特意免了潘昭仪的每日请安呢。”

祁墨州听了李顺这话后,冷哼了一声,李顺就吓得浑身紧绷,头皮发麻起来,只听祁墨州又道:“去查查吧。太后的性子,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免去潘昭仪请安的类型啊。”

太后闫氏自从当上了皇后,太后,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每天都要去跟她请安,听她的话,听她的训斥,先帝在位的时候,她还曾要求先帝下旨,让祁墨州也每日去和她那个嫡母请安,被先帝以‘太子太忙’为由拒绝了,这样的性子,她会主动免了潘辰的请安,才是最奇怪的吧。

李顺不敢说话,只躬身出去,最近这一个多月来,太和殿进进出出太多人,他倒是对后宫里的关注少了很多,只以为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之事,便没有探听过,如今听皇上这般说起,他才恍然大悟。

太后免了潘昭仪请安,好像是有点不太对。

果断让人去打听,打听出来的结果让李顺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背脊后面瞬间就是一层冷汗,战战兢兢的去了祁墨州面前回禀,还没说话,就慌忙跪了下来。

“启禀皇上,是奴才疏忽了。太后免了潘昭仪的请安,向后宫各部传达孤立潘昭仪的指示,柔福殿这段日子以来,似乎没少受罪,潘昭仪从未提及此事,奴才就以为后宫是太平的,没有及时察觉此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李顺的请罪之言让祁墨州抬头呼出一口气,沉声问道:“那潘昭仪最近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各司部孤立?包括御膳房吗?”

“是,应该包括的。事情也许就发生在潘昭仪给皇上写折子要在柔福殿里设立小厨房开始吧,可潘昭仪一句都没有说过日子不好过。听说潘昭仪在柔福殿里种的蔬果派上了用场,算是…自给自足吧。”

李顺说完这话,简直要汗颜的钻到地下去了,这个潘昭仪在后宫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受就是一个多月,亏她今儿来依旧笑脸相迎,也不知道在皇上面前卖个苦,就算不想得罪太后,也好歹让皇上知道知道她的处境吧,却是一字不提,李顺有时候,真是搞不懂这位潘昭仪的心思了。

“哎哟,奴才只要想到这一个多月来,潘昭仪过的是什么日子,奴才这心就跟揪起来似的,怪不得奴才都觉着潘昭仪清减了不少,潘昭仪自己受了苦,受了委屈,却一个字都不和皇上提起,是不想让皇上为难吧,毕竟她也不能直接说,这是太后在背后…”

接下来的话,李顺没有说下去,很多话,他只能点到即止,点出来幕后操控之人是太后就好,再多余的坏话就不是他能说的了,其实论起来,这些话也未必就要他说出来,只不过,他对潘昭仪之事失察在先,未免皇上更加怪罪他,李顺只能先把太后给顶出来说,是想稍稍转移一点皇上对他的不满。

“哼,她倒是有本事。”

祁墨州冷哼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李顺一下子摸不准,皇上这句话是针对潘昭仪说的,还是针对太后说的。只能硬着头皮,做阅读理解:“潘昭仪定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皇上和太后正面相对,这是不想皇上为难啊。”

对于李顺马后炮般的话语,祁墨州并没有做太多反应,抬抬手,对李顺意味不明的挥了挥,这是让李顺退下去的意思,李顺告退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祁墨州好几眼,他是有点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说错了什么吗?

兀自在心中反省,可李顺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皇上的心里肯定是偏着潘昭仪的,所以他冒着风险,很快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太后身上,并且适时对潘昭仪的遭遇表现出了同情与愧疚,按照道理说,皇上应该不会再恼他才是啊,可又为什么反应这样冷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