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氏话中的这个‘她’,说的就是潘辰,潘辰从前在改制后宫规矩的时候,也是这样和闫氏说的,当时闫氏半信半疑,觉得虽然潘辰说的有一点道理,但内心还是不愿意去过多的赞同潘辰,直到现在,潘辰一意孤行,管了后宫这么长时间,的确是没出过什么岔子,将以前的混乱尽数平复,就连闫氏也能切身感觉到后宫里的气渐渐的顺畅起来,她亲手管过家,管过后宫,知道这其中有太多狗屁倒灶的事情,若没有方法,就算成天扑在上头管都未必能管的好,就算她心里对潘辰再怎么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潘辰的确有些能力的,此时再听李嬷嬷这番赞誉之言,对潘辰的不满也似乎又少了一点。

三公主和尹秀芝走过来,三公主对李嬷嬷的话产生质疑:“那个潘辰果真这样厉害?莫不是李嬷嬷收了什么好处,故意这样说的吧?”

潘辰整顿后宫的时候,三公主还没有回来,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也不太明白潘辰所制定的条例规矩是什么,单凭自己的估算与想法,本能不愿意相信潘辰的能力,也是想在尹秀芝面前表一下态度,让尹秀芝更加明确的知道,自己是站在她那边的。

李嬷嬷赶忙摇手:“不不不,奴婢绝对没有收什么好处,奴婢只是就事论事,这…”

李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闫氏就出声责怪了一声三公主:“不懂就别乱说,李嬷嬷不用理她,你且先下去吧,淑妃这件事,非同小可,柔福宫那里,你多盯着一些,下去吧。”

闫氏发话了,李嬷嬷哪里还能说什么,行了礼之后,就退了下去,走到康寿宫入口时,停了一下,惊讶的看见潘辰正往康寿宫走来,李嬷嬷赶忙往右转去,走上了一条小径,避免了与潘辰对面碰上。

潘辰来到康寿宫,经过通传之后,就被召见进去。

闫氏看着潘辰笑吟吟的走入殿中,一身装扮大方又得体,就算是做了德妃,后宫之中位分数她最高,却也不见她打扮的多华丽富贵,一切还是如她做昭仪时那般轻简。

“臣妾给太后请安。”

潘辰对闫氏行礼,而后与一旁的三公主和尹秀芝点了点头,闫氏对潘辰问道:“德妃无事不登三宝殿,后宫事务那样繁忙,却还来我宫里做什么?”

闫氏虽然心中对潘辰的能力开始有所了解,但是这并不能让她在言语上与潘辰有所缓和,对于闫氏的无礼,潘辰从来就没看在眼中,做昭仪的时候就无所谓,晋升之后,就更加无所谓了,总之就是一个原则: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闫氏从一开始的气愤,到现在也有些习惯了,潘辰这人就是这个毛病,看着软弱蠢笨,实际上心思比海还深,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并且现实总会偏向她,让她用事实证明自己是对的。

其实闫氏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是,潘辰的这种性格,跟皇帝有异曲同工之处,皇帝也是心思如海,坚持己见,不过比潘辰少了一些装傻的成分罢了,但两人实际上,就根本是一类!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别人认清自己有多无能!一样的讨厌!

“臣妾并不是有意来叨扰太后清净的,只是淑妃之事臣妾受太后之命调查,如今刑司那里也问出了事情始末,臣妾总要来回禀太后知道的。”

潘辰嘴角带笑,丝毫不为闫氏的冷言冷语而忧愁。

闫氏冷哼一声,也学聪明了,自动屏蔽潘辰的曲解,两人间稍微多了一点点的默契,对潘辰问道:“什么始末,说说。”

“淑妃之事在后宫发生,臣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里,淑妃是没什么错的,错就错在她身边的那个奴才常乐身上,太后还不知道,那个常乐是个惯犯,当年宋婕妤事件太后还记得吗?这回常乐被刑司审问之下,也说出了当年那个猥亵宋婕妤的人,正是他!”

潘辰这番话让闫氏也不禁感到了惊讶,当即没客气,直接说道:“什么?是他?他自己认罪的?不是有人故意屈打成招,诬陷的吧?”

对于闫氏的质疑,潘辰依旧淡定:“这事儿要不是他说出来,刑司和我根本就不会知道,如何用这件事对他屈打成招?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不仅如此,他还说了一切其他强占宫婢之类的事情,这些就不一一与太后说明了,总之,淑妃娘娘这件事,调查到最后,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个常乐身上,淑妃娘娘精神好些了,也说当日是常乐将她骗去了假山之中,行了不轨之事,可见那常乐包藏祸心,对淑妃的觊觎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潘辰的这番解释,听在闫氏耳中跟没听没什么两样,这件事情,闫氏是从头到尾经历过,知道的,本来就是潘筱在背后捣鬼,淑妃肯定也有参与,不过最后被潘辰反击,破了两人的局,潘辰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情没法讨公道,也没法真正的用证据来界定谁对谁错,这种情况下,让常乐顶罪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只是淑妃那里…

“淑妃在后宫之中遇险,你打算怎么解释?”闫氏对潘辰这般问,也是问出了个关键,若是淑妃只是普通身份,这件事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淑妃身份特殊,在宫里遇到这种事情,若是声张出去,无疑就是给了宁氏一个耳光,宁氏就算再怎么孬,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不闻不问的。

第111章

潘辰还未开口,就听一旁的三公主说道:“就是的,这怎么跟宁氏解释?淑妃在宫里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你这个暂管后宫之人,难辞其咎吧,若是你不站出来跟宁氏解释好了,可千万别想连累我母后替你受过。”

三公主自小长在闫氏身边,被闫氏娇宠着长大,与长公主不同,三公主的性子更为跳脱,对潘辰她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却听了不少,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女人能让皇兄那样的男人独宠,就足够叫人讨厌的了,因此对潘辰言辞多番苛刻。

尹秀芝在一旁静静的观察,三公主说完之后,她也在等着听潘辰到底要怎么回答,只见潘辰勾唇一笑:“我想三公主和太后可能是误会了。淑妃身份的确特殊,但在说她特殊身份之前,她的身份就是大祁后宫妃子,后宫妃子在后宫里出事,并且出事原因不在于旁人,而是在于她自己督管不利,用人不对,给自己酿下了苦果,这能怪谁?除了交出凶手,后宫之中没有人需要为淑妃的事情负责,更别提所谓的对宁氏解释了,我虽只是一介妃嫔,但我也知道,如今天下乃大祁的天下,有什么理由,要让我大祁向宁氏去解释一个根本不需要解释的事情?宁氏把淑妃送进宫里是给皇上做妃子的,又不是送来做公主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潘辰不急不缓的将这么一段话说出来,又一次让在场之人惊讶了,太后闫氏眉头一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先前那个问题的不对劲,而一旁的三公主也是哑然,她很想反驳潘辰的话,可是却又没法反驳,因为潘辰说的句句在理啊,她们觉得淑妃的身份特殊,是宁氏送进宫来的,却忽略了一件事,宁氏的天下都被祁氏夺来了,淑妃就算是前朝公主,在宫里因为自身的问题出了事情,那又凭什么让祁氏去和宁氏解释呢。

这番道理她们不是不懂,只是一直没往那个方面想罢了,从骨子里还把淑妃特殊对待着,各方面甚至还给她行使了不少特权,长而就往,就让大家渐渐的忘记了什么是本分,什么是应分。

潘辰见她们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走到闫氏面前,恭敬的行礼:“太后,事情原委就是这样的,若是太后没有其他吩咐,臣妾便告退了,再过几天就是皇上的生辰寿诞日,内廷司和礼部那儿还有一些收尾的事务要我去处理,就不在此久留了,臣妾告退。”

说完这些之后,潘辰就打算离开,却听身后尹秀芝喊住了她:“德妃娘娘留步。”

潘辰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尹秀芝笑容满面的来到她身旁,语气亲热的说道:“先前娘娘提起皇上,我这才想起来,禹王进京时从封地带回了几匹汗血宝马,说是要和中原的马对比比对,皇上邀我今日去演武场看他赛马,不知娘娘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往?”

潘辰简直想给这个绿茶婊点蜡,表面上还要保持微笑:

“皇上既然邀请姑娘前去,自然是想与姑娘一同观赏,我可不敢去凑热闹,宫里还有其他事要忙呢,姑娘玩儿的开心些。”

说完这话之后,潘辰就对她点头至礼,神情平和淡然的走出了康寿宫,反倒是打算用这事儿膈应一下潘辰的尹秀芝缓缓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三公主走过来对尹秀芝说道:“皇上今儿在演武场看赛马吗?那我也去…”

还未说完,三公主就被尹秀芝递来的一记冷眼给惊到了,话说了半截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闫氏见状,不禁摇头叹气:“玉娇,皇上邀请尹姑娘去观赛,你去做什么,都这么大了还成天稀里糊涂的,留下跟我抄经书去。”

三公主被尹秀芝吓到了,自然不会缠着和她一同前往,尹秀芝转过身来,对太后行了礼,然后就扬长而去了,三公主瞧着她的背影呼出一口气:“我怎么觉得尹秀芝看我的眼神不对了?”

纳闷的话让太后忍无可忍:“她什么时候看你的眼神对过?我早跟你说过,别和那尹秀芝走的太近,尹魏让她和你一同来建康,为的是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要你一路照顾她吗?尹魏那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的震天响,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居然也敢来肖想皇后的位置。”

她肖想也就罢了,若真能哄得皇上册封她,闫氏也就没话可说了,偏偏这姑娘心高气傲,一点都不知道圆滑,这还没当皇后呢,居然就敢当着太后的面儿给公主脸色看,他尹家这是还没把他们祁家放在眼里啊。

“娘,您说皇上会封她为后吗?”三公主坐到太后的身旁,小声在闫氏耳边问道。她之所以那样看中尹秀芝,就是因为这个,若她不是尹家的姑娘,三公主才懒得理她呢。

闫氏没有直接回答,只叹了口气,道:

“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到?照理说,尹家的身份在那儿,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皇上应该是有意的,可你也看见了,尹秀芝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天了,虽说皇上每天都宣召她见面,可居然连一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传出来,尹秀芝百般暗示,可皇上就是不接,连一点意思都不透露出来。”

三公主将太后的话放在脑海中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若是皇上对尹秀芝有意思的话,那这么多天在一起,也该要表示出来的,如今他什么都不说,可真是急死人了。

“皇上也真是的,有没有意思直接说出来多好,我看这些天尹秀芝都有些急了,跟她说话火药味重的很,一言不合就甩脸子,哪有刚开始回来那几天的从容了?”

三公主和尹秀芝这些天走的很近,对于尹秀芝的情感变化看的是最清楚的,明显这几天尹秀芝与她说话的时候,急躁了不少呢。

太后微微一叹息:“唉,也就是芸儿不争气,都入宫一年多了,也没能让皇上宠幸她,还成天的跟潘筱她们混在一起,真是个不长进的。”

芸儿指的是闫昭仪,太后曾经对她可是抱有很大希望的,然而却抵不过闫昭仪天资局限。

“我这回来建康的时候,舅舅还让我问您要不要再送两个入宫呢。”三公主与闫氏都住在大都。

闫氏摇头:“暂时不要,我看皇上对潘辰的新鲜感还没过去,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跟长兄说的。”说完这话之后,闫氏转头看向三公主:“还有你和驸马是怎么回事儿?我在建康都能听说你时常欺辱驸马的事情,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的意思懂不懂?我看三驸马还算听话,别太折腾了,听见没有?”

三公主被太后提点了,点点头:“我知道了,要是他不惹我,我才不会折腾他呢。”顿了顿,又对太后问道:“对了,上回我听舅舅说,杜家有意投诚闫家,并且那什么杜然是不是看上大驸马的位置了?”

提起这个闫氏就有气:“哼,长公主是个榆木脑袋,杜家想在这上面做文章,还得多下点苦功啊。”

三公主听了太后的话,也能稍微明白一些最近的形势,两人又说了说大都的人情近况,三公主这才被太后赶着回驸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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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墨州的生辰将近,潘辰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她主理后宫之事,皇上寿宴的承办自然也落在她的身上,内廷司,礼部天天来问她的意见,潘辰只顾着应付他们,也没功夫管其他的,月落想和潘辰说祁墨州和尹秀芝的绯闻,潘辰都没时间听。

十一月的天气越发寒冷了,祁墨州这几天也是相当繁忙的,自从上回在太和殿说话之后,两人各忙各的,又有十多天没有见面了,眼看着后天就是祁墨州的生辰,潘辰想和他最后敲定一些事情,带着一大叠的资料赶去太和殿的时候,才知道祁墨州不在宫里,说是和几位王爷约了在禹王府邸相聚。

潘辰只好又带着东西回柔福宫了,自己将流程又理了一遍,便早早的洗漱上了床,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打算熄灯睡觉了。

可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值夜的月落来禀报:“娘娘,娘娘快醒醒。傅统领在外求见。”

潘辰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容易睁开眼睛,月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潘辰才揉着眼睛坐起身:“傅统领?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呀?”

“奴婢不知,傅统领是一个人来的,还穿着夜行衣,让奴婢不要惊动其他人喊娘娘出去见一见。娘娘这么晚了,您见还是不见呀?”

月落的声音很小,在静谧的寝房内听得却十分清楚,潘辰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从床铺上坐起身,月落赶忙蹲下给她穿鞋,潘辰兀自思量一番后,才点了点头:“你让他去后门等我,我穿好衣裳就去。”

傅宁是祁墨州的心腹,向来寸步不离祁墨州,他绝不会三更半夜无缘无故的来找她,定然是祁墨州有什么事。

潘辰穿好衣裳之后,没敢耽搁,戴着斗篷,亲自打着灯笼就往后门去了,见到了傅宁,得知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祁墨州不见了!

第112章

“不见了?”

这三个字应该是潘辰今年听到的最搞笑的话。

一个封建国家的皇帝,出行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保镖随行,每天过的都跟24小时跟拍的真人秀式的生活,连每天上厕所的次数都很可能有史官记录着,这种状态下,他怎么不见了呢?又不是刘谦变魔术,大变活人啊?

“是,皇上去了禹王殿下府中,喝了些酒,傍晚从禹王殿下府中出门的时候,臣就觉得皇上情况有些不对,上了马车之后,臣便护送皇上回宫来,可等到马车入了宫,臣如何请示,皇上都无应答,臣以为皇上是喝醉了,便掀开车帘子往里看去,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傅宁将事发经过全都告诉了潘辰,潘辰听得云里雾里,若不是说的人是傅宁,潘辰可能真会把这事儿当个笑话来听,但既然是傅宁说的,那他就绝对不会不可能拿祁墨州来开玩笑,所以,祁墨州是真的不见了,并且是在马车里,突然不见的。

“所以…”潘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想了想后对傅宁又问:“那你原路返回去找了吗?皇上他…呃,可能喝醉了吧。”

提到喝醉这个词的时候,潘辰忽然就醒悟过来了,祁墨州的酒量她是见识过的,不敢说千杯不醉,但至少得有一两斤的量,绝对不是那种会随便喝醉了的人,如果没有喝醉,可他又行为失常的话,那只有一个原因了…

“你是说,皇上从禹王府出来的时候,样子有些不对?你将他如何不对形容给我听听看。”

傅宁将当时的情况说给潘辰听了,潘辰终于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祁墨州走失了不可怕,但如果是‘发病’的祁墨州走失了的话,就很可怕了。

他是受了什么刺激,都撑这么两个月下来了,马上就要撑过去了,却忽然犯病了,要么是精神力支撑不住,要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以潘辰对祁墨州的了解来看,应该后者受刺激的可能居多。

但不管他是怎么犯病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他!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属于危险份子,有些人是对自己危险,有些人是对别人危险,总之不能放任他在外面。

更何况,如果祁墨州真在外面犯病出了什么好歹的话,潘辰感觉自己在后宫里的日子应该也就活到头儿了,祁墨州虽然把她树立成靶子,但也确实是她的护身符,没了祁墨州,潘辰可能会分分钟给人搞死啊。

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前途,潘辰都要努力把祁墨州给找回来啊。

傅宁见潘辰的脸色不对,也是着急万分: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不见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臣也是无计可施了,才来找娘娘询问的,后宫之中,皇上最信任的也就是娘娘了。”

潘辰咬唇低头沉思片刻后,然后对傅宁说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找到皇上再说吧。后宫你可以不用担心,皇上不常来后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几天不出现,也不会有谁怀疑,我们尽力去找,若是明天天亮前不能找到,那就让李顺对外去说皇上病了,要静养。”

傅宁点头:“是,臣也知道首要之事便是找回皇上,可是臣连皇上在哪里不见的都不知道,如何去找呢?”

潘辰低头咬了一会儿指甲,自言自语道:“他应该不会回宫,在宫外走失的话,那现在应该还在宫外,可他…那样子,能去哪里呢?”

见潘辰在思考,傅宁也不敢打扰,从傍晚开始,他就一直在外面找,直到找到天黑,觉得这样盲目的搜寻不是办法,这才想到偷溜回宫,问一问德妃,毕竟如果皇上今晚真的找不回来,那么宫里还需要德妃周旋。

忽然,潘辰猛地抬起了头,惊讶的目光看向了傅宁。

“有个地方,倒是可以去找找看。”

这句话对傅宁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般的存在:“是,娘娘请说。”

“白马寺后山。”潘辰说出了答案,又补充了一句:“你有没有办法,带我一起出宫,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皇上现在可能正是‘犯病’的时候,就算找到他,若是你们贸然上前,也许只会适得其反,带我去,只要找到他,我就有办法把他带回来。”

潘辰的话音落下之后,傅宁便惊愕的看着潘辰,良久才说出一句:“娘娘您,知道皇上‘犯病’的事情吗?”

潘辰看着他:“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吗?”

傅宁知道祁墨州有病,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傅宁几乎寸步不离祁墨州的,祁墨州犯病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旁的人不知道,但肯定瞒不过傅宁。

只见傅宁郑重的点了点头:“臣知道。先前没说是怕吓着娘娘,现在娘娘既然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好隐瞒了,皇上犯病的时候,生人勿进,暴躁易怒,臣也是有此担忧,才会这样着急想要把皇上找回来。”

看来大家都见识过祁墨州犯病时的恐怖,傅宁又接着说道:“臣倒是有法子带娘娘出宫去,但娘娘真的要去吗?交给臣去找也是一样…”

潘辰坚持:“我还是去吧。我见过很多回他犯病,比你们都了解一些,我知道怎么让他回来。后天就是寿诞日了,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傅宁也明白事情重要性,便对潘辰点了点头,趁着夜色,将潘辰给带出了宫,因为事情太急,不能坐马车,但潘辰不会骑马,傅宁只能让一个女暗卫带着潘辰,一路策马狂奔到了白马寺,趁着夜色往后山去了。

其实在往山上走的时候,傅宁和潘辰心里都是没底的,只不过傅宁的人在城内暗自搜寻了好久,都没有发现祁墨州的踪迹,比起他们漫无目的瞎找,这样有方向的搜寻也是可以尝试的。

潘辰原本都打算睡觉了,身上就是很单薄的衣裳,外罩了一件绒布斗篷,先前骑马的时候感觉到冷,不过跟着爬了这么久的山之后,凉意就没有了,背上都有些薄汗出来,被山间的风一吹,整个人都在发抖。

傅宁也看出潘辰有些吃力,但事情发生了,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得许多。

好不容易爬上了后山,黑压压的一片林子中,偶尔传出鸟兽叫唤,禽鸟给过林间,月光下一切都是白惨惨的。

潘辰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往天上看了看星星,稍微确定了一下方向,便带头往之前祁墨州带她来过的那片崖壁走去。

潘辰忽的停下了脚步,对跟在她身后的傅宁等抬起了胳膊,让他们不要再往前走了,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因为就在那崖壁之外,一个孤孑一身,坐在崖壁旁那棵歪脖树上眺望远方的人,不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又会是谁呢?

傅宁看见了祁墨州,就想冲过去,却被潘辰一把拉住了,潘辰对傅宁摇了摇头,傅宁这才反应过来,及时收回了脚步,阻止了身后护卫们上前,潘辰对傅宁比了个‘你们都退后,我去看看’的手势,然后在傅宁担忧的目光中,潘辰将身上的斗篷裹了裹,往那风口走去。

烈烈的风吹的潘辰几乎睁不开眼,她走到崖壁前,轻声对祁墨州喊了一句:“祁雪州?”

祁墨州极目眺望远方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对上潘辰的时候,潘辰就递给他一抹灿烂的微笑,惨白的月光下,她的笑容都没有多少惨白,看在祁墨州眼中,依旧是明亮耀眼的。

“潘辰…”

潘辰怎么也没料到,祁墨州会在这个时候认出她来,心中一喜,潘辰站起身,探头往悬崖下看了看,差点眩晕过去,但在接触到祁墨州那清冷的目光时,潘辰才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奋力一搏。

缓缓探出一只脚,踩在祁墨州坐着的那棵歪脖树干上,之前她和祁墨州一起坐过,这棵树还算结实,她缓缓的挪步子上前,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的,用屁股,往祁墨州的方向挪过去,屁股落在树干上的时候,下意识伸了一下手,祁墨州居然也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手上一用力,就将潘辰拉到了自己身边坐好,让潘辰两只手都巴着他的胳膊。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潘辰尽量让自己不往下看,双脚失去引力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只能用闲聊岔开自己的害怕。

“我在看夕阳。”祁墨州指了指天际,如是回答。

潘辰欲哭无泪:“这都什么时辰了,哪里还有夕阳?”有病不是?

祁墨州却很坚定:“刚看完,现在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呀?”潘辰只觉得自己背后都给冷汗浸湿了,涔涔往下滴,烈烈崖风吹来,那滋味简直透心凉。

“在等日出啊。”祁墨州对潘辰没有敌意,几乎能做到潘辰问什么,他答什么的地步。

等日出?

“日出还要好久,你确定要在这里等那么久吗?”

祁墨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潘辰:…

第113章

潘辰深深的呼出一口雾气,十一月的天气还不算太凉,可山上就完全不同了,现在她跟祁墨州说话的时候,嘴里全都是白白的雾气,要是真在这里等一夜,那潘辰觉得第二天,自己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尊冰雕也说不定啊。

不想再和他纠缠,直接放出大招:

“我做了好多糕点,全是你爱吃的,要不咱先回去吃东西吧,吃完了在屋顶上看日出也是一样的。”

潘辰说完这些话之后,感觉一口凉气吸入,冻得她直发抖,两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呵气,祁墨州的目光调转到她的身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牵过潘辰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潘辰几乎以为祁墨州回来了,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她拉回了现实:“吃芙蓉蜜枣糕和糖肘子。”

潘辰:…

傅宁与一干护卫躲在树后,看着崖壁上人影绰绰,似乎有动的迹象,他没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因为刚才他看了一眼,皇上是坐在那悬崖峭壁上的一株歪脖树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可不敢随便上前惊扰,直到潘辰颤抖着的身子,被祁墨州托着落到了实地之上,傅宁等才敢上前。

可刚一靠近,就见祁墨州冷酷的目光瞥来,防备的捏起了拳,那样子,就好像只要傅宁再靠近一步,祁墨州就会冲上来与他殊死搏斗一般,让傅宁猛地心惊,看向了潘辰,潘辰被祁墨州紧紧捏着手,哪里会感受不出祁墨州此刻的警醒,生怕他与傅宁打起来,赶忙回捏了一下祁墨州的手,低声说道:“你激动什么?都是来找我的。”

一句话,成功卸除了祁墨州的警戒,用一副看着陌生人的目光在傅宁身周打量两圈,然后才拉着潘辰的手往山下走去。潘辰回头对还愣在当场的傅宁招了招手,傅宁才反应过来,跟着他们身后,慢慢的走,只要稍微靠的近一些,祁墨州那能杀人的眼刀就会毫不留情的刺过来。

傅宁:…被皇上嫌弃,心好累。

一路奔走,潘辰终于把祁墨州给带回了宫里。

柔福宫里,月落坐在廊下,暗自焦急,看见潘辰就赶忙迎上前去,还没说话,就见潘辰对她使了个‘别说话’的眼色,月落脸上的笑稍微愣了愣,然后就看见了跟着潘辰身后进来柔福宫的那个冷面男子,吓得大惊失色,赶忙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

潘辰对月落摆摆手:“起来吧,去送点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