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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潘辰一睁开眼睛,就往祁墨州看去,见他依旧沉睡,心中不免失落,在他耳边喊了两声,他也没有反应,整个人就跟昏迷了似的。

潘辰叹息,起身去外面洗漱,月落和秋萍讶然的看着潘辰,月落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昨天也是她偷偷的替傅宁传话,知道潘辰跟着傅宁出去一阵儿后,才把皇上带了回来。回来之后,潘辰要了吃的和水,就让她们全都退到院子外去了,傅宁在院门守着,谁也不让进,月落隐隐知道有事儿,因此早上也不敢多问,而秋萍本来察言观色就是她的强项,见潘辰一脸倦容,更是不敢多言,伺候她洗漱过后,月落才小声的问了一句:“娘娘,今儿太和殿怎的没人来伺候早朝?”

以往祁墨州若是歇在柔福宫,第二天天不亮,李顺就会带着宫婢和龙袍来伺候祁墨州更衣,可是今儿外面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潘辰看了看寝房依旧虚掩的门,叹了口气,太和殿中此时只怕还不知道祁墨州回宫了,只知道昨天祁墨州去了禹王府,晚上连同傅宁也没有回来,估摸着待会儿太和殿就要热闹了。

想了想后,潘辰还是决定先不让傅宁去太和殿通传了,就看看到底是谁在做妖也好啊。毕竟现在那些做妖的人,对祁墨州的状态还不是很了解,所以不敢怎么样,如果让他们知道祁墨州现在的样子,也许他们就会借着太医院的名义,把祁墨州给软禁起来,隔绝外部的联系,朝臣想见也见不到,历古以来的历史都是这样上演的,祁墨州在病中若被软禁起来,然后有心人借太医院之手,美其名曰治病,可实际上会对祁墨州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总不可能是悉心照料吧,若是祁墨州因此‘病逝’,那大祁便又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而他膝下无子,可想而知会是多么激烈的争夺。

潘辰走一步,想三步,最后得出了结论——现在一定不能让祁墨州落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手中,这已经不是单单的救祁墨州一个人了,还肩负着这天下的稳定工作,使命感油然而生。潘辰不能肯定自己这个决定一定是正确的,但是她至少能保证,祁墨州在柔福宫里,不会有任何闪失。

“皇上昨儿累了,今日不早朝,待会儿无论谁过来问,都说皇上还睡着,谁也不见。柔福宫内院这两日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人,其他人皆不可入内一步,违令者重罚!”

潘辰对月落这样吩咐,月落和秋萍对望一眼,终于感觉出潘辰的认真,秋萍不禁追问一句:“娘娘确定是谁都不见吗?”

潘辰知道秋萍是在和她确认,因为秋萍和月落都已经想到了这个指令会牵涉到多少人和事,潘辰只是一句很简单的‘不见’,可是她们却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应对之策,才能很好的执行潘辰的命令,所以,慎重是必须的。

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对秋萍道:“是,谁都不见。包括后妃与太后过来,谁若敢闯,不需要客气。”

月落和秋萍两人都被潘辰话里的坚定气势给吓到了,但两人跟了潘辰一段时间,知道潘辰从不会下那种没有道理的命令,她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月落和秋萍把心一横,就算知道潘辰这个指令会得罪后宫所有人,但她们亦有信心,替潘辰做好这件事,站好第一道岗。

“是,奴婢们知道了。”

说完之后,两人就退了出去。

潘辰看着她们走出去的样子,便精神为之一振,她从前那样奋力的挑选入柔福宫的人,不及身份,首要条件便是重人品,一个能力再高的人,身份再好,话说的再漂亮都是没有用的,只有真正忠心之人,才是遇到事情时,最坚强的前锋与后盾。潘辰知道,自己身边如今已经聚集了不少忠心耿耿的朋友,能够在她困难的时候,给予最大的帮助。

她从虚掩的门缝中,看了一眼依旧沉睡不起的祁墨州,潘辰走到院子里,朗声喊了一句:“傅统领可在?”

没过多会儿,傅宁便自屋檐上跃下,来到潘辰面前:“娘娘何事?皇上醒来了吗?”

潘辰摇了摇头,傅宁叹息,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潘辰对傅宁问道:“麻烦傅统领去太和殿那里看一看,昨日皇上回宫之事,太和殿那里该是还不知道,且去瞧瞧,可否有人在闹事。”

潘辰话音落下,傅宁便给出了她答案:“臣一早已经去看过了,确实有人按捺不住了。”

第117章

李顺在太和殿外焦急的守着,皇上昨日出宫,与傅统领一夜未归,虽说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过傅统领都会派人回宫通传,李顺才好与臣工们传达上朝还是休朝的旨意啊,反正绝没有像这一回般无声无息,隐隐的,李顺觉得心慌起来。

站在太和殿外的台阶上等了又等,派去御前司问了好几回,御前司也都说傅统领没派人回来报信,没有办法,李顺只能在太和殿外干等。

远远的就看见两队人往太和殿走来,李顺定睛一看,竟然是禹王和肃王,而另一边,太和殿西侧的回廊之上,居然也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三公主,另一个则是这段时间太和殿中的常客尹秀芝,两队人马方向不同,但肯定都是冲着太和殿来的,李顺有心两处都去请安,可终究分身乏术,只能挑选一处身份更高的去迎接,从台阶上迎了下去,在台阶下给他们行了礼,赔笑道:“二位王爷今儿可早啊,不知…”

李顺的话还未问完,就听禹王粗暴打断:

“得得得,早什么早,我问你,皇上呢?”

一句话惊得李顺目瞪口呆:“王爷,皇上昨儿不是去您府上了吗?怎的…”

李顺只觉得自己的猜测似乎快要成真了,就说昨天晚上开始,眼皮子老跳,他就说要出事儿啊!禹王来找皇上,那就说明了皇上并不在禹王府中,那一夜未归,是去了哪里呢?而最关键的是,连傅宁都没了踪迹,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哇?

从回廊过来的三公主和尹秀芝也赶了过来,正好听见了禹王的问题,尹秀芝与三公主惊讶至极,对视一眼后,由三公主出面询问:“你说什么?皇上昨儿没回来?”

李顺连欲哭无泪的时间都没有,惊恐的原地打转,禹王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李顺的婆妈,一掌拍在他头上,怒道:“问你话呢。怎么那么费劲呢?一句话的事儿,皇上昨儿是不是没回宫?”

李顺给禹王打懵了,太监总管的帽子都掉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是,是。皇上昨晚的确没回宫。”

刚说完,又给禹王一巴掌拍了过来:“你这总管怎么当的?皇上没回宫你居然什么都不说?你这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了?”

三公主附和:“就是,你当的什么差?混账东西!”

李顺给左右夹攻,倒不觉得有多羞愧,现如今他更担心的是皇上到底去了哪里,按理说有傅统领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本身武功也很高,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儿才对,可不出事儿,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传回来呢。

“滚滚滚,懒得跟你说,赶紧的调动御林军去城里挨家挨户的搜。”禹王着急下命令。

肃王在一旁听了之后,也忍不住补充一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通知大臣们吧。这件事非同小可啊,总得让大臣们都知道才行啊。”

禹王和肃王这么一合计,推开了挡路的李顺就要往太和殿里面去,李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窜了上前,拦住了禹王和肃王的去路,颤抖着赔笑:“这,二位王爷止步,太和殿乃御上军机房,没有通传,外人不能随意进出。”

一句话之后,又给禹王扇了一巴掌,李顺连着给打了三回,脸颊都肿起来老高,牙齿流血,模样狼狈不堪,却仍坚守着岗位,说什么都不让禹王和肃王踏入太和殿一步。

“狗奴才,给我滚开!皇上一夜未归这么大的事情你知情不报,已经是午门斩首的大罪,如今还敢阻拦我等,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禹王打冲锋,将所有罪责全都怪到了李顺头上,说他知情不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李顺哪里敢认,当即解释:“殿下不要为难奴才,奴才不是知情不报,皇上从前也有过一夜未归的情况,曾特意吩咐过奴才无需大惊小怪,今儿情况特殊,没有人回宫通传,可这,这并不能成为两位王爷闯太和殿的理由,奴才受皇上命,守着太和殿的门,若是要进去,便是要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进去才行,否则,皇上回来知道了,奴才也是个死啊。”

李顺一边解释,一边已经让值守的御前侍卫拦在了太和殿前,御前侍卫听命傅宁,职责就是保护皇上安全,和阻拦未经通传的人入太和殿。

禹王又想动手,就听一旁一道柔柔凉凉的声音传出:“哼,还是个忠心不二的奴才。皇上回不回来,你这条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说话的是尹秀芝,只听她一开口,禹王都安静下来了,还不住配合点头:“是,不管皇上怎么说,你这拦路的狗奴才,本王都能要了你的命!还不快给我滚!”

李顺说什么也不肯让开,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了过来:“哟,这一大早的,可真够热闹啊。”潘辰满脸的笑意,从回廊那头款款走来,身后跟着月落和辛冬,再后面便是冷峻高大,一身黑色劲装的傅宁。

看见傅宁,禹王的脸色才稍微一变,但瞬间就恢复过来,因为他的探子昨天已经有过汇报,说傅宁与祁墨州走散,暗自找了好久似乎都没有找到,所以禹王有理由相信,傅宁在宫里,但祁墨州肯定不在。心里虽然清楚,但对潘辰,禹王可不能像对李顺似的,动辄打骂,收敛了锋芒,打算静观其变一会儿。

倒是肃王,目光在潘辰和傅宁身上转了转,当即也做出了回应:“热不热闹倒是不奇怪,可一大早上,德妃娘娘与傅统领自同一处走来,才更叫人觉得奇怪吧,莫不是昨晚自一处过的?”说完了,还与一旁的冷哼的禹王对了一眼,存心要让潘辰和傅宁难堪,顺便还想搞个大新闻。

对于肃王殿下暧昧不清的指责,傅宁眼看就要动怒,却被潘辰伸手拦着,笑吟吟的接过了肃王的话头,对于这种嘴皮子上的活儿,潘辰还真有点独孤求败的感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肃王殿下说的话也是叫人不懂,若只是早上与人一同出现就奇怪的话,那你们这儿也好不了多少吧,三公主也就罢了,尹姑娘…一大早上的和禹王殿下,肃王殿下走在一起,算是个什么事儿?还有别说尹姑娘了,肃王殿下和与禹王殿下一早上不也在一起吗?我怎么就没怀疑你们奇怪不奇怪了?”

潘辰自封为后宫第一嘴炮王,一般只有她愿意说和不愿意说的时候,只要愿意说,那就断没有让别人占了上风的道理。

禹王没有领教过潘辰的厉害,给她说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但肃王却是领教过的,他在潘辰的嘴上吃过两回亏,上过两回当,这回心态还稍微好些,又想着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和她打嘴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再回击,只冷冷的对她哼了一声。

李顺和傅宁都被潘辰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本事惊呆了,李顺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就走到了傅宁身旁去求保护了,潘辰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李顺,又看了看手捏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的禹王,将这些人的站位顺带观了一眼,禹王双脚与肩同宽,身子微微侧立,肃王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双脚自然站立,三公主一脸怒容和睡意,打扮简单,看着就像是被人临时从床上挖起来的,反倒是尹秀芝,眼底有乌青,身上衣着妥当,发髻高贵,举止优雅,首饰头饰,一样不少,原本这样也没什么,但与三公主的随意慵懒一比较,就很容易产生对比,尹秀芝这样周全的打扮,只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她习惯早起,第二,她有备而来。

这两个原因,再结合禹王的站姿,让潘辰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禹王身子侧立,偏向的方向便是尹秀芝,这种动作,说明了他下意识里想保护的人就是尹秀芝,人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中,会很容易表现出潜意识,如果他像肃王一样,谁都不在乎,那动作就会自然很多,就因为他对环境没有把握,而私下又有想保护的人,这才稍稍暴露,让潘辰看出一点端倪来。

看样子,尹秀芝根本就是想脚踩两只船,一头想钓祁墨州这个金龟婿,而那头又和禹王勾勾搭搭,将之收服卖命,而又因为祁墨州不上她的钩,才让她决定放弃祁墨州,转而投入禹王的怀抱,这个女人精明的很啊。

不用说,这回的事情,应该就是她向禹王证明自己的投名状了,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祁墨州精神力的强弩之末,要不然她的这份投名状,递的绝对没有这样顺利。

“先前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要闯太和殿?”潘辰话锋一转,神情也微微犀利起来。

“哼,皇上一夜未归,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既然傅统领在,那么…”

禹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盘很给实力打断了:

“谁说皇上一夜未归?不是好端端的睡在我柔福宫里吗?禹王殿下和肃王殿下还有…尹姑娘,你们也太心急了,连皇上在不在宫里都没弄清楚,就要来闯太和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联手串通了算计皇上,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呢。”

第118章

也许是潘辰的话猜的太准确,叫人心惊,听完之后,肃王就变了颜色,指着潘辰紧张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有恃无恐了?我们,我们不过是想让御林军和御前侍卫出动去找皇上,难不成我们明知道皇上一夜未归,也不去搜寻,不去找吗?”

从肃王这迫不及待解释的反应来看,他最多协从,就是那种跟着后头打打酱油,要是碰巧有便宜占就占,没便宜占也成的类型,看来祁墨州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尹秀芝和禹王。

“肃王殿下何必与德妃娘娘过多解释,你们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可德妃娘娘却处心积虑的要给你们定罪名,我倒是觉得奇怪,怎么皇上悄悄的回了宫,却哪里都不去,只去德妃娘娘的柔福宫里,并且谁也不告诉,连今早上朝不上朝都不说一声,这也太奇怪了吧。莫不是德妃娘娘故意说假话蒙骗我们的?皇上其实…不在宫里?”

尹秀芝似笑非笑的看着潘辰,对潘辰的话提出了质疑,看来昨天祁墨州走失的消息她是知道的,这也就意味着…祁墨州身边不干净!潘辰看了一眼傅宁,傅宁立刻有所会意,蹙眉暗自思索起来。

潘辰风情万种的走到了尹秀芝身前,自信从容的撩了一下秀发,对尹秀芝笑道:“尹姑娘身为一个黄花闺女,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呢?”

尹秀芝不解的看向潘辰:“你说什么?有本事说明白了,别岔开话题,好吗?”

潘辰的目光在尹秀芝和禹王之间转换:“皇上为什么悄悄的回宫之后哪儿也不去,偏去了我那里,既然去了我那里,为什么谁也不告诉,连今天早朝上不上都不说,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尹姑娘冰雪聪明,难不成到现在为止还想不明白?”

尹秀芝给潘辰看的不耐烦,冷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潘辰厚脸皮一笑:“我想说的是,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皇上他,太累了。”潘辰对尹秀芝抛去了个媚眼儿,笑得很是黄暴:“至于皇上他为什么去我那儿一晚上就太累了…这…我就不和尹姑娘这样的黄花闺女细说了。”

潘辰的话,不仅成功镇住了尹秀芝,连在场的所有男人都给镇住了!一言不合就开车,这娘们儿有毒!

傅宁和李顺都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只好干咳着望天化解这莫名其妙的尴尬。

“你!”尹秀芝自认为在语言上从未怕过谁,那是因为她没有遇到过潘辰,竟然给潘辰给憋了个大红脸,哑口无言,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禹王看见尹秀芝吃了个闷亏,不由得替她出头:“德妃何必说这种话,既然你说皇上回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去见,总要当面见到皇上,一切才能作数。”

“不必了!皇上今儿说了,谁也不见!这不,让我来传个话下去,今儿早朝免了,禹王殿下又何必非要去见,不是为难我吗?”

潘辰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些人在祁墨州昏睡的时候见到他。

尹秀芝败下阵来,与三公主在一旁瞪着潘辰,顺便看了一眼肃王,让原本不打算开口的肃王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是皇上的亲兄弟,如何不能见他?德妃娘娘何必百般阻挠呢。”顿了顿之后,肃王摸着鼻子说道:“再说了,皇上身子一向很好,如何今儿就忽然不好了,莫不是龙体欠安,这样的话,咱们就更要去探望探望,若是真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也好早早的请太医治疗,不是吗?”

肃王的这番话无疑像是给禹王他们振奋了声势,禹王附和:“不错,若是皇上果真龙体欠安,还是要宣太医的嘛。”

正说着话的功夫,就听李顺忽然指着回廊尽头喊了一句:“太后娘娘驾到。”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全都抬头往回廊尽头看去,果真看见太后闫氏被宫婢簇拥着,气度雍容的往太和殿走来,潘辰心道不好,若是闫氏此时加入他们的那一方,无疑是给潘辰增加了更大的难度。

闫氏来到太和殿前,看着这些聚集在殿外的人,目光着重在三公主和肃王身上扫了两眼,肃王和三公主对视一眼,全都吓得低下了头,闫氏冷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给她请安,三公主兔子一般跑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冷哼了一声:“不是让你回驸马府住去,怎的还留在宫中?”

三公主没想到自己首当其冲给训,看了看尹秀芝:“是,我是留下陪尹姐姐的,她一个人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多孤单啊。”

三公主将尹秀芝抬出来做挡箭牌,太后瞥了尹秀芝一眼,到底是没再继续追究下去,三公主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就将这太和殿外发生的事情,对闫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这样,大哥和三哥都以为皇上一夜未归,不放心来宫里瞧瞧,遇上了德妃,德妃说皇上在柔福宫里,大哥和三哥就想去见一见皇上,德妃说什么都不肯…”

三公主的解释还算老实详尽,至少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添油加醋什么的,潘辰深吸一口气,等待闫氏开口,谁知道闫氏听了三公主说的前因后果,并没有即刻做出反应,而是目光在他们这群人身上全都扫了个遍,最后落在了尹秀芝的身上,叹息道:“哀家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皇上素来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用不着你们在这里替他操心。”

闫氏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其中以潘辰感觉最强烈,下意识往天上看了看,想知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儿出来,闫氏居然替她说话,站在她这边儿了。

并且还没有结束,闫氏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说:

“既然皇上与德妃说了不想见客,那便是不想见,你们又何必穷追不舍,让德妃为难呢?到时候真见了皇上,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全都散了吧,一大清早的还不消停!”

太后发话,禹王和肃王都不敢说话了,三公主也缩在闫氏身后不言不语,眼看着计划就要被破坏,尹秀芝不禁上前对太后顶撞道:“太后,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哪里能全凭德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她说皇上在柔福宫里,可谁见着了?皇上登基这么长时间,可曾有过今日的现象出现过?皇上就算是累了,也该在太和殿休息,所以,必定是龙体欠安,德妃拦着禹王与肃王面圣,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啊。请太后明鉴。”

闫氏面无表情等着尹秀芝将话说完,半晌都没什么反应,潘辰刚想站出来反驳尹秀芝那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闫氏就又开口了。

“尹姑娘。哀家敬你是尹家的小姐,可是,你父亲和母亲,从小就没有教过你一个道理吗?你可知道什么叫做——牝鸡司晨?后宫之事,向来是由德妃主理,皇上很放心,哀家也很放心,正如你所言,这后宫里的规矩啊,还真就都是德妃说了算的,你…不过是一个客人,在这里做客,管的太多,合适吗?”

潘辰简直要为闫氏喝彩了,这番话说的啪啪打脸,毒舌程度完全赶超国家级,并且可以说是一点点脸面都没给尹秀芝留,可见,闫氏对尹秀芝也是动了真怒,从先前太后的反应来看,潘辰似乎又悟出了些道理。

太后向来是独善其身的,若是尹秀芝一个人做妖,闫氏才不可能去管她,可坏就坏在,尹秀芝不仅自己做妖,还把三公主和肃王牵连其中,闫氏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让他们被尹秀芝玩弄于鼓掌,趋势于利前呢?

尹秀芝太过急于求成,本来若是她肯徐徐图之,说不定还有点成功的可能,但是她着急见到效果,迫不及待的行为,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了。

尹秀芝脸色铁青,可能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难听话,更别说,这难听话还是从闫氏口中说出来的,禹王看着尹秀芝,不仅有些心疼,站出来替她说道:“太后,您对秀秀太严厉了,她不过就是好心提醒咱们,哪里就是您说的那什么司晨了。您先前没来,没听见德妃说的那些过分话,她…”

禹王对太后这个嫡母还算是尊敬的,至少没敢粗喉咙的说话,太后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向来没什么耐性,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这些话我今后不想再听到。德妃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潘辰又一次被闫氏的一语双关给惊艳到了,能够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让每个人听起来都有不同的反应,不错不错。

太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看向了肃王,冷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好不容易回来,成天就知道鬼混,也不见你去我那儿请安,是翅膀硬了,想飞了?人家说什么都信,还看什么看,跟我回去!”

肃王遭了无妄之灾,只能无奈的摸着鼻头,跟在三公主身后,一起随闫氏往康寿宫去了。

第119章

回到康寿宫,太后就冷着脸将所有人从厅里遣退出去,留下三公主和肃王,两人站在那里,表情都有点没底,太后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后,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冷冷的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我让你别和尹秀芝混,让你别跟在禹王后头,你们都听了吗?尹秀芝是什么人?尹家的人,她爹尹魏是什么人?当初若不是你们爹压着,没准儿造反的就是他,狼子野心的一个人,他的女儿你也敢和她混!”太后指着三公主恨铁不成钢,一点情面都没留,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三公主嘟着嘴低下头,没敢顶撞,肃王在一旁看着,也不禁附和了一句:“就是的,那尹秀芝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大都的时候我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给打断了:“闭嘴!还没说你,你以为你比她好啊。”

肃王有点懵:“娘,我,我可没招惹尹秀芝,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你就是跟在祁燃后头胡闹是不是?啊?你是猪脑子啊,看不出来这回皇上失踪到半夜就是钓他们的,还真以为皇上一夜未归啊,我早上派去柔福宫的人都说,柔福宫外殿畅通,内殿封闭,祁墨州正柔福宫里等着你们呢!祁墨州的手段,就是十个你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闫氏为自己这一双儿女操碎了心,想想就觉得生气。

肃王有话要说:“我,我哪知道皇上回来了,听禹王他们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说皇上昨天从禹王府出去的时候,神情怪异的很,他派人跟着,说傅宁找了皇上好半天,显然是没找到啊。我哪知道傅宁给找了回来呢。”

闫氏冷哼:“哼,就算傅宁没找到皇上,祁燃和尹秀芝一大早就把你们喊了去太和殿是为什么?啊?就算祁墨州一夜未归,你们这么贸贸然去太和殿想鸠占鹊巢,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这不是…想看笑话嘛。我想着,皇上一夜未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放平常也就这么着了,可若是禹王把这事儿给闹大了,那不就热闹了嘛,而且这事儿也是禹王起的头,到时候若是皇上回来了,怪罪的也是禹王,又怪不到我身上。”

这就是肃王祁舫打的小算盘,存心想看看热闹。

太后忍不住扬起了手,却最终没舍得往儿子身上打下去:“你是不是傻!祁燃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住一件放在平常都不算个事儿的事儿来闹呢?你这脑子从前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是时候就饶不过来了呢?你以为祁燃傻,可你想过没有,祁燃他为什么有恃无恐?定然是他背地里还做了其他事啊,他今天是拉着你闯太和殿,在宫里搅风搅雨,明天就能拖着你拉旗造反!”

闫氏的话点醒了肃王,撇着嘴酸溜溜的说:“娘你不是也不喜欢皇上吗?怎么有人出头闹他,你反而不高兴了?”

“我是不喜欢他,若是祁燃一个人与他闹去,我才懒得管他们,问题是你们啊!你不管是跟着祁墨州还是祁燃,你都占不了什么便宜的。我就是希望你下回做事的时候,对皇上多几分敬意,别以为凭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能把他们俩耍的团团转。”

闫氏将自己的话做出了总结,终于把肃王给说服气了,转过来又对三公主说了一句:“还有你!对尹秀芝别那么掏心掏肺,你可以和她表面亲近,但千万别被她牵着鼻子走,那姑娘不是什么好人!尹魏想把她方进宫,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三公主和肃王对视一眼,稍微认识了一点自己的错误。闫氏看着这对儿女,大大的叹了口气,当初她还怪先帝偏心祁墨州,可现在看起来,不是先帝偏心,而是先帝英明啊。试问如果今天是肃王祁舫做了皇帝,祁墨州和祁燃,祁凌之做臣子的话,只怕祁舫这日子才叫真的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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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辰回想刚才太和殿外的一切,对太后黑转路人,闫氏身上虽然有很多毛病,心胸狭隘,但不可否认,她这些坏毛病,都很表面,比如她不喜欢潘辰这么早生皇子,她就坚持每次都给潘辰送避子汤;比如说她想捧闫昭仪,也是简单粗暴的把人带在身边;这些事情,足以反应出闫氏的性格,她就是那种…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还是会顾全大局,不会因为她对皇帝和潘辰的不喜欢,就真的去造反或者杀了潘辰,而只是很平常的,用一些小事情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种人可以说是真小人,比伪君子好相处多了。

回到了柔福宫,傅宁守在院子里,潘辰回了寝殿,见祁墨州依旧沉睡,她试图叫他起来:“祁墨州,你要再不醒的话,你那些个兄弟可都要造反了。”

这并不是胡说八道的,首先那个禹王就是对祁墨州的皇位虎视眈眈的,这其中,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尹秀芝这个女人,通过尹秀芝对祁墨州的种种行为,潘辰就能想象的出,她对着禹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而禹王本身看起来就没有祁墨州聪明,被尹秀芝三言两语的就哄骗上了心,尹秀芝必然是让他觉得,只要推翻了祁墨州,他就能得到尹家的支持,也就是下一任的皇帝。

让自己的女儿周旋在祁家两个男人之间,潘辰可以判断出,尹家也许早就动了想做第二个祁氏的心了。怪不得祁墨州总是跟尹秀芝打太极呢,让潘辰纳闷了好些时候,现在一想就明白了,祁墨州根本就是看穿了尹魏的心思,才故意对尹秀芝若即若离,拒人之外,不说明,不推辞,不接受,这就是祁墨州的应对方针,如果祁墨州稍微蠢一点,直接听信了尹秀芝的欺骗,那么尹秀芝入主中宫应该也只是他们尹家计划的第一步。

现在第一步被祁墨州拦在门外,尹秀芝有些着急,才转而投向了禹王的怀抱,用同样的甜言蜜语,成功把禹王给钓上了船。而禹王既然已经对祁墨州下手了,今天闯太和殿应该只是第一步,被太后赶走之后,接下来,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后招。

潘辰拧了一块温热的毛巾,替祁墨州擦了手和脸,然后就跪趴在床沿上,将脑袋伏在两只手臂上,眼巴巴的看着祁墨州沉睡的样子,从前没有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还以为他是个金刚钻一样强悍的男人,可现在看他,却别有一番意味。

忍不住伸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想起她第一次在街上看见他,他周身冷厉,杀气腾腾,一身黑色劲装,满身的煞气,眼神如鬼,只一眼就把潘辰给吓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比鬼还可怕,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那一次的对视,并不是结束,而是开端,辗转之下,她成了他的妃子,过上了没羞没臊的上下级生活,一直到今天。她在宫里做的一切,原本只是打算活下去,但看在祁墨州的眼中,她的努力似乎变成了她爱上他的证明,想起那天祁墨州对自己说‘我会对你好’,潘辰就觉得想笑。

祁墨州这样的男人太出色,太厉害,太多疑,他很难将对一个女人敞开心房,也不会将自己的一颗心交到别人手中,所以,他对潘辰只说了会对她好,却不会说他也喜欢她。

想着想着,潘辰感觉也有些疲累,昨天夜里凉风中的奔波,回来之后又折腾了半宿,夜里虽然睡了会儿,可终究没敢睡踏实,身子有些发烫的感觉,头也昏昏的,如今往这里一趴,竟是越发感到脑袋比身子重,眼皮子耷拉片刻后,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她眼睛刚闭起来没多久,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吵闹声,猛地睁开眼睛,强打精神往外面看了看,猜到应该是禹王又在耍什么花样,侧耳聆听一番后,才发现声音并不是禹王的,潘辰纳闷的从床榻上站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和发髻,就走出了寝殿,来到院中。

看见那个正与傅宁闹起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昌王祁凌之和小胖球。

祁凌之对傅宁叫嚣:“傅统领,本王一直敬你,可你现在拦着我,算什么意思?我要见皇上,皇上既然龙体欠安,那就必须要让太医看看才行,若是耽搁了皇上的病情,谁能担待起这个责任?”

原来是昌王祁凌之听说了祁墨州龙体欠安,便带着太医院的两个太医来,要给祁墨州诊治,傅宁哪里肯让他们过去,这才在院子里闹了起来。

小胖球也跟着祁凌之身后说:“对,我要见皇上,你这个坏人,为什么拦着我和四哥见皇上?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教你的?狐狸精呢,那个狐狸精在哪里?”

狐狸精——是小胖球对潘辰的特定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