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皇宫之中,祁墨州站在太和殿外,看着夜幕发呆,傅宁带着一个受伤的暗卫过来,那暗卫正是和柳氏交手后侥幸逃脱的那个,暗卫受伤后,传递消息出去,然后就不能再继续参加任务,回到城内之后,就给守在暗卫处的傅宁给带入了宫。

第157章

暗卫跪在祁墨州面前,面罩依旧未曾拿下,这也是暗卫的规矩,一旦入门,便终身不得在人前露面。

祁墨州转身走入了太和殿,甘相与傅宁对看一眼,傅宁目光中流露出询问的意思,先前皇上看见了暗卫的求援信号,便猜想暗卫有人受伤了,便让傅宁去暗卫处守着,见有人回去就带来问话。而甘相则因为给潘辰事先报信的事情,被皇上单独拎来问话。

甘相对傅宁递去一抹‘无事’的目光,然后跟着祁墨州入内,傅宁与暗卫随入,祁墨州让李顺屏退左右,偌大的殿内就剩下四个人,暗卫跪爬在地,不用祁墨州发问他也知道自己被喊来是干嘛的,便主动将事情说了出来:“我们跟着哨鹰后头找到了娘娘逃跑的方向,她身边有三个护卫,一个婆子,全都是高手,娘娘趁乱逃离了马车,我们分出几个人去追捕,将娘娘逼到了林中,谁知道突然杀出一个会使毒针的高手,除了我之外,全军覆没,张成拼了最后一口气,将信号发了出去,估计二队会很快再行追上娘娘。”

暗卫说的话让祁墨州依旧沉默,甘相和傅宁倒是相当意外,只听甘相问道:“那个使毒针救娘娘的人你可认识?”

暗卫摇头:“不认识,只知道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她身手特别快,暗器例无虚发,还是个用短刀的高手,但看得出来手法有些生疏,近身格斗似乎并不是强项,有点类似那种…暗杀的死士,但属下也不能确定。”

甘相很是意外:“死士?”

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了祁墨州和傅宁,只见祁墨州的眉峰聚拢,甘相赶忙打圆场:“呃,死士…也不一定就是娘娘豢养的嘛,说实在的,依臣看来,娘娘的性格,可不太像是会豢养死士的,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祁墨州知道甘相是在替潘辰说话,回道:“不用说了,她身边确有能人,这个朕早就知道了。”转过一步对那暗卫又问道:“她可有受伤?有没有哭?”

这个问题一出,让太和殿内的另外三个人都很惊讶,暗卫愣了一会儿后,赶忙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没,娘娘应该没有受伤,跑起来挺快的。”

这么一句话,莫名的让祁墨州悬着的心稍微好些,闭目深深吐出一口气,又问:“她…可有说什么?”

暗卫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上猛地一僵,祁墨州以为他没听清他的话,或者是自己心急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又重复了一边问题:“朕问你,她可有话对朕说?”

暗卫忽然躬身磕头,用行动告诉了祁墨州他的意思,甘相见状,上前说道:“你倒是说话呀,娘娘有没有话对皇上说呀。”

暗卫不敢抬头,小声嗫嚅:“有一句。但属下…不能说。”

甘相和傅宁对看一眼,祁墨州上前一脚踢在那暗卫肩上,冷道:“说!”

暗卫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后才勉为其难,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娘娘说:祁墨州,我¥¥%…祖宗。”

太和殿内的气氛忽然就凝滞了,尽管那暗卫没有把话全都说分明,但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应该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甘相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只觉得在那种关头,还惦记着问候皇上祖宗的行为,果然很德妃。

就连祁墨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急如焚的往旁边的太师椅上又踹了一脚,将一张好好的椅子一脚就给踹散架了,他是真的急了,暗卫以为祁墨州是对他转达自潘辰的那句话有意见,吓得又磕了个头,忽的衣领就给人从地上抓了起来,祁墨州将那暗卫抵在地上,居高临下,语气阴沉危险:“说,怎么样才能让暗卫停止追杀?”

那暗卫给掀翻在地,憋得满脸涨红,傅宁过来稍稍拉开了一点祁墨州的手,让那暗卫好开口说话:“任务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了。每一批动手的暗卫都是不死不休,一批失败之后,传递消息,下一批接着上,这,这也是先帝亲自定下的…规矩。”

这个规矩,祁墨州又怎会不知道呢?

先帝建立暗卫之时,这个规定还是与他一同商议的,暗卫算是皇帝亲卫一脉,专做暗杀之事,任务由皇帝直接下达,然后一层一层传下去,除非在执行任务之间,皇帝有办法将首领召回,否则任务将永无止境的做下去,直到成功为止。

祁墨州松开了对暗卫的擒拿,他有什么资格怪他们?命令是他下的,人是他要杀的,他凭什么怪这些执行他命令的人呢?

傅宁将那暗卫扶起,对祁墨州问了声能不能让他下去养伤,祁墨州背着身子,没有说话,甘相就对傅宁摆了摆手,让傅宁带着人下去。

殿内留下祁墨州与甘相两人,甘相走到祁墨州身旁,看了看他用手肘遮住眼睛的侧脸,下颚滑下的两滴液体出卖了祁墨州,甘相震惊的同时,也在犹豫着要不要给祁墨州递手帕,脑中思虑该如何安慰的时候,就听祁墨州忽然开口:“暗卫的目的就是杀人,以十一人为队,一队钟次队上,可水攻,火攻,毒攻,手段层出不穷,不将人杀死,决不罢休。我到底做了什么?她与我有何深仇大恨?我为何要杀她?最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为什么我要让她替我受过?”

甘相收回了从袖子里掏手帕的动作,因为他知道,现在就算递帕子,也没法安慰到这位忽然开窍的皇帝陛下,斟酌一番后,才对祁墨州说道:“其实臣也是觉得德妃娘娘冤枉,所以才会连夜部署,给娘娘通风报信。就算皇上是君,微臣是臣,但在这件事上,臣也觉得皇上做的太过分,太绝情了。德妃娘娘身上纵然有很多解释不了的迷点,可是她日日生活在宫中,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哪里就能逃过皇上的法眼,就算不谈功劳,也要谈一谈苦劳不是吗?”

祁墨州放下了手肘,再次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对甘相摆了摆手,便是让甘相退下的意思,甘相欲言又止,终究是将满腹之言给压了下去,对祁墨州拱手作揖,行礼告退。

祁墨州似乎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双脚带着虚浮,两手撑在龙案边缘,看着案上右边的一盏宫灯,久久不能自语。

**********

潘辰抱着柳氏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要挂到她身上了,两人坐在火堆前,柳氏一边要烧火烤兔子,一边还要让牛皮糖属性的女儿贴着,也是蛮累的。

将潘辰的手拉开,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能别这种死样了?好好的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前儿你回潘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可你偏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什么跟皇上挺好,你们俩挺好的,他出动皇家暗卫杀你啊?这是你俩的情趣啊?”

潘辰嘟着嘴,盯着柳氏看了一会儿,这才乖乖的往旁边坐了坐:“娘您可真厉害,还知道情趣这个词。”

柳氏:…

对潘辰扬了扬手里的柴禾,终究是没舍得打下去,将柴禾扔到了火堆里,冒出一阵黑黑的浓烟,潘辰伸手在鼻子下面挥了挥,宁愿闭上眼睛,都不愿离开那下风口,柳氏无奈轻骂:“你是不是傻?坐到上风口去啊。”

潘辰忍着被黑烟薰眼睛的痛,坚决摇了摇头:“下风口暖和。”

柳氏再次对这个傻孩子无语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用脚踢了踢她,用眼神把潘辰给瞪到了旁边去,然后,她就看见潘辰在那里抹眼泪,也不知道是伤心了哭的,还是被烟火给燎的。

柳氏无奈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给她一点时间消化,不想把她逼得太紧,虽然早早的告诫过她不要把心放在男人身上,可是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如今她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却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傻孩子从小就比别人傻一点,柳氏怎么能指望她在这种事情上,比别人通透呢。

潘辰擦完了眼泪,用力眨巴两下眼睛之后,才对柳氏问道:“娘,您怎么知道我有危险,还正巧赶过来救我的?”

柳氏一边转动兔子,一边对潘辰回道:“昨天晚上我本来要走,却看见左相府的人来潘家找相爷,一时好奇就去听了墙角,你真该阿弥陀佛的拜一拜,若非我昨天一时好奇,听见了左相府的人与你爹说皇上要派暗卫杀你的事儿,你今天早就给人砍死了。”

潘辰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甘相给她递消息让她赶紧跑路,难道还想让潘坛派人手去保护她吗?

呐呐的问道:“甘相让我爹派人救我呀?他不知道我在潘家的地位都比不过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吗?”

柳氏白了她一眼:“你爹不喜欢你,也不会昭告天下啊。甘相哪里知道你爹恨不得你早点死呢?甘相派人与你爹传信,必然是想救你的!是你爹不愿意派人罢了。”

潘辰从小就对潘坛没什么感情,自从潘坛夫妻把她跟充话费送的赠品一样送去了宫里后,她就更加不待见潘坛了,心里本来就没指望潘坛会救她,他别总是上折子说她是扫把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158章

“反正让你爹救你是不可能的,他知道皇帝要杀你,就是派人也是帮着皇帝把你绑回去邀功的。”

柳氏的话让潘辰很有共鸣,幽幽叹了口气:“唉,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啊,爹不疼我也就算了,还成天想干掉我!同床共枕了那么长时间的男人如今也要杀我…”

说到这里,柳氏蹲在火堆后抬眼看了看她,也跟着叹了口气,可忽然,潘辰精神一震,眼前一亮,一拍手惊喜道:“对了,我从宫里抓了好多宝贝出来,看看有没有价值连城的,把宝贝卖了咱们娘儿俩去个世外桃源买几块地,找几个人种地,我们当地主,然后赚了钱,还能做生意,啊,凭我的脑子和娘你的身手,咱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富甲一方了。”

柳氏:…

刚刚升起的一些同情和心酸瞬间就被这傻孩子的一番话给雷掉了大半,就看见潘辰兴高采烈的站起来,往她的包袱那里跑去,将包袱拿到了火堆前,蹲下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包袱给解开了,然后就听见她猛地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宝贝呢?”

柳氏下的赶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兔子往她那包袱里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之外,连个金疙瘩都没看见,更别说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潘辰想象着自己一边跑,包袱里一边掉银子和珠宝的画面…两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捧着包袱里仅剩的几件衣服欲哭无泪。

柳氏撕了一条兔腿递到她面前,安慰她:“唉,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你今儿能保住一条小命就算是你的造化了。”

潘辰手里拿着一只有点焦的兔腿,泄愤般的狠狠咬了一口,发现味道比她想象中要好多了,可能是肚子真的饿了,接连啃了好几口,将嘴里包的满满当当的,把兔子当做是祁墨州的肉,咬的可带劲儿了。

母女俩守着火堆安静的吃了一会儿兔子,忽然柳氏身子一动,脸色一变,用柴禾将火堆打散,火花溅了出来,吓得潘辰赶忙往旁边躲了躲,柳氏对潘辰招了招手,潘辰就窜到了她身后,惊恐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没有火堆,月亮跟月牙儿似的,周围的视线很模糊,柳氏沉声对潘辰说道:“待会儿刺客来了,你机灵一点,别离我太远。”

潘辰连连点头:“娘,您的那个飞针不是挺厉害吗?待会儿直接射他们呀!”

柳氏转头看了一眼潘辰:“你会夜里做针线吗?”

潘辰摇头,然后就明白了柳氏想说的是什么,夜里光线不好,柳氏就算飞针再厉害,那也不能和白天似的,例无虚发呀!更何况白天的时候,柳氏在暗,那些要杀她的暗卫们在明,柳氏才能那样轻松的取胜…

“唉,从前就听说过祁家暗杀有一套,采取的是小范围车轮战,他这是有多恨你,连一点点的活路都不给你留啊。”

柳氏的感慨戳在潘辰的心头上,跟吞了个冰疙瘩似的,上不去下不了,可现实情况没有给潘辰留太多感伤的机会,柳氏似乎看到了生门,拉着潘辰就往东南方的林中跑去,几乎在她们动身的那一刻,一阵箭雨就落在了先前她们站的地方,柳氏拉扯潘辰钻入了树林,然后让潘辰在一堆长草堆下面躲着别出声,而她自己则继续往林间跑去,没过一会儿功夫,潘辰就听见了林子里有交手的声音,潘辰从草堆里探出脑袋,担心柳氏的同时,也觉得不该让柳氏为了她而付出,祁墨州既然要她死,并且动用了这么多的人,一个柳氏又如何抵挡千军万马呢?

并且潘辰也听到柳氏先前说的,既然是车轮战,那么就算逃过了今晚,接下来可能还有很多次数都数不清的刺杀,柳氏有能力自己平安逃走,却未必可以将自己也平安带走,反而会连累了她。

这么想着,潘辰便从草堆里出去,往有打斗的地方找去,远远的就看见柳氏在以一对五,手臂上和腰腹间似乎受了伤,衣服上都渗出了血,潘辰再也忍不住,跑过去喊道:“我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好了。”

柳氏看着跑过来的潘辰,大喝一声:“滚回去,没听见我的话?”

潘辰不管不顾,就那么冲到了柳氏身前,发现柳氏身上的伤似乎比她刚才看到的还挺严重,尤其是肩胛骨那边,血都把肩膀处都给染红了,潘辰张开双臂,拦在柳氏面前:“祁墨州要杀的是我,不管其他人的事。”

几个暗卫对视一眼,同时将刀举起来刺向了潘辰。

一道黑影席卷而来,如鬼似魅般将潘辰从暗卫们的刀下救走,安顿好一切之后,就开始与那些暗卫对打,黑暗中,潘辰也看不清那人是谁,见他出手救人,赶忙就扶着柳氏躲到一边去了,没多会儿功夫,那些暗卫就开始不敌,潘辰只觉得眼角闪过一个亮点,刚要阻止,就看见一朵灿烂的烟花往天际射去,照亮了半边天。

信号发出去之后,那些不敌的暗卫便趁乱逃跑了。

潘辰扶着柳氏,柳氏对她比了比下巴:“什么人?你认识啊?”

潘辰刚要摇头,就看见那秀颀如松的身影自暗处走来,不是祁墨州,又会是谁呢?潘辰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柳氏打了她两下手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祁墨州面无表情对潘辰伸出了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潘辰的手上,潘辰和柳氏都低头看了看,全都满头的黑线——喂大哥,你在这要人命的关键时刻,送两个鸡蛋给我是几个意思?

柳氏的目光在潘辰和祁墨州之间回转,总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有点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见潘辰脸上表情复杂,柳氏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动了动脖子,牵动了肩胛骨上的伤,柳氏发出一声哀叫:“嘶,哎呀,先找个河边给我洗洗伤口。”

不管这人是谁,总归是来救她们的,柳氏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想把伤包扎好了之后,再去详细的问问潘辰这人的来历。

潘辰看着祁墨州,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发病的状态,次体人格又出来打酱油了,并且还很狗血的救了她和柳氏一命,可看着他这张脸,潘辰很难忘记那个杀人的命令,也是他发出来的…

心情复杂的很,潘辰很想把两个鸡蛋砸到祁墨州的脸上,可柳氏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处理不行,她和祁墨州的私人恩怨,还是等柳氏的伤包扎好了之后再说吧。

潘辰没再理会祁墨州,转身扶着柳氏往先前她们所在的空地走去,她还有个包袱在那儿,就算没了银子和珠宝,可包袱里至少还有些衣服,柳氏包扎伤口需要干净的布料。

潘辰扶着柳氏在前面走,祁墨州就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后头,潘辰不和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来找她们说话。

三个人维持着很奇怪的方位走着,柳氏先前在河边洗过兔子,所以,指导潘辰很快就找到了流淌的河水边,找了一块突石让柳氏坐下,然后对跟过来的祁墨州大声喊了一句:“你转过去,我娘要换衣服。”

祁墨州却是一动不动,柳氏刚要问为什么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将身子转了过去,潘辰看见柳氏眼中的疑惑,撇了撇嘴,似乎不太愿意解释,只随口说了一句:“他,他这里有问题,反应有点慢。”

说着对柳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柳氏很是惊讶:“他功夫这么好,怎么会是个傻子?看着也不太像啊。”

对于这个问题,潘辰并不知道该如何跟柳氏解释,便选择了沉默,将她的衣带解开,然后从包袱里拿了一套她自己的衣裳出来,放在一边,将柳氏的外衣除下之后,潘辰才知道,原来她不仅仅是肩胛骨受伤,还有手臂,腰间,背部全都受伤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潘辰故意对柳氏说道:“娘,原来你就是用暗器偷袭可以,跟人家面对面的打也不太行啊。”

柳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潘辰头顶敲了一下:“我再不行也比你强吧。我从前学的就是在暗地里动手的功夫,面对面打,我是不行。”

目光一转,柳氏指了指那个果真像一尊佛像似的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祁墨州,说道:“我看他就很行,你还说人家脑子不好,怎么不说自己最没用呢?男人都管不住!连他为什么要杀你都不知道。”

潘辰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垂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睛里的伤痛,看的柳氏也是一阵心疼,潘辰将柳氏的外衣除下,从那些伤口处撕开,将柳氏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用一块布沾了水,过来给柳氏清洗伤口,柳氏的袖袋中有金疮药,潘辰仔仔细细的给柳氏上了药之后,用布条将柳氏的伤口包扎好,柳氏看着潘辰这包扎的手法,有些奇怪,不过倒是很聪明就是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弄好了。

柳氏换上了潘辰的衣服,穿着稍微有点紧,不过比起衣不蔽体,柳氏现在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第159章

柳氏一边系外衣的腰带,抱怨了两句潘辰的衣服款式太繁琐,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嘶嘶,潘辰一边收拾水边的破布,心神却总是不能安定,总是忍不住往那跟石头似的背影上飘,听见柳氏哀叫,这才起身过去扶着柳氏继续坐下:“这才刚包扎,您就歇会儿吧。”

潘辰这样说完之后,就蹲下给柳氏系那根本没系上的腰带,柳氏看着潘辰,感觉自从看见那个男人之后,傻兮兮的闺女好像有点变化,之前被追杀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现在她这眉头竟然皱起来了。

用指尖指了指旁边那个雕塑,柳氏对潘辰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呀?”

潘辰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就赶紧将最后一个绳结打好了,站起身,不言不语的回到河边,将柳氏先前穿的旧衣服能撕成布条的全都撕开做布条,柳氏越发狐疑:“你倒是说话呀,他为什么要救你?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到底是谁呀,你给我句准话。”

潘辰看了一眼那个跟个标杆似的祁墨州,对柳氏咕哝了一句:“他就是个…朋友。”

柳氏不解:“朋友?你好好的在宫里做个妃子,跟别的男人交什么朋友啊?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皇帝才要杀你的吧?”

潘辰无奈的看着柳氏,对天翻了个白眼:“娘,您可真幽默。”

手里的动作进行不下去了,潘辰还是决定去跟祁墨州把话说清楚,丢下正在清洗的布条,潘辰站起身,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把刚才祁墨州给她的两颗鸡蛋递到柳氏手上,让她剥了壳吃,自己则搓着走到了祁墨州身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说了一句:“跟我过来。”

祁墨州看了她一眼,就乖乖的跟着潘辰身后往林子里走去,柳氏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想跟过去听墙角,奈何现在身上不给力,只能强忍住一颗八卦的心,看着自家闺女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潘辰往前走了挺远,确定柳氏听不到他们说话之后,才转过身来,目光冷静的看着祁墨州,对他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祁墨州凝视着潘辰:“找你。”

潘辰冷笑:“找我做什么?看看我死没死透吗?”

说完这句话,潘辰就有点后悔了,祁墨州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的很,要杀她的不是次体人格,她现在就算把次体人格骂死了,祁墨州也不会知道。

次体人格没有说话,也许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潘辰那个冷嘲热讽的问题,一双清亮的目光在月光下显得那样炙热和专情,可就是这样炙热专情的目光背后,却隐藏着危险的杀机。

潘辰深吸一口气,并不想把对祁墨州主体人格的那些怨气撒在次体人格身上,低头摸了摸额头,潘辰叹气道:“算了算了,你看我也看到了,我没事儿,那个人是我娘,我和她在一起你就别担心了,你…回去吧。从今往后,咱们不会见面了。”

潘辰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转过方向,想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却发现祁墨州依旧跟在她身后,潘辰觉得心乱如麻,不想再和他多牵扯了,大声说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你走吧,祁墨州已经派人来杀我了,你觉得你跟着我合适吗?”

祁墨州走近潘辰,对她认真的点头:

“合适。我要跟着你。我喜欢你。”

“…”

在这个安静的树林中,潘辰和祁墨州两人站在月光下,双影对立,沉静而美好,周围长草上有积雪,若是盛夏,林中有流萤飞来,那画面该是更加诗意吧…有那么一瞬间,潘辰居然作死的感觉出了一点点浪漫的气氛,一个男人千里迢迢追着她来,从敌人手下救了她的命,冬日黝黑寂静的山林中,鸟兽绝迹,寒风刺骨,可就是这样的恶劣环境中,她居然还能听到一句‘喜欢你’。

要是这一切是在电视剧里,那画面必然是唯美的;要是派杀手杀她的人,不是正巧也是这个张口说喜欢自己的男人的话,那潘辰简直要在这一刻爱上他了。

“别说喜欢了。我不喜欢你。你跟着我没有任何意义。”潘辰振作心神,回答的相当果断,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祁墨州次体人格说出来的话,不想用自己的拖泥带水,让他产生错觉,即便是面对虚拟人格,潘辰也不想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其实如果她能心狠一些,现在就将没有恢复神智的祁墨州给拐带走,路上将他催眠丢在一边,然后管他天下大乱,管他是死是活…谁让他那么绝情,对一个同床共枕那么长时间的女人痛下杀手。

可是潘辰做不到,也不想那么做。

潘辰说完那些话之后,又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次体人格,想让他彻底死心,祁墨州坚定的凝视潘辰,两人对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潘辰终于忍不住了,敛下眸子,又说了一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赶紧回去吧。重新找一个能让你和祁墨州都喜欢的人去吧。”

潘辰说完,就转身往河边走去。

可走着走着,身后跟随的脚步声并没有消失,潘辰忍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头,可脚步声一点都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并且越跟越紧,潘辰猛地转过身去,差点撞在祁墨州的胸膛上,往后退了一步,潘辰忍不住推了一下祁墨州:“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赶紧回去,别跟着我了。你凭什么跟着我呀?你能改变祁墨州的想法吗?你能让他不要杀我吗?你甚至连让他记得你曾经做的事都做不到,你跟着我,只会害死我,祁墨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你是要他亲手杀我吗?你走!别再跟着我了!”

潘辰对祁墨州愤怒的喊叫着,一双手在祁墨州的肩膀上推搡,可祁墨州却是纹丝不动,潘辰推不动他,还动脚踢了他两下,就这样祁墨州还是没有转身,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一样,任由潘辰踢打叫骂。

潘辰打累了,手也打疼了,脚也抬不动了,脸上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然后越演越烈,最后完全失控,蹲下大哭起来。今天一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惊险了,早上从宫里跑出来,一路被人追杀,那种每每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她也想心平气和,她也想忍住哭泣,原本一切她都做的好好的,就连看见柳氏的时候,都忍住了没有哭,可偏偏祁墨州这个时候出现了,若是主体人格出来了,潘辰还能跟他拔刀相向,就算给他一刀杀了也就算了,可偏偏来的是次体人格,次体人格他也没做错什么,潘辰想恨祁墨州,可他既是祁墨州,却又不是祁墨州。

感情被内外煎熬的潘辰终于崩溃了,脸上再也不能伪装出不在意和笑容了。

潘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祁墨州陪她一起蹲在地上,默默的抱着她,给她安慰,就好像那天晚上,潘辰将他搂在怀中,给了他一晚上的温暖和安慰一样。

“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想留在你身边。”

祁墨州一字一句的对潘辰如是说道。

潘辰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更是惊讶不已,抬头看了看祁墨州坚定不移的目光,觉得这个次体人格真的已经开始发生变异,他不禁有了自己的行为和意识,自主性的要保护潘辰,救潘辰,听潘辰的话,并且现在还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留在潘辰身边,并不是刻板的,而是思维水到渠成之后的选择。

在这一瞬间,潘辰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第一次在宫墙下听祁墨州对她表白,那时候潘辰下意识就是认为,那份表白是来自祁墨州的主体人格,因为主体人格对她的喜爱,所以,才让次体人格这样表现出来,她一直就是这样的认知,因为没有想过,次体人格会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意识,就因为潘辰一直觉得祁墨州的主体人格是喜欢她的,今天在得知祁墨州要杀她的时候,潘辰脑中就一片混乱了,不得不将自己一直认为的事情全盘推翻了。

祁墨州的次体人格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主体人格的控制,他自己判断出,他喜欢潘辰,所以才有了对潘辰好的那些固定模式出来,一直以来,喜欢潘辰的根本不是祁墨州的主体人格,而是这个似乎有些妖化的次体人格啊。

有那么一瞬间,潘辰感觉自己被吸入了次元壁,有一种被虚拟人物喜欢上的奇幻感觉,就像是你在看一个动漫,里面的虚拟人物忽然走出了电视机,走到你面前,跟你说xxx我喜欢你,就那样的不可思议,但他却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潘辰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也被祁墨州的分裂程度给吓到了。

他的次体人格看着像是祁墨州,可是却又不是完整的祁墨州,他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是由祁墨州的一点童年记忆而塑造出来的人物,这样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喜好呢?

第160章

潘辰从树林中出来,脸上挂着泪,来不及抹干净,祁墨州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在他对潘辰说了那句想要跟她在一起的话之后,潘辰在他怀中大哭了一会儿后,就把他给推开了,然后转身就跑。

柳氏正好吃完了两个鸡蛋,站在河边捏蛋壳,不时回头看林子,正犹豫着自家傻闺女会不会给人拐跑,她要不要进去找人的时候,就看见潘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只手还在擦着眼泪,柳氏赶紧迎上去,问道:“哟,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