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恶战之后,傅宁指挥人去地道里追,院外的护卫已经进了院子,祁墨州一手按着胸腹,一边听傅宁禀报战况:“来的应该是萧国十风堂的人,总数在二十人左右,其中有擅长挖地道的人,柴房里的地道就是出自他们的手,里面七拐八弯,暂时还没有追上他们,也不知道出口在什么方位,只能一条路一条路去搜。”傅宁一边说话,眼睛一边看着祁墨州受伤的地方,血殷红一片,看着极其恐怖。傅宁忍不住说道:“皇上,还是尽快回宫包扎伤口吧,这里…”

没说完,就被祁墨州给打断了,低吼一声:“别废话了,多派人手下去找,务必要追上他们。”

傅宁还想说什么却被祁墨州的眼神给吓到了,赶忙又招来一队人马,往柴房里的地道去了,挖这个地道的人是个中好手,地道里有太多岔路,必然就是为了应对追兵的。并且地道里十分窄小,只能容纳一两人并排行走,祁墨州现在是着急上火了,有些事情考虑不到,傅宁想告诉他,地道容不下太多人,又怕祁墨州生变,干脆领命下去。

傅宁在安排的时候,祁墨州就自己撕了一条衣裳随意包扎了伤口,傅宁过来帮忙,祁墨州才将嘴里咬着的布条松开,傅宁一边替祁墨州包扎,一边说道:“皇上,娘娘实在太邪门儿了,臣根本连自己怎么到这里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娘娘背着满身是血的柳氏在面前,让属下带她出去,那时候属下才察觉到不对,可那之前,分明就…”

傅宁的话被祁墨州给打断了:“别说了,你中了她的计罢了,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把她给朕找回来。”

祁墨州闭着眼睛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傅宁面露难色:

“皇上,不是属下涨他人志气,只是这回萧国有备而来,十风堂是萧国实力最强劲的暗卫,最终目的不知道是柳氏还是娘娘,他们这样悄无声息的混入了我大祁,如今不惜损兵折将,也要将娘娘她们带走,属下觉得这事儿必然不一般,娘娘的身份…”

傅宁也是恢复清醒之后,才开始怀疑潘辰的身份的,因为萧国这回出动的阵仗实在太大了,十风堂这样首屈一指的帝卫都出动了,并且千里奔袭至大祁境内,做出了这一番大的动静,可见是预谋已久的。

祁墨州站起身,牵动了伤口,咬了咬牙,对傅宁道:“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赶紧去找她,她如今…受不得颠簸。”

祁墨州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打算自己下去柴房一边的地道,傅宁阻止:“皇上,万万不可啊。”

祁墨州挥开傅宁的手,执意跳下地道搜寻,傅宁没办法只好步步紧跟,生怕祁墨州再出个什么意外。

************

潘辰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周围空气闷闷的,不像是马车,微微睁开双眼,也看不见什么光,嘴上绑着布条,说不了话,双手也被绑在身后,潘辰想起来,可身子一动就撞到了四壁,潘辰心中被恐惧所笼罩,这样的环境,由不得她不怕啊。

像是棺材,可哪里有这么短的棺材呢,周围的木制也不像是棺材的质地,倒像是人家走货用的商箱,是了,潘辰先前失魂落魄的时候,被绑了过来,祁墨州现在肯定全城戒严了,他们要想把她运出去,就只能偷偷的了,潘辰心中害怕,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她试图用脚踢了两下木箱,却没什么反应,周围安静的很,似乎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潘辰又用脚踢了几下之后,移动似乎就停止了。

她感觉到头顶有一阵响动,正将眼睛对着那缝隙往外看的时候,箱盖就被人给打开了,潘辰的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强光,紧闭起来,就听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渴了还是饿了?”

这声音,潘辰似乎能记起来,微微张开了双眼,往头顶上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帅气的面容映入潘辰的眼帘,潘辰认出了他,居然是萧国皇子萧霁容。那个绑架她的人,居然是萧霁容。

意识到这一点后,潘辰就从喉咙口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表示自己的抗议,萧霁容见状,赶忙伸手将她嘴上的布条给解开了,潘辰言论自由得到解放,赶忙开口:“怎么会是你?我娘呢?”

跟萧霁容说话的时候,潘辰的目光就不住往他身后的青山看去,怪不得他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开箱子和她说话,看周围的景象,应该已经离开了城内,在郊外或是城外了。

萧霁容觉得这姑娘醒着的时候更加灵动,想起祁墨州看着她时那股子宝贝劲儿,萧霁容就觉得自己绑她绑的太对了。故意说道:“没看出来还是个孝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惦念着你娘。”

潘辰不想和她废话,直接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我娘在什么地方?你们费尽心机抓她,如今得手了,你却又不敢说了,是为什么?”

萧霁容看着箱子里这个小野猫,一时兴起,坐在箱子边沿上,好整以暇的抱胸对她说道:“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离开了祁墨州,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妃吗?我告诉你,如今你已经成了我的阶下囚,若是态度再不好一些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咯。”

潘辰看着萧霁容说话时的表情,经过一场昏迷之后,潘辰的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对于先前在安平王府别院中发生的事情,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凝视着萧霁容,潘辰笃定笑道:“你若想杀我,何必绑我?直接将我原地杀了不是更加省事吗?”

萧霁容心情很好,脑中满是她上回在马场上口沫横飞与他说算数时的画面,那样的风采,萧霁容就是想忘都忘不掉。对上潘辰的那双黑亮大眼睛,总忍不住多逗逗才行。

“杀了你多无趣?我还想留着你,跟祁墨州要东西,换城池呢。”

知道他是在故意说话激怒她,潘辰干脆避开了这个话题,重新发问:“我娘怎么样了?”

潘辰现在满心满眼寄挂的就只有柳氏一个人了,而听潘辰提起柳氏,萧霁容似乎更加得意了,说道:“你娘啊。啧啧啧啧,你娘被祁墨州伤的太重了,如今在后面马车上施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呢。”

萧霁容对潘辰胡说八道,就好像是一个顽童,忽然看见了一样特别好玩的玩具,总要多摆弄摆弄才过瘾,更别说他们刚才已经闯过了建康城门,现在大伙儿都在歇息,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玩儿呢。

潘辰冷哼了一声,萧霁容挑眉:“怎么?娘娘的嘴就只敢骂我,对于把你娘伤的那么严重的祁墨州却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吗?你这也太偏心了些吧。”

潘辰深吸一口气,看着最后看了萧霁容一眼,干脆又把眼睛闭上了,一副不打算理会他的模样,萧霁容肚子里早就准备了好些说辞来逗她,将她各种各样的反应全都算了进去,可她偏偏不上当,不仅什么反应没有,居然还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完全无视他了。

“喂,怎么,被我说中了?伤心了?恨上了?你倒是说话呀,不说话,我只当你默认了啊。”

对于萧霁容的自说自话,潘辰并不想多加理会,可是他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潘辰一个没忍住,直接就说出了先前脑中捋清楚的逻辑。

“我伤心什么?我娘就算受伤,那也只能说你们做的,而我娘,根本就没有受伤吧。你不用在这里说这些话来激怒我,既然到了你手中,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你想要用我威胁祁墨州的话,那我只能跟你说:休想了。”

潘辰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了萧霁容的心上,目光微动,往左下方倾斜,犹豫片刻后,才对潘辰说道:“你这女子可真会想,你娘受伤是你亲眼所见,缘何不信?”

萧霁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在脑中反省,他们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居然让潘辰看出来了?可左思右想,又没有不对的地方,料想潘辰是出言诈他的。

潘辰将他的表情从内而外的看了一遍,说道:

“你们这些拙劣的伎俩,只能骗一骗救母心切的我,我娘不是受伤了,她是昏迷了,具体怎么昏迷,你们自己知道,等她昏过去之后,你们才将她悄悄的将她搬到了柴房,在她周围撒了狗血,为的就是想让我以为我娘受伤了,是不是?”

潘辰的分析在萧霁容听得眉峰不自然的蹙起,随即笑道:“哈,你这想法也是够新奇的,却没什么说服力,是你猜测的吗?”

不想和他再废话,潘辰将越发清晰的逻辑一一的说给他听了:“我娘如果是被行刑后拖入的柴房,那周围不可能没有血迹,她的血只在她周身出现,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更何况,那个柴房外脏污不堪,一看就知道是不常有人出入的地方,我娘周身那么血,若是遭遇刑讯,那柴房外该是进进出出的痕迹才对啊。我先前被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看来,你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抓我娘吧,她在后面马车上,该当是安全无虞的。我说的对也不对?”

第219章

萧霁容居高临下看着倒在木箱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潘辰,虽然外表柔弱,可目光中却透出了无比的坚韧,一挑眉,耸肩道:“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我们这个拙劣的伎俩,就是把你骗到了。你那一剑刺在祁墨州身上,是什么感觉?他对你很好吧?用剑刺伤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那感觉一定很好…你猜他今后是不是得恨死你了?”

对于萧霁容这个邪恶的问题,潘辰承认被他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面上却表现出了与她柔弱外表十分不搭的沉着冷静,缓缓动了动身子,敛下眸子对萧霁容道:“我要喝水。肚子也饿了。”

萧霁容一愣,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他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说那种刻薄的话,原以为会把她惹哭,没想到她却是这样一副冷静样子,不禁又勾起了唇,对潘辰道:“你到底有没有阶下囚的自觉?跟我要吃的喝的,就不怕我毒死你?”

潘辰淡淡朝他一瞥:“我死了,你拿什么跟祁墨州换粮食,换城池?我要喝热水,吃热饭,有肉就最好了。”

萧霁容简直想笑:“你凭什么跟我提这些要求?”

潘辰面无表情,冷静的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闭嘴沉息片刻,就在萧霁容以为她放弃的时候,潘辰却忽然对大声喊叫起来:“娘。娘!我饿了,我要吃饭!娘——”

萧霁容惊呆了,周围正在歇息的人也全都被潘辰喊得站了起来,萧霁容从箱子边沿跳下,指着潘辰叫道:“你,你瞎叫唤什么?再喊一声,现在就杀了你。”

潘辰却不管不顾,用上了身上最后的吃奶力气,脚踢着木箱,嘴里大喊大叫:“娘,娘,娘啊——”

萧霁容不知道这女子要干嘛,伸手就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一个女护卫给人从马车里踢了下来,柳氏跌跌撞撞的掀开了马车帘子,仿佛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清,她左右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目光锁定到了萧霁容身上,萧霁容被柳氏看的一惊,下意识的挡在装着潘辰的箱子前面,柳氏撑着脑袋,从马车上跳下来往潘辰的声音找来。

萧霁容对她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柳氏瞥了他一眼,冷道:“让开。”

萧霁容像是有点怕柳氏,想要顶撞柳氏,最终却只是欲言又止了片刻,就往旁边让开了。

潘辰靠在箱子壁上喘气,听到柳氏的声音就放心了,从她的角度,把萧霁容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暂且不去想萧霁容为什么会怕柳氏这一点,但只要他不敢对柳氏怎么样,潘辰觉得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柳氏爬上了货车,看见了被捆绑在箱子里的潘辰,潘辰看见柳氏,委屈的扁了扁嘴,要哭不哭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能把柳氏内心深处的狂暴给彻底勾出来,一边替潘辰解绳子,一边对萧霁容大声怒吼:“你们抓她做什么?萧炎章要抓的是我,你们绑她做什么?”

柳氏的怒吼让萧霁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欲言又止的在柳氏和潘辰脸上看了一圈,然后才撇着嘴,跳下了马车,仿佛因为柳氏的态度而生气了似的。

柳氏把潘辰从箱子里扶起来,紧张的将她周身看了两遍,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先跳下货车,然后紧张兮兮的托着潘辰下来,货车旁的护卫要来阻拦,可是被柳氏一瞪,也就退回去,不敢动了,本来嘛,柳氏连萧霁容都敢那么吼,其他护卫怎么敢和她对着干呢。这些人对柳氏的态度,让潘辰觉得自己的小命不仅仅是保住了,可能连处境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差了。

萧霁容站在路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在那儿泄愤,背对着她们,潘辰看着萧霁容的样子,有心试试他们的底线,对柳氏嘟嘴,委屈道:“娘,我口渴,肚子也饿。”

任何一个母亲听见孩子对她说渴了,饿了,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柳氏也不例外,听潘辰这样说了,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你先上车,娘给你找吃的去。”

潘辰在跟柳氏说话的时候,萧霁容就已经回过身来看她们了,见柳氏对潘辰那么宠着,萧霁容的眼中更是透出了不满,潘辰暂时还没有想到他不满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越是不满,潘辰就越是要膈应他,在柳氏殷勤的将潘辰扶上马车的那一刹那,潘辰回头跟萧霁容对上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得意坏笑,气得萧霁容直想扑上来掐死她。可是柳氏在她身边护着,萧霁容也就只敢想想。

柳氏将潘辰送上了自己先前坐的马车,然后就回过头来找到萧霁容,到他面前冷冷的说了句:“吃的和水,要热的,辰儿身子弱,受不得凉。”

萧霁容看着柳氏,心中五味陈杂,两人对视片刻后,才以萧霁容的败下阵来告终,招来护卫,将热水和热馒头递给了柳氏,柳氏拿了东西就转身往马车走去。

潘辰从马车帘子往外看,觉得这个萧霁容对柳氏的态度太奇怪了,就算柳氏是萧炎章大费周章要找的人,可萧霁容是什么身份,萧国武思王,萧炎章的儿子啊,他凭什么对柳氏这么怕呢?不,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迁就,萧霁容对柳氏的迁就超乎了潘辰的想象。

柳氏拿着东西爬上马车,看见潘辰正舒服的趴在窗子前看外面,将她拉了回来,把热乎乎的水和馒头送到了她手上,潘辰立刻喜笑颜开,喝了一口热水,整个身子都舒坦了,将馒头掰了一半,一半递给柳氏,母女俩边吃边说话。

“娘,他们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抓你呀?”潘辰对柳氏这样问。

柳氏咬了一口馒头,瞪了她一眼:“吃你的,别问了。”

潘辰‘哦’了一声,又喝了口水:“那萧霁容为什么很怕你呢?”

柳氏一记眼刀扫过来,潘辰就吓得立刻闭嘴:“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

可过了一会儿后,潘辰又发声了:“娘你说我现在再跟他们要个烤兔子肉吃,他们能同意吗?”

柳氏:…

***************

祁墨州回到宫中,太和殿外跪满了侍卫。傅宁带头跪在门外。

夜枭在内跟祁墨州禀报:“十风堂里有很多能人,打仗不行,可那种鸡鸣狗盗之事却手到擒来,不仅有会挖地道的,还有会易容的,如今旨意已经下达到各府各州,各处关卡都严防死守,可若是他们全都易容,我们就是全国张贴了皇榜缉拿,都可能抓不到他们。”

甘相听闻了祁墨州遇刺的消息,也立刻赶了过来,来了之后,就看见傅宁率众侍卫跪在太和殿外,甘相绕过他们,看了一眼傅宁,这才掀了袍角进入大殿,给祁墨州行礼后禀报:“皇上,缉拿皇榜已经发布下去了,最迟明天就该陆续有消息返回了。只不过,有句话臣此时不得不说,若是抓不到这些刺客,救不回…的话,皇上也要…”

不等甘相说完,祁墨州就把手边的一只玉屏给摔了,怒不可遏道:“怎么会抓不到?怎么会救不回?多派人去找,就算把天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朕救回来!”

甘相和夜枭对视一眼,甘相无奈拱手:“是,臣等必然尽力。”

夜枭从旁补充:“皇上息怒,甘相说的也不无道理,萧国这回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闯入我大祁,来的还是武思王萧霁容,他们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撤退准备的,他们在暗,咱们在明,再加上路线不定,确实有可能被他们溜走,甘相的意思,也就是想让皇上早作对策,未雨绸缪啊。”

祁墨州一只手捏在紫藤椅背上,指关节都捏的泛白,用的力气太大,牵动了胸腹间的伤口,甘相见状,赶忙上前将祁墨州扶着坐下:“皇上还是先包扎伤口,龙体为重啊。”

祁墨州推开了甘相的手,目光冷然,似乎有了决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扶着门扉,走出了太和殿,甘相不放心跟随而出,只听祁墨州声音冷厉,一字一句道:“封锁漓江。”

漓江是萧国与大祁之间的一条天河,绵延数千里,两国以此为界,祁墨州要封锁漓江,那就是要彻底断了萧霁容他们离开大祁的路。

说完这话之后,祁墨州闭上了双眼,脑中显现的满是潘辰的脸,有笑,有哭,有生气,有害怕…他仿佛能感觉到潘辰此刻的绝望,耳中仿佛能听见她此刻害怕的呼唤,她在等他去救她,她正害怕着,等他去救她!

潘辰靠在软软的垫子上,身上舒服的盖着毯子,手里拿了一颗果子在啃,柳氏坐在旁边给她片肉吃,忽然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柳氏就紧张的凑上来问道:“没事吧?我再给你拿条毯子盖上。”

说着就下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后,柳氏手里就拿了一条更厚的毯子进来,手里还顺便又给潘辰拿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来,潘辰瞧见鸡蛋,眼睛都放光了,迫不及待就敲了一颗来吃,发出一声幸福的感叹…

“好好吃——”

萧霁容在马车外听着潘辰满足的声音,暗自白了一眼,他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了。神马玩意儿啊!

第220章

马车在一处隐秘的山林中停下,柳氏带着潘辰下车,潘辰就抱着柳氏的胳膊不放,萧霁容见状,口气酸酸的说道:“你是有病还是怎么的?不会自己走路吗?”

这两天赶路,潘辰已经察觉出萧霁容会吃她的醋,听他这么说,潘辰也不和他正面相迎,而是嘴巴嘟起,可怜兮兮的看向了柳氏,柳氏心就化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之后,柳氏瞥了一眼萧霁容,萧霁容就愤愤的转身往人群走去,潘辰的目光在柳氏和萧霁容之间回转,萧霁容离开之后,柳氏才转过头,对潘辰说道:“你也是的,老是挑衅他干什么?”

潘辰吐了吐舌:“谁挑衅他!是他自己吃醋好不好?你是我娘,我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管的着嘛他!看见我就是一副,我抢了他娘的样子,他…”

说到这里,潘辰忽然闭嘴了,目光缓缓的瞥向了柳氏,一只手捂住了嘴,惊愕道:“不会吧…”

柳氏一把将她的手给拍了下来:“不会什么不会?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没心没肺呢,什么情况了,你还稀里糊涂的?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柳氏正在训潘辰,就听萧霁容从人群那儿对她们喊道:“还墨迹什么呀,过来易容。”

潘辰惊讶:“易容?他们要干什么呀?”

柳氏还没回答,一旁的一个年纪颇大的红衣女护卫就过来对柳氏抱拳说道:“首领,快些去吧。大祁现在在各个关卡都严防死守,咱们不易容是混不过去了。”

柳氏对那女护卫点了点头,拉着潘辰的手就往人群中走去。

“娘,我不想易容。”

潘辰低头小声嗫嚅,心里有个声音暗自说道:易容了,祁墨州还怎么找她呀?

柳氏一根指头戳在潘辰的脑袋上,低声训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惦记他呢?忘了你差点杀了他?你以为你现在回去还有命啊?要不是因为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老娘犯得着…”

柳氏醒来之后,已经听那个女护卫说了潘辰被绑过来的全过程,知道潘辰为了保护她,而刺了祁墨州一剑,潘辰现在即便被带回去的话,估计也落不着什么好,柳氏才妥协了,随他们回萧国去。

柳氏的话让潘辰面上一黯,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穿的农妇的腰带,到底是没敢反驳柳氏的话,因为柳氏说的,也正是潘辰所想的,她被人蒙骗,以为祁墨州不仅抓了柳氏,还对她行刑,一时失了分寸,情绪失控,把祁墨州给刺了,当时那把剑刺入他胸腹间,就像是割断了两人间的感情吧,一切都是因为她不信任祁墨州而导致的悲剧发生,就算祁墨州来找她,她也没脸跟他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更何况,潘辰也不敢保证,她对祁墨州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祁墨州还会不会找她,也许他会觉得,身边少了她这么个扫把星,会更好吧。

柳氏见自己一句话勾起了潘辰的伤心事,也不忍再骂她,又在她后脑处摸了摸,将她拉到了围在一起等易容的人群那里。

潘辰的情绪消化能力还可以,说好听点叫乐观派,说难听点,就是柳氏常说的没心没肺了,有很多事情她也不愿意表现的太多,这样不仅对自己没好处,还会无端端的给身边的人带来负面情绪,所以,潘辰深吸一口气后,就又变成了刚才那个粘着柳氏撒娇的软骨病患者了。

一个黑脸男子走过来,瞪着潘辰,潘辰从他的眼神认出了他:“哇,你怎么变成这样?”

易容后的萧霁容从潘辰脸上看到柳氏脸上,目光中透着期待,他期待柳氏能用看潘辰的目光看他一眼,然而柳氏却对他有所忽视,拉着潘辰就往易容的地方去了。

潘辰走到那易容的地方时,就觉得鼻子不对,打了个喷嚏,等到轮到她的时候,那黑乎乎的胶质物体一拿到她面前,潘辰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积攒了好多时候的泥石流终于忍不住喷吐而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把那个易容的师父给吓坏了,也许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气吞山河的宏伟画面吧。

潘辰伏在膝盖上不住呕吐,感觉自己的肺和胃下一秒就要全都吐出来了,柳氏也是吓坏了,刚去给潘辰拿了一块湿水的帕子过来,怕她不肯碰那些脏兮兮的东西,没想到一来就看见潘辰在吐,声势太浩大,也没人敢接近她,柳氏上去不住拍打潘辰的后背,蹲下身子,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潘辰吐到后来,连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柳氏在一旁急得晕头转向,一点都没了一路上的冷静自持,护卫中有一些年纪大些的护卫,面面相觑,目光中都透着一股难以置信,曾经那个傲视帝国,素以冷漠残酷闻名的十风堂首领,此时此刻,就像是那些普通民妇般,因为女儿的呕吐而失去了理智。

“首,首领,要不让我来瞧瞧?”

柳氏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十风堂里医道堂堂主主动站出来替柳氏解决难题。

柳氏将吐得没什么好吐的潘辰扶着靠在身上,用帕子给她清理了手上和嘴上沾到的秽物,然后才将潘辰的手腕递了过去。

那人把脉过后,似乎不怎么确定,又重新把了一回,然后才看向了柳氏,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柳氏见他这样,可没什么好脾气,怒道:“看我干什么,说呀!”

那人舔了舔唇,又看了一眼双手抱胸在旁边看戏的萧霁容,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她…她怀孕了。”

简单的四个字,可听在柳氏和潘辰耳中,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潘辰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这是什么命格啊,和那种刚跟老公离婚,就发现怀上孩子的女人一样悲惨啊,而她显然更加悲惨一点,怀的种还是这帮人的头号死敌祁墨州的…

柳氏也是震惊不已的缓缓看向潘辰,不敢相信,自己扯过潘辰的手腕,重新把了一回,滑珠走脉,喜脉无疑。

咬着牙对潘辰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怀上了,也不说一声?”

潘辰可怜兮兮的,给柳氏这么一骂,眼泪珠子就瞬间挂到了眼角上:“我,我不知道啊。”

完全一副偷尝禁果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模样,让柳氏就是想骂她都骂不出口了,抬起的手,最终也没舍得打下去,直接用手指戳了戳潘辰的脑瓜子,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成天糊里糊涂的,脑子里缺根弦儿的东西,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潘辰一脸迷茫,柳氏要气崩了,转过去看了看先前帮潘辰把脉的男人,那男人接受到柳氏的目光后,猛地一惊,立刻伸出了手指:“一,一个月左右。”

柳氏和潘辰同时叹了口深沉的气,一个月,潘辰苦笑,她这运气得多好啊,早一个月,或是晚一个月,事情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潘辰一个人尴尬,柳氏也觉得很尴尬,周围的人自然还是很尴尬,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潘辰肚里怀的这个种吧,他老子不对啊。

潘辰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压力,下意识抱紧了柳氏,脑袋恨不得钻到柳氏腋窝里去,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偏偏,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比她的存在感更强了,在一堆萧国人民里,发现了一个身怀敌对国家首领孩子的女人,这个时代可没有遣送回国,思想道德教育这回事儿,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而现在,潘辰又不是一个人,要真有什么的话,可是一尸两命啊,肩上的责任一下就重如泰山了有木有。

萧霁容率先打破了沉默,走过来沉声说道:

“打掉,否则就杀了,你自己选。”

语气决绝果断,充分表现出一个男人的抉择力,可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就被柳氏跳起来一推,威武形象立刻倒塌,只听柳氏母爱力爆表,把潘辰护在手里,用比训斥潘辰时还要严厉一百倍的声音,对包括萧霁容在内的在场所有人说道:“谁敢动她一根寒毛,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氏就拿了那易容师父旁边放着的一只干净罐子,拉着潘辰往马车走去,潘辰感觉到柳氏抓着她胳膊的颤抖,便知道,柳氏这是豁出了性命在保她,被那个惊骇的消息打击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潘辰,心中有一股温暖升腾而起,更加依偎在柳氏身上。

柳氏也感觉出潘辰的不安,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用有别于对待萧国群众的声音对潘辰说道:“放心吧,就是豁出娘这条命,也会保住你。”

没什么话,比亲人的保护与安慰更加让潘辰欣慰了,咬着唇,眼泪就掉了下来,呜呜咽咽的被柳氏扶上了马车,柳氏给她递帕子,递水都不管用,最终无奈,低吼一声:“别哭了!找揍是不是?”

所以说,不管什么时候还是暴力手段最有效果,潘辰立刻就止住了眼泪,乖乖巧巧的坐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对柳氏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柳氏说道:“娘,我再也不怀疑自己不是你亲生的了。”绝对是亲妈呀!

柳氏:…

第2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