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不同,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会不择手段去夺取。

这个人,正好与他的目标一致,他要他的女人,他要他的皇位,他们各取所需。

“我有一个条件。”萧昱道。

“不必你说,只要本王在这盛京一日,也一定竭尽全力保住长公主的性命。”夏候渊直言道。

“好。”萧昱道。

夏候渊满意地笑了笑,一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走吧,我们该出宫了。”

两人出了园子,天色已经暗了,行至承天门之时,萧昱回头望了望灯火辉煌的皇极殿,咬牙转过头跟着夏候渊一步一步走出了承天门。

他们从皇宫出来没走多远,一直等在外面的青湮等人便跟了上来。

“见到了吗?”沐烟迫不及待地问道。

“见到了。”说话的是夏候渊。

青湮望了望沉默的萧昱,看他的神色便也猜出了是个什么结果。

“时辰不早了,告辞。”夏候渊朝几人略一拱手,上马离开。

青湮几人回了落脚的民居,萧昱看到屋内存的酒,径自开了一坛倒了几碗,自己先行端了起来说道,“阿婧在盛京这些年,有劳你们了,萧昱在此谢过,先干为敬。”

说罢,端起碗一饮而尽。

青湮几人也跟着端起酒喝了。

萧昱又给倒上了酒,说道,“我马上就要起程回北汉,以后还有劳你们相助于她。”

他说着,再度将一碗酒饮尽。

“她不跟你走?”沐烟闻言挑眉道。

凤婧衣这女人,脑子被门挤过了吗,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走,真要在那宫里等死不成。

“她有她坚持的道理,我带到大夏的人过些日子会暗中来与你们联系,以后若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管吩咐。”萧昱望向青湮,拜托道。

青湮默然点了点头,道,“一路小心。”

她理解这个人希望凤婧衣尽快脱离危险的心情,但从大局考虑,她并不适合这个时候离开,因为即便她安全了,却是会给南唐带来更大的灾难。

“多谢。”萧昱说着,起身便准备起程离开。

“我送你出城。”青湮起身道。

她一起身要出去,淳于越这尾巴自然也就跟了出来,沐烟一个人百无聊赖便也跟着一起凑热闹了。

“夏候彻起码这半年之内不会御驾亲征,你和凤景还有时间。”青湮道。

两国交战,不仅拼得是兵力,还有后方的朝政稳固。

南唐和北汉与大夏仓促开战,不管是内政还是粮草供应都还未妥当安排,一时之间可能侥幸得胜,但长期交战下去也会被拖垮的。

再加上,南唐的旧部兵马只有那么多,还需要重新招募新兵,练兵等等很多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完成不了。若是夏候彻御驾亲征的话,根本不可能有喘息之机,所以凤婧衣才这般不顾一切要把他绊在宫里。

至于她怀孕这件事,他现在不知道,她们便也都没有向他提及,以免徒让他担心。

“还有,比起白玉关,你更应该防范南宁城的容军师,这个人心思极深,比方湛更难对付。”青湮一边走,一边说道。

淳于越垮着脸跟在边上,她是不是对别人的男人关心过头了。

一行人快到城门,萧昱停了下来,道,“就送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保重。”青湮道。

“她就拜托你们了。”萧昱拱手道。

青湮默然点了点头。

萧昱牵着马出了城,在城门外回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喃喃低语道,“阿婧,我在金陵,等你归来。”

说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消失在夜色之中。

“行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淳于越瞅了一眼青湮,酸溜溜地说道。

“咝~”沐烟幸灾乐祸地望过来,取笑道,“淳于越,你是刚从醋缸里爬出来吗?”

青湮懒得理会两人,转身自顾自地拐进了小巷子,往落脚的民居走。

“你瞪什么瞪,看男人的又不是我,有本事你瞪她去。”沐烟跟在后面道。

“你最近真的太聒噪了。”淳于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哼道。

沐烟一瞧情形不对,几步追上前面的人,道,“师姐,管管你家男人,动不动就想出手行凶,太残暴了。”

青湮完全将两人的话当作耳旁风,自顾自的走着。

沐烟见她不搭理人,无奈地叹了叹气。

有时候,她真的挺同情淳于越的,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不温不火,除了杀人之外没一点生活情趣的人。

跟这样的生活在一起,不闷死人才怪。

“沐烟,你去见见星辰,看宫里还有什么消息出来。”青湮道。

沐烟不悦地应了应声,扭头望向淳于越道,“好了,今晚又要便宜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大好的机会啊。”

“还不去!”青湮冷冷回去道。

沐烟缩了缩脖子,连忙拐进了另一条路,与他们分开而行。

淳于越见她一走,便准备上前跟前面的人并肩而行,谁知还没靠近,三尺青锋便抵在了他胸前。

持剑之人头也未回,冷冷道,“三步以外。”

淳于越望着她手中的剑,无比痛恨青城山那个老不死的妖妇,没事教她武功干什么。

半晌,他不情不愿地向退了几步,暗自把青城山的白笑离诅咒了千百遍。

皇极殿,东暖阁。

夏候彻刚刚将她带回来,孙平已经带着太医在暖阁候着了。

太医上前诊了脉,知道并无异样暗自松了口气,“回皇上,钰妃娘娘并无大碍。”

孙公公火急火燎地把他们叫过来,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一个个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看好了?”夏候拧着眉沉声问道。

“是,看好了。”为首一名太医上前,回话道,“钰妃娘娘平日里乏力,食欲不振,恶心呕吐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皇上不必过份紧张。”

夏候彻抿着薄唇,望了望躺着的人,“现在好些了?”

“嗯。”凤婧衣道。

夏候彻这才安心下来,扫了一眼跪着的两名太医道,“罢了,没什么事,你们下去吧。”

他确实是太过紧张了,已经失去过第一个孩子,他唯恐那样的悲剧会再次重演,即便已经处处小心照料,依旧难以放心。

“是。”太医们躬身退了下去。

沁芳进来,道,“皇上,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

夏候彻望了望还躺着的人,道,“起来,还是在再躺一会儿。”

“起来,有些饿了。”凤婧衣道。

孙平瞧着沁芳脸色有些异样,不由道,“沁芳姑娘是怎么了,脸色有些煞白煞白的。”

凤婧衣一边下床,一边笑语道,“估计方才被皇上给吓得,她一向胆小,臣妾平日里都没对她说过什么重话,皇上好一顿训斥,她自然是吓坏了。”

沁芳垂着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

天知道,那会儿皇上进了园子,她紧张得腿都软了。

夏候彻扶着她起来,扫了一眼低眉敛目的沁芳,冷着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主子现在有着身孕,带着树林子里绊着摔着怎么办?”

“皇上,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凤婧衣打断他的话道。

孙平也连忙跟着劝道,“皇上可别再说了,小姑娘本就胆小,您别再吓出个好歹来,钰妃娘娘还得沁芳姑娘照顾不是。”

“罢了,去传晚膳吧。”夏候彻道。

“是。”沁芳躬身退了出去。

夏候彻扶着她起来,一边给她披上外袍,一边道,“她丢了什么东西,你们还要那般费心去找。”

“沁芳原先有一个妹妹叫沁雪,刚进宫的时候我在关雎宫出了事,小丫头护着我在慎刑司死了,丢的是沁雪留给她的遗物,自然不同一般。”凤婧衣道。

夏候彻抿唇点了点头,也知道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对沁芳格外宽厚吧。

两名太医刚刚从皇极殿出来准备回太医院,刚过了承天广场,几名宫人便提着宫灯过来了。

“王太医,你在这呢,皇后娘娘有些头疼,请你过去看看。”墨嫣上前含笑道。

王太医与同行的同僚望了望,拱手道别道,“孙大人先回吧,我去趟清宁宫。”

两人道了别,王太医随墨嫣前往清宁宫去。

他很清楚,皇后并非什么身体不适,只不过是寻借口把他叫去清宁宫,询问钰妃的胎儿状况。

这样的事,自钰妃有孕之后,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他受邵家恩惠不少,但索性皇后娘娘这一回并没有让他向钰妃的胎动什么手脚,否则依着皇上对那孩子那般紧张的态度,他怕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清宁宫,灯火通明。皇后一手支着头倚在榻上,由着王太医过来诊了脉,简单询问了几句便直言道,“钰妃那里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钰妃娘娘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常有的孕期反应,是皇上太过紧张了而已。”他坦言回道。

皇后坐直了身子,接过墨嫣奉上的茶抿了一口,问道,“依你行医多年的经验看,钰妃这一胎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这个…,微臣医术浅薄,不曾知晓。”王太医回道。

“那么,这个胎儿就没有别的怪异之处吗?”皇后望向他,目光灼灼的问道。

王太医细细想了想,说道,“确实是有略微不同之处,但大约只是因为钰妃娘娘比之常人体寒的原因而已。”

钰妃怀孕的脉象确实与常人有些不同,但太医院所有的人都诊断过,确实是喜脉无疑。

“行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明早记得把药给本宫送过来。”虽然是借口,但也得做得像模像样才行。

“是,微臣告退。”王太医起身,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他前脚出了门,皇后朝屏风后斜了一眼,冷声道,“你都听到了?”

“是。”傅锦凰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皇后是不想上官素的孩子出生是吗?”

“她的孩子出生了,这宫里还能有本宫的立足之地吗?”皇后搁下茶盏,沉声道。

“皇后娘娘的眼睛不该只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应该盯着她才是。”傅锦凰自顾自地坐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除掉她第一个孩子,她又有了第二个,就算你再能除掉她第二个孩子,只要她还活着,只要皇上还宠爱她,她就还会有第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永远都会是你的威胁。”

皇后抬眼望着眉眼凌厉的女子,道,“你说的对。”

“所以,要想永绝后患,只有…”她说着,抬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一寸温柔一寸凉28

皇极殿,东暖阁。

天刚刚蒙蒙亮,孙平准时到了帷帐外低声提醒,“皇上,该早朝了。”

夏候彻闻声睁开眼,侧头望了望里侧还熟睡的女人,倾身轻轻落下一吻,方才起身下床更衣,整理衣冠,一切收拾妥当了,方才掀帐出去。

帷帐落下,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萧昱安全出京没有她尚不知晓,又怎么能安然入眠,只是夏候彻一直在身侧,她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异常举动煨。

过了好一会儿圣驾离去,沁芳方才进了内殿,果真看到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主子放心吧,青湮他们已经把人送出城去了。”沁芳近前说道。

凤婧衣闻言抿唇点了点头,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几分组。

“清宁宫和傅美人那边怎么样了?”

她们两个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如今苦无证据,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罢手,是她不得不防范的对象。

“皇后娘娘昨夜传了王太医到清宁宫,询问过娘娘的脉象,当时傅美人也在那里。”沁芳给她倒了安神茶,送到了床前。

“她两现在倒是亲近得很。”凤婧衣接过茶,冷然笑道“想来,也是变着法儿的,要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

傅家失势了,傅锦凰在这宫里不再是皇后的威胁,两个人倒是比以前和睦多了。

“再这样下去,处境对主子你会越来越不利的。”沁芳道。

凤婧衣抿了口茶,叹道,“是啊。”

沁芳望了望她,思量了再三说道,“其实,墨嫣还有一些话让我转告主子。”

“什么话?”凤婧衣抬眼望向她问道。

“墨嫣说,傅美人和靳贵嫔她们现在倚仗的都是皇后,只要擒贼先擒王除掉了皇后,她们在这宫里也就没什么作为了。”沁芳说道。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皇上现在不准我见清宁宫的人,也不准那些人与我接触,我若故意而为出了事,夏候彻一样会怀疑。”凤婧衣拧眉道。

沁芳走近站在她边上,望着她咬了咬唇,道,“墨嫣说…”

可是半晌,却又没有说出口。

“她说什么?”凤婧衣问道。

“墨嫣说,如果由她动手,只要她一口咬定是皇后指使,那么…皇后也罪责难逃。”沁芳坦言道。

凤婧衣闻言面色顿沉,声音少有冷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回,这样的心思你们谁也别动。”

墨嫣的计策固然可行,可是即便事情成了,扳倒了邵皇后,她也性命难保。

“墨嫣只是…只是想替主子分忧而已。”沁芳垂头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不会答应,所以她才犹豫再三要不要跟她说,可是墨嫣说皇后和傅美人已经几番在暗中谋划,若是再不先下手为强,只怕主子真的会再一次身陷险境。

“邵皇后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让她只要注意清宁宫的动向就行了。”凤婧衣面目沉冷地说道。

只为了一个邵皇后,就要以命相搏,那样的事太不值当。

“是。”沁芳知她是不想老丞相那样的牺牲再一次上演,她也不愿意那样的悲剧再来一次。

凤婧衣伸手将茶递给她,掀开被子便准备起来。

“主子一夜没睡,不休息了吗?”沁芳连忙搁下茶盏,取了衣服给她披上。

凤婧衣摇了摇头,套上衣服道,“傅家虽然失势,但傅启玉还没有定罪,难保不会有翻身的时候。”

傅家的党羽虽然接连问罪,傅皇贵妃也遭降位禁足,但傅家家主傅启玉却依旧在玉霞关一带监军,并未将其问罪。

毕竟隐月楼的事情牵连重大,朝廷并没有公之于众,以免在这个时候动摇民心,有损皇室威严。

所以,问罪之人都是被罗织了其它罪名问的罪。

“可是,傅家现在已经这样了,傅启玉只怕也不会善罢干休。”沁芳道。

“他再怎么心中不服,也不可能与夏候彻为敌,傅锦凰才寻着机会逃出宫,想来这傅启玉也是这么想,毕竟他回了盛京,夏候彻也不会放过他。”凤婧衣道。

“所以,你先前才让公子宸暗中派人扮作北汉探子去找傅启玉,想要给他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沁芳道。

凤婧衣闻言淡淡笑了笑,说道,“就算我们不插手,夏候彻也会给他罗织罪名问罪,不如做得对我们有利一点。”

只要公子宸那边计划顺利实施了,傅启玉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成立,傅锦凰在宫里也会跟着受牵连。

相信,傅锦凰自己也是知道夏候彻不会轻易放过傅家,才急于找上邵皇后想要出宫脱身。

“那要是傅美人真的出了宫呢?”沁芳忧心道。

凤婧衣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她逃不掉的。”

事到如今,傅锦凰即便知道了她是谁,她也没有跟她抗衡的本钱了。

沁芳看她目光清明,想来是早有了打算,便也安心了几分,“那奴婢下去准备早膳了。”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独自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榻上,忧心着凤景攻打彭城是否能顺利。

用罢早膳,太医便依例过来请了脉。

“王太医,听说昨夜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你过去诊治,可有大碍?”凤婧衣淡笑问道。

王太医愣了愣,连忙回道,“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本宫现在不便去清宁宫请安,便有劳王大人好生照料皇后娘娘病情了。”凤婧衣含笑叮嘱道。

“这是微臣应尽之责。”王太医回道。

这宫里各个主子较着劲,难为的还是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人,哪个都不能得罪,哪个也不敢怠慢。

沁芳将太医送了出去,瞧了瞧外面天色道,“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主子今天就别出去走动了。”

凤婧衣闻言起身到窗前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冷风凛冽刺骨,估计入冬的第一场雪要下了。

“这场雪,能早一点来就好了。”

“主子不是最不喜欢下雪天,怎么还盼着它早一点来?”沁芳一边忙活着给她床上换上厚的被子,一边笑着道。

凤婧衣笑了笑,淡声道,“下了雪,就真的入了冬了,过了冬天就是好时候了。”只要凤景撑过了这个冬天,南唐翻身的时机就到了,为了那个时机,隐月楼已经准备太久了。

沁芳忙活完了,便直拉把窗关上了,“主子,这风这么大,你就别在这里站着了,省得一会儿再吹出个好歹来。”

说罢,将她赶到了暖榻上坐着。

“你做的点心还有的吧,差人到静华宫给苏姐姐送些去。”凤婧衣顺手拿起书卷,随口说道。

“嗯,我一会儿就去。”沁芳说着,重新给她斟了热茶。

“皇上新赏的茶叶,也给她拿些去吧,她喜欢。”凤婧衣道。

沁芳听了,抿了抿唇道,“主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静婕妤娘娘是好,但咱们还是不适合跟她走得太近,毕竟…”

毕竟,她也是大夏人,不是她们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