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冲进去,便被白笑离愤怒地喝道,“我们的恩怨,不需要你们来插手。”

沐烟懒得理会她的怒火,一刀横卷劈向冥衣脸上的黄金面具,“不想我们插手,你倒是快点把她收拾啊,我们早饭都没吃跑过来,没心情再等你们磨蹭下去。”

“滚一边去。”白笑离恼火地道。

这是她跟冥衣之间的恩怨,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沐烟显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是叫道,“小师叔,抽她。”

然后,大青蟒跟着一个扫尾过去,逼得冥衣退了数丈。

青湮也跟着加入进来,一个个全把白笑离的话当做耳旁风。

冥衣本实力不差,只是倚仗用毒,如今被师徒三个,外加一条大青蟒围攻,自然是占不上多少便宜。

沐烟一门心思的要劈掉她脸上的面具,几番交战之后,在青湮的配合下成功一刀劈开冥衣脸上的黄金面具,看到一半狰狞的面容映入眼帘,顿时大叫,“我的娘啊,吓死我了。”

冥衣退出几步,捂着半边脸,愤恨不已地瞪着她们师徒几人。

沐烟打量了一下另一边脸,想来若是没有毁容,也是个绝色。

“姓白的,你也够毒的。”

女子最在意的莫过于容貌,她竟然毁了人家的脸,难怪对方把恨得这么咬牙切齿的。

于是,她扯着嗓子喊道,“喂,要不要我给你把那边脸也补上几刀,这样就对称了。”

“沐烟!”青湮低声斥道,她这不是存心激怒对方吗?

七杀与九幽交手之间也看到了这边冥衣被人围攻的一幕,忧心之下便有些应对不及了,自己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很可能处境艰难。

于是,心下一横,退到冥衣附近一刀携着力内,劈在雪地上,地上的积雪顿弹起数丈挡着了青湮灭等人的视线,当雪落尽,他已然带着冥衣消失无踪。

“有种继续打,跑什么跑?”沐烟冲着雪原骂道。

“好了,先去跟他们汇合再做打算。”青湮拉住她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设法给凤婧衣解了子母傀儡蛊才是,也不知道淳于越现在有没有找出办法来。

九幽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头白发飞舞的人眼中满是悔恨之意,当年她在雪域城走火入魔青丝寸寸成雪的一幕又再次浮现眼前。

白笑离没有去看她,举步朝着雪域城地方向走,青湮紧跟了上去。

沐烟望了望不远处一个人站着的九幽,道,“老流氓,你还不走。”

九幽闻言,刚跟上来了两步,走在前面的白笑骤然停下脚步,声音冷漠如冰,“邱九幽,我说过的,你至死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滚!”

九幽顿步,默然地站在了原地,没有再上前一步。

沐烟一听,便有些打抱不平,道,“好歹刚才也帮了你,不然你在那两个的围攻下早死了。”

虽然对九幽印象不是特别好,但后面要对付那两个,还是要靠他帮忙的,她这样要是把人气走了怎么行。

“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要跟他们了断的恩怨,办完事我会彻彻底底消失,不会再让你看到我一眼。”九幽说道。

他知道她定是要跟冥衣和七杀争个你死我活的,他只是留下帮助她完成这一心愿而已。

毕竟,那两个人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凭她一个人是无法胜出的。

“若不是你,我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崇礼也不会死,你每出现在我眼前一次,当年的事就在我脑海里重演一次,趁我现在还不想动手杀你,你最好走远点。”白笑离背对着他,冷声说道。

若非他和冥衣联手陷害崇礼,不会逼得她最后亲手杀了他,而这么多年,她每天夜里一闭上眼睛,都是那一幕痛心的画面。

“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九幽说道。

原本,她将玄机剑阵传给了夏侯彻和凤婧衣两人,是希望他们成为她的助力,可是凤婧衣现在被冥衣楼所控制,玄机剑阵肯定是帮不了她的。

“那也与你无关。”白笑离冷漠地拒绝道。

九幽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是无言以对。

白笑离举步,一人走在最前离开,青湮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人,随后跟了上去。

沐烟侧头看了看他,道,“那你自己保重吧,谁让你当初脑子进水了呢。”

说罢,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人。

这会儿,白笑离是真动了肝火了,她可不想找死。

九幽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渐去渐远的一行人,没有再跟上去,但也没有就此离开。

夜色深沉,雪域城外突地掠过一阵强风,只见一抹影子从桥上掠过,夏侯彻等人从屋里察觉追出来,只看到掠进对面城内的影子。

“看清是什么人没有?”萧昱朝着守卫询问道。

“陛下,没看清。”况青回道。

夏侯彻看在门口瞧了瞧,道,“是七杀和冥衣。”

这进城之中的人,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谁能有如此快的身手。

可是,他们两人这样回来了,也不知九幽他们是胜是败。

“方湛,去看看,第四道关口那里是什么情况。”

“是。”方湛应完声,便带着几人上马离去。

一个时辰后,方湛与青湮一行人一同归来,只有九幽没有跟着回来。

夏侯彻正要询问,青湮避着白笑离低声向他说了九幽的状况,毕竟那也算他半个师傅,他自然是有些担忧的。

沐烟直接去了淳于越那里,一进门看到面色惨白的公子宸坐在那里,神色忧郁的样子不由道,“你怎么半死不活的样子?”

公子宸收敛起思绪,还嘴道,“你才半死不活。”

沐烟搬着椅子坐到她面前,好奇地问道,“说说看,你怎么从里面逃出来的。”

“走出来的。”公子宸道。

“嘁!夏侯渊舍得放你出来?”沐烟一脸地不相信。

“你管得太宽了。”公子宸不顺烦地说道。

青湮跟着过来,先去里屋见淳于越,“解药的事怎么样了?”

“哪有那么快。”淳于越愁眉苦脸地说道。

青湮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再催促,他的医术是众所周知的,连他都这般棘手,可见这子母傀儡蛊确实是难解。

淳于越低头研究着卷宗,低声说道,“你看着点外面那个。”

“公子怎么了?”青湮问道。

好像面色是不怎么好,难不成是受了伤了?

淳于越抬眼看了看她,低声道,“有孕了。”

青湮一听愣了愣,不用想也该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现在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都是冲着夏侯渊去的,而她现在怀着的却是他的孩子。

“夏侯渊知道吗?”

若是知道了,怎么还会让她回来。

“你问她去,我怎么知道?”淳于越说着,又低头看着卷宗上的记载,可这是古籍,好些文字都不是他所熟识的,实在难懂至极。

青湮出了内室,看到面色沉郁的公子宸想要询问孩子的事,却又有些不好开口。

这个时候,说这些本就不合适,她们是知道她在雪域城内,但外面夏侯彻他们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中间的事。

“沐烟,你去看看九幽是不是在这附近。”

“我去看他做什么,要是我被劫了色了,你负责吗?”沐烟不高兴地说道。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青湮道。

孩子的事,沐烟要是知道了,以她的性子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显然公子宸并不愿多说的样子。

沐烟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房间里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青湮坐下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询问道,“你身体,还好吧。”

淳于越那口气,再看她的面色,可见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事。”公子宸平静而笑道。

以淳于越的性子,她有孕的事十有八/九是跟她说了,不然她也不会支开沐烟来问她了。

“他放你出来的?”青湮道。

一直以来她都没能逃出来,这个时候却出来了,如果没有夏侯渊的默许,她不可能走得出来。

公子宸侧头望着窗外对面的雪域城,平静说道,“给了我一碗落胎药,让我出来的。”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青湮问道。

现在这样的情势,夏侯彻和萧昱他们是决计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我又能怎么办呢。”公子宸苦涩一笑道。

他不愿罢手,凤婧衣成了那般模样,夏侯彻他们又一心置他于死地,凭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青湮沉默地叹了叹气,自入隐月楼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这般束手无策。

她相信,凤婧衣出事之时,她尽力去阻止了,可是凭她一个人又如何拦得下冥衣楼。

虽然她现在也认为夏侯渊该死,但站在公子宸的角度,她却也愿意放那个人一码的,若是凤婧衣在这里,相信她也会一样。

可是,现在一切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所能阻止的事了。

夏侯渊要她那样离开,看来也是绝计不会罢手的,这一仗可能就真的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不管是谁胜谁败,都不是这个人愿看到的结果。

公子宸起身到了内室,也没理会淳于越异样的目光,取了笔默到了旁的桌边坐下,提笔勾画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将画好的东西交给青湮,说道,“这是雪域城内,以及一些我去过的地方的地图,你们兴许能用的上。”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将凤婧衣救出来,她要想保那个人一命,这普天之下能帮到她的,也只有凤婧衣。

若是她向那两个人开口放他一条生路,想来还是有可能的。

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青湮将东西收了起来,看到她疲惫不堪地样子,劝道,“你脸色不太好,先休息吧。”

公子宸却是一语不发地出了门,朝着对面的吊桥走去。

“你干什么?”青湮追出去道。

“我回城里去,也能帮到你们一些,他应该不至于杀了我。”公子宸淡笑说完,转身踏下了吊桥走向了对面的雪域城。

城门的守兵看到走近的人,一人打开门上小窗,“月夫人请回。”

若是别的人,他们就放箭当场射杀了,可这月夫人又曾是教王一直留在城内的,他们又不敢冒然出手,可他又是从对面敌营过来的,也不能冒然再放进城内。

“烦请你们派人去向教王大人通报一声,我要见他。”公子宸说着,忍不住在寒风里打了个寒颤。

守城的首领犹豫了一阵,下令道,“你们看好了,我去禀报。”

这样的人放进城来,显然就是敌营的奸细,可这又不是他们能作主的事,只得先去禀报了教王,让他自己决断。

夏侯渊正跟各大堂主商议完应对敌军的计策,一出来便看到等在外面守城的首领,不由面色一沉“何事?”

首领等到边上经过的人都走了,方才低声回道,“是月夫人,她在城门外,说要来见你。”

夏侯渊拧着眉,没有说话。

“她是从敌营过来的,小的也不敢冒然放她进来。”首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说道。

“既是敌营来的人,不必放进来。”夏侯渊说罢,面无表情地负手离去。

她要回来,回来也不过是做他们的内应而已。

一生一次一心动51

过了许久,城门上的小窗打开,一人探头道,“月夫人请回。”

说完,关上了小窗。

公子宸站在原地,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这么久才来回话,想必是已经禀报给他了,不让她进城,想必也是他的意思了。

青湮站在桥的另一边,看她一直站在雪域城外,想到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于是过桥赶了过去。

“先回去吧,你现在的身体哪里能在这风口上站着。”

夏侯渊那样谨慎小心的人,既然让她出来,明知道她是帮着他们的,怎么会再将她放进城去,她在这样站在这里,人怕也危险了。

“你先回去吧,你何时见我吹个风都能扛不住的。”公子宸笑了笑,劝道。

“公子宸…”青湮看着她固执的神色,不知该如何相劝。

确实,如果有她进城做内应,他们行事是要方便得多,可是现在夏侯渊不放她进城,她就要一直在这里等吗?

她现在那样的身子,这样一直站在冰天雪地里,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公子宸道。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到如此悲哀的地步。

她必须回到雪域城里去,可现在的她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只能以这样连她自己都鄙夷的苦肉计相求,赌一回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何份量。

虽然,他们相识的日子也不短,甚至于都有了肌肤之亲,若爱说却又不到为对方生死相许的地方,若说不爱却又怎么都放不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她心中已经占有了很重要的位置。

他总要她放弃与隐月楼的牵绊,帮他一起图谋天下,可是她公子宸从来不是会一时冲动,而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故而也永远做不到他所要求的。

青湮劝不住她,便将身上的斗蓬解下给了她,回了桥对面却还是不放心一直观望着。

风雪飘摇,公子宸一直站在雪域城外,不知不觉便回想起与他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其实仔细想来并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风雨,唯一舍不下的,大约也是那份苍凉人世间相依的一丝温暖罢了。

舍不得离开,却又无法在一起,或许爱情历来就是如此矛盾,痛苦却又甜蜜,喜爱却又不能爱。

沐烟总是笑话她们,聪明的人通常过得不快乐,这也印证了他们很多人,璧如她,譬如凤婧衣,譬如白笑离。

他们牵绊太多,顾忌太多,即便面对爱情也是瞻前顾后,永远没有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勇气,也没有敢爱敢恨的决然。

心里装了一个人,他却不能在身边,而在身边的那一个,便是千万般的好,却也走不进心里去。

突然地,她微微动了动,定定地望着紧闭的雪域城城门。

城门内,城门的首领看到不知何时走近来的人不由怔了怔,上前低声道,“教王大人?”

他不是说不放人进来,怎么这会儿又自己跟着过来了。

夏侯渊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了城门后,透过门缝看着站在外面的人,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了。

一门之隔,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她进来,他却始终不肯开这个口,任她在外面风雪中独立。

公子宸知道他在门后,她没有看到他,但就是莫名的直觉告诉她,是他来了。

许久许久,门外的人没有走,门后的人也没有离开。

直到,门外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倒地的声音,他沉寂的眸光一沉,立即道,“开门。”守卫愣了愣,连忙启了杠,打开了城门,原本站在外面的人已经倒在了雪地里,嘴唇冻得有些发紫。

夏侯渊咬了咬牙,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不管不顾,躬身将人抱进了城,城门在他身后轰然阖上。

青湮远远看着,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几分,夏侯渊肯带她进去,说明多下还是有些难舍的情谊,倒也不枉公子宸那一番心意。

半晌,公子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被他抱着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眼角瞬间滚落了泪珠。

“不是不放我进来吗?”

夏侯渊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眼,“倒是你,走了又回来,还想干什么?”

公子宸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一脚一脚踩在雪上的声音,真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夏侯渊将人带因了先前的园子安置,吩咐人去煮了驱寒的汤药过来,进门将她放下,顺手沏了热茶递过去,“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样。”

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会心软成这样了。

若是以前,便是她死在他眼前,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公子宸接过杯子抱了口热茶,唇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沉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提及孩子的事。

夏侯渊坐在她对面,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仆人端着汤药过来,送到她手里,一如继往地叫道,“月夫人。”

公子宸搁下杯子,捧着碗慢慢地喝尽了,然后说道,“现在你还要把我赶出去吗?”

夏侯渊拧了拧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死皮赖脸了?”

这若是搁在以前的隐月楼主身上,莫说在大雪里等着,早带着人直接破门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她是从夏侯彻他们的阵营过来的,而来这里的目的他也一清二楚,可是一听到她倒在雪地里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什么也顾不上想就将人带进城了。

当再发觉得自己所做所为之时,已经晚了。

“从来都会。”公子宸搁下空的药碗,说道。

夏侯渊起身准备离去,背对着说道,“你自己最好安份点。”

有些事,他能容忍一次,但不可能一再退让。

“你我已经到,连看到我都不愿看到了吗?”公子宸凄然一笑道。

夏侯渊没有回看她,却也没有举步离开,“当初你不是千方百计的要走,如今放你走了,你又何必回来?”

“那时候的我,又岂能与今日的我同日而语。”公子宸坦言道。

那个时候,她又怎么知道,今天的自己会这么舍不下他。

夏侯渊拨动佛珠的手动作停了下来,这样的话听着是顺耳,可到底是出自她真心说出来的,还是别有目的地说出来的,他不知道。

他想问问孩子的事,可是一想到那碗空了的落胎药,却又无法开口了。

药是他给的,孩子也是他让她打掉的,这个时候又能去怪谁呢。

公子宸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